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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狭长的眸子在麹崇裕脸上划过,“诸位将军也不须心急,日后,有的是你们领军作战的时候”

    权策心中咯噔一下,这话似有深意,哪里又起战事了

    麹崇裕不便再说,眼神一瞟,左武卫有个中郎将反对,“岑尚书,功劳排序,从未有以人多取胜的道理,我等以为,既然权将军不称首功,则应由次功麹将军递补”

    “正该如此,平叛之后,相爷指挥斩草除根,麹将军功绩卓著,斩首数万,理应首功”

    岑长倩冷笑不语。

    文官那边,有了反应,狄仁杰愤然,“岑尚书,下官汴州刺史狄仁杰及四州刺史有意联合弹劾凤阁侍郎张光辅以主帅之便,聚敛无度,滥施淫威,杀戮无辜,用兵失当,徒令我军损失惨重,其祸不下于李贞,不知尚书意下”

    一席话把大帐里数个火盆的热度压下,众将各自盘算,正堂换了主事人,风向似乎要变

    “张相行事,有过失之处,然当此之时,不便弹劾”岑长倩犹豫了下,还是否了,他也跟张光辅不对付,但人家刚受伤卧床,紧跟着就弹劾,人情所不能容。

    岑长倩挥挥袍袖起身,边大声说话,边往大帐外头走,“诸位将军,平叛事毕,至于醉殴主帅和功劳次序,相争不下,本尚书原本上呈,恭请天后圣裁,传我军令,大军二日内集结完毕,待天后允准,即刻班师回朝”

    话说完,人也已经不见。

    “权将军,还敢再来醉卧三万场乎”狄仁杰朗声打趣,拿掉悬在州郡百姓头上的屠刀,他心情舒畅,不管权策殴打张光辅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万分领情,这个小将军,不只是仁人志士,更是个大大妙人。

    “太守休要取笑,小将头功旁落,又成待罪之身,心中郁郁不乐,若果然想不开,再醉打你这汴州刺史,怕要大事不妙”权策出了口腌臜气,心情也不错。

    “哈哈哈”狄仁杰大笑,把着权策胳膊一道出帐。

    麹崇




第30章 班师回朝
    垂拱四年腊月十七日,夏官尚书岑文倩率领东征大军班师回朝。

    鸾台侍郎路元辅、天官尚书武承嗣出郭郊迎,献俘于龙首原皇家禁苑。

    武后下制封赏功臣,张光辅伤重,赐爵退政,荣养天年,岑文倩升任鸾台内史,同平章事,晋身宰相行列,麹崇裕官升一级,为右监门卫大将军,赵鎏接任左武卫大将军。

    东都千牛卫首功,赏赐尤其丰厚,千牛备身郑重,晋升千牛卫将军,总管东都千牛卫,自行补齐缺额,千牛备身卢炯,升转右卫翊府郎将,备身左右来冲,升转左豹韬卫郎将,东都千牛阵亡将士俱封为降魔神官,奉祀不绝,其余备身左右,备身,俱官升两级,由夏官衙门择优定职。

    有因功封赏的,也有因过被罚的,杀良冒功暴露行迹的将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除一人被罢官夺职,其余都只是功过相抵,申饬了事,殴打张光辅的羽林卫校尉,着令枭首示众,以儆效尤,不在此地的汴州刺史狄仁杰,因不遵军令,诋毁平叛要事,左迁复州刺史。

    一长串功过赏罚,宣旨官念了一炷香时间才念完,众人跪拜行礼,领了旨意,略有骚动,制令中,对有大功也有大过的争议人物权策,只字未提。

    “将军,此事不公……”郑重等人围拢过来,愤愤不平,还有些羞愧之色,说穿了,他们的功劳都是从权策身上一勺一勺挖下来的。

    “住口,尔等太令我失望”权策眉头大皱,瞪着他们几个很是不满,“东都千牛乃是保境安民的国家军士,不是蝇营狗苟的地痞流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等只需奉命唯谨而已,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是”郑重等人捶胸领命,面上乖顺,眼中仍是不服,来冲没有那么畏惧权策,顶嘴道,“文武都是天后臣子,武官也有匡正劝谏之责,此事不公,末将不服”

