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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仪礼只是仪礼,执行并不严苛。

    骑马坐轿这条,在一些紧急事态之下,常有打破,军报信使法司官差,身负皇命,便顾不得许多,另有北衙万骑,兵马一体,入宫值守或充当警跸,总不能牵马而行。

    疾趋入宫这条,委实难以界定,有些上了年纪的朝官,腿脚不利索,只能缓步慢行,无人纠劾,便不会加罪,渐渐流于形式,以致不少人对这条典章失了敬畏之心。

    营缮郎中张同休如往常一样,策马过了天津桥,一时犯了踌躇。

    一时想着,应当入宫求见张易之。

    他已经将他的安排转达给了张昌期,张昌期已然递了告假帖子给鸾台侍郎敬晖,不日便要起行回定州。

    控鹤府工地驻守的羽林卫也出了点小插曲。

    右羽林卫将军李重福要与左羽林卫将军权竺换个值守班次,好去参加后日千金公主府的夜宴,作为出宫开府以来的首次亮相,与皇族同辈们多多交道。

    一向与人为善的权竺很是为难地拒绝了,千金公主府上的夜宴,他参加了许多次了,多一次少一次并无妨碍,但这次宴会,清河崔氏的小娘子也将参加,意义不同凡响。

    李重福无可奈何,只得放弃了参加千金公主府的夜宴。

    一时又想着,这些事态都无关痛痒,不值当的进宫一次。

    正在踌躇间,没注意,马蹄已然偏离了官道,踏入了宫门广场。

    张同休恍惚抬头,正要勒马转向,一团黑影已然迎面撞了过来。

    “砰”“咔嚓”

    “啊呀呀”张同休坠落马下,惨叫出声。

    捂着酸痛的鼻子,定睛看去,却见面前站着的,是洛阳府的官差,为首之人品级与他相当,身着绯袍,年岁不大,是个俊美青年人,正横眉立目怒视着他。

    “尔等放肆,天子脚下,胆敢袭击朝廷命官”张同休口鼻处流了血,用手捂着,血腥味激得他愈发愤怒,并指如刀,戟指那绯袍青年,“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本官定要参你一本”

    “本官洛阳府司马崔澄”那绯袍官丝毫不怵,“张郎中若是要弹劾,悉听尊便,在那之前,本官要将你拘拿入狱”

    张同休微微胆怯,很快又挺直了腰杆子,“哼,笑话,无凭无据,红口白牙就可拿人须防着大周天朝有王法在上”

    “甚好,永徽律礼法,宫门前,三品下不得骑马,你且瞧瞧,你到了何处此乃不敬之罪,本官拿你,服是不服”崔澄舌绽春雷,吼得很是大声。

    旁边不少朝官经过,看到这一幕,听了崔澄的说辞,无人驻足围观,都是匆匆离去,有的进宫,有的出宫,去往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本官……本官无心之失,只是御马不慎,涉足广场边缘,何曾犯忌即便是犯了礼法,自有宫门校尉或监察御史纠劾,哪里轮得到洛阳地方官”张同休大惊之下,冷汗涔涔,急中生智,飞快找到了借口,反驳崔澄。

    “哼哼,犯忌便是犯忌,哪有借口好讲”崔澄得理不饶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路见不法,人人得而举之,何有职司之分”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拉开了骂架阵势。

    张同休拼命找借口,死缠烂打拖延时间,等的便是有人穿了消息到宫中,张易之或者张昌宗随便出来一个,都可以给这绯袍官喝一壶。

    耐人寻味的是,崔澄也并不急躁,有来有往地逐句驳斥,声量越来越高,显得义正词严,有恃无恐。

    “崔司马,发生何事”传来一声喝问,两人默契停止对呛,看向来人。

    近在咫尺的太初宫门,始终不见二张兄弟的踪影,最先赶来过问此事的,竟是洛阳府尹韦汛。

    张同休心中咯噔一下,颇觉不妙,抢先卖惨,摊着一巴掌血,“韦府尹,您瞧瞧,这都是拜贵属所赐”

