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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久等来冲不至,范云仙索性遣人去催问,才要出门,来冲家的管事就到了,“舅爷恕罪,我家郎君接到紧急军务,无法离开军营,辗转递了消息出来,耽搁了时辰”

    范云仙呆坐无语,裴匪躬代他出言打发了,“晓得了,都是一家人,无碍的”

    待管事走远,范云仙叹了口气,“此事蹊跷,右监门卫军中,与我亲近的几个都尉,都声称在宫中行迹遭人跟踪,来冲又托词不来,我心中很是没底……”

    裴匪躬听了,神色也困顿不堪,“楚王开府,本以为前路平坦些,不料,却遭遇权策这丧门星,我听闻楚王以亲王之尊沿街作揖,真真令人不忍……”

    “噤声”范云仙轻喝一声,到窗前看了看,摆手令下人到院外守着,捶了捶胸,“此事我亲眼目睹,痛煞我也……”

    他这么大反应,裴匪躬反倒不解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楚王拿得起放得下,正是王者所当为,受些委屈,换得美名,你又何至于此”

    “裴兄,怕就怕民心二字……”范云仙头疼欲裂,只感觉四周黑压压一片,明枪暗箭冷光幽幽,己方的盾牌却千疮百孔。

    裴匪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并不傻,傻子也做不了尚方监这肥的流油的差事,一点就透,站起身飘着胡乱走了几步,“不行,不行,不能再这样各行其是下去了,要生出大祸的……”

    范云仙抬起眼皮,与他对视片刻,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入夜时分,太初宫,双曜城,龙光门。

    宫门已落钥,一行尚方监的差役推着一车时令绿植来到门前,更换宫中盆景,这种事情耽搁时间,宫中贵人不耐烦,多在夜间进行。

    门前守卫是右监门卫府兵,依照惯例履行检查和通禀手续,差役们并不意外,检查只是形式,草草几下就完成了,倒是通禀,花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了一些。

    “传令,开门”

    “吱呀呀”

    龙光门大开,差役们推着平板车进了门墙,待到最后一辆车进了门,咣当一声,宫门又重重关上,宫墙内道路两侧,涌出来大群兵马,将拱卫宫门的府兵和尚方监的差役一同团团包围。

    火把猎猎,照亮了他们鲜亮的盔甲,正是刚刚换班下值的东都千牛卫。

    头顶高高的门楼上,站着韦团儿,她旁边是换了衣裙的谢瑶环,轻叱一声,“将他们一并拿下”

    “开门,开门,快开门,休要走了贼人”

    尘埃落定了,又有人哐哐砸门,韦团儿不用看都晓得是武延秀带人捡死鸡来了,冷笑着鼓了鼓眼,见谢瑶环无意搭理,只得开口令人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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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艰难皇嗣(十二)
    新安县,焰火军大营。

    武延基和薛崇胤目瞪口呆。

    与王晖一样,初次见到权策与士兵们一同在校场的小山包上匍匐前进,隐隐然还能独占鳌头,这两人很是受刺激。

    却原来,文武双全的名望不是空穴来风,薛崇胤见过他晨练,有所准备,大张着的嘴巴很快便能合拢了,不愧是自己钦佩的表兄,由衷生出一股子骄傲,看了武延基一眼,感慨道,“都尉,阅遍兵书不如身先士卒啊”

    武延基是方正温厚的性子,爵位官职都比他高,被他教训了也不以为忤,苦笑一声,“此事只有权郎君能为,我这体格,是不成的”

    薛崇胤张张嘴,又撇了撇,不再说话,其实他自己也不能,但武延基自嘲不带上他,是个厚道人,再拿他戏谑也没甚滋味。

    训练告一段落,到了午膳时间,权策没有再与士兵们一同,而是与焰火军的高层们吃小灶,毕竟是等级森严的时代,做的太过了,只会让大家都难做。

    餐桌上,除了薛崇胤,对权策毕恭毕敬的人多了许多,很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武延基却不觉难堪,因为他自己,也对权策刷新了认识,这不只是个玩弄阴谋险奸的人,更是个有抱负,有热血,肯付出的人,这两样特质他都缺,前一样让他敬而远之,后一样,却让他心向往之。