    东都千牛内部争执不下,同去平叛的其他将领也都不走,虽没有宣之于口,也觉得不公,权策有功不叙,自身职位由部将顶替,连个说法都不给,身上盔甲未解,刀上血迹未干,就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心寒。

    “此地皇家内苑,尔等在此群聚逗留,欲反乎”一员小将率众冲来,正是久违了的武延义,左卫中郎将,一边叫嚣,一边指挥人把他们轰出去。

    麹崇裕大怒,“我乃左监门卫大将军,尔等放肆”

    武延义抱着胸嘿嘿冷笑,“不过是个把门儿的,好意思炫耀,看在你平叛有功的份儿上,小爷提点你一二,若想换个光鲜职位,劝你今晚到我父天官尚书府上拜一拜,若不然,哼哼……将他们全都倒攒四蹄绑了,与我丢出去……这位权将军,是我旧相识,如今有出息了,多捆他两圈”

    一众军士蜂拥而上,按倒就绑,平叛众将反应不及,全都中招,捆成禽兽一般,抬出宫禁,扔在丹凤门大街上。

    外面等候的各家护卫赶忙上前解救,众将得了自由,破口大骂,权策面不改色,挥手制止,自嘲道,“诸位,我等坐镇指挥惯了,久疏战阵,髀肉复生,还须勤练武艺才是,下次再有如此情形,最不济都要推搡三五个回合,才让他们得了手去”

    “哈哈哈,此言极是,老夫明日请权将军打马球”

    “马球无趣,不如打猎,权将军定要前来,还有谁愿同往”

    众将借机解围,哼哼哈哈有意无意约权策散心,倒是一番好意。

    “多谢诸位,此间事了,权策不日返回洛阳……”话音未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上官婉儿带着两个宫女出现了,身上穿着官服,戴乌纱,披着件石青色披风,英气勃勃,“大郎回来,也不寻奴奴打个招呼,这就要走,忒也狠心”

    “见过待诏”众将齐齐施礼,告罪退去,郑重几人立在一旁,不愿走,上官婉儿不以为意,嬉笑打量权策,“大郎此去累月,越发英雄气概了,听闻你受了伤,在何处”

    语声亲昵,权策尴尬,郑重等人更尴尬,胡乱行礼,声称要去来冲家中拜访卢炯的亲眷,狼狈而去。

    “呵呵呵”上官婉儿笑得更欢。

    权策正色拱手,“敢问待诏有何吩咐”

    “大郎忒没心肝,哼,随我来”上官婉儿嗔怪地瞪他一眼,转身带路,周身笼罩着怨气,“奴奴才气虽不敢于大郎相比,却也颇有些薄名,



第31章 风再起时
    起居郎,御殿则侍立,行幸则从,大朝会则与起居舍人对立于殿下螭首之侧。凡朝廷命令赦宥、礼乐法度、损益因革、赏罚劝惩、群臣进对、文武臣除授及祭祀宴享、临幸引见之事,四时气候、四方符瑞、户口增减、州县废置,皆书以授著作官。

    这是一个技术型的职位,有庞大的书写量,还要才思敏捷,迅速成文成句,才不致贻笑大方。

    “念你出征归来,给假7日,好好练练你那笔字,退下吧,婉儿……”武后挥挥袍袖要撵人,上官婉儿在她开口前俯身收拾案上卷宗,忙碌得颇为专注,武后遂改口,“瑶环,你去送他一送”

    谢瑶环领命,送权策出宫,她不似上官婉儿八面玲珑,侧身引路,并不开口,只是偶尔偷眼瞧他。

    日后将要成为同事,权策有意拉近关系,主动卖弄,“谢女官,在下有一桩奇遇,愿与女官分享,我吊祭宁平之役古战场后,自鹿邑离开,途中见到一个捕雁老者,手持网兜,内有一死雁,老者头仰天,似有所待,不片刻,另有一雁从天而降,以头触山壁而死……”

