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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夺储风云(二十五)
    太初宫,麟趾殿,皇嗣李旦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金色笼子,里面那只金黄色的山湖鸟,一动不动侧躺着,它自从来了麟趾殿,一点食物都没有吃,仅有的体力甚至支撑不起厚重的眼皮,乌溜溜的小眼睛只露出一小半,喉嗉部位起伏不停,秀美的双腿不时乱蹬两下,已在弥留之际。

    李旦就这么看着,山湖鸟渡过了最后的半个时辰,眼睛阖上,柔顺亮丽的金黄色羽毛散乱蓬松,失去了光泽。

    山湖鸟死了。

    李旦取下鸟笼子,隔着密密的金黄色笼子窗棱,注视着它良久。

    山湖鸟是母皇的,活着是母皇的,死了,也仍是母皇的。

    李旦怔怔出神,权策也应当是母皇的,他为何能活得那么久母皇即位之前,他饱经磋磨,可称九死一生,母皇即位之后,虽备受信赖恩宠,但却从来不缺少挑战和敌人,没有一日停止过斗争,也没有一刻享受过安乐尊荣。

    母皇想要的,便是这样么必生则死,必死则生,让子侄臣僚,在龙椅之下各自为敌,向死而活

    李旦轻轻将山湖鸟捧了出来,手不自觉地颤抖,他落地便是世间最尊贵的一群人,过的却是世界上最苦难的日子,笼罩在强悍母亲的阴影之下,他习惯了顺从,习惯了眼巴巴的期待,不敢表露丝毫才能,也装作没有一点进取心。

    却原来,自己从来都走在错误的路上,母皇想看到的,是他自己动手去抢,去捍卫。

    “来人,摆驾仙居殿,山湖鸟已死,向母皇报讯”

    李旦来到仙居殿的时候,武后面前正摆着一份奏疏,令她心情躁郁,上官婉儿自然阅览过这份奏疏,眼观鼻鼻观心,双唇紧闭,不复往常活跃。

    闻报之后,武后轻哼一声,“宣他进来”

    李旦入殿,禀报了山湖鸟死讯。

    武后微一沉吟,“罢了,逝去了也好,这鸟儿忠贞,可厚葬之”

    “是,母皇,儿臣以为,扶国公进献山湖鸟,足可表归附诚意,儿臣笨拙,只听闻朝议以为以蕃将领万骑,可别开生面,泉献诚福薄,无缘此等荣耀之事,可令拓跋司余代之,同收怀柔远夷之效”李旦少见地说了一长串的话。

    武后轻轻唔了一声,“你所言有些道理,不独山湖鸟,拓跋司余统领西羌与吐蕃结下血仇,成我剑南与吐蕃之间屏藩,功在社稷,以他为万骑,却是妥当”

    “只不过”武后瞥了他一眼,“任命不当在此时”

    李旦听出武后言语间有些教导之意,百感交集,“儿臣思虑不周,母皇恕罪,泉献诚为国捐躯,尸骨未寒,确实不当在此时提及接任者”

    武后摆摆手,笑而不语,李旦只说到了表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高居帝位,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非同小可,拓跋司余乃是再分明不过的权策人马,若是此时任他担任腹心要职,落在朝臣眼中,不免会产生些联想,以为武后有所倾向,大大不利于查探人心真相。

    “母皇,儿臣还有个小小提议,既是山湖鸟象征精忠,又相貌富贵,何不以此鸟赐予来朝外藩,以为训诫”李旦小心翼翼地道,他今日说话实在有些多,他自己心中如同擂鼓,惴惴不安。

    “此事倒是可行,朕稍后会做安排,你退下吧,这段时日,且好生将养,莫要过多劳心”武后悠然点头允准,却没有将这份差事顺势交与李旦,话语间还点了他一句,令他保持安分。

    李旦惶恐,拜伏在地请罪良久,才一身萧索退出大殿。

    武后看他远去,良久才喟叹一声,这幼子终于醒过神来了,只不过却仍看不通透时机,她此时不会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夺储风云(二十六)
    如意元年腊月十五,望日大朝。

    朝臣散官,宗室公卿鳞鳞齐聚,横有数十丈,纵有数百丈的武成殿,竟无虚席,人数之多,比之于正旦大飨,亦不遑多让。

    权策作为正二品文散官,席位在二品实职官之后,在三品实职官之前,以他分野,前方是宰相和部堂高官,坐而论道治国,节镇一衙,散官多是年高德劭,后方以佐贰官侍郎居多,或是寺卿监令等次一等的堂官。

