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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千金公主悚然,“你的意思是,让你做留守”

    “嗯,此事不可不防”权策一边应道,一边拿起镇纸铺开宣纸。

    玉奴见机得早,到了桌案角落处,一手牵着衣角,一手轻柔研墨。

    千金公主探过头,问道,“你要作甚”

    “呵呵,陛下既是体谅我,免了我的随驾,我也当顺势而为,有所表示,告个产假,避开这留守之职,谁要折腾,便去折腾好了”权策挥毫如飞,口中戏谑轻松。

    “咯咯咯”千金公主让他逗笑了,白了他一眼,“生产都是女儿家遭罪,你休得哪门子产假,也不知羞”

    权策笑而不语,也不争辩,飞快将奏疏写好,唤人进来,呈递通政司。

    玉奴又提起另一桩事,“主人,传给狄仁杰的春闱举子名册,他和他身边人接触了其中十几人,都是学术专精,品行方正的,只是他并无逾矩的动作,见了见,拉近了关系,便了事,并没有为这些人铺路”

    权策点点头,表示晓得了。

    狄仁杰接下了他的橄榄枝,虽扭捏着架子,放不下身段去露骨操作,终究还是开始培植羽翼了,如此便已足够,是个不错的开端,一来可以进一步分散武后的注意力,二来也为双方加深瓜葛埋下了契机。

    千金公主瞧见玉奴的脸色有些垮,用锦帕掩了掩红唇边的笑意,扯开了话题,“说到这贡举,今日早间,有个皇族远支的后辈来见我,曾参加过我府上夜宴的,绕来绕去,似是替义兴王李重俊传话的,当是手中握着什么要害,想着跟咱们合作一手”

    “李重俊”权策摇头轻笑,他能掌握的所谓要害,定是东宫自家的,只是又一轮自相残杀罢了。

    自相残杀

    权策的眼睛亮了亮,“千金,你回话过去,说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之类的话,暗示他去找李重福,我会让太平打好招呼,让这两个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去抱团取暖也好”

    “嗯,即便他们两兄弟联手,对上现在掌握东宫实权的李裹儿,怕是闹不出什么动静来”千金公主有些犹疑。

    “哈哈哈”权策朗声大笑,“无妨的,春闱上闹不出动静来,陛下移驾之后,还有的是机会嘛”

    玉奴瞧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双眸如星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千金公主收在眼底,迈步上前,趴在权策肩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快些找个时间,到我府中来,我将玉奴送了给你”

    权策方才的狂放恣肆登时收敛,动作都僵硬了。

    。




第771章 瓜熟蒂落(八)
    春官衙门,贡院。

    贡试进行中,此处层层封闭,守卫森严。

    春闱的路上,考官和事务官们,相当于可以通天的光明大道,高效便捷,且副作用很小,是举子们攻略的首选,无奈眼下变成了铜墙铁壁,无懈可击,摆明了此路不通。

    大道不能走,要穿过春闱雷区,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这条路要泥泞一些,腌臜一些。

    贡院中,这些官人老爷,都是十指不沾泥的,维持秩序、搜检,还有来回巡察考房,发放、收集试卷,准备阅判试卷一应所需,一应公务人等吃喝拉撒所需物资采买转运,自然不可能由他们亲手来做,自有各处抽调的差役皂隶来卖力气。

    而这些地位低微的下等差役,便是春闱的泥泞路。

    与那些迂腐的考官相比,这些人没有那么多原则,也不讲究立场相不相合,名声好不好听,只要银钱给到位,露出来的靠山够硬扎,能唬住人,他们便乐于下手做些小动作,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那便是这些人操持的事情,相对单一,一两个人难以成事,人多了又嘴杂,他们的节操也很难值得信任,一有风吹草动,便难保消息走露,料理起来,颇费手脚。

