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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好”薛怀义满意点头,“我不缺你那点阿堵物,我要你,拜我为师”

    权策不禁愕然,初到洛阳时,就盘算让他皈依,眼下旧事重提,这大和尚却是执着,只是他,却没了拒绝的本钱,咬咬牙,不过是换个发型,“全凭国公心意,只是剃度,须平叛归来再说”

    “呵呵呵”薛怀义不怀好意欣




第22章 无人送行
    紫微城,万象神宫前。

    东都文武群聚接旨,大唐礼法宽松,面见帝后都只需俯伏,但接旨却是要跪拜的,一般而言,旨意给谁,就谁跪拜,此刻黑压压跪了一片,这份旨意,是群发的。

    宣旨官是夏官郎中,背北朝南,站在万象神宫正门前,魏元忠、武攸暨和薛怀义等人领衔,跪在广场,双方相隔八十一级阶梯,宣旨官居高临下,天地一人,端的威风凛凛,只是这份威风也不好消受,寒冬腊月,冷风灌口,他必须扯着最大的嗓门,才能把长安的煌煌天音传达清楚。

    “……蔡州逆王作乱,东都上下,麻痹大意,昏聩无能,怠惰混沌,诸多要务进展寥寥,自身不正,何以教化万民,居心不忠,何以酬酢皇朝着东都官员,俱停禄三月,奏疏自辩,魏元忠降职二等,武攸暨降职二等,左武卫大将军麹崇裕降职为左武卫将军……”

    “令凤阁侍郎张光辅总督后军,汴州刺史狄仁杰为副,左武卫将军麹崇裕为行军总管,即日发兵,荡平贼寇,以彰天威……

    “洛阳丞权毅就任以来,公务一无所成,专务私心,革去职务,闭门思过,千牛卫中郎将权策升千牛卫将军,随军出征,既是朕之亲卫,沙场亦当勠力,勿负朕望……”

    “晓谕尔等,再不革面洗心,竭忠尽智,官位富贵,朕可予,亦可夺”

    一道圣旨,东都上下狗血淋头,降职停禄,大和尚薛怀义成了全洛阳唯一一个三品官,麹崇裕尴尬不已,他要领兵出征,却降职跟部下赵鎏共享一个职位,冲权策拱拱手,“权将军,稍后请移步景福门,商议调遣之事”甩开大步,飞快离开。

    权策回了礼,尚未回神,后脊梁骨发凉,旨意中未曾明言勾连之事,赏罚褒贬却清晰明了,大家都受罚,有轻有重,权家在其中最为亮眼,权毅是唯一一个被罢官禁足的人,权策是唯一升官的人,两相对比,似有深意。

    权策仰头望天,云层荡开,冬日暖阳露出一角,光芒普照,像极了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这便是帝王诛心之术

    侧头看父亲,空荡荡站着,衣袂随风翻飞。

    薛怀义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唏嘘不已,“大郎,转入左武卫,怕是不行,长安有消息,天后亲口言道,千牛既是军卫,在内可为仪仗,在外亦可征伐,何须调转你若愿意,出征归来,我想想办法,调你入我左威卫”

    “有劳薛师”权策躬身道谢。

    东都文武袖手旁观这一出师徒互动,面色各异,不少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权毅罢官,权策却能升官,却是找了个硬扎后台。

    权策看在眼中,轻视,嘲讽,厌恶,鄙夷,戏谑,不一而足,曾经的同僚左武卫将军赵鎏,看他的眼神,隐约带了愤怒。

    神色正常的,只有魏元忠和武攸暨,两人恭贺一番,安慰了下权毅,方才离去,两人是东都头面,这番做作,下属只能有样学样,拱着手,连声道贺,大声起哄,约定要权策立功回转,升官庆功,两场宴席一起请,场面热闹无比。

    “多谢诸位,一言为定”权策回应得真诚坦荡。

    “哼”权毅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瞬间冷场,薛怀义拍拍他肩膀,似模似样的教导,“权驸马失了官位,心中不爽利,你还须好生开解开解”