    在公卿勋爵班列,年轻面孔不乏其人,在文武朝臣序列,环顾左右,他舞象之年的年纪,却是凤毛麟角。

    净鞭九响,仪仗森森,武后的大驾翩然而来,自她金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武成殿大门口的龙首道上,殿中侍御史扬声高呼行礼,群臣避席,俯伏而拜。

    武后缓步入殿,高昂着头,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身后侍从如云,香气氤氲。

    “陛下,陛下,皇嗣之位不可废,皇嗣乃是陛下亲子,世间天理自有孝道督管,若改立他人,陛下之晚年,何处能觅得安宁,陛下三思啊”

    武后的脚步为之一顿,凝视着裙下不停叩头的白发老臣,一脸鸡皮,齿牙脱落,挣扎到这殿中参与朝会,怕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声先声夺人,武后思虑了片刻,仍是记不起他的名字,看他出来时候的班次,应当是太宗、高宗时期的原封伯爵。

    “老人家高寿,且请珍惜,朕不欲夺南极仙翁之美”

    南极仙翁,便是俗称的寿星,这话说得温煦如风,却夹着冷刀子。

    那伯爵许是叩头太多,晃晕了头颅,武后自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竟然猛地扑了上来,抱住了武后的双腿,武后还没什么,她身后的上官婉儿却惊叫出声,厉声呵斥,“大胆贼子,竟敢犯驾,左右将他拿下”

    殿前千牛按刀而入,将那老伯爵拖了出去。

    武后全程未出一声,轻轻拂了拂裙裾,面色如常,脚步声缓缓,口中清亮吐音,中气浑然,有金石之声,宣判了那老伯爵不同凡响的命运,“伯爵老而弥坚,为国效忠之心不减当年,虽欺君犯上,朕不忍加罪,朕闻崇敏于将作监试制以三和土铺路,坚如铁石,筑成之后,可用数十上百年,与国家有大利,伯爵既是血犹未冷,便去将作监,为一挑夫,功成之日,朕会晋爵一等,以彰赏罚”

    “陛下宽仁,赏功罚过,臣等躬逢盛世明君,幸何如之”率先跳了出来大唱赞歌的,竟然是天官尚书豆卢钦望,铁杆的皇嗣党羽,李唐大统面临千钧一发的生死考验,他也抛掉了半生节操,生杀操在武后之手,此时再犯拧,只是自找麻烦。

    群臣被强力带走了节奏,只好随之俯首拜贺。

    武后抿嘴而笑,不置一词,缓步走到正四品来俊臣旁边,才开金口道,“世人误会来卿多矣,都道你是酷吏,专为权贵恶犬,岂不知,来卿更是敢为人先,敢言人所不敢言的诤臣”

    来俊臣浑浑噩噩离席跪拜,他知道自己上了那份奏疏,只不过,是在奏疏已经呈递到御前之后才知道的,吉顼收买了他的心腹书吏朱南山,模仿了他的笔迹,强逼着他做了废黜皇嗣的首倡之人。

    事已至此,否认已然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自速其死,来俊臣横下一条心,且先认下这一遭,山水有相逢,总要一日要让那吉顼付出惨烈代价,“臣不敢当诤臣,只是皇嗣在位已久,于朝政久无建树,于施政无所裨益,且多番泥足深陷,几成罪恶渊薮,扰动朝局民心,无德无才,不足以为天下训,请废皇嗣,重立储君,合天理人心,臣为御史,匡正有责,若朝议以为臣所言不当,臣愿负其责”

    听了这番有理有据,有强硬却也留了退路的话,武后为之莞尔失笑,御史风闻言事,不以言获罪,来俊臣却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还避重就轻,将建议重立庐陵王掩盖了起来,集中火头针对皇嗣,真真是机关算尽,却又岂能如他所愿,“来卿奏请废皇嗣,重立庐陵王,众卿意下如何”

    话音落定,朝中立时沸腾起来,不少大臣养精蓄锐,蓄势待发已久,一跃而起,在大殿中回响的声音,几乎可将来俊臣弹成筛子。

    “臣以为,来俊臣居心险恶,暗藏奸佞,有意挑起纷争,坏我大周国计民生,其心可诛”

    “臣有确凿证据,来俊臣之二十六房小妾,乃是前谋反奸臣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夺储风云(二十七)
    武后说她要去笑一会儿,翩然而去,望日大朝不了了之。