    开考后第二日,日头当空,中正午时分,两辆手推车在大街尽头出现,向贡院中行去。

    “站下了”门外把守的官差伸手拦下。

    “军爷,是我,熟脸儿,里头当差的,采买膳食回来”推车的旁边,走出个中年的皂衣差役,点头哈腰,脸都快笑烂了,露出一口黄板牙,左脸颊上有个显眼的大黑痣,伸出一根长长的黑毛,很是好辨认,他自怀中掏出钱囊,飞快塞到为首的官差怀中,“都是操持公务,还请军爷行个方便,若是耽搁了时辰,兄弟可就难做了”

    那官差扫了他一眼,按了按怀中,硬邦邦的,至少有个三五贯,当下笑脸迎人,“官人们可有交代,进出都要搜查,今儿个念在你不容易,便不多事,记准了,可没下回”

    “那是那是,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大黑痣乐呵呵道谢,转身变了张脸,跳脚呵斥手下的差役,“还不赶紧的,你们这些懒驴懒马,都是你们这帮混球磨蹭,还牵累了军爷”

    手下的褐衣差役,都是下力的,不敢跟他顶嘴,埋着头推着车,吱吱呀呀地过了关卡。

    “贼他娘的厮鸟,这差事真真不是人干的”大黑痣抹了抹额头上的油汗,心有余悸,“这些贵人瞧上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还举子,我呸”

    不怪大黑痣唾弃,出钱的贵人交代了要关照十一个考生,分给他的有三个,完成得可谓艰辛无比。

    他到处活动,打通了一个负责搜检的差役,放了这三人夹带小抄进了贡院,岂料有夹带在手,这三人竟还是面对题目束手无策。

    一计不成,又生一记,他在收集试卷的时候,隐蔽地塞了两份试卷给他们,先去收旁人的试卷,考场何其大,足有两炷香的工夫,才最后收到他们面前,然而,他又一次失望了,他们的卷面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字迹,还歪歪扭扭的,大黑痣一个老粗,都觉得丑陋得不堪入目。

    大黑痣以为自己运道不好,分配了最不成样子的关系户,便去打听了另外两个同行的进展,这才晓得,实在与他不相干,另外的八人,虽要好些,但也有限,想必他们身上的举子功名,都是一路钻营作弊得来的。

    眼看到了考试第二日,若再不另行设法,怕就来不及成事了,想到那贵人许诺的银钱,大黑痣再如何咒骂,也只能得个嘴上舒坦,该冒的险还得冒。

    “这等人也能释褐入朝,当大官人,老天真真是瞎了眼睛”大黑痣骂骂咧咧,亲自推着一辆车来到贡院最角落的茅房里头,这里很是偏僻,离考房有些远,几乎没有人会到这里出恭,一直荒废着。

    大黑痣动手将上头的一个大木桶搬了下来,累得气喘吁吁。

    “笃笃笃”他屈指敲了敲木桶,低声道,“快出来”

    盖子被一颗戴着破破烂烂大头巾的头颅顶开,一个瘦弱的竹竿一样的青年爬了出来,他面有菜色,瞧着像是皮包骨,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补丁一重叠着一重,然而依稀可以看出,是件文士书生才有的斓衫。

    “尊驾不是吩咐,要小生属文,此地是何等所在为何偷偷摸摸子曰,正道直行,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小生穷困潦倒,宁愿身死证道,也不做那鬼祟无德之事,使名教声名蒙污”那青年张口就是之乎者也,中气不足,声音很小,唯有双眼清明,炯炯有神。

    “哼,君子,爷们儿晓得你们是君子”大黑痣嗤之以鼻,以往还对读书人有些许敬畏之心,而今见了那三个斯文败类,却是一扫而空,手头拿出一贯钱,在青年面前晃来晃去,“你尽可耍你的书生脾气,死不死爷们儿不晓得,你那重病的老娘,指定是活不成了”

    青年显眼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双目中的神光渐渐隐去,偏过脸,抱拳拱手,“小生只下笔属文,旁的一概不知,一概不做”