    午后,权策履行职责,为焰火军颁发饷银,说起来,他来到这里已经两天了,做了两天的普通一兵,就是不掏钱包,也不晓得背后有没有焰火军的士兵骂人,当初他到右玉钤卫,可是第一时间先发钱的。

    押送铜钱的车辆拖到校场,车辙深深,权策不得不再次叹气,铜钱比金银太费事,运送使用周转都不灵便。

    权策退后一步,伸手示意了一下,让此地的主将武延基代他发放饷银,避开收买人心的嫌疑,又能协助武延基立下恩威,何乐而不为,在右玉钤卫他也是如此操作的。

    武延基微微惊愕,下意识要谦让,却被权策的眼神制止,校场里还齐刷刷戳着两千士兵呢,在高台上让来让去,岂不威风扫地。

    武延基只好听从,亲手为每个士兵发饷,士兵们眼中的火热激动令他感慨万千,小中见大,权策一直处于朝中争斗漩涡中,仍尽力有所作为,致力富国强兵,抛开权术诡诈,其人可谓良臣,但若没有权术诡诈,他连自保都不能,如何为国效力

    武延基心思百转,归于一声叹息,怪不得他,怪不得他啊。

    履行完此间公务,权策便宿在军营中,沐浴之后,松松的披散着满头黑发,披着洁白的中衣盘膝坐在床榻上,一灯如豆,四周碧绿的轻纱帐静静垂落。

    帷帐轻动,火苗微微摇晃,一阵冷香袭来,一只莹白的素手落在权策的头发上,柔柔地为他打理,衣裙一角满是绿意。

    “五月三十过了,策问举子的事情,进行得怎样了”权策顺着绿奴的劲道,脑袋缓缓靠后,被两团温香软玉包围,他最忧心的,并不是惩戒李隆基,而是策问,这是名副其实的恶政,但又是武后亲手插下的红旗,他不敢动,此事做成,朝中怕要多出一大片来俊臣党羽,来俊臣的党羽,便是武承嗣的党羽,是敌非友。

    “策问取消了,陛下令举子向铨选司行卷,由天官衙门和春官衙门会推,安排授官”绿奴打理完头发,就从后面拥着他,细语回禀。

    权策心下稍松,铨选郎中崔湜是上官婉儿的人,又有武攸绪和豆卢钦望掣肘,想必能将三千酒囊饭袋的危害降到最低。

    “主人神机妙算,李隆基降封临淄王,废其开府,皇嗣被禁往来外臣,这个惩戒想来够这对混账父子印象深刻,不敢再对主人伸爪子”绿奴言语间恨意熊熊,她的主人,神一样的存在,竟然被逼着下跪,便是将李旦那一身肥肉熬干,都不解她心头之恨。

    “呵呵,武延秀这次想必得了头彩”权策轻轻拍拍她的胳膊安抚了下,即便明眼人都能猜出李隆基的。

    绿奴咯咯一笑,杏眼中透出些调皮的神采,“主人这回可料错了,武延秀确实在朝堂上露了脸,却只得了陛下口头赞誉,谢将军得了些钱帛赏赐,真正得实惠的,却是那个叫韦团儿的户婢,陛下恩封她为六品尚宫”

    “韦团儿”权策猛地坐直身子,眼前闪过一张丰腴妩媚的面庞,早在祭



第二百二十六章 艰难皇嗣(十四)
    垂拱四年九月十一,秋色渐深,雷电轰鸣,暴雨如注。

    大明宫前,青砖红木的丹凤楼依稀可见,雨幕充塞天地,纵横数百丈的广场,闻声不见人。

    门楼上,一排乌黑的唐字旌旗向下垂落,皱巴巴一团,裹在朱红色的旗杆上。

    五个门洞都开着,门洞一丈高十丈深,每个门洞外面,站着两排十名甲士,穿戴着斗笠蓑衣,风卷着大颗大颗的雨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身体,啪啪作响。