    她人虽走,却借权策之口,宣示了自己的无所畏惧,不受束缚,磅礴气势充塞天地,礼法祖训,全然不在她度中,也不足以影响她的决断。

    姿态不可谓不刚硬,落脚到储位之争上,决断却是没有决断。

    如此硬中带软,暧昧不清,为朝臣留下了无限可能,自武后临朝称制以来,朝堂之风便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野性勃然,能在此厮杀场屹立不倒之人,都是老于争斗,经历过几番浮沉,有几分手段傍身的,储位大事,朝议未能定案,朝臣血液有的变热到沸腾,有的变冷到结冰。

    这是个危险而又充满刺激的信号,文攻无果,接下来便是盘外的武斗了。

    权策念完武后想让朝臣听到的三句话,懒理满大殿的阴沉算计,自顾自转身,当先出殿,葛绘等人年轻,腿脚灵便,此时也没了那许多顾忌,撒腿就跟了上来,立时便带动一片,洋洋洒洒,颇有些气势。

    朝局敏感,朝臣神经紧绷,与他没有干系的,全都稳着不动,以免遭人多心误解,天授元年的进士,有资格参与大朝的人数颇是不少,在葛绘等人影响下,几乎全数与权策走近,即便都是青壮年,腿脚便给,仍是走了一会儿才走到尾声,刘幽求紧接着就举步跟上,李尚隐却也不谦让,两人相对冷哼,各自占据御道一侧,将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之间的不和暴露无遗,唯有崔湜在两边都能说上些话,面带着尴尬的笑意打圆场。

    “甚好,如此看来,权郎君不会再出外了,老夫改日邀约他浮三大白”宰相首席的岑长倩,捋着三缕美髯长须,老帅哥脸上笑意浓浓,看破又说破,嗓音委实不小,这是个姿态,这位稳字当头,为官成精的宰相,这一回怕是与权策一样,不会再作壁上观。

    “相爷所言极是,早先权郎君惜字如金,只肯传出些断句残诗,令人颇为不满,如今数月经年,不闻佳句,口中有臭,才觉当初身在福中不知福”在朝中愈发透明的苏味道,也出奇地开口了。

    “苏相爷口臭,怕与权郎君诗词无关,而是闭口禅修炼太久所致”给事中李峤阔步自后方走上前,迎上苏味道,凛然不惧,他因党附武三思做了炮灰,遭贬安东都护,与魏元忠同时回朝,眼前风雨骤起,这一回,他要选择更坚硬的靠山,“魏王殿下,臣手中积压了几份弹章,拿捏不定轻重,冒昧奉入府上,请殿下指教”

    武承嗣阴沉的脸上露出沉沉的笑意,“一起参详”

    说完举步离开,如同风雷动,呼啦啦带走了殿中大半数的朝官。

    落在最后的朝臣无不忧形于色,一言不发的武三思,神情晦暗难明。

    腊月十五日午后,给事中李峤连续上四道奏疏,弹劾天官衙门,春官衙门,冬官衙门数十名中下级官员履职不力,事证确凿,请有司详察处断。

    武后诏准,暂停涉案官员职务,令御史台磨勘情弊,依律发落。

    御史台当日便将一干官员打入制狱。

    十五日夜,上清观起火,百年古刹付之一炬,主事道官司马承祯并不在道观内,宗正寺不问情由,连夜派人赴长安,将其捕拿,沿路有道士阻拦执法,引发械斗,长安留守府发兵镇压,屠戮道门弟子数百人,司马承祯在混乱中被惊马践踏为肉泥。

    十六日,有数十零星百姓到宫门前请命,求立武承嗣为皇太子,武后不见,令岑长倩处置,岑长倩将这批百姓押到左监门卫把守的宫门前,厉喝此辈刁民欲坏我皇嗣,返身便走,门前府兵走出几个兵痞,谤讥嘲讽,刻意激怒百姓,至拳脚相向,百姓嚎哭,奔走喊冤,遭监门卫以闯宫之罪,悉数格杀。

    当日午后,夏官尚书娄师德弹劾金吾卫将军武懿宗,声言其克扣贪墨军资,武后令彻查,结果未出,其子落入吉顼设下的圈套,遭到牵连,罢官去职。

    当日夜,被捕入秋官衙门大狱的殿中侍御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夺储风云(二十八)
    北塞,云州城边境,自从令狐伦到此地担任都督,与同期出任涿州都督的郑重携手合作,强势进取,与突厥军队针锋相对,虽杀伤不重,军功不显,甚至不时会有战败的消息,却遏制住了默啜可汗的扩张野心,脚下的边境,以往尽是断壁残垣,荒芜的农田,如今却是干枯的草场,将大周子民护卫在了身后。