    “得了吧你,就你这身板,说得你能做什么似的”大黑痣推搡了他几把,又从车上弄下来个方凳,“你就跟这儿呆着,不许乱动,等会儿我拿题目进来,你快些写,用三种笔迹,写三篇不同文章,记清楚了,若是误了事,分文没有,爷们儿须饶你不得”

    说完,大黑痣拔腿就要走。

    “尊驾且慢,笔迹文章之事,都是区区小事,不过拈花飞叶”那青年周身似乎萦绕着光环,挺胸抬头,傲然不可一世,“只不过,属文乃是圣洁之事,在此腌臜之地,怕是不妥,可能换个干净些的所在”

    大黑痣翻了个白眼儿,懒得跟他废话,手中的一贯钱又开始晃悠。

    “罢了,罢了,子曰,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小生便忍了”那青年终究气短,不敢再多言。

    “读书人,啊呸”大黑痣吐出一口浓痰。

    。



第772章 瓜熟蒂落(九)
    京兆韦氏是老牌世家大族,在北朝时期发迹崛起,累世高官显爵,为官宦世家,在隋朝时便有郡公爵位传承,族中子弟遍布中枢,为刺史、为将军者,不知凡几,可谓根深叶茂。

    入唐以来,势头不减,稳步扩张,韦氏嫁入宫中,成为当时的皇子李显正妻,并诞下嫡子重润后,更见兴盛,煊赫一时。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因李显执意任命岳父韦玄贞为相,与武后的心腹裴炎发生冲突,甚至说出将天下赠予韦家的话,被武后废黜皇位,降为庐陵王,京兆韦氏作为导火索,遭到牵连,损失惨重,大批嫡支族人罢官除爵,流放岭南,葬身异地。

    前不久,韦氏更因私通武三思,横遭暴毙,太子妃名位遭到追废,京兆韦氏的顶梁柱韦汛,也被革去洛阳府尹之职,贬为庶民。

    一时间,官宦世家的京兆韦氏,竟然出现子弟无人在朝的尴尬景况,隐隐然,有些大厦将倾的味道。

    京兆韦氏的府门前,也渐渐门可罗雀。

    韦汛站在宗祠中,抬头望着前排最新的灵牌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韦濬、韦洵、韦泚、韦温、韦淋,本应壮年的族房堂兄弟们,寂寂在上。

    有的人,死因他记得,韦濬是在河北道事件中,权策在羽林卫军中下令杖毙,用以警告庐陵王府,韦温是在江南道案中,忧心在京的李重润兄妹,急火攻心,先疯癫,后病死,韦淋才死不久,因山南道通商府案,遭到相王李旦报复,锒铛入狱,王同皎等人强力施压营救,反倒授人以柄,葬送了韦淋的性命。

    韦洵是怎生死的韦泚又是何缘故他记不清了,总归不外乎党争倾轧。

    除了他们,还有族叔韦玄挺,在山南道襄州刺史任上,远离中枢,封疆一方,本以为是保险的,却也难逃争斗波及,与韦淋前后脚的功夫,一命呜呼。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韦汛悠悠然念诵这五柳先生的诗句,念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苦笑连连,篡改了下一句,“无官也无权”

    “主人,外管事回来了,带了个人回来,说是您让寻摸的……”有随身下人入内通禀,吞吞吐吐的,“那人有些不讲理,不耐烦得很,等了会儿,便说要离去……外管事自账上支了一百贯钱,才安抚住他”

    韦汛听了,并没有生气,摇头轻笑,“市井之人,最是会观风望色,捧高踩低,何况是神都地面响当当的头面人物,我韦氏一族虎落平阳,这些恶犬敢撕咬,不过是寻常事……落魄了,便有落魄的过法,这回,我也开开眼,见见这街面豪雄”

    韦汛说得洒脱,脸上的苦涩之意,却是难以掩去,京兆韦氏,虽不比那些千年世家诗书礼仪,但世代簪缨,谈笑往来的,也都是佩紫怀黄,大有身份之人,这般折节,与城狐社鼠交道,别人还给他甩脸子,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书房中,坐着个中年人,不像他想的那样,满脸横肉,络腮胡子,此人五官明朗,衣着齐整,草莽气息不浓,但眼睛中厉光闪闪,像是鹰隼一般。