    韦汛得知来龙去脉,双目瞪着崔澄,神情不善。

    此事是二张兄弟和权策党羽的龌龊,他是不乐意掺和进来的,但殿中监李峤直接将行文发到他案头,白纸黑字,令洛阳府速速收拾局面,以免妨碍宫禁观瞻,他实在无力抗衡。

    “韦府尹,张郎中犯禁,事实俱在,下官所为,合理合法”崔澄并不退让。

    “唔,宫门非洛阳府职权,你既是拘了人,便移交给殿中省发落便可”韦汛选了最简洁的解决方案。

    崔澄果断予以拒绝,“宫门虽是殿中省职责,但不敬之罪,却不是殿中省管辖,交予殿中省不妥当,便是移交,也应移交御史台”

    新仇旧恨,韦汛怒火中烧,大声呵斥,“放肆,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本官为一衙之主,既已下令,你照做便是,如此造次,莫不是要抗命犯上不成”

    “下官不敢”崔澄拱手,微微施礼,嘴角掀起莫名的笑意,“府衙之中,尚有州牧,韦府尹以一衙之主自居,怕是不妥当”

    “府尹下令,下官不服,敢请义兴郡王裁断”

    “你……”韦汛三尸神暴跳,却拿崔澄没有办法,控制住张同休的,都是崔澄的心腹捕快,他堂堂府尹,总不可能亲自挽袖子,下手厮打。

    “左右,速去东宫,面禀州牧,请示行止”崔澄却是不搭理他,径直令人拿了官贴,入东宫,请义兴郡王李重俊示下。

    韦汛见覆水难收,强行冷静了下来,不再气怒,反倒冷笑了两声,李重俊是东宫中人,他倒是不信,会胳膊肘朝外头拐,灭一灭崔澄的威风,也是他自找。

    宫门前,一群人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一半在则天门前广场,一半在天津桥下大道上。

    “义兴郡王殿下有令,有法在上,张同休犯忌,照章处置即可,念其无心之失,罪行不彰,宜从轻发落”东宫一个小内侍出来,尖声宣布了义兴郡王李重俊的处置,“殿下训诫韦汛,皇家威严,朝廷法度,休得拿去捣了浆糊,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臣等遵令”韦汛天旋地转,脸色一阵苍白,茫然与崔澄一同躬身下拜。

    “左右,将张同休按倒了,以对折行刑,杖责十记”

    。




第651章 三生三诺(二十)
    十记杀威棒,掀起轩然大波。

    朝野热议,颇有不少朝官对以往几乎透明的义兴郡王李重俊印象颇佳,赞颂不绝,称许他执法如山不畏权贵,文人士子吟诗作对讴歌,一场酒醉之后,金吾长史张旭草书一幅卷轴,为神都富商巨资购下。

    残酷的事实证明,朝中京中,不满二张兄弟的人大有人在,正因为这股子愤懑不满,才会将一件略施薄惩的小事大肆炒作宣扬,面对二张兄弟党徒的遭遇,兴奋得不能自已,口口相传,唯恐有人不知。

    李重俊的声望有多高,有多光鲜,二张兄弟就有多尴尬,多难堪。

    宫中的张易之倒是没有任何反应,照常履职,提前完成春官衙门的差事,便出宫去了新安县公府。

    另一头,名声大振的义兴郡王李重俊,却是跪在东宫正殿,以头抢地,苦苦告罪求饶。

    皇太子李显看看李重俊,又看看旁边端坐的韦氏,神色颇为不安,一句话没有说出。

    许久,韦氏终于开口了,面无表情,冷声道,“你倒是有本事得紧,学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了,还冲着自家人耍威风,甚好,好得很”

