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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王爷,主人提醒您,妥善处置文牍书信,以免牵连,若有不便,我等也可代为处置”黑衣人得了自由,抱拳道。

    “哼哼,说到底,还是惜命啊,太宗皇帝的子孙,不该如此”李贞并不理会,喃喃自语几句,大步流星,走入黑暗中。

    黑衣人在后,深深躬身为礼,旋即几个纵跃,消失无踪。

    裴守德快步跟上,“岳父,此人可信否八骏乃您贴身护卫,留在身边,多一分安全,岂不是更好”

    “可信,也不可全信”李贞脚步不停,冷风扑脸,豪气渐生,“八骏本是江湖快活人,何必拘在我身边陪葬,能走的,都走,都走,哈哈哈”

    笑声狂放,惊动的,却是寒枝上几只乌鸦,呱呱乱叫。

    汴州浚仪县,中军大营。

    张光辅小眼睛充满不可置信,抖着粗手指,“你,贻误军机,作战无能,闯下弥天大祸,左右,与我推出,斩首”

    “相爷饶命,相爷饶命”羽林卫郎将磕头如捣蒜,他率领一千余兵马抵挡李规数百偏师,轻率大意,立功心切,遭敌军诱骗,轻骑追逐,敌军分散成小队,潜入漕运粮仓纵火,慌乱中回师营救,又被敌人趁机掩杀,死伤惨重,漕运粮仓经扑救抢运,救出来不足五成。

    “推出去,斩”张光辅不留情面,滚圆的身躯原地跳起,扔下火签,帐中护卫架起羽林郎将拖到外面,只听得一声惨叫,首级传入中军各部。

    &




第26章 人算天算(下)
    声东击西是个好计策,利用对手急切心理,往往能够得手,可如果遇上一个不急切的对手,此计多半难以奏效。

    权策率众遛马,竟然跟一众推着粮车扛着粮包的队伍,撞了个正着,这伙儿人看上去多是苦力,只有不到百十个披甲持刀的军士。

    权策等人还未曾做出反应,对方已经哗然,一哄而散,粮草也不要了,飞快往城门奔去。

    “将军……洪福齐天,我们当如何”众人眼神热烈地盯着他,来冲又跃跃欲试,不去抢功就罢了,撞到手里的功劳,怕是不能不领。

    “呵呵”权策仰面而笑,人算不如天算啊,“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全军下马,轻装急行军”

    令出即行,他自己带头,跳下马,半弓着腰发足狂奔,双手不停,解下鲜亮的兜鍪铠甲,随手扔在地上,他的棉袍是绯色的,有些打眼,索性一股脑脱掉,只穿着中衣狂奔。

    后面千牛众人并不懂他的意图,有样学样,丢盔弃甲,只穿内衣冲锋,很快追上了抢粮的民夫,不挥刀杀人,也不插队,就在后面闷着头紧跟着。

    民夫魂飞魄散,铆足了劲四散乱跑,活像是一堆被狼追捕的兔子,危急关头,发挥超常,甚至超过了训练有素的军士,还不到城下,远远扯着嗓门大呼,“开门,开门,快快开门,敌军来袭”

    城门守将伸长了脖子,观察了一下,没看见有敌军的踪迹,也没看到粮草,挥挥手,有气无力下令,“开城门”

    口中乱骂,“这帮没用的东西,毛都没带回来一根,老子已经大半个月没沾点儿荤腥了”

    城门一开,权策陡然加速,混杂到人群前半段,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有贼人,贼人进城了”抢粮的军士上气不接下气说清楚情况。

    守门将军大惊,“人在何处”

    军士民夫茫然四顾,连个人影都找不见了,守门将军不肯放松,召来部下,把他们全部缴械看管,让他们互相辨认,排查奸细。

    “将军,不是奸细,是军队,很多人”军士们见他如此处置,急得不行,大声嚷嚷。

    “住嘴,谁再敢多言,一并按照奸细论处”守门将军不买账,安排部下严刑拷打,自己离了城门,进了间成衣铺,再出来时,已经是个富贵闲人,没什么将军。

    权策引军入城后,继续疾跑,毫不停歇,指挥部属散入各条街道,四处纵火,制造混乱,口中大呼,“贼军入城了,汝阳失陷了”

