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乡多宝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英渡
沈砚下令众军就地生火,卸开军饷熬粥赈灾,又寻得一个知书的先生,代他写了两封信,着一前哨快马进城,一封转给建州知府,一封交由驿卒进京带给言浚,请他将此地情形奏禀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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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顺便讨饷。
他将御驰马留在营中,随便牵了匹枣红老马,带着十一进城溜达。日当正午,街面上行人不多,唯有一个摊子前围着许多人。
沈砚好奇心起,和十一凑上前去看热闹。原来是个十六七的少年,头插草标在卖身。十一悄悄道:“爷,自来只见女子卖身,原来男子也有干这个的。”
沈砚笑道:“蠢材,若是没有卖身的男子,馆子楼子里那些小倌儿何处来的?难道人人都是罚没的官奴不成?只是年纪这么大了,才出来卖身,倒真是少见。”
他不愿引人注目,便命十一去打听。后者挤进人群,与那人嘀咕几句,只见少年忽然跪倒在地,向他磕起头来。
“叫你问问情况,你怎的让人给你磕头!”沈砚微微不悦,“这孩子膝盖都摔烂了,这可是你的罪过!”
十一扁着嘴嘟囔:“爷,您先问清楚,再怜香惜玉不迟!我可没叫他跪,是他自己一听我问他怎么回事,不等说便没完没了地磕头作揖。”
沈砚敲敲他脑袋:“就你话多!到底怎么回事儿,可问清楚了?”
十一道:“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也是难民,也不葬父、也不葬母,就是活不下去了,想求人买下他,得口饭吃!”转转眼珠又道:“爷,您可别管这事儿!咱家已有了一个了,若再添一个,非打起来不可!”
沈砚斥道:“胡说什么,萧索岂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即便买了他,也是带回去做小厮,何况爷几时说过要买他了!再说,你把爷当什么人了,难道看见一个爱一个,统统拉回家么!”
十一垂头丧气,觉得自己分外委屈,从前他可不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倒是没拉回家,都是春风一度无有期,只怕大街上十个好这口的人里,有五个都说和他这样那样过。
他闷闷道:“爷,做小厮也不成。这人长得不赖,只要您领回家,让他扫茅厕也有两分嫌疑。萧公子瞧见,心里肯定有想法。您还是别管闲事了,听他说话可粘乎得紧,沾上就甩不脱了!”
沈砚哼了一声,道:“本将军倒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叫你这小子管头管脚。不过你说得也有些歪理,不管就不管罢!”牵着马走出两步,又回头吩咐他:“不买好歹给点儿钱吧。你去,悄悄给他几两银子,别叫他粘上了!”
十一点点头,又折了回去。
他这里乐善好施做好事,萧索那边却是度日如年、煎熬万分。
原本他已静下心来,谁知关进去没几日,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放出去,到第四日上,连欧阳旭都出狱了。狱卒一趟趟过来放人,却丝毫没有轮到他的迹象。
萧索坐不住了。
更令他惊心的是,他发现所有关进来的试子都是多人混居挤在一间大牢房里,只有他住的是单人小间。
这在狱中尤其是羁押重案要犯的刑部大牢中绝非好兆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跑剧情,没有恩恩爱爱啦~
萧索遇见沈砚,太概花光了所有的运气……
第28章真相重重
战事紧张,耽搁不得。沈砚赈过灾,下午便带着众军继续向泉州府进发。路上零零散散,尽是搭伴逃难的流民,妾妇将雏鬓有丝,情状甚是凄苦。
他虽有心,力却不足,总不能将粮饷尽数散人。为今之计,只能追本溯源,快快将这群为祸一方的海盗尽数剿灭才是正途。
这日行到福州府,只见城外密密匝匝缀满了蓝楹花,映着青砖黛瓦,颇有几分江南韵味。只可惜街市寥落,人影稀疏,满目荒凉。
沈砚索性再走一程,到沿海的江阴县驻军,又命副将即刻传信与泉州总兵,令他带当地军士在沿线设防,再遣一队人乘船到孤悬海外的平潭县驻军,形成三面夹攻之势。
以今时今日的航海能力,海盗们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瞅准时机便上岸劫掠一票,绝不可能走远。如此布防,他们若再来进犯,必讨不了好去。
沈砚自己则带着十一去了江阴县衙拜会,在人家的地面上行事,还是要低低头才方便。谁知县衙却空空如也,连一个守门的衙役都无,堂内“清正廉明”的牌匾都摔在了地上。
十一里里外外找遍,也未瞧见半个影子:“难道这江阴知县怂包到如此,竟卷包袱逃命去了不成?”