    “母妃恕罪,母妃恕罪,孩儿虑事不周,一时草率,未曾思及中间各种关系,愿领母妃责罚”李重俊又是叩头。

    一句话落,韦氏旁边站着的李裹儿眉头翘了翘,随即恢复平静。

    “嗤”韦氏嗤笑一声,脸色更加难看,冷笑道,“好一个未曾思及各种关系,你不是还传令训诫韦汛了么怎的转眼便不承认了”

    李重俊眉头跳了跳,有些惊愕,紧咬牙关,又叩了个响头,“孩儿无状,冒犯舅舅,愿得良机,向舅舅负荆请罪”

    “哼哼,好一个负荆请罪”韦氏面上闪过危险的怒意,李重俊说来说去,都是用请罪敷衍,愣是没有拿出一个确实交代,却是翅膀硬了,“堂堂义兴郡王请罪,韦汛怕是要折了寿数,你不曾将韦汛放在眼里,那定是也不认本宫这个嫡母了”

    “也罢,本宫却是伺候不起你了,速速退下”

    “母妃……”李重俊毕竟才只是个半大少年,再如何坚忍,听到韦氏决绝言辞,也是六神无主,伏地大哭。

    韦氏冷哼了声,虽粉面含霜,却没有拂袖而去,方才的做作,当只是逼迫姿态,并非真心。

    她也是无奈,东宫四子,亲子李重润已死,李重福包藏祸心,幼子李重茂才只有一岁,短时间内难以指望得上,还真就只有李重俊能够拿出手。

    李裹儿眼珠转了转,上前一步,递上了台阶,“母妃,家丑不可外扬,他或许不是有意,东宫中有小人作祟,何不处置了那传令佞人,以此警示内外”

    “哼”韦氏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显然在等着李重俊表态。

    “母妃,手下人做事,都是衔命而去,奉命而行,若是因此之故获罪,则孩儿实在没有担当,枉为男儿,忤逆舅父的罪过,孩儿愿一身承当,自罚家法三十杖,以赎罪过”李重俊抹了眼泪,咬牙回绝。

    他有自己的考虑,他不惜将不是自己做的事情认下,为的就是借题发挥,积累名望,若是经手之人遭了殃,势必落下一个委过于人的恶名,得不偿失。

    韦氏的面色冷得吓人,站起身勃然作色,“朝野闻名的义兴郡王,本宫哪里敢家法处置”

    “母妃莫怒”李裹儿伸手扯了扯韦氏的衣袖,“母妃,他才得了大兄教导,不识礼义,许是身边有人作祟,何不增派些亲信人手到他身边,也好多加匡扶”

    韦氏闻言,颜色稍霁,瞥了李重俊一眼,“义兴郡王,意下如何”

    李重俊不敢再犹豫,连忙道,“愿听从母妃教导”

    “哼,看在你初犯的份儿上,此事便罢了,日后行止,须念着些,没有东宫在后头,你这个郡王究竟有几分分量外头章怀太子名下的郡王,过的是怎生日子,你自己瞧着”韦氏训斥了几句,不愿说轻了,也不能说太重,感觉颇为憋闷,拂袖而去。

    韦氏走后,李显才算是活了过来,站起身,打量了李重俊一番,轻轻嗯了一声,颇为满意。

    “重俊我儿,性非顽劣,容止端重,所行可见章法,然而,于大局处,颇见支绌,以致今日之失,眼下你有大郎为师,福缘匪浅,也当有几个伴当,与你同学共进,你可自行留心着,有所心仪,告知为父,为父替你安排”

    “孩儿遵命”李重俊拜谢,面上殊无几丝笑模样,反倒忧心忡忡。

    他那殿中,有内侍胆敢拦下求见之人,假传他的命令,给他闯下大祸,现在又要接纳韦氏安插的人手,怕更见千疮百孔,蜗居方寸之间,尚且不由自主,谈何宏图大业

    李显以为他是担心二张兄弟那边的报复,拍拍他的肩头,指点道,“莫要忧虑,上进一些,多向大郎讨教学问,自可诸邪不侵”

