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新来东都的驸马权毅,进入了他的视线。
跟踪了一段时间,权毅不负众望,居然多次拜访左武卫大将军麴崇裕,正要兴致勃勃办个铁案,向天后邀功,却不料横生枝节,白马寺的大和尚,不好生胡作非为,居然抢了他的活计,派人到处盯梢,手艺奇差无比,麴崇裕立刻就发现了,每日军营府邸两点一线,规规矩矩,不见任何人,权毅倒是没发现,但他一个巴掌也拍不响。
“哼,你们,说,有无具体证据,能佐证权毅勾连麴崇裕谋反”丽景门类似锦衣卫,除了奉诏捕拿人犯,也可以自行调查,先抓后奏,侯思止按捺不住,打算先下手为强。
“回御史,跟踪时日尚短,权毅跟麴崇裕见过三次面,暂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咱们丽景门办案,证据什么的,抓了人,就有了”手下吏目阴测测建议。
侯思止绽开一个大大笑容,“不错,你这狗东西,也长了见识,嘿嘿嘿,来人呐”侯思止笑容缓缓消失,两个黑衣官差幽灵一般出现,“把他带下去”
“打死,打死”侯思止的尖锐吼叫声声嘶力竭,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敢乱来,是找死,这厮思虑不到,是蠢,思虑到了故意带他往沟里走,是毒,都该死。
行刑的地方离公事房不远,吏目的惨叫呻吟声,从高亢到低沉,渐渐没了声息,侯思止的躁动也平息下来,薛怀义他惹不起,抓权毅不行,他只有做缩头乌龟,等待时机,颓然靠坐在榻上,“这世道,找条活路,难呐”
权毅的马车在洛阳大街上,方向是景福门,那里是左武卫驻地,隔壁就是宣仁门驻扎的千牛卫,他儿子的地盘。
他对长安那边的信息和安排越来越费解,麴崇裕明明暧昧不清,他们却言之凿凿判定麴崇裕已经可以争取,频频传令让他跟麴崇裕接触,今日去府上拜访,没见到人,说是在军营,他就巴巴的赶到军营来。
“主人,有人跟踪咱们,人还很多”身边护卫战战兢兢提醒,权毅撩起窗帘,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不叫跟踪,大摇大摆,十来个泼皮,就尾随在他们一行人身后,遮掩动作都懒得做。
“主人,左武卫就在前面,咱们快行几步,可以避险”护卫两股战战,心虚得不行。
权毅嘴唇哆嗦,眼睛连转,挥舞着双手下令,“快行,去宣仁门”
护卫闻声大喜,吆喝车夫随从,“快,快些,去千牛卫找大郎”
权毅在车内听得眉头大皱,心里盘算着换个护卫,当爹的找儿子求救,非得这么大张旗鼓么
一行人狼狈来到宣仁门,值守备身拒绝放行,因为他们没有千牛卫腰牌,也没有入宫腰牌。
护卫这个时候腰杆硬扎,“放肆,睁大狗眼看看,这是驸马都尉、洛阳丞,你们中郎将的父亲,我们就要进去,看你敢怎样”
护卫挺胸腆肚往前走了几步,值守备身也是个愣脾气,呛啷一声拔出了刀,“你再往前两步,看我敢怎样”
护卫不信邪,真就走了两步,踏过了脚底下一条朱砂线。
“唰”,一道寒光闪过,备身挥刀便砍。
护卫惊骇莫名,脚下一软,瘫倒在地,这一怂,反倒救了他一命,身子矮下来,砍向脖子的横刀砍到了高处,贴着头皮,削掉了头
第19章 越王事起
宣仁门是紫微城东大门,耳目众多,发生在那里的事情没几日就传遍东都。
坊间口口相传,以讹传讹,越传越稀奇,转了一圈传回上林坊义阳公主府,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东都千牛卫中郎将权策效仿周亚夫细柳营,值守备身将老父亲权毅拒于营门之外,两厢冲突,备身将权毅的贴身护卫枭首,又对权毅动粗擒拿,权毅身受重伤,权策向父亲请罪,自罚二百军棍,令值守备身行刑,军棍打完,奄奄一息,父子险些双亡。