沈砚摇头道:“地方官守土有责,不管有错没错,逃了就是死罪一条,留下还能多活几天,应该不会贸然逃走。可这人都去哪了?”
话音方落,忽听“啪嗒”一声响,似乎是木牌、木棍之类的物件掉地之声。沈砚眼尖,猛然瞧见廊柱后、案台下,露出一角云纹织物。
他使个眼色,十一立刻轻手轻脚踮上前,猛地将人拉了出来:“你是谁,为何躲在此处?”
那人吓得面色惨白,脸如死灰,两手抱着一只装筹子的签筒,瑟瑟发抖:“黄天菩萨,天阳大仙,小的上有七十岁高堂,下有三岁小儿,求您饶了小人性命罢!”口里嘟嘟囔囔,两边嘴角都泛出白沫来。
沈砚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丢在地上训斥:“你身为江阴知县,竟如此贪生怕死,龟缩在案台之下,满嘴里求告,是何道理?”
那人爬到他脚边,拉着他衣摆不住磕头:“大仙明鉴,小人当真不是知县大人。段知县硬给小人套上这身衣服,自己带着家眷逃命去了!求大仙饶小的一命,放了小人吧!”
沈砚讶然,将他拉到右手边的椅子上坐着,道:“你不必害怕,本将军是朝廷派来剿匪的,不是什么大仙。此间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且细细说与本将军知道。”
十一厉声补了一句:“若有一句不实,当场将你宰了!”
那人浑身一抖,立刻出溜下椅子,又磕起头来:“小的拜见将军,万万不敢撒谎,万万不敢!”
沈砚觉得他甚是滑稽,禁不住扯了扯嘴角,清清喉咙,道:“嗯,你快说吧。”
原来前年八月曾出现过一次天狗食日之象,当地有个叫连肃的人便大肆宣扬此是天命示警,寓意着王朝更替,又说自己通道术,曾得高人传授天书,是来解救众生苦难,度化凡人成仙的。
连肃早年学过变戏法,很会故弄玄虚、玩弄障眼法。加上东南一带百姓素来迷信,甚是笃信这等妖异之事。因此不出三个月,便聚集了一群人,自称天阳教。
他们先时不过是银子,传传教法,忽悠更多百姓入会,后来竟勾结土匪流贼,渐渐成了气候,开始转战海上,四处打家劫舍。
沿海一带百姓深受其扰,报官却也无用。日复一日,众人不堪其苦,又看见加入天阳教的好处,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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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外合,伙同这群海盗贼一起劫掠起来。
两三年时间,此地百姓能逃的都逃了,还有大半未逃之人也做起在家的强盗,跟在正经海盗身后捡漏得利。
那一日,这些人胆大包天,一时激愤,竟攻占了县衙。
此举吓得知县魂飞魄散,好容易脱身,立刻找来一个替死鬼,自己拾好细软,带着八房妻妾逃命而去。
沈砚原本以为只是来剿匪的,哪知这些海盗与当地民众都成了同气连枝的一伙人,这可着实棘手。论理,法不责众,渔民他不能追究;但论事,若不惩戒这些渔民,则威信无以立,海盗更无从剿。
他回到大营时,还在思索今日之事。想着想着,十一便走了进来:“爷,外面来了个人,要求见您,说他有灭海盗的法子。”
沈砚忙命请进来,一见来人面貌,着实吓了一惊:“怎么是你,你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几日前救济过的那个卖身少年。
萧索在刑部大牢关了几日,眼瞧着瘦下去一圈,愈发显得形容凄楚、神态可怜。他的衣服大约没当到好价钱,这些天狱卒送来的饭,不是干得咬不动的馒头,便是稀得不顶饱的清粥。
这日不知上午还是下午,他正裹在被子里睡觉,想要省些体力。外面过道上忽然传来“嗒嗒”的脚步声。
一个狱卒走到他门前,高声喊道:“穷酸,有人探监!”