    权策微笑点头,心中绞痛,父亲不只有丢官之痛,还有儿子拜贼为师之耻,父子失和,被一纸圣旨揭开,事情一步步走到如今,万般无奈,他只能一口吞下。

    上林坊,义阳公主府,正堂书房,父子相对,沉默许久。

    “问你何所求”权毅双手胳膊肘撑着桌案,微微颤抖,衣袖滑落,瘦骨嶙峋。

    权策没有迟疑,垂首作答,“活着”

    权毅默然,两片薄唇努着,紧抿在一起,眼角闪过一点亮光,“可是因为父之故……”

    麹崇裕降职领兵,饱含羞辱之意,他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一些。

    权策低声,“萧嵩,是叛徒”

    权毅胳膊抖得更厉害,支撑不住身体,前胸贴到桌案上,费力地挥挥手,“你,去吧”

    “父亲,孩儿明日出征,您,能否送送我”权策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非他儿女情长,送行是个姿态,表明一下权毅对平叛的态度。

    权毅低头沉吟,没再抬头



第23章 狠辣相爷
    大军奔行三日,中军直抵汴州,入驻浚仪县,宰相张光辅、夏官尚书岑长倩相继抵达,催动河南道、河东道各路军马,总计十万余人,合围蔡州,各地府库大开,粮草车马络绎于道,李贞部属兵马不过万人,刚起事时攻势很猛,占领了上蔡等地,但随着各地折冲府府兵进军,很快陷入守势,分兵扼守要道,加固城防,发出檄文,激励各地壮士共襄义举,遍邀李氏诸王起事。

    张光辅到后,传达武后制令,削除李贞爵位名籍,剥夺皇家姓氏,改姓虺,从贼附逆者从严处置。

    “诸位,反贼已成困兽,势必无所不用其极,为从速剿灭贼子,我等不可拘泥小节”张光辅身材胖大,圆圆脸煞气十足,“水攻火攻,能建功就是好计策,若能攻克一地城防,杀人盈野在所不惜”

    汴州刺史狄仁杰起身拱手,“张相爷,下官以为,小民蒙昧无知,多是被反贼裹挟威逼,若是晓以大义利害,未尝不能成为天兵前驱,行仁恕之道,必能一呼百应,根基一动,反贼一鼓可擒,若多造杀孽,贼众反抗之心愈坚,恐欲速则不达”

    “哼,小民无行,反复忘恩,不行霹雳手段,振之以威怒,一击打垮奢想妄念,难保不会有人群起效仿,铤而走险”张光辅声色俱厉,小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在权策身上停顿了一下,“权将军曾有句佛偈,本相深以为然,佛有菩萨低眉,也有金刚怒目,此时行大恶之事,便是对后来者大善之举,受苦者少,而蒙恩者众,何乐不为”

    麹崇裕等军方将领纷纷赞同,“相爷所言极是”军事行动顾忌越少越好,而且斩杀人数越多,大家的功劳也就越大。

    狄仁杰脸色铁青,看了眼面如敷粉,三缕长髯的美男尚书岑长倩,却见其人闭目养神,不知神游何方去了。

    张光辅微微点头,“甚好,诸位将军,本相于军事并不擅长,但可保证,军需粮草,一粒米不差,攻城拔寨,半分功不占,何人率先攻入汝阳,何人便是首功,如何进军破敌,还请各抒己见,本相择善者从之”

    张光辅的风格,备受欢迎,麹崇裕为首的将军们立刻兴奋起来,有人提议利用寒冬腊月黄河结冰,沿冰道进逼,绕过关卡,兵临汝阳城下,有人提议三面分兵,互为犄角,有人提议合兵一处,攻其不备。

    “权将军,何故闭口不言”张光辅听着,眼睛在众人脸上观察,又看到权策这里,眸光一凝,“此国家大事,休要有所保留”

    “相爷误会了,末将所领千牛卫,满额百二十四人,从征人数百零六人,兵力单薄,无力长驱,愿留守中军,为相爷羽翼”权策恭敬开口,众将纷纷哂笑,他脸色不变,走这一遭已经是勉强,杀敌立功还是罢了。