    “这位,便是降龙大哥”

    对面的中年人嘴角一撇,双目一凝,脸庞瞬间变化,凶残嗜血,“你找的是谁,自己不知道么”

    见此情状,韦汛反倒放下心来,拱了拱手,“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少弄这些花活儿,我知道你当过大官儿,跟皇家有什么亲戚,但你将我找来,若只是摆谱儿,让我干耗功夫,我一定会让你后悔”降龙大哥果然不是好相与的,这种吹来捧去的场面道道儿,一点儿都不感冒,直接出口威胁。

    “不敢不敢”韦汛笑容可掬,伸手相邀,宾主落座,自觉去了云山雾罩兜圈子,直言道,“我有一桩事,想要请降龙大哥出手相助……”

    “且住”降龙突地伸手打断,“要做什么先不提,价码儿说来听听,看可不可心,仨瓜俩枣的,休要拿出来恶心我”

    “自是晓得降龙大哥做的大事”三番两次被打断挤兑,韦汛再好的涵养,也有些绷不住,冷哼一声,反唇相讥,“我倒是想先说说我的事,要是降龙大哥做不到,我也好再请高明”

    “哈哈哈”降龙大哥大笑着站起来,“我虽不敢打包票,一定能做成你的买卖,但是,坏了你的买卖,我保证,一定没有问题”

    扔下一句满是威胁的话,降龙大哥掉头就走。

    “且慢,降龙大哥请留步”韦汛赶忙拦下,挤出个无奈的笑脸。

    这位降龙大哥的身份,他早在洛阳府尹任上便有所耳闻,差不离是洛阳地下帮派中最强力的一股,与旁的城狐社鼠大多巴结权贵,甘为犬马不同,他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从不对权贵假以辞色,任跟谁做阴私交易,都是交易一完,联络就清,丝毫不粘粘连连。

    因此之故,洛阳地下的强人们,都敬他三分,而有事要办的权贵,反倒更乐于请他出手,不着痕迹,不留后患。

    “降龙大哥莫急”韦汛没了招数,赶忙怂了下来,“南市有一处货栈,在我小妾名下,向来营生不好,入不敷出,愿以两贯钱,折给降龙大哥,不知可否”

    降龙大哥挑了挑眉,南市寸土寸金,门面都昂贵得离谱,更别提货栈这等大场面,脸皮也松弛了下来,“还算有诚意,说来听听……”

    一番密议,降龙大哥离开韦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他很有经验,手底下硬扎人手也不少,出门之后,闪了几闪,便有一群与他身量差不多,穿着打扮相同的人出现,一阵蜂拥,挤来挤去,转了几个弯,便不见了踪影。

    “没用的东西,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能上天入地不成”韦家的外管事脸色挂不住,怒声呵斥。

    派出去跟踪的护院人手灰头土脸,将方才的事都交代了。

    “你管他有多少人,只盯个人都盯不住,月前统统减半,滚下去”外管事给了处分,转头看向上座,面沉似水的韦汛。

    “有本事,有本事就好啊,没本事,也不敢这般拿捏,罢了,不必再盯着他,能成事便好,这等人,养再多,都不嫌多……”韦汛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有心在朝外,为安乐郡主李裹儿铺设眼线人手,这降龙大哥,是个不错的拉拢人选。

    。



第773章 瓜熟蒂落(十)
    夜,神都东南隅,一处低矮民宅,灯光熹微。

    香奴穿着藕色的罩衣,头发利落地梳了个抓髻,一根银钗斜斜插过,别无饰物,她坐在最上首。

    降龙大哥,也就是降龙罗汉,仍旧是下午的一身简单素袍,坐在下首。

    自打沙吒术殒命之后,洛阳和长安两地的街面儿事务,都是由降龙罗汉主理,聚集一批泼皮闲汉,充当眼线,补充无字碑,做些不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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