    “东门有贼军,快往西门跑”

    “往西门跑”

    从东门一路散布到西门,裹挟众多百姓,冲击城门,郑重趁乱袭杀守门士卒,打开城门,百姓成群结队蜂拥而出,宽阔城门洞,拥挤不堪。

    权策率军冲上城墙,斩杀城墙上的敌军,振臂高呼,“东都千牛在此,天兵速速进城”

    “东都千牛在此,天兵速速进城”千牛卫官兵同声大呼,声震四野。

    来冲和卢炯二人脱下身上白色单衣,蘸上伤口鲜血,写下东都千牛四个鲜红大字,高高悬挂在旗杆上。

    郑重冲出城门,抢了一匹马,策马冲向战场,一路狂奔,一路大呼,“东都千牛破城,天兵速速进城”

    西门叛军闻声回头,城头大旗已经变幻,登时斗志全无,心胆俱裂,相反平叛大军士气高涨,麹崇裕听闻消息,不再稳坐中军大帐,亲自上阵跃马挥戈,催动全军猛攻,叛军四处逃窜,防御阵线告破。

    赵鎏率军冲进西城门的时候,东都千牛的白色红字旗帜仍在飘摇,千牛卫几十人人人浴血,堵在城墙通道口,居高临下,拼死抵挡着城墙石梯上密密麻麻的叛军,双方胶着成一团。

    “千牛兄弟,左武卫来了”赵鎏暴喝一声,“放箭,射死这些叛贼”

    “嗖嗖嗖”箭如雨下,叛军被飞快清空。

    赵鎏快步爬上城墙,听到脚步声,被血糊了眼的千牛卫备身嚎叫起来,挥刀劈砍,如疯似颠。

    “兄弟,是我们,天兵进城了”赵鎏连忙招架住,连声大呼,伸出手,为备身抹去眼前血肉,“兄弟,你看,我是左武卫”

    备身醒过



第27章 王者之师
    浚仪县,中军大营,张光辅没有在汝阳久待,很快重返此地。

    大帐中集议,开始之前,张光辅带着全体文武,向西方叩拜,恭贺天后和陛下万胜。

    “诸位,平叛大获全胜,在座都是有功之臣,军中各部录事参军,记录了此役全程,本相与岑尚书,据此草定了功勋是非”张光辅不自在地挪挪屁股,摆摆手,岑长倩宣读功勋表。

    “头功为东都千牛卫将军权策,功勋有二,一为剿灭李规偏师,二为先登攻破汝阳城”

    “次功为左武卫将军麹崇裕,功勋有三……”

    “此役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大者有二,一者漕运粮仓有失,损失半数粮草,二者冰路行军,致使团练军三千人覆没,小者有六,一者攻打平舆县城,后军调度不力,未能支援……”

    岑长倩念得慢悠悠,气度安闲,待他念完,张光辅屁股在榻上磨蹭了数十遭,迅疾开口接上,“诸位,可有异议”

    权策拱手团团致意,开口推辞,“末将年轻资历浅,两次建功,均属侥幸,全仗各位将军襄助,实不敢当头功”他是诚心诚意的,参与平叛可以说无奈,要是平叛还得了头功,那就很大可能被李氏当成眼中钉。

    “权将军过谦了,本将以为,头功实至名归,剿灭李规偏师,本将不知,先登夺城,本将亲眼所见,千牛卫铁骨铮铮,孤军奋战,力保城门不失,即便权将军不在意个人得失,也要顾念东都千牛的名誉,再者说了,此战东都千牛名扬天下,若是不据实以报,不管谁人当了这个头功,恐怕也只会遭人耻笑”赵鎏率先反对,批评了权策,顺便给蠢蠢欲动的同僚泼了一盆冷水。

    这话出口,众多将领都无言以对,有个中郎将嘀咕了一句,“权将军射杀同袍,这又怎么算”

    权策立刻抓住关键,“正是,正是,前日随相爷查探军务,弩箭未曾打理好,不慎失手,致使同袍丧命,应当担责”

