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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李景荣无奈应命而出。

    当晚,李景荣将消息透露给王之咸,征询行止意见。

    令他意外的是,他收到的指令竟然与李千里相差不多,甚至用词更严重。

    “大张旗鼓,官场民间并进,大肆宣扬,以李千里的名义进行,莫要沾染痕迹”

    。




第八百二十章 手可摘星辰(十八)
    继神都洛阳之后,长安也有传言甚嚣尘上。

    矛头所指,都是权策。

    长安表现出了赳赳老秦很是合拍的风格,洛阳还要含沙射影,有几分婉约,那么长安便是大鸣大放,无论是幕后之人,还是散布传言的意图,都是光明磊落,一眼可望穿,再透明不过。

    如此行事,大大不合常理。

    起初还颇有些人议论,笃定是有宵小之辈,冒用了成王李千里的名号,试图一箭双雕,抹黑了权策的同时,也将李千里陷进去,甚至还影影绰绰,有了怀疑对象。

    却不料,当事人很快便有了新的动作,两京朝野,瞠目结舌,这个猜测没有人再提。

    李千里在圈禁中,不便外出行走,听闻有人怀疑作俑者不是自己,大为光火,以为是有人抢功劳摘果子,一蹦三尺高,嗷嗷叫着要挥动如椽巨笔,写了一封酸气冲天的揭帖,张贴在府邸外的墙壁上,强烈声明自己的丰功伟绩,并奉劝某些无耻之人自重节操,莫要吃相难看,贻笑大方。

    李千里以莫名其妙的自信和高调入局之后,神都的鸿胪寺卿甘元柬,不知何故,动静渐渐消停下去。

    然而,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前头大肆散播谣言,已经引来足够的关注,想要脱身,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神都官场突然冒出不少人,各方派系都有,有意无意间炒冷饭,翻来覆去散播车轱辘话,言必称甘大鸿胪如何如何,不只将热度仍旧维持得高高的,还强行将甘元柬顶在前头。

    一时间,两都之地,一边是甘元柬,一边是李千里,扛起了浩荡的舆论大旗,攻讦权策阻塞贤路,逼反蕃邦,意图扩大军方势力,居心叵测。

    吊诡的是,无论是李千里嚣张狂妄,荒腔走板,还是甘元柬中途缩卵,挣扎着想要上岸,两都攻势日甚一日,几乎白热化,权策一方却保持了耐人寻味的沉默,不只是他本人,还是他的盟友和党羽,都没有任何动静。

    这意外的镇定和淡然,在朝野文坛有不同的解读声音。

    有的认为是宰辅气度,肚中能撑船,不以些少流言为困扰,只要没有进入官面程序,自然不必予以理会,士林这边一如既往吹嘘得厉害,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之类的溢美之词连篇累牍,说起来,文坛一直有一股将权策神话的冲动,若不是有韦处厚、明山宾等人引导压制,说不定权策没有在波谲云诡的朝局之中失手,却死在了自己的党徒手中。

    另一边,则认为权策要么是傲慢,仗恃武后宠信,目中无人,要么是心虚,难以正面消解李千里和甘元柬的诘难,侧面印证这些还停留在街谈巷议的攻讦,不是空穴来风。

    攻讦在继续,各方的分析议论也在继续,权策的沉默也还在继续。

    神都,却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直娘贼,权策的人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何狄仁杰的人、上官婉儿的人,还有狗日的李重福的人,都来咬我”甘元柬像是一头困兽,粗劣的咒骂在口中连串涌出。

    是的,在甘元柬看来,现在这些打着他的旗号推波助澜的朝官,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咬他。

    他是个按部就班爬升起来的官僚,对朝争运作的大规矩和潜规则,极其讲究,李千里野兽一般横冲直撞的作派,他不只是欣赏不来,还嗅到了危险气息。

    奈何为时已晚。

    下首站着他的心腹清客,此时不敢触霉头,轻声顺着他道,“狄仁杰的人确实比较意外,但他的支持力量相对松散,他对这些人的约束力,应当是有限的,动机可能比较复杂……上官婉儿与权策有嫌隙,大抵不愿放弃这个折腾权策的机会,李重福的人么,可能与梁王殿下反水有关……”

    甘元柬眉眼一立,旋即醒过神来,所谓的梁王武三思反水,指的是在千金公主府夜宴上,相王李旦、梁王武三思一同撺掇李重福对东宫出手,结成了隐晦的同盟,然而,在尾声阶段,武三思暴露出了真实面目,骤然倒戈,拿出解药,救下了李重俊,并借着这个功劳,顺利谋得复出,而将李重福和李旦扔在了一地鸡毛之中。

    李重福和他背后的二张兄弟趁机煽风点火,无论烧着的是权策,还是武三思,他们都乐见其成。

    “狗娘养的,这些混账,太过阴损可恶”甘元柬弄清了缘由,仍旧骂骂咧咧,但心气却顺了,他们的招数不光彩,但没有出圈儿,怪就怪他自己,行事不慎,为人所趁。

    不,甘元柬不承认,要怪,就怪那半路杀出的怪物李千里,活生生将他的文火慢炖大餐,给弄得糊臭难闻。

    “我呸……”甘元柬愤愤然啐了一口,“下去预备,我要面见梁王殿下”