东都士绅官署纷纷派人上门,送来大量补品药材慰问。
听到消息,义阳公主收礼的高兴劲儿消散无踪,吓得魂飞魄散,抱着权箩一溜跑,冲进未名小院儿,看到权策软骨虫一般趴在床上,雏菊手里捧着几件带血的衣服,呜哇一声哭了出来,腿一软,扑将上来,“我儿,这是怎的了,我的儿”
双手不稳,抱不住权箩,眼看就要扔地上,权策眼疾手快,从榻上虎扑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把权箩稳稳接住,胖丫头浑然不知危险,含着大拇指咯咯笑,穿着虎头鞋的脚丫,在他脸上踩啊踩。
权策笑了,仰起脸由着她踩,“迟迟乖,胆子比母亲大”
义阳公主被突然的变故惊呆了,收住了哭声,看儿子还能乱蹦乱跳,破涕为笑,忙不迭询问,“我儿伤情怎样可还疼”
“母亲莫要担忧,孩儿无事,榴锦,你笑什么笑,还不把小娘子接过去”权策安抚了母亲,翻个白眼儿,榴锦这丫头太过分了,看热闹就算了,还笑得那么嚣张,牙龈都露出来了。
榴锦掩着嘴,快步上前来,把权箩抱起,雏菊紧着帮义阳公主把他扶回榻上。
“我儿,可请了医生问诊”义阳公主不由分说,掀开衣裤查看,看到皮开肉绽的怕人景象,泪珠又从睫毛上滑落,“这可怎么好,伤成这样,真的是你属下下的手,这人毫无忠义之心,真真可恶”
“未曾请医生,只是皮肉伤,用点金疮药,歇几日就好,我那属下,是听我令行事,行刑之后,在我公事房长跪了一夜,人都晕倒过去了”权策唏嘘不已,那人乃是来冲的远房姻亲,姓扈,单名一个昌字,因这个名字,没少被同袍调侃,扈昌,怕是深受平康坊的鸨母们欢迎。
“我儿忠孝,实不当受这些苦”义阳公主抚着他的脸,见他时不时因疼痛蹙眉,心疼不已,将他搂住,抽噎不止,人心肉长,何况母子天伦,长子渐渐懂事贴心,她也越发疼惜,哭了一阵,忽的停住,“不行,为娘不放心,还是请医生来看看稳妥,来人,来人”
“主母,小的权忠在”门外传来杂役权忠的声音。
“去,请医生来,多请几个,快着些”义阳公主吩咐。
“是,小的就去”
“等等”权策叫住他,顿了顿,朗声吩咐,“把你从长安带来的赤脚医生也叫来,万一有什么偏方,也可以用用”
权忠应命,脚步声轻快远去。
义阳公主本想照料儿子,被权策劝住,让她回去休息,权箩也凑趣,尖声哭闹,义阳公主无奈,抱着幼女离去。
没过多久,医生请了回来,诊断自然无碍,赤脚医生却是架子大,在未名小院儿的一间耳房里待着,不见外人。
沙吒符将权策背到耳房,所谓的赤脚医生,五花大绑,蒙面塞嘴,权忠和一个方脸的劲装汉子在房中等候。
权策撺掇薛怀义大张旗鼓监视东都重要人物,打草惊蛇,不只是为了破坏权毅勾连麹崇裕的心思,还为了搅浑水,逼出权毅身边隐藏的毒蛇。
去长安运石头的,另有其人,权忠离开洛阳后,很快又潜回,盯着府邸里的动静,把萧嵩逮了个正着。
权策摆摆手,权忠取下蒙眼布,萧嵩看到他,跟见了鬼一样,眼睛瞪得死鱼一样,嘴巴里呵呵连声,发不出声音。
“你不用说,先听我说”权策一瘸一拐走近,“你不是死士,但这回你没有活路”
权策说了大实话,他是儿子,抓了父亲的幕僚,即便挨了顿打,不孝的帽子也是稳稳的,要掩盖这件事,萧嵩就必须死。
权策观察着萧嵩的表情,一句一句慢慢说,“我在你
第20章 生路死路
“为前途计,请君三思,助我一臂之力”
十四个字,十四座大山,权策写在一张纸条上,越看越无力,权毅不是一般人,他是李家女婿,萧淑妃的女婿,即便站直了一动不动,浑身都是错处,说了这句话,还是对领兵大将说的,不死何为。
