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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李重福拧身钻出去,外头空间蓦地轩敞了许多,火把猎猎,光线明亮。

    又走了一炷香功夫,前头出现了石梯。

    李重福爬上去,用力推开上头的掩体,纵身一跃,跳上地面。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骇然惊呼一声。

    “啊,啊……皇姑母,您怎的在此地”

    室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床榻,两个桌案坐席,上头摆放着笔墨纸砚,主位的桌案背后,还悬挂着一柄长剑。

    此时,这把剑,在太平公主的纤纤素手中。

    “重福,你真以为,姑母将人召了回来,你的府邸,便是你的府邸了么”

    太平公主的声音平和淡然,听在李重福耳中,却如同厉鬼索命,他永远都无法忘记,整个府中遍布太平公主人手,他的吃喝拉撒,都被掌握得清清楚楚的经历。

    本以为结束了,却原来,只是换了个方式。

    一切都在继续,他的姑母,也始终是他的姑母。

    李重福瘫倒在地,万念俱灰,不敢言语。

    。




第八百六十二章 手可摘星辰(六十)
    晨光熹微,再漫长的夜晚,终究也有尽头。

    神都城外,血流成河。

    金吾卫兵马,与右玉钤卫、虞山军的部分将领和亲兵联手,将闹事寻衅的贼子,在神都安喜门外六十里,将其围攻全歼。

    经查,这批三百余人的贼人,身份很快明了,都是出自左豹韬卫、左玉钤卫的在籍官兵。

    然而,流血最多的,却并不是安喜门外六十里,还在更远的地方。

    在百里外,是五千余人死伤的修罗地狱。

    人数固然触目惊心,更令人瞠目的,是死伤的人,成分复杂,牵扯深远。

    包括左豹韬卫大将军冯怀巳、左玉钤卫大将军和一名虞山军中郎将在内的数十名中高层将领,都在这场浩劫之中丧命。

    遭到杀害的,还有他们三人所领的三支军卫的精锐力量,几乎无一逃出生天。

    这些人,便占去了伤亡的七成。

    剩下的三成伤亡,来自恒国公张易之和宫中女官谢瑶环的随身禁卫,还有在邙山中拉练,适逢其会的右玉钤卫新编敢死团中人。

    只看交战的各方,神都朝局的看客们,已经由心力交瘁,转为头皮发麻。

    神都留守、宰相狄仁杰集齐留守重臣,清早便飞马出城,前往事发地点,查探究竟。

    相王李旦心怀戾气,掐着时辰,到安喜门前守着,强烈要求同往,扬言要为冯怀巳等无辜死难的将士讨回公道。

    狄仁杰严词拒绝,绵里藏针地警告了他几句,下令金吾卫大将军淳于洛接管神都苑防务,非常时期,严密盘查出入,等同将李旦圈禁了起来。

    李旦自然不服,叫嚣反抗,指天画地,将留守重臣叱骂了一圈儿,无人敢撄其锋。

    狄仁杰颇感下不来台,又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只能充耳不闻。

    这时候,淳于洛却是大显了一把身手,亲自晃着一身肥肉,冷不丁推搡了李旦一把。

    李旦绝不会想到淳于洛敢对他动手,猝不及防,晃了几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抬起头,有一丝惊恐,更多是不敢置信。

    淳于洛却丝毫不觉得凌辱旧主有什么不妥当的,居高临下,冷酷道,“相王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请您自重身份,莫要为难末将”

    不待李旦反应,淳于洛便张开簸箕大小的双手,将他提溜了起来,塞进一辆马车,向神都苑回返。

    李旦全程来不及做出反应,踉踉跄跄,狼狈不堪。

    “咔嚓咔嚓”

    狄仁杰身后的文臣武将人群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碎裂。

    如果说昨夜的杀戮,让李旦在南衙军卫的实质性力量几乎荡然无存,那么今天,他的心腹重将淳于洛,反手将他推翻的一跤,又将李旦在南衙长期以来的威望和影响,打得支离破碎。

    可谓形神俱灭。

    不少人偷眼看向首位的狄仁杰,这位是中立魁首,但向来护着李氏皇族,此时该有些反应才对。

    狄仁杰并没有什么动作,喟叹一声,翻身上马,“诸位同僚,走吧,莫要误了大事”

    邙山余脉,戎装尸身,横七竖八,血腥气刺鼻。

    山林中,道路边,密密麻麻站着身穿玄色盔甲的官兵,一个一个,站立如同标枪,煞气冲天,想来便是右玉钤卫的新编敢死团了。

    为这修罗场,平添一股肃杀气。

    众人胯下的马匹,为之躁动不安。

    “狄相,好一个神都留守,你做得好差事,还有你们,陛下高官厚禄,养出了一群废物,神都城外,天子脚下,竟有人调遣成千上万官兵,谋杀钦差,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陛下要你们有何用”