    “东主,以学生之见,殿下怕是,怕是不会见你”那清客小心翼翼地道。

    甘元柬愣了愣,他如今是非之身,以武三思极为擅长趋利避害、灵巧有余而坚定不足的政治秉性,这个说法,确乎是成立的。

    “为之奈何”

    那清客沉吟半晌,谨慎道,“学生有一计,然而实施起来,怕会伤了些和气”

    “什么时候了,要和气作甚尽管直言”甘元柬带着些气怒。

    “东主,要让梁王殿下冒险见你,只能让他不见你,要冒更大的风险”清客双目灼灼,“梁王殿下的掌珠,方城县主,许给了吐蕃世子赤德祖赞,东主为鸿胪寺卿,大可先召见赤德祖赞,再做出姿态,要求见方城县主,则梁王殿下,势必会加以阻拦,主动召见……”

    “嘶……”甘元柬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伤和气”

    他主张接受论钦陵的条件,撤兵、让出吐谷浑,以完成论钦陵内附,也是因此,与权策政见不合,才对上的,要是他私下与赤德祖赞有勾连,还牵扯上方城县主,那么他就有里通藩国的嫌疑,他指责权策逼反论钦陵,那么反过来讲,他便是协助吐蕃逻些城方面,达成将论钦陵从高原驱逐出去的目的。

    方城县主在其中,武三思也跑不掉。

    “咚”

    甘元柬沉思良久,终究是自保的欲念占据了上风,重重一拍桌案。

    “干了”

    。



第八百二十一章 手可摘星辰(十九)
    “咔嚓……”

    甘元柬出门前往鸿胪寺的时候,天公似有所感应,旱地惊雷,暴雨如注。

    “贼老天,凑得甚热闹”甘元柬心绪不佳,低声咒骂了一句,踏步上了马车,夏日里雷雨都是常见,甘元柬没有当回事儿。

    抵达鸿胪寺之后,便令人去国子监,将吐蕃世子赤德祖赞召来。

    国子监没有留难,只是派了个司业随行。

    赤德祖赞本人,也没有抵触,只是面上,一直挂着诡异的笑意。

    昨日夜里,他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信来自他在天朝最亲密的挚友,庐陵县公、羽林卫将军权竺。

    权竺给他描述了两种前景,一种是论钦陵内附成功,高原北部的领地不变,势力扩张到吐谷浑和西峪石谷城,实力更强,成吐蕃心腹大患,另一种是论钦陵与天朝兵戎相见,不只高原北部的领地会吐出来,天朝还可以代为出手,将他彻底剪除。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世上无不变之事物,亦无不变之立场……今妖孽横行,我兄步履维艰,论钦陵除与不除,在两可之间……若不得不放弃初衷,长论钦陵志气,实乃情非得已……彼时,为消耗羁縻论钦陵,则天朝不得不兵锋南向,裹挟论钦陵征伐高原之南,此天朝利益所需,万勿因此生怨……”

    “形格势禁,风水流转,唯有一事,可称不变,大周之天兵必将有事于高原,论钦陵耶逻些城耶请君自择”

    权竺的信,与他的人一样,醇厚真诚,娓娓道来,推心置腹,说得很透彻。

    赤德祖赞不怀疑他所说的后果,是否有危言耸听的成分,他对权策在天朝朝廷的地位有清晰的认知,权策主掌外藩大政,他如果被迫在论钦陵一事上让步,那么后续的事宜,任何人都要向他寻求妥协,以全规制体面,包括天朝皇帝陛下在内。

    他的压力如同山峦一般巨大,他从未想过,作为一个在千里之外求学的质子,竟然有决定逻些城命运的一天。

    他知道要做出最符合吐蕃利益的选择,但那个选择,又对自己的未婚妻子太过残酷。

    他不是没有想过联合岳父梁王武三思,与权策对抗,但可惜,武三思以嫁女给蛮荒胡种引以为耻,何况他被迫嫁女,也是与权策政治斗争落败的产物,从来不曾对赤德祖赞假以辞色,梁王府更是对他紧闭门户。

    第二封信,来自他的表姐,没庐氏协尔。

    这是一封混乱的信。

    没庐氏协尔认为,吐蕃的土地和族人,都应当归于逻些城,外人不应当插手。

    话锋一转,却又说,万不得已之下,维护逻些城免遭天朝战马的铁蹄践踏,是他们这些在天朝腹心之地的族人,最最优先的责任。

    最后,她恶狠狠痛斥了论钦陵的分裂行径,正是他为了家族利益的背叛,才让吐蕃人成为了天朝掌中的玩物,生死不由自主,是吐蕃的耻辱,他的灵魂应当承受雪域神山最残酷的刑罚。