    “贼他妈,这鬼天气”

    蓑衣用处有限,雨水很快浸透了全身衣裤,风一吹,透心凉,甲士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壮小伙子,打着哆嗦,骂骂咧咧。

    “你,瓜怂,前面去”最右侧门洞有个甲士,长得最是高壮,被一脚踢到前头扛风。

    甲士打个趔趄,老实站在最前头。

    他不敢骂人,也不敢骂天,眼睛迷茫四顾,像一条没有知觉的木桩子。

    他不属于这里,他已经死了,死法很特别,赶时髦用身体画画的时候,淹死在颜料池里。

    画了二十多年画,头发都熬白了,一无所成,窝囊了一辈子,四十大几了,还是光棍一条,临了临了,把老命豁将出去,当一回网红,好歹凑上年轻人的热闹。

    他使劲儿闭上眼睛,又睁开,将流进眼眶的雨水挤出去,努力保持视野。

    一死就是千年,这里是盛唐,他成了皇亲国戚,叫权策,他的母亲是义阳公主李下玉,唐高宗的长女。

    义阳公主知名度不高,他还有个著名的外婆。

    萧淑妃。

    权策遍体生寒,牝鸡司晨,开天辟地,一代女皇惊艳历史,宝座下堆着不知多少白骨,很不幸,他,他全家,他舅舅全家,他姨妈全家,都是白骨的一部分。

    权策视线垂下,落在握着仪刀的手上,十指修长白皙,皮肤紧致光润,年方十五,正青春。

    蝼蚁尚且贪生,他真的不想再死。

    母亲三十岁才得出嫁,堂堂公主之子,没有恩封,只捞着个左卫亲府的正六品校尉,年龄小,不得势,饱受欺压,因他不能靠近御前,给分派了看守丹凤门的差使,却是够远了。

    啪嗒,啪嗒。

    一行黑衣人踩着没过脚背的积水冲将过来,怀里抱着铜制的方形箱子,长驱直入,甲士们泥胎木塑,一动不动。

    大明宫乃是帝国政治中枢,密谋阴私多不胜数,权策目不斜视,脑子里盘算着怎么保下这条小命,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满身原罪,没有一分钱的本钱,进不得,退不能,只能在进退之间踩钢丝。

    “一切,都看运道了”权策沉声自语。

    日晷偏移,宫墙上号角声呜呜响起。

    申时已过,该换班了。

    接班的甲士站定,权策跟着队伍退往御道边的仗院值房。

    “大郎”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大雨中看不真切长相,急匆匆错身而过,只看到个方面大耳的轮廓,王晖,他的表哥,亲姨母高安公主的儿子,是个七品的勋府队正,比他还惨。

    权策醒过神来,丹凤门守卫,历来是勋府和翊府的职司,自己是亲府的,不能跟着他们走,急转弯向左,奔回亲府值房。

    值房里陈设极简单,几排长条凳,几个火炉,炉子上座着铁皮水壶,壶嘴里噗噗的冒热气,里面人不多,二十来个,显得空旷,没人说话,静悄悄的,权策一脚踏进去,引来众人的视线,很快又转开。

    权策去掉斗笠蓑衣,找了个靠边儿的位置坐下,衣甲里的雨水顺着裤管儿流淌,很快积成一滩水洼。

    “嘿,权大郎出息了,淋这么大雨,这回没哭鼻子”门口又进来一批下值的亲卫,打头的二十郎当岁,趾高气扬,他是亲府中郎将,这一府亲卫的最高长官。

    不少人仰着脖子哈哈笑,有些人眉头紧皱,转过脸不看这边,还有几个面无表情。

    权策四下打量,直到聚集在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才意识到说的是自己,稳稳心神,小心地站起,半弓着身子,“将军见笑了”