    “哈哈哈,也好”张光辅宏声大笑,“麹大将军,本相以为,可以以偏师走冰道进军,另外主力集结,合兵强攻,趁敌军兵力分散,一举突进,你意下如何”

    麹崇裕起身,甲胄铿锵,“末将遵令”

    其余众将也不再争执,跟着领命,张光辅看着狄仁杰和河南道诸多刺史,“诸位亲民官,偏师主要用于牵制,为保证主力兵力,我意,以尔等集结的团练兵为主,如何”

    狄仁杰等刺史面面相觑,所谓团练兵,有三千人,不过是农夫发了兵器,协助戍守还可,让他们冲锋陷阵,根本就是送死,纷纷表示反对,狄仁杰也反对,“冰道行人虽无碍,大军人多,恐怕承担不住”

    张光辅不听,“冰道行军,古有记载,不必争议,戍守自有权将军千牛卫在,本相自长



第24章 第一滴血
    河南道地处平原,地形开阔平坦,千牛卫全军一百零七骑,全副武装,风驰电掣,两个时辰就到了郭厂镇。

    冬日天短,黄昏时分,天色已暗,权策牵着马从镇上穿梭而过,汉子女人打量着他们,敌意浓重,乡野里坞堡寨子遍地,都是聚众自守,寨门紧闭,不与官军打交道。

    郭厂镇是涡河发源地,湖泊溪流纵横,官道从镇北绕过,通往浚仪县,北面与宽阔河道平行,南面是一处密林,无论南北,绕远路都要多行上百里,李规大军已经疾行数个昼夜,士气摇摇欲坠,不会做如此选择。

    权策思量着该如何布防,几个宿老颤颤巍巍喘着粗气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壮年汉子,手里没有箪食壶浆,只有拐棍。

    “敢问将军,来此,所为何事”老头子白发苍苍,只剩下两颗门牙,气息并不平和,充满攻击性。

    “老者有礼了,叛军即将攻打本地,本将奉命驻防”权策在马上拱拱手,客气回应。

    “驻防我们这里不用谁来驻防,你们都是扫把星,赶快离开这里,走,走”老头子厉声呵斥,拐棍挥舞的呜呜作响。

    “我们是大唐官军,此地大唐国土,本将守土有责,恕难从命”权策有些恼,兵凶战危,他们在官道上,距离镇子有好几里地,没有丝毫惊扰,也太霸道了些。

    “官军,狗屁的官军,你们比山匪还残暴……”几个老头异口同声,破口大骂。

    啪嗒啪嗒,前方有马蹄声传来,听起来大约两骑,应当是哨探。

    权策挥挥手,卢炯滚鞍下马,带着两个备身扑进密林,往前猛冲,哨探快马冲过,看到前面有大批骑兵,正严阵以待,吓破了胆子,勒马掉头。

    “嗖嗖……”卢炯单膝跪地,标准的跪姿射击。

    “唏律律”准确射中了马匹前额,两匹马长长嘶鸣一声,哐当倒地,两名哨探被抛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两名备身将他们反绑,拎了回来。

    “说,李规在哪儿,兵马多少”卢炯踩着他们的膝盖骨,那里刚摔得血肉模糊,痛的哀嚎捶地,铁骨铮铮,就是不说。

    卢炯大怒,脚底用力,骨头咔咔作响,两个哨探痛不欲生,只是不肯开口。

    郑重在旁开口,“依次问这二人,先问到的,不说则死,说则另一人死,只留一个活口,没得麻烦”

    卢炯赞同,手指头在两人之间戳戳点点,口中念念有词,锁定了其中一个,“你,说不说”问完就抽出横刀,在他脖颈上比划。

    没有谁想死,有了差别待遇,就不是一条心了,被选中的人竹筒倒豆子,“我,我说,只有小队兵马大张旗鼓佯动,郡公大队人马一千人,在杞县河谷安营,养精蓄锐”

    卢炯满意点头,挥手一刀削去另一名哨探的头颅,鲜血乱飞,没有一滴落在身上,解除了他身上的捆绑,一脚把他踹回密林,是死是活,看他造化了。

    “呵”权策轻笑,瞒天过海,李规倒是有几分本事,河谷低洼,遍布卵石,骑兵不能横冲直撞,既然知道了消息,该如何制敌

    权策几番思虑,心意已定,回头冲那暴脾气老者劝慰,“这位老者,我们乃是大唐官军,王者之师,断不会无故伤及平民,”