    谢瑶环脚步不停,清水脸庞上闪过讶异,矜持了片刻,还是忍耐不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眼睫毛毛茸茸的,煞是可爱,“这是何故守株待兔之外,还能守山待雁”

    权策看着她,神思缥缈,“在下也有同样的疑问,老者告诉我,那对雁,是一对夫妻,死者为妻,其夫不愿苟活,从之而死”

    谢瑶环脸上的好奇掩去,平添伤感,沉默片刻,又提起一事,“那个,权郎君,大家都说,那首入骨相思知不知,是你写给婉儿姐姐的,是不是真的呀”

    权策摇头不答,怎么说都不合适,承认是轻浮冒犯,否认又会让上官婉儿下不来台,硬生生切换了话题,“诗词能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就像那对殉情的大雁,耳闻目睹,总会有佳句问世”

    谢瑶环也不追问,随口顺着说道,“嗯,权郎君说得是呢,那对雁儿也是苦命,你有没有佳句慰藉它们呢”

    说话间,两人出了内廷紫宸门,谢瑶环只须送他到此,没有立刻就走,向左转弯,带他看了看凤阁所在,凤阁也就是中书省,以后他除了在武后身边履职,日常公务,都在此门内。

    “多谢谢女官,写给雁儿的句子是有的,是否佳句,请女官品评”权策拱手致谢。

    谢瑶环歪歪头,示意洗耳恭听。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谢瑶环喃喃跟着念了一遍,神为之夺,忘记了矜持,拉着权策的衣袖,蹦跳了两下,“这是摸鱼儿的词牌,下文呢”

    权策笑了,这两个反应,大姑娘的样子,才算鲜活起来,不像成熟世故的宫廷脸。

    耸耸肩膀,“暂无”

    “啊”谢瑶环皱起了眉头,眼神非常谴责,连珠炮一样批判他,“又是如此,权郎君,你这是偷懒,每次都是一两句就没了下文,这样对雁儿不恭敬,对我们这些读者不恭敬,对你自己的才华,也是不负责任的”

    权策淡淡摇头,“我没有什么才华,这两句词,能让你我结识,已经足矣,告辞了,谢女官”

    谢瑶环愣住了,看着他稳步远去的挺拔身影,一时间心思纷乱,跺了跺脚,拧身回宫,脚步轻盈,裙角飞扬。

    权策走出丹凤门,绝地和沙吒符牵马迎上,主仆三人三匹马在丹凤门大街缓步慢行。

    “驾……驾……”吆喝声四起,大批快马从宫门冲出,马上有文官有武官,快马过后,是黑压压的大片黑衣官差,跟随着快马奔跑,杀气腾腾,在四四方方的坊市路口,马上官员各带一队官差,朝各个方向分散。

    权策安安静静坐在马上,纨骕骦不满地喷了几个响鼻,让一群驽马劣马杂种马超越,它自觉颜面大失。

    “大郎”见他神思不属,沙吒符轻轻叫了声,“可要回府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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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烈日灼心(上)
    一场宴席难堪到极点,成为东都口口相传的笑谈。

    权策东征好容易赢得的文采武功名望,顿时打回原形,所谓名望,不过是泡影,看上去五彩斑斓,其实百无一用,区区黄口孺子,侥幸做成些事,远没有扯大旗的资本,不值当关注。

    郑重走马上任千牛卫将军,开始在东西两都招募庶族地主子弟,去信五姓七望,明言有旁逸斜出子弟,来者不拒,东都官场盛传,权策不晓得犯了什么忌讳,已不得天后宠信,怕是再无风光之日,避之唯恐不及。

    假期不长,权策正好无意外出招风,礼节性地拜访了魏元忠、武攸暨和薛怀义等大佬,借故腿伤复发,闭门在家,除了日常勤练武艺,陪陪母亲弟妹,便是练习书法,坦率来讲,他的书法不能称之为书法,因为是练习国画时候的伴生物,顺便学的,写出来轻佻随意,没有筋骨,他也无意做个书法家,一般水平就可以,令书房里的尺素和双鲤各自写几行字,谁写得好,他就向谁学习。