    “是”李重俊强作欢颜。

    李显似是颇有教导了儿子的成就感,背着手便离去了。

    殿中只剩下李重俊和李裹儿兄妹。

    李重俊踌躇了下,上前拱手致谢,“方才,多谢……多谢郡主美言了”

    李裹儿高傲的扬起脖颈,琼鼻之中轻哼了一声,仍旧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莫要谢我,若真有心肝,便……好生听大兄的吩咐,相信他,不会害你的……心头有事,直接对他说,万万莫要耍弄小心思……算不过他的……落败了还好,最难过的,是回不去了……”

    李裹儿神情有几分凄然,她恳求千金公主的事情,得到了权策应承,但仍是通过千金公主转达,无一言半语,也无只字片纸,令她颇为幽怨。

    李重俊一开始认真听着,后头越发不像,骤然间似是接触了什么秘事,心头一阵慌乱,“我都记下了,日后我在春坊求教,郡主若有暇,可一道前来”

    李裹儿见他说得小心翼翼,颇有些真心诚意,心中叹息,真真是个傻子。

    嘴上嗤笑,“东宫之大,何处我不得去,要你相邀”

    。



第652章 三生三诺(二十一)
    天水公主府,水阁。

    流水潺潺,梅花怒放,香气扑鼻。

    义阳公主府高安公主府太平公主府千金公主府,还有定王府南阳王府杞国公府武安县公府等亲近家人欢聚一堂,摆了一场家宴,为权箩和薛嫘的玩偶营生正式开张庆贺。

    一家名叫“凤栖梧”的店面,在南市那条专卖名贵物品的长街上立下了,占地极广,相邻的商家都以为是个大手笔的货栈,但瞧着装饰,又是精巧婉约,颇费思量。

    好容易到了开业,众人相约进去一逛,出来的时候,都是满脸荒唐,不可思议。

    偌大店面,靠墙的地方,摆着规规整整的百宝阁架子,都是紫檀木料,散发着幽香,上头摆着毛茸茸的玩偶,式样繁多,做工精细,颇为可爱,相对的,定价也高得离谱,最便宜的小鸭子玩偶,要价都是三十九贯钱。

    待客的侍应都是女子,但都着男装,束着道士发髻,瞧着清新亲和又干练。

    其他地方,安置了贵客歇脚的茶室和定制玩偶的档口,最占地的地方,竟然与营生无关,是个给稚龄孩童嬉戏的玩乐场所。

    经年的商场老鸟被这一幕打得晕头转向,总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又理解不能。

    真真贵人行事,羚羊挂角,无迹可循。

    参不透哇。

    店面开张当日,做得大多都是亲友生意,家中有稚龄小娘子的,都慷慨解囊购置了些,好一阵熙攘热闹,两个小掌柜的钱囊立时便鼓了起来。

    “姨母,迟迟有钱了,给姨母家中也种上梅花”权箩兴冲冲地迈着小步子过来,偎在高安公主身边,清亮的小嗓门听着便惹人欢喜。

    “那敢情好,迟迟有心了,这梅树平日里看着枯枝光秃秃的,到了寒冬腊月,却是妖娆得紧”高安公主笑么兮兮,抚了抚权箩的双丫髻,眸中满是怜爱。

    “嗯哼,迟迟,嫂嫂的晨光苑也没有梅花呢,该如何是好”云曦沉着脸,嘟着嘴,做出不欢喜的模样,逗弄权箩。

    “哼,嫂嫂比迟迟有钱呢,给娘家组织的商队都得了好些钱帛,也没有给迟迟的府里挖个大大的湖”权箩却是不买账,皱着小鼻子,给她顶了回去,双手尽可能舒展开,比划了个夸张的圆形。

    “咯咯咯,你个小机灵鬼”云曦本也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被小姑子反击,闹了个大红脸,也不恼,搂着她就是一通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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