    张易之盘膝坐在地上,身上多处挂彩,胳膊上缠着白纱绷带,见狄仁杰率众而来,黑着脸,唾沫横飞,厉声呵斥。

    旁边,谢瑶环双手环胸,抱着一柄横刀,身上衣衫有些破烂,沾染了不少血迹,靠着一棵松树站着,眼睛空洞的望着西方,将神都的一干重臣大员视若无物。

    这个人淡如菊的女子,也在隐晦地表达不满。

    “张侍郎,谢娘子,本相的职责,本相心中有数,也会向陛下奏疏请罪”狄仁杰默默承受着两个天子近人的冷热暴力,声调平稳如故,他曾创下一个月三次上奏请罪的记录,再多一次,也算不得什么。

    “陛下旨意,二位与欧阳宰相和韦相一同前来为孝和皇帝主持葬仪,为何率先来此,又为何不曾函告行踪,以利接待迎迓”

    狄仁杰问出了所有人心头的疑团。

    张易之心气本就恶劣无比,听得狄仁杰有质问之意,一跃而起,碰到了伤处,剧痛来袭,脸孔扭曲狰狞,逼近到狄仁杰面前,面孔与他的脸相隔只有数寸,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狄仁杰听到了他紧咬牙关发出的咯吱声,但却平静如常。

    “狄仁杰,你还好意思问在你治下,孝和皇帝蹊跷薨逝,方城县主无故自缢,至今未有查明定论,你说,我二人为何隐匿行踪返回神都”

    张易之说得咬牙切齿,虽未明言,但谁都能猜测得到。

    狄仁杰身后,骚动了一阵,旋即恢复了沉寂,人人心头,都像是堵了铅块,沉闷压抑难以自拔。

    本以为李旦的损失,只在南衙军政,如此一来,还有更险恶的一关,等着他闯过。

    即便过了,也要褪下一层皮肉来。

    在狱中的巴陵王李隆范,生死几乎已经注定。

    天家无父子,他的父亲为了脱身,。

    “本相晓得了”狄仁杰喉咙干涩,嗓音沙哑,心头冰凉。

    权策这套大手笔动作,他一无所知,显然他自己仍未能取得权策的信任,尤其是针对的目标是李氏皇族的时候,他便被排除在局势之外。

    武崇敏后生小辈,在神都穿针引线,做得泼天大事,真真可畏。

    狄仁杰缓了许久,才恢复神智,好在随行众人,都比他还要震撼,倒无人察觉有异。

    “这些,都是右玉钤卫的官兵,不知侯大将军何在”

    “回禀狄相,左玉钤卫大将军谋反,侯大将军忧心左玉钤卫军心不稳,已然前往左玉钤卫大营,坐镇弹压,以防有变”禀报的人,穿着中郎将服饰,当是敢死团主将,满脸虬髯,面孔粗豪,容貌不似中原人。

    狄仁杰失笑摇头,倒是不得不给侯思止背书,“侯大将军思虑周密,正该如此,你,本相有些面善,你是何人”

    “末将沙吒符,早前曾是权相爷长随护卫”

    狄仁杰面泛追忆,想了起来,此人奴仆出身,是义阳公主府的护院,权策东征越王李贞,他一直在身侧护卫,眼下也是手挽精兵的大将了。

    “唔,既是左玉钤卫有侯大将军弹压,左豹韬卫也须早作安排”狄仁杰回避了虞山军,那支军队本就是权策和李旦角力,李旦的羽翼都死在这里,自有权策人马主导,无须他操心。

    “狄相放心,我与张侍郎商议后,已传讯给城中平恩王,由他出面,收拾左豹韬卫残局”一直沉默的谢瑶环突然开口发声。

    张易之抛了个感激的眼神给她,这话却是不方便他来说,毕竟李重福是他的侄女婿,谢瑶环出面,便没有这般顾虑。

    趁着这混乱,能插手南衙分一杯羹,也算不枉了受伤受惊一场。

    狄仁杰愣了愣神,艰难地点了点头,团团拱手,转身迈步,便要离去。

    “狄相这是何意”被甩了脸子,张易之冷声追问。

    狄仁杰已经上马,抖抖缰绳,以袖掩面,“张侍郎,谢娘子,沙吒中郎,你们各自行事便是,本相均不持异议”

    “此间,已无本相可做之事”