    鸿胪寺卿邓怀玉带着庞大辉煌的仪仗护卫站在边境线上,旗幡猎猎,绵延出去数十里,作为大周的最高礼宾长官,他已经连续奔波在大周的南北边境,小的藩属国和部落,以及内附的羁縻国,可以交由副手去迎接,吐蕃,契丹和后突厥,这三家却是怠慢不得,他有些感激吐蕃大相论钦陵提早出发,若是不然,他怕是分身乏术。

    令狐伦尽起云州大军,两翼护卫,在四周数百里铺设了哨探,后方安排了陷阵伏兵,随时处于警惕状态。

    “令狐都督,默啜是来朝贺的,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邓怀玉见状苦笑,他是不信默啜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袭击迎接使团的钦差。

    “邓寺卿有所不知,突厥诡诈狡猾,无所不用其极,与中原人仁厚敦善完全不同,对他们无论多么小心都不为过”令狐伦神情严肃,不改初衷。

    仁厚敦善邓怀玉想到朝中血染风波,心情沉郁,闭口不再多言。

    说话间,远处烟尘大作,马蹄声如惊雷,白色的旗幡铺天盖地,乌黑一色的骏马在天边拉起了一条漫长的黑线,地面为之剧烈震动,后突厥广袤草原的统治者,大周北疆最强悍的敌人,默啜可汗到了。

    邓怀玉扬起手轻挥了一下,随行的仪仗队伍奏起了厚重激越的迎宾曲,教坊司舞姬翩翩起舞,他们的舞姿和穿着都融入了突厥的风情,穿着胡服马裤,舞姿娇艳柔美,带上一丝豪放粗犷,别有韵味。

    默啜是个大胡子,体态雄壮威猛,目光犀利有神,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欣赏着为他精心准备的别致舞蹈,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下官鸿胪寺卿邓怀玉,奉旨恭迎可汗“歌舞既罢,邓怀玉快步来到马前,深情肃穆,躬身作揖。

    默啜可汗脸色一沉,当场就要发作,他身边一名干瘦的贵族扯了扯他的衣袖,好悬按下了他的火气,只是冷哼一声,“久闻中原人重礼仪,你见到你那女皇上,也敢如此简慢不成”

    ‘“可汗容禀,陛下凤飞九五,总统万方兆民,乃天下至尊,迎接可汗之礼仪,亦曾亲开金口过问,虽不敢当盛大,应可算诚意拳拳,至于下官礼数,可汗亲来朝贺陛下,用心极善极美,乃万民乐见之事,居功至伟,下官不敢乱了礼数,以伤可汗勋劳“邓怀玉未曾有一字提及,内里却骨鲠斑斑,你来朝贺了,你就是臣子,尊卑有别,不可能大礼参拜。

    默啜可汗死死憋住一口气,挥鞭策马,不顾所谓礼节流程,欲径直闯入国境,令狐伦却是不答应,振臂高呼迎敌,鼓角声起,云州军齐齐压上,成两军对垒之势,默啜勃然大怒,那干瘦贵族又拉了几下默啜的衣袖,这一遭却是无用,默啜扬起鞭子就是一顿痛打,打完之后,默啜换了个人一般,笑容满面,“本可汗不远千里,来给大周女皇帝贺喜,礼节简陋,本可汗不予追究,这刀枪剑戟的,又是作甚本可汗虽然宽宏,尔等切不可欺人太甚”

    这等倒打一耙,邓怀玉也只有生受了,不给台阶,这位可汗怕也下不来,拖上令狐伦,极没有诚意地请罪告饶,将他迎入云州城。

    宴席之间,默啜倒是没有再出幺蛾子,宾主尽欢,酒酣耳热之际,吐出一句不晓得是醉话还是真言的话,“本可汗有女,美貌无比,乃是草原明珠,愿与大周皇家子弟联姻,结永世之好……”

    “……条件,条件是,助我获取松漠之地……固我汗位……”

    语毕,呼呼大睡。

    邓怀玉与令狐伦对视一眼,惊骇莫名,松漠之地,乃是安东都护府一部,实际上,却掌握在契丹手中,这个交易,兹事体大,攸关军国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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