萧索莫名其妙地爬起身,只见外面站着的,正是几日前便已出狱的欧阳旭。他身边还跟着一人,紫黑长袍、头戴巾冠。此人萧索也识得,是那日在春缘茶舍说书的王铁嘴。
“萧兄恕罪,这是家舅父。”欧阳旭歉然道,“先时在龙门前看见萧兄与沈将军同行,便猜到了萧兄身份。后来找萧兄听舅父说书,也是想散播些沈将军身边人也来听书的小道消息,借此招揽客人。此事是我的不是,请萧兄勿怪。”
萧索眨眨眼睛,将他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所以他是说当初在贡院中,他与自己搭讪,说沈砚的种种,都是故意为之。后来自己去寻他,和他在茶舍中听书,也是顺了他的心思。此事定是被他添油加醋传了出去,还不知外面怎么编排他。
他皱眉点了点头,试图消化此事,心里又惊又叹京都当真不是好待的地方,遇见的人都如此计谋深远,遇见的事都如此一波三折,连吃个茶、听个书,都有这许多内情。
“萧兄?”欧阳旭试探地叫他。
萧索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欧阳……兄,今日你与令舅来看我,不知所为何事?”
王铁嘴笑道:“我今日是应初明之请,来给萧公子做保山的。公子在此关了这许多时日,想必也盼着能出去。初明说你在京中没有亲戚,所以无人来保你出去,便想请我来管一管这闲事。”
萧索淡淡笑说:“多谢二位一番好意,学生感激不尽。但保山还是罢了,学生还是愿意在此等着。此事并非学生所为,朝廷定会还我清白的。”
欧阳旭又与王铁嘴劝了他几句,萧索执意不肯。二人知道他大约是恼他们先前利用他之事,便也不再多劝,悻悻告辞而去。
今日大约逢运,萧索还未缓过心神,外面又来了一位探监的客人。此人萧索也见过,便是当初刚到京城时,设下宴席请沈砚的梅七梅公子。
他穿着水红袍子,里面一件白绫裙,右手拿着块手帕捂在口鼻上,仿佛这刑部大牢里有甚要命的瘟病似的。
梅七款款而来,带了一只食盒,向他笑着点点头:“萧公子想必还认得在下吧。”
萧索隔着栅栏拱拱手:“在下与梅公子素昧平生,不过一面之缘,梅公子竟在学生身陷囹圄时来探望,实在感激不尽。不知梅公子此来,有何事交待?”
“萧公子直率,我也不绕弯子了。”梅七笑道,“我今日来此,是奉了王爷之命,一来看看萧公子,二来想帮一帮萧公子。”
“学生区区草芥,岂敢劳王爷挂心!”萧索还记得,此人当初是要拉拢沈砚的,想来不是什么好人。
梅七了然:“我知道,萧公子是沈将军的心头宝,自然等着沈将军来搭救。但恕我直言,沈将军此刻远在东南剿匪,此事他未必知道,即便知道,一时半刻也回不来。我不妨把话说得更明些,纵然他能回来,将你下狱是皇上的意思,他不会也不敢违背圣意,只能舍弃你了。”
萧索心中一刺,冷起声音道:“梅公子这是何意,为何要离间我与沈将军的关系?”
狱中不知何处飘来森森冷风,梅七拢拢衣衫,道:“萧公子别恼,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王爷觉得公子青年才俊,想要帮你一帮,不愿你被虚情蒙住双眼罢了。沈将军风流之名京城无人不知,今日或许待公子好,也不过是一时之兴,更不可能为公子得罪皇上的。萧公子此次入狱,那是让皇上吃味儿了,并非真有什么过错。沈将军自然猜得出皇上的意思,定会顺水推舟,遂了皇上的心意,牺牲公子的。”
萧索默然良久,坚定道:“我不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是吗?”梅七哂笑:“那萧公子可知,沈将军在泉州,已另结了新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颗柠檬,吃完换糖。
第29章一厢情愿
萧索心烦意乱,辗转反侧,一夜无眠,耳边尽是梅七的话,蚊子似的绕来绕去。
“那可是南疆番国的孩子,风流妍媚,连我梅七都自叹不如!”
“萧公子若是疑心,自可以写信去问,看看是真是假。听说沈将军待他极好,打仗都要带着他,令其随侍左右,形影不离,亲热厚密,丝毫不避嫌疑!”