    英雄迟暮,道不尽的悲凉无奈。

    。



第八百六十三章 手可摘星辰(终)
    长安,骊山,华清宫,九龙殿。

    武后的起居正寝,已经搬到了此处。

    有礼官和钦天监官员反对,认为此地地势高而无当,突兀孤立,无山河周护,意头不祥,殿宇九龙回日之态,乃飙进之意,非中正平和,朝向东西,不合坐北朝南的天子正寝格局。

    武后置之不理。

    她召见权策,斥退身边众人,在九龙殿的高台之上,于深秋寒风中,只着一袭轻纱,中门大开,翩翩起舞。

    春色无边。

    权策安坐在坐榻上,静静地欣赏着,眸光随着她的舞姿摇动,不曾猥亵,也不曾回避。

    一曲舞罢,已经过去近半个时辰,武后的终了式,是骑跨在权策的身上,将他的头颅抱在怀中。

    “怎样,美么”武后喘息了一阵,在他身上拱了拱身子。

    肌肤相接,还是敏感之处,权策不期然有些异样,伸手揽着她光洁如玉的后背,才剧烈运动过,热力四射,微微向后深坐,拉开一些距离,坦诚道,“陛下舞姿固然美,身子更美”

    “咯咯咯,哈哈哈”武后大笑,花枝乱颤,身子各处,也随之抖动,一时间,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好个小贼,却是做了个真小人”

    权策面不改色,浅笑一下,淡定自然。

    武后低头俯视着他,双手顺着他的额头、眉眼、口鼻,细细摸下,勾勒他柔和又不失英气的面庞轮廓,停在他的下巴上,俯身下去,用红唇在上头轻轻触了触,咯咯娇笑,点评了句,“长大了,胡茬子扎人,没有少年时可爱”

    权策大大方方,仰面与她对视,轻声道,“臣已近而立之年,有些变化,实属造化自然所主,人力难违”

    武后脸色僵了僵,自是听出权策的弦外之音,旋即撑着他的肩头站起身,哼哼了两声,“要到明年春日,你才满二十五岁,还说而立之年,也不害臊”

    权策跟着她的脚步站起身,拿起一领厚实的金色锦袍,将她包裹起来。

    武后缓步踏上丹墀,和衣坐在正殿御座上,瞧了瞧亮眼的金色,挑起嘴角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问道,“权策啊,世间悲剧多多,肇始之因何在”

    权策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应,“陛下,臣阅历浅薄,窃以为,佛门有三戒说的极好,贪念、嗔念、痴念,是世间悲剧源头”

    “哈哈哈”武后又是一阵放声大笑,将他拽到身边,同坐御座,在他额头上戳了一指头,“你呀你,滑头得紧,上回用佛门八苦搪塞朕,这回又来了佛门三戒,你看了佛经,便就是用来对付朕的么”

    “臣不敢”权策苦笑,这种巧合,也是无法解释。

    “罢了”武后笑够了,伸出一只手指,抹了抹眼角的眼泪花,侧头靠在他的肩上,指着殿门外苍茫旷远的山峦云雾,问道,“从这里看出去,与别处,可有不同么”

    权策没有看,也没有回答,只是温温一笑,信手为她打理松散的发丝。

    武后轻笑一声,并不在意,也不再绕圈子,直入主题,“神都外头,两场惨案,死伤数千人,都是官兵,朕的南衙军卫,竟成了家养的鸡鸭一般,谁都能赶上一赶,抓上一抓,你可有见解”

    不待权策开口作答,武后又说了句,“侯思止是你的人,右玉钤卫新编敢死团的适逢其会,也太巧了一些”

    权策并不慌乱,沉吟片刻,头绪颇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声调沉沉,剖白起了心扉。

    “陛下,臣入朝从政以来,便抱定了信念,有所为,有所不为,大节,大礼,大规矩,从来奉为圭臬,不敢分毫僭越违逆”

    “为国为民,尽忠职守,一秉初衷,愿为一名臣,护家人安乐,偶然间,陷身乱阵,有所回应,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得不然,陛下明见万里,可知臣之作为,不兴无义之争,宁半渡而击,后发而制人”

    “若无人妄动贪嗔痴三念,臣,当不至于得此首辅高位,更难成朝争不败之名”

    武后静静听着他说,并不觉得刺耳,权策如此开诚布公,代表着自信,这一点,她是认可的。

    翻了翻眼皮,给他补了半句,得首辅高位,成朝争不败之名,聚尾大不掉之势。

    贪嗔痴三念,不只是她那群不成器的子侄面首,还有她自己。

    她自问对权策的猜忌、打压和限制并不少,有功不赏只是家常便饭,他的爵位,至今仍是县公,首辅之位,也是一压再压,才让他上来的,她到长安,便将他也随身带上,名为亲厚,实则是防范。

    何以仍是走到如此地步

    武后深吸一口气,抛却这些杂念,来日方长,还要徐徐调理,急切不得,还是将眼前事处置妥当才好。

    “你相信李旦会谋害他的皇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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