    出奇的,赤德祖赞完全理解了没庐氏协尔的纷乱内心。

    她与自己一样纠结,因为她也有个天朝的未婚夫君,那位是权策一手拉扯起来的,他的立场可想而知。

    心头水深火热,赤德祖赞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了。

    下车的时候,雨势仍旧很大,侍从高举着雨伞为他遮挡,他推开了侍从的伞盖,空气中燥热,雨滴冰凉,拍打在脸上,竟有几分快意。

    仿佛一夜之间,他便长大了,他懂得了使命,懂得了世道国运的艰辛,更甚于个人沉浮。

    “赤德祖赞,见过大鸿胪”面前的人,是他岳父武三思的人,他不知道甘元柬这次召见,是要对自己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是要对他做点儿什么的。

    “世子免礼”甘元柬欠了欠身,坐直了身子,肃容严整,扫了一眼他身上的雨水,蹙起了眉头,“可是执役有所疏忽让世子淋了雨”

    “并非如此,是赤德祖赞走得急了,不妨事的,天朝有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淋淋雨,也是沐浴天朝恩化”赤德祖赞说得很周全,滴水不漏。

    甘元柬挑了挑眉头,似是有些意外,轻咳一声,随意道,“世子在京求学,本官一向少了关照,是本官的过失,世子在天朝也有两年余了,所得最深为何”

    赤德祖赞沉默了一会儿,沉声答道,“所得最深,是权相爷的一首诗”

    “哦哪首”甘元柬饶有兴趣。

    “我记不太完全,只有两句印象深一些,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赤德祖赞缓缓道,眼中闪着莫名的光。

    甘元柬仰靠在椅背上,“沉沉心事北南东,一睨人才海内空……功高拜将成仙外,才尽回肠荡气中……权相爷,不愧诗词圣手,士人冠冕,才具令人心折,此等文字,晨昏三叩首,都不为过”

    “说起来,你与方城县主结亲,还有权相爷的手腕在其中,不知眼下如何,可议定了婚期”

    赤德祖赞苦笑以对,一言不发。

    “毕竟定下了亲事,还是陛下赐婚,总这么没头没尾的拖着,并非人臣之道,若是你见不到梁王殿下和方城县主,本官或可做个红娘,为世子递信”甘元柬状似随意,眼睛却盯紧了赤德祖赞。

    赤德祖赞笑得极其怪异,“即便大鸿胪不开口,我也是要求大鸿胪援手的”

    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封得好好的,递给了甘元柬。

    “世子恕罪,本官可能要察看内容,可介意”甘元柬捏着信,手感有些沉,似笑非笑。

    赤德祖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甘元柬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目十行扫过,呵呵一笑,又装了回去,看着赤德祖赞有些怜悯,竟然连未婚妻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只求见个面,真是可怜。

    有了见方城县主的由头,甘元柬便不再多留赤德祖赞,将他打发了回去。

    雨还在下。

    甘元柬的车马在翊善坊街口,被人拦下了。

    梁王府的红漆驻马竿,就在前头不远处。

    甘元柬下了马,瞧见一行人,守着街道路口,都穿着斗笠蓑衣,全都湿透了,雨水顺着蓑衣滴落。

    “前方何人”

    为首的人抬了抬头,宽大的斗笠下,露出狄光远的面庞。

    “狄寺卿,不知有何贵干”甘元柬拱了拱手,面目阴沉。

    狄光远缓步上前,走到近前,笑了笑,二话不说,扬起手中铁尺,兜头就是凌厉一抽。

    “啊呀”甘元柬惨呼一声,啪的一声,翻倒在泥地中,满头满脸鲜血淋漓,混杂着泥浆,模样可怖。

    狄光远在他胸前一阵翻检,将信件拿在手中。

    “呜呜,呸……狄光远,你竟敢当街行凶,我定要弹劾你一本……”甘元柬满口鲜血的叫嚣戛然而止,他瞧见狄光远在信封中剔开了一个夹层,抽出了他没有看过的信纸。

    “你这是要去梁王府么”狄光远笑吟吟地问。

    甘元柬嘴唇失了血色,吞下一口唾沫,不敢回答。

    “哼哼”狄光远冷哼两声,又是一记窝心脚踹在甘元柬身上,将他踹了好几个跟头,浑身上下,裹满了泥浆。

    这口气,窝囊得够久了。

    “来人,将甘元柬拿下……围了梁王府,我这就去面见狄相”

    。



第八百二十二章 手可摘星辰(二十)
    神功元年七月,大理寺卿狄光远以里通外藩,图谋不轨为由,于暴雨之日,将鸿胪寺卿甘元柬拘捕。

    当场搜检出吐蕃世子赤德祖赞写给梁王府方城县主的密信,信中将他们相互勾连,促成论钦陵内附,逐出吐蕃高原的事实,说得清晰明了,甘元柬可立下功劳,逻些城方面可重新一统高原,祛除心腹大患,各取所需。

    至于方城县主,或者说梁王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暂时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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