    “罢了罢了,细枝末节休要纠缠”张光辅手指敲了敲桌案,不耐烦了“既然诸位将军没有异议,就此定案,班师之后,上奏朝堂,本相另有要紧军务安排”

    “请相爷吩咐”众将齐齐起身。

    张光辅伸手往下压,让他们落座,转向各州刺史,“诸位亲民官,本相缴获叛逆四处交通罪证,本着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之要旨,趁大军尚在,行雷霆手段,剪除叛贼余孽”

    “愿听相爷吩咐”刺史们自无二话。

    张光辅露出笑意,“依本相之意,余孽要害在三方,首要乃是叛军文武家属,务必逐一彻查,株连九族,其次乃是勾连反贼的官员士绅,全数捕拿,严加拷问,其三是反民叛民,但凡与叛贼叛军有干系,一个不留”

    “相爷三思,河南道各州方经历战乱,正是调理安抚,休养生息的时候,实在不宜再大动干戈”狄仁杰立刻反对,这次他不是孤军奋战,各州刺史纷纷支持他,人丁和税收,这关系到政绩。

    “休要多言,本相职责所在,必须整治叛乱,杀一儆百,让天下人有所敬畏,绝不容忍叛乱死灰复燃,即便糜烂河南道一地,在所不惜”张光辅决心已定,要把这场平叛弄到最大,保住自己的功劳,岂容他人反驳,“诸位亲民官,无须忧虑,屠夫也好,魔头也罢,本相一身当之,尔等勿复多言”

    众军将不管这么许多,捋着袖子兴奋,叛军没了,剩下的都是些小虾米,没有风险,还能立功,何乐不为,也有例外,权策就是,“相爷,我部千牛卫,阵亡近半,实无法再效力,请相爷体谅”

    “唔,那是自然,千牛都是有功将士,好生休养”张光辅不勉强,“众将听我分派……”

    议事完毕,众人散去,权策找上了狄仁杰,此君不胖,身高也不高,矮瘦,皮肤白皙,颌下短须,此刻脸上布满忧虑,隐隐还有些怒气,“狄太守,小将有事相求”

    “权将军莫要客套,有话直说便可,老夫公务有些繁忙”狄仁杰停下脚步,拱了拱手。

    权策三言两语把话说清,“小将部下两战,阵亡4



第28章 吊古战场
    权策一行人,又去了汝阳县城,收殓了千牛卫阵亡备身遗体,从蔡州返回汴州。

    途中经过鹿邑,此地是宁平之役古战场,三百年前,在此地,匈奴的石勒追击西晋太傅司马越棺椁,大批轻装骑兵发起攻击,西晋大败,十万兵马被围困,自相踩踏,死伤殆尽,这一战不仅断绝了西晋最后一口元气,也掀开了五胡乱华的悲伤一页。

    权策挥手叫停,环顾左右,“就在这里,把阵亡兄弟,火化了吧”

    “这里倒是合适,将军莫急,我去召集鹿邑及周边官府士绅”郑重没有异议,要把场面弄大一些,“总不好让弟兄们走得太过冷清”

    权策点头允许,郑重和几骑快马四散。

    民夫忙碌起来,搭起木架,四周松枝艾草环绕,里面堆起干枯草叶,火把点燃,烈火熊熊,权策和剩下的58名将士,衣冠整齐,下马肃立,在木架旁边整齐列队。

    东都千牛的名号早已妇孺皆知,听闻他们要举行祭礼,火化阵亡将士,前来观礼致哀者众多,有人捧着酒坛,有人拿着野菊,在附近料理民事的狄仁杰亲自前来,周边三家县令和乡绅们带了不少差役下人,布置起了灵堂香炉,经幡白幛。

    权策和众头面人物无声拱手见过,接过火把,依次点燃,烈焰飞腾,英灵渐远。

    黑压压众人鸦雀无声,偶尔能听到几声抽泣,从千牛卫队列里传出。

    “久闻将军文采不凡,若能暂歇哀伤,还请措辞几句,以彰逝者英名”狄仁杰上前来,握着权策的手安慰,请他说几句。

    权策回想出征这几日,冷兵器战争的残酷,历历在目,刀兵一起,人心慌乱,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命不由己,各有艰辛。