“其实萧公子应知,沈将军心爱之人乃是言御史,番子也好,你也罢,又有何区别呢?不过是个消遣罢了。”
“萧公子,你可知昔年言御史在京郊遇刺,是沈将军不顾性命,挡在他身前替他挨了一剑,才保得性命?”
“怎么,萧公子竟不知此事?我还以为你们无话不谈呢!”
“萧公子可别这样看我,究竟我与你并无仇怨。我是王爷的人,对将军并无半分企图。我今日来说这些话,只是不想你被蒙蔽双眼,看不清事情真相罢了。这也是王爷的意思,他是真的看重你。虽然你们未曾见过,但萧公子的名字,可早都飘到王爷耳朵里了。你若愿意,王爷愿救你出来,全当结交你这个朋友。”
“算了,萧公子,你自己好好想想罢。若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可以随时托狱卒传话给我。王爷爽侠,素来好管不平事,定能助你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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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索连日不曾歇好,饮食也不足,狱中又寒凉阴森,加上担惊受怕、心情起伏,他那单弱的身子哪里禁得住,咳了一夜,终于病倒了。
在此关了大半个月,一堂未过,连个来审他的人都没有。狱卒除去送饭,也从不理会他。这一病,竟无一个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窝在墙角,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好容易捱到人来,却不是别个,而是将他批捕的言浚。
萧索晕一时、睡一时、梦一时、醒一时,乍看见他,还以为又是梦境。言浚也不走、也不恼,就站在那里,一身雪白云鹤袍,与黑漆漆的牢狱格格不入。
好容易看清来人,萧索慢吞吞地翻身下床,跪在他面前,叩首道:“学生萧索,见过御史大人。”
“起来罢。”言浚负着手,长身玉立,自有一段威严气势。
萧索却未动,倒不是赌气不想动,只是病了许久、四肢乏力,实在动弹不得。“不知大人找学生何事?”
“你病了?”言浚已察觉出异样,回身喝问:“看管他的狱卒何在?”
那狱卒见御史大人亲临,早已在旁侍立,听见问,忙回话:“小的马平,正是管他的狱卒。”
言浚冷然道:“人犯病了,为何不请狱医来看?舞弊案是皇上下旨刑部与御史台同勘的大案,萧索乃本案重犯,你等如此怠慢,若耽误了查案,担待得起吗?”
狱卒忙磕头顿足地告罪,将萧索扶到床边坐着,又急急跑去请狱医。
言浚回来说:“本官此来,是有些事想问你。”
萧索垂目道:“大人有话,问便是了。”
言浚坐到桌边,开门见山地问:“那个撞死的试子李凤城,你可识得?”
萧索点点头:“有过几面之缘,却未说过话。他……”
“怎么?”
“他似乎对学生的误解颇深。”
言浚正色道:“你可知此案牵涉有多深广?凡是微有嫌疑的,都抓了进来。如今那些不能证实的人都放了出去,只你和几个确凿的作弊之人还关着,这也是有缘故的。那个李凤城留下的手书里,指名道姓地说你是走了门子的考生。批捕你的文书,是圣上下旨,刑部签发,谁也没法子更改。”
“他怎能……”萧索猛地站起身,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忙又扶着墙坐了回去。“学生与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怎能如此陷害于我!捕风捉影的谣言如何信得,他……他……”
“你莫要激动。”言浚解释说,“原本他的指证没有实在的物证,也不打紧。但偏偏你是今科选出的头名,这便有了嫌疑。”
头名……
他还以为自己此次必然名落孙山,岂料是头名。寒窗苦读二十四年,屡试屡败,今日中得头名,却又落得如此下场,当真可笑可叹。
萧索苦笑道:“敢问大人,清者如何自证?难道只因今科有人舞弊,头名便要获罪吗?那天下能作好文章的,岂非都有作弊之嫌了?学生的卷子清清楚楚交了上去,值不值这个头名,是不是阅卷官放水,大人调出来看看便知,又何必问呢。”
言浚却不顺着他的话说,默了默,道:“你的清白,本官倒不怀疑。只是有几句话,要同你说一说。”
“大人说罢。”
言浚不疾不徐道:“沈文玉这个人,说聪明也聪明到二十分,说笨却又笨得了不得。皇上的心意,他明白,却又不明白。他只知皇帝喜欢他,却不知这份喜欢容不得他再对旁人动真心。”
“他只晓得皇上是天子,不能任性,更不能动真心,因此便觉得自己与谁好,皇上都只会不悦但不会真的干预,以落下后世史书里的骂名。从前他身边莺莺燕燕环绕,皇帝任由他疯是不加,可他却不知,那是因为皇上心知肚明,他不过玩乐,并未动过真心。
“咱们皇上一生克制,唯有在这些事上,轻易不肯让的。沈砚此次这般大动干戈地将你救出,替你洗了冤屈,又将你带进府里,竟是正正经经地过起日子来了。他是个率真的人,喜欢了就不愿藏着掖着。可他这份率真,也是他最昧的地方。你们也不想想,皇上他自己得不到的,岂能让你们轻轻松松得到了,还这般日日现在他眼前?