    “唔双鲤的写的好些,师承何人”权策不经意地将自己写的字纸折叠起来遮掩住,跟两个小萝卜头写的字放在一起,他的字更显丑陋,尺素写的规规整整,一个个字跟打印机打印的似的,双鲤写的灵动有骨,俊秀不失大气,正适合他。

    简单一问,双鲤却脸色煞白,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张口要说话,权策摆手制止,面带薄怒,“休要偷懒,日后你来教我书法”

    “奴奴,愿为大郎侍书”双鲤笑中带泪,一骨碌站起来,又恢复活泼俏皮模样,也是没心没肺得紧。

    权策颔首微笑,有些事难得糊涂,这批下人都是武后赐下的,即便有什么幕后阴私,都不是他的罪过,若是阴私涉及武后本人,那他就更没兴趣知道了。

    尺素鼓着嘴巴不服气,对上双鲤圆溜溜地杏眼,很快败退,垂头丧气磨墨去了。

    双鲤教导得尽心,权策学得也卖力,主仆三人其乐融融。

    门外响起通报声,“大郎,主人请你去书房”

    声音有些熟悉,权策揉揉手腕,“知道了”走出书房,看到传话的下人,原来是被他驱走的权立,“你不在账房了”

    “小的在账房,主人特意命小人来请大郎”权立身量魁梧,比权策高大,腰身躬得很低,两腿发抖。

    特意权策皱了皱眉头,当先迈步,回身看权立,竟是一瘸一拐的,受了不轻的伤。

    这里变化颇大,外间多了些下人值守,堂前牌匾,写着两个鎏金大字,知命,桌案背后的屏风上,写着草书的归园田居,墙上的两幅横额,一幅写着忠孝传家,另一幅写着宁静致远,书架上摆着佛经,内室有小火炉,品茗的器具齐全。

    权策微微哂笑,躬身为礼,“孩儿见过父亲”

    权毅坐在胡凳上,盯着眼前两份东西出神,看上去白胖了些,“起来吧,坐”递过一张官报,权策接过,认真阅读,其实不用看他都知晓,里面肯定有自己的任免消息,将军没了,要去做起居郎。

    权毅蹙眉打量着他,问道,“你为何不能等两日再设宴,非要自取其辱”

    权策神色轻松,“取辱,取祸,两害相权取其轻”

    “取祸”权毅点点头,“你是聪明的,不须为父多言,此事虽做得不要面皮,总算有利无害”顿了顿,又道,“难得我儿血气方刚,能如此看淡世情”

    权策洒然而笑,抬眼看了看宁静致远的横额,“有其父必有其子”

    权毅清咳一声,眼中有些怜惜,又递了一沓纸张过来,“这是武侍郎送来的,你自行处置”

    权策接过一看,武攸暨的分红到了,没有给账目,都是飞钱,两京柜坊通兑,他没有心思细看,直接收了起来。

    “权立父子同在账房,行事不检,有所差池,为父杖责了他”权毅面无表情,“你也渐大了,该有些私财,让他跟你回去”

    权策心中微动,暗叹一声,“是,谢父亲”

    权毅嘴巴蠕动,没有说什么,不耐地摆摆手,令他退下。

     



第33章 烈日灼心(中)
    权策的假期结束,自洛阳回返长安,他这次要在长安常住,将院儿里的下人仆役都带了回来,权忠先行一步回府,做些入住准备。

    途中偶遇一对中年夫妇,男子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女子怀抱一嗷嗷待哺的幼儿,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家子被贼子丢弃,横卧在官道中间,挡住了车马去路。

    管事权祥去查看,见状心生恻隐,探问一番,得知是东都近郊的村民,遭贼人掳掠,烧了家中房屋,又为村老所不容,已是走投无路。

    权祥据实回禀,请权策决断,权策专心致志锻炼握笔的手腕姿势,无心搭理,随口问旁边的双鲤,“双鲤说,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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