    扯开沙哑的嗓门,大声疾呼,“千牛卫兄弟,各位父老乡亲,凡我千牛兄弟,有志一同,报效国家,慷慨赴难,实为求仁得仁,本将军心怀哀戚,却更感振奋。逝者英灵在天,必能佑我千牛无不虞之难,武运昌隆,我等苟活在世,亦愿护他家小无冻馁之患,衣食无忧。入我千牛卫,胜似骨肉亲,相互敬爱,勿以才德骄矜,相互扶持,勿以名利倾轧,此为我立军之魂,今日如此,日日如此,我在如此,我不在,望尔等亦能如此”

    “是,是,是”千牛卫众将士高举横刀响应,声嘶力竭,响遏行云。

    权策伸手压了压,继续道,“我等脚踏之地,为古战场,数百年云烟过眼,十余万英灵不灭,我愿吊此古战场,为我千牛兄弟壮行”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无依。必有凶年,人其流离。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

    吟诵已毕,权策拈起三柱清香,向灵堂三鞠躬,身后人马迤逦,依次上香祭奠。

    狄仁杰再度上前,握住他手,“闻将军大名已久,总觉一鳞半爪,面目模糊,更不信将军舞象之年能有何才具,今眼见将军立下大功,收殓袍泽,耳闻将军树千牛军魂,吊祭古战场,方知有志不在年高,将军,诚可谓仁人志士也”

    权策谦逊摇头,反握住狄仁杰,“太守过誉,小将只不过嘴上功夫,太守守护万民,才是国家栋梁”

    说起此事,狄仁杰面色发青,连连絮叨,“有伤天和,有伤天和”

    张光辅迟迟不肯班师回京,下了狠心,平叛牵连范围越来越大,下属将士杀红了眼,杀降杀俘杀良,冒功冒名,无所不用其极,河南道各州,陷入一片红色恐怖。

    权策无能为力,与眼前的杀孽相比



第29章 舅舅要死
    军医诊断,平叛主帅张光辅全身多处挫伤,腰间椎骨突出,面部鼻梁粉碎,已经毁容,人处在昏迷状态,无法发号施令。

    变故突然,美男尚书岑长倩暂代主帅职务,召集中军文武集议,讨论该如何交代此事。

    中军大帐护卫作为目击者作证,罪魁祸首是醉酒的校尉,权策将军试图阻拦未果,胳膊肘打出的最后一击应是无意识行为。

    岑长倩在坐榻上盘坐着,神情极其不耐,“既如此,便将肇事校尉捕拿,具名上奏,请天后圣裁”

    “岑尚书,本将不以为然,权将军虽是无意,却也是闹事者之一,军中聚众饮酒,也是一桩罪过,恐怕不能含糊其事,将罪责全部推给区区校尉,难平悠悠众口,也无法取信于朝堂,请诸位三思”麹崇裕面色古井无波,眼底掠过一道精光。

    转过身,向他下手坐着的权策拱手,“权将军,功是功,过是过,本将心直口快,还望莫怪”

    权策拱手回礼,心中冷笑,你若是心直口快,就没有心机叵测之人,“麹将军说的是,末将放荡,行事荒唐,伤及主帅,惭愧无地,无颜居功首位,郭厂镇截杀李规偏师,斩将夺旗者,乃是范阳卢炯,先登汝阳,首破城门者,乃是荥阳郑重,末将尸位素餐,实无颜冒领功劳”

    范阳卢荥阳郑麹崇裕脸色阴晦,粗眉横起,“权将军部将果然都是英豪,均应在功勋册中提上一笔,首功一事,确应重新计较”想用两个世家子占了首功,他们还不够格,提上一笔足够打发了。

    “不必这许多麻烦”岑长倩的脸色比麹崇裕更阴沉,快刀斩乱麻,“权将军引咎辞让,首功便归于东都千牛卫全体,内中次序,郑重为首,卢炯居次,权将军退居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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