    双腿一夹马腹,大喝一声,率军呼啸而去。

    天色渐黑,四野静寂,杞县河谷里,黑压压的人马绵延两里地,尽管天寒地冻,他们又没有帐篷,长途奔波数个昼夜的将士们困乏至极,一团团依偎在一起取暖,睡梦正酣,河谷中央地带士兵密集,有十几匹马拴在斜坡的歪脖树上,一个年轻将军微阖双目,没有睡着,他是李规,李贞第五子,琅琊王李冲的弟弟。

    权策把大队和马匹留在官道上,亲领二十人步行来到河谷岸坡上,俯瞰下方影影绰绰一千余个黑影。

    “将军,草垛准备好了”郑重带人收集了数十个潮湿草垛,两头束紧,往里面塞了些带火星的滚烫火石。

    “分散,放下去”权策挥手下令,转身回了官道。

    备身摸黑行进,每隔二十步,扔下一个冒烟的草垛,顺着岸坡滚到河谷里,烟雾越来越浓,气味越来越刺鼻。

    跨上纨骕骦,



第25章 人算天算(上)
    蔡州,汝阳县城,刺史府邸,也是越王府邸。

    半夜时分,李贞亲自打着灯笼,带着他的心腹,汝阳县令也是女婿裴守德来到书房后的一间密室。

    里面光秃秃的,四面墙壁,相对四个坐榻,一个黑衣人坐在其中一个坐榻上,背对房门。

    听到有人进来,黑衣人起身行礼,“见过王爷”他眼上蒙着黑布,双手被捆绑住,却没有挣扎的意思。

    “你还是不说,你是谁派来的”李贞年过花甲,须发星星点点只剩下一点黑色,老脸沟壑纵横,掩不住天潢贵胄的傲气和自信。

    “小的不能说”黑衣人语气平静。

    李贞叹口气,到对面的坐榻盘腿坐下,“世道何以艰难至此同是李氏宗亲,还如此防备,难道我还会恩将仇报不成”

    裴守德恭谨站在李贞身旁,“这位义士,你赤手空拳上门,自愿就缚,诚心感人,然而此时此地兵凶战危,我等也须倍加小心,此间并无外人,告知贵主人身份,我等也好安心”

    黑衣人摇头,“此地之凶,不及朝堂万一,我家主人出于善意,愿伸出援手,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信与不信,全由王爷做主”

    李贞眉头蹙起,怒气难掩,“你家主人既然有几分良心,何不呼应于我,共谋大事一干毫无血性廉耻之辈,只会龟缩在长安安乐窝,每日跪拜仇人,偷偷摸摸派个人为本王收尸,还要藏头露尾,本王深以为耻,深以为耻”

    李贞暴跳如雷,厉声怒斥,裴守德连忙安抚,“岳父息怒,岳父息怒,京中贵人也有难处,妖后把持朝政军权,爪牙众多,他们怕也难以动弹,如今能有心拉扯一把,已是难得,况且,如今局势不利……”一番话入情入理,说到局势,顿了一顿,“岳父忠勇诚孝,英明天纵,实不当有绝嗣之厄”

    李贞面目讥诮,“本王有家财万贯,良田千顷,贵主人其有意乎”

    “王爷说笑,小的来做事,不是敛财”黑衣人苦笑,这王爷刻薄起来,倒也别具一格。

    “哼”李贞冷哼一声,扭头不再说话,裴守德知道他的心意,“义士,岳父有一幼子,年方两岁,还请将他带出王府,为他寻一条生路”

    “小的遵命”黑衣人没有二话。

    李贞亲自上前,为他松绑,“我身边有八名忠勇,都是些死心眼,与我情比手足,一并托付贵主人,他们自会护佑我儿”

    “岳父,这……”裴守德微微惊异,那八人他听说过,却一直在暗中,从未得见,“可须唤他们出来交代一二”

    “不必了”李贞看了眼空空四壁,嘴角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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