雏菊进来,轻手轻脚给他换药,看他只是趴着,让动一下就动一下,不由心酸,伤处在臀部,大郎面嫩,平日里总要跟她争执一番,不肯轻易就范的,眼前却失了鲜活,“大郎若有为难事,何不请教主人”
权策嘴角溢出苦笑,幽幽叹道,“父亲啊……”
雏菊听出他不以为然,把药膏收拾好,帮他翻了下身,认真道,“主人面上冷清,其实很关爱大郎,昨日把我和榴锦叫去,问了好些事情,生怕大郎落下什么病根”
权策揉了揉脸,强打精神,“父亲疼爱,我自然知道……扶我起来,唤权忠来见我”
“大郎,有何吩咐”权忠很快飘进门来,脚下细碎无声。
“你手下可有擅长夜间传讯之人”权策侧身靠着桌案,视线飘得很远。
“回大郎,小的手下有24人,平素与城狐社鼠为伍,做些偷鸡摸狗欺凌弱小之事,掩盖行迹,手底下都有几分本事,由沙吒术管带,大郎欲如何传信,小的这就安排”权忠多说了几句,将自己经营的班底交代清楚。
权策有些意外,侧过头,“收拢这许多高手,代价必然不小”
权忠点头,有点愧疚,“大郎给的两万贯钱,权立经营下,即便我花用不菲,还是连本带利翻了两倍,交到我手里,眼下又只能支撑运转,小的实没有经济之能,大郎,要不,还是把权立叫回来吧”
权策苦笑了下,摇摇头,“时机未到”
“今夜子时,你派人去一趟麴崇裕府上”无法阻止信件送到麴崇裕手里,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麴崇裕保持沉默,能稳住一时算一时。
权策沉吟片刻,左手执笔,写了一行字,“妖后已知情,速湮灭证据”
看了看,又改,“妖后已知情,速上呈证据断尾求生”
提笔不动,凝神思考片刻,把妖后改成了天后,尊称武后,跟反对武后的行动安排,是一对矛盾,更像是天后的爪牙在钓鱼执法,只要麴崇裕心中有狐疑,就不至于草率行事。
“拿去吧”权策把信函交给权忠,叫上榴锦和雏菊出了院子,接了二弟权竺、小妹权箩,一道去了母亲院里。
兄妹三人挺有特色,权策有伤,走路一瘸一拐,权竺走路还不太利索,穿的又臃肿,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摆摆像只肥企鹅,最小的权箩不能下地,不能见风,裹在毛茸茸的小被褥里,由雏菊抱着,睡得正香,脸蛋红扑扑的,憨态可掬。
“大兄,东都哪里有结冰的河啊”权竺拉着权策的手,一边走,一边嘟囔着问。
“出了上林坊门,往北就是洛河,你问这个作甚”权策随口作答,反问了一句。
“大兄,乳娘说,有孝心的孩子,要到冰上,为母亲求鲤鱼”权竺说的磕磕绊绊,“大兄,要怎么求你知道么要摆香炉吗”
“二弟,乖”权策停下脚步,摸了摸他的头顶,心里说不出是悲是喜,“日后,多多孝敬母亲,会有福报的”
权竺似懂非懂,用力点了点头,“嗯,孝敬母亲,也孝敬父亲和大兄”
刹那间,权策酸意满怀,眼眶发热,泪水划过脸庞,笑着点了点头,想到日后义阳公主府的担子,就要落在眼前小小人儿肩头,心里恨意滔天,却找不到地方宣泄。
“呜哇哇……”权箩醒了,响亮的啼哭起来。
权策醒过神,身边侍从下人都默默看着他,权竺仰着脸蛋,满眼迷茫。
“迟迟不高兴了,走吧,去给母亲请安”权策接过妹妹抱着,牵着弟弟,拖着双腿,慢慢走向母亲房里。
兄妹三人一直赖到入夜时分,用了晚膳,权策起
第21章 为前途计
“蔡州有事,国公其有意乎”
“无意”
白马寺,权策与薛怀义的对话,开头就不顺利,薛怀义是武后面首,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不假,但他不傻,他从没有对李家人出过手,李家人也不会不识相得罪他,相安无事。