“说到底,当局者迷。沈砚虽聪明,也敌不过这一个‘情’字,终究他也不是神仙,不能读心,更不能未卜先知。他寻思皇上会如以前那般,对他身边的人毫不干涉,所以肆无忌惮地和你厮守,却不知他日日红光满面,分明是将恩恩爱爱摆在了脸上,皇上看在眼里,再加上暗中听到的关于你二人的汇报,心中早已不满。
“偏生沈砚又拗得不行,本官曾屡屡告诫他,皇上这次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让他千万留心,别张扬。他只不放在心上,成天五迷三道的,如今只得和你说。想来风里言风里语的,你也听说过不少。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传言也未必尽是不实之语。皇上是真属意于他,并非一时兴致,你明白吗?”
萧索一怔:“学生……明白。”
言浚接道:“你既明白,就该知道在这个世上,无论你做什么事,只要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就都不算错;若是逆了皇上的意思,那不论你做什么,就都是错。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明白。”
言浚点点头,甚是欣慰和聪明人对话,总是省力的。
“你既然都明白,就不该做错。你和沈砚之间,本官不便评论,那是你们的私事。但是为了他好,也为了你好,本官劝你不要再如此,否则今日是你遭殃,明日便是他倒霉了。”
不要再如何?
言浚自觉已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但萧索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言浚暗暗叹了口气,道:“你若愿意离开沈砚,本官可以助你洗冤。你若不愿意,自然也随你,但那时,本官想帮你,也真无能为力。毕竟谁也不能和皇上作对,反之,和皇上作对绝无赢的希望。”
原来是为此。
萧索扯了扯嘴角:“难为贵人们看得起学生,不约而同来探望。走或不走,学生只听将军的。”
言浚气结,面色冷了两分,语气却还是淡的:“你怎知这不是沈砚的意思?人心隔肚皮,怎知他不想让你走?你忒也冥顽,纵然你将此身舍了不要,难道就忍心让他跟你一起死?你可知他这般违逆圣意,为的并不是你,也不是你们那点情意,为的只是被皇上任意摆布的那点不甘心而已!”
换言之,他不一定真的爱你,只是叛逆的心思作祟,非要和你在一处,以此表达对皇上无声的抗议罢了。
当真如此么?
不会的,他信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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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萧索抬头望着他,“学生可否求你一事?”
“你说罢。”
他眼里有言浚羡慕、却又不敢直视的光,那种光叫作赤诚。言浚不由得想到沈砚,他眼里也有令人心惊的光,热忱的光。
他们当真是天生一对,合该在一处的。行在光下之人,终究与自己殊途。
萧索道:“学生想写一封信,大人可愿帮学生带给将军?”
刑部在押案犯,私自与外界传信,有违律规。
言浚想了想,回头吩咐人拿笔墨纸砚来,点头道:“你写吧。”
萧索支持到桌前,走笔写了一封信,递给言浚:“多谢大人。”
言浚却道:“本官须得阅过,方能替你传信,否则有帮你串供之嫌。你可愿意?”
“大人看吧。”萧索又坐回床板上,左右那封信里不过是问候之语,以及他扯的一个谎谎称自己平安无恙。
“本官的话,你也再想想。”言浚转身欲走,却又被他叫住,“还有何事?”
萧索不放心,想想还是叮嘱一句:“请大人不要将这里的事告诉他,学生多谢大人。”
言浚不禁一笑:“他早已知道了,不过难为你虑得周全。这信,本官必帮你带到。”
“大人说什么?”萧索一把扯住他的云鹤袍,在上面留下一个灰色的指印,“大人恕罪,学生……大人方才的话,能否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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