    中郎将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既是出息了,那就再历练历练,明日到左武侯卫巡街去”坐在上首的花梨木胡凳上,大马金刀。

    “是”权策老实领命。

    中郎将死死盯着他,脸色渐渐涨红,噌地站起,“权策放肆,以下犯上,左右,拿下他,重责二十军棍”

    权策大惊失色,登时就有两个同袍上前扭住他,架到门外,按倒在地上,七手八脚扒掉裤子,露出臀部,有个黑脸大汉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抡起漆黑的军棍就要行凶。

    “呵呵”

    娇笑声穿透雨幕,一行宫娥沿着回廊袅娜而来,鹅黄色的裙裾飘摇,束胸襦裙开口很低,袒露着大半个胸脯,为首女官,穿着深紫宫裙,挽着粉色披帛,梳着高耸的随云髻,碧玉步摇,眉心点着火焰花钿,杏眼流转,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下权策的臀部,言笑晏晏,“如



第二百二十七章 艰难皇嗣(十五)
    权策到来,令谷州刺史及地方官员措手不及,人仰马翻赶来拜会,却没有见着人。

    绝地出面赔罪,“主人连日驰驿赶路,疲惫不堪,见豫王情状,哀毁过甚,无法见外客,还请刺史及诸位贵官宽宥”

    “执事言重了,却是我等失礼”谷州刺史毕恭毕敬,“请上复权郎君,下官即刻奏疏呈报中枢,请旨遣来御医,豫王殿下定能遇难成祥,转危为安”

    “多谢刺史好意,此事却不必劳烦,陛下早有旨意,宫中上官待诏不日即率御医抵达”绝地予以婉拒。

    “真,天高地厚之恩”

    “陛下慈爱,天地同表”

    ……

    谷州刺史等人强行尬拍了一通马屁,又一阵风退去。

    寝居内,权策在李素节床榻前,探问了伤情,得知暂无性命之忧,松了口气。

    转身看着屋子里按照大小排列的一群男女,颇有些眼晕,这个舅舅的繁殖能力实在太强,生了十五个儿子不说,还抽空生了五个女儿,最小的儿子已有三岁,最小的女儿,却还在蹒跚学步,由乳娘护持左右,怯生生地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个自称表兄的好看男子。

    权策仿佛看到了权箩幼年时,上前将她抱起,转头对李璟歉意道,“表兄恕罪,来的匆忙,表弟表妹们的见面礼却是一样都无,失礼了”

    这二十号人里,只有李璟比他大,而且只有李璟是嫡出,李璟生母,李素节的发妻死于产关,其后李素节广置姬妾,子女成群,却再也不曾续弦。

    李璟苦笑摇头,说实在的,看到大名鼎鼎的权郎君出现在他面前,他很是花了番功夫才将他与自己的表弟关联起来,“表弟客套了,都是至亲,繁文缛节不提也罢,你是个有福的,你到来之前,恰好来了两位游方的神医,出手诊治了一番,若是不然,父王……”

    权策在小表妹拍在自己脸上的小胖手上亲了一口,逗得小丫头咯咯笑起来,稚嫩的脆笑声驱散了愁云惨雾,福气什么的,倒是不必推脱,那两个神医,有一个是无字碑的卜月。

    权策微微笑,拍拍李璟的肩头,擦了擦小丫头嘴角边的口水,似是对她说,似是对李璟说,又似对所有人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人,上官待诏已进入谷州境内,一辆马车,五百羽林骑兵,约莫两个时辰后,能抵达渑池县城”外厢传来绝地的声音,来此之前,他们安排了人手在要道守候。

    权策微微愕然,他带着随身护卫一路疾行,却只比上官婉儿早到大半天,显然上官婉儿也在加急赶路,这份情,却是要承下。

    “准备一下吧,知会地方官员,一起去迎一迎”权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李璟一眼,一样的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可是不能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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