“本国公凭本事当上大将军,带兵打仗……我所愿也,然而对内挥戈,本国公不屑为之,北有突厥……东有契丹,西有吐蕃诸羌,国家不靖……未平,披甲上阵的机会,总不会少,何苦令华夏儿郎,鲜血白流”薛怀义背对权策坐在蒲团上,语声慷慨激昂,就是时断时续,大大降低了感染效果,时不时还低头看上一两眼。
权策笑了,他不知道是谁给他写的演讲稿,英雄侠气倒是充足,只可惜不懂政治,“国公,此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莫对他人提起”
薛怀义噌地转身,“为何洒家不打自己人,只打胡人蛮族,正是男儿本色,也有错不成”
权策眼皮垂下,低声反问,“国公,你跟越王,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
“你不屑对内挥戈,置天后于何地”
薛怀义庞大身躯哐当一声坐在地上,面色狠厉,痛悔不及,嘴皮子翻动,念叨不停,“洒家要杀了他,杀了他”
权策心里有数,这大和尚难得有一次刷格调的机会,哪有不四处散布的道理,这一席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了,这对他,却是个有利条件,迅速装出个急切的模样,“国公,您这是莫非已经对人提起过此人品性如何有良心否”
薛怀义神情惊惶,“权郎君,你知我效忠天后用尽全力,不小心为奸人所乘,非我本意,你可要救我一救”
“国公,事已至此,越王谋逆一事,你无意也不行了”权策深深叹息。
薛怀义脸色沉下,扫把一样粗且凌乱的眉毛上下扫动,艰难开口,“只能如此洒家便披挂上阵罢了,人死卵朝天,洒家怕的谁来”
“国公错了,你不必亲自出马”权策阴险一笑,活像个奸诈师爷,“蔡州,在河南道,与东都相距不过数百里,平叛自东都出兵,名正言顺,您只须向天后保举东都将领,表明忠心,又可以经营势力,岂非一箭三雕”
“你想去不对,你的分量还不够,你想跟着去”薛怀义狐疑地看着他,不耐地嚷嚷,“你是聪明的,这里面有什么彩头说法,不摊开说清楚,洒家不会让你如意”
权策长长叹息,伤感良久,无奈解说,“父命难违,我无长才,父亲寄望颇高,为我前途操心,他对千牛卫有偏见,屡屡拜访麹崇裕大将军,意欲令我转入左武卫,一直未能如愿,引为憾事,如今盼着借国公之力,追随麹崇裕大将军出征,入得左武卫,了了我父心愿”
“哈哈哈,哈哈哈”薛怀义响亮大笑,“妙极妙极”脸色陡然转阴,盯着权策,蒲扇大小的巴掌重重打将下来,怒斥一声,“混账,真当佛爷是蠢材不成”
权策吃了个耳光,口鼻处鲜血直流,深深躬身,“国公英明,烛照千古,小子无礼了,请国公三思”心里七上八下,薛怀义乃是关键一环,若是不能说动,求生之门就断送了。
薛怀义眼神闪烁,自也不好受,权策所说的计谋,虽然包藏私心,却也是两相得利的办法,权毅与麹崇裕往来存疑,却无谋反行迹,权家父子失陷,他也难以脱身,思虑至此,对那写演讲稿的死道士,更是恨得牙根痒痒,非我光头,其心必异,必须给他剃度才好。
剃度薛怀义灵光一闪,缓缓绽开笑脸,搀扶权策起来,“罢了,你一片孝心,摆弄些聪明,大和尚不与你计较,但我替你父解围,须得有好处才行”
“但教权策所有,国公任取”权策心下微松,慨然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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