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乡多宝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英渡
此乡多宝玉 分卷阅读14
“萧公子纵然要读书要强,可也不必太拼命了。你若将身子熬坏了,他日纵然金榜题名,又有何用?”
萧索心虚地红了脸,从袖中取出那本绣像图,道:“将军,此书是沈公子昨日送到学生房里的,想是拿错了。学生……特来送还。”
十一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笑嘻嘻道:“啊,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拿错了,本是给将军的,竟送到萧公子那里去了!”
沈砚踹了他一脚,没有反驳。
萧索顶头炸开一颗雷,竟是他的!那他是……怎么会呢?可他看这样的书……难道他真的……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一席饭用得尴尬万分,萧索对着眼前焦黄喷香的小米粥屡屡失神,竟溅出两颗米粒到沈砚碗中。沈砚则频频借低头喝粥的空当,偷偷窥视面色分外平静的萧索。
十一挠挠头,觉得事情似乎不像他想的一般。看来这药,下得还不够重!
沈老太爷大丧,按涿阳习俗,应当请班唱晚戏,以示敬神驱鬼之意。沈砚早请人订下两班小戏,在府后的水亭中搭台。
日影西斜时,戏台已经搭好。沈砚特地命十一以散心为由,将萧索带到廊下清静的隔间里,自己应付往来亲友。待忙完,已是月影团团之时,沈砚又命管家在外照应,自己踱去萧索的隔间。
为了应景,戏台上唱的皆是祭扫、孝子、飞升一类的故事。正唱到《琵琶记》中《扫松下书》一折,沈砚便走了进来。
萧索起身行礼相迎,坐下只听台上人唱道:“只见黄叶飘飘把坟头覆……”又念道:“如今这年头,这姐儿们是不出嫁,爷们儿不正儿八经地娶媳妇,这兔子可比王八多得多!”
沈砚吓了一跳,竟不知十一下的药如此重,转头看萧索,见他清秀眉弯微微蹙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不明白似的。
沈大将军壮着胆子,向他那边挪了挪,右手搭在两人身后的椅背上,作出一副安静看戏的模样,眼神却不住向旁边飘。
萧索一心挂在那句念白上,细细咀嚼绣像绘本上的章句,念着“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一句,不觉痴了。
沈砚作乱的右手缓缓慢慢向那边移,他身上的梨花香萦萦绕绕飘进鼻端,不禁心神驰荡,色向胆边生,一个造次,搂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更新!
这章应该叫“沈大将军的扑倒计划”。
第10章帝王之心
萧索竟未闪躲。
沈砚手心微微出汗,力气大了怕捏疼他,力气小了又怕他挣开。想沈大将军浪荡半生,何时有过如此进退失据的窝囊情形!
萧索侧脸看看右肩上搭着的禄山之爪,望着戏台默了默,淡淡道:“将军如此,不妥。”
沈砚这些时日被他吊着,饥鼠一般抓耳挠腮,早已耐不住了,微微颤着手,搂得他更紧些,喉咙上下动了动,心一横,索性直言相告:“本将军是武人,一向直白惯了,不会拐弯抹角。我素性好这个……改不了了。你……你是如何?”
“学生……”萧索定定望着前方,“学生不知道。”
沈砚大喜,不知道总比不愿意好,不知道便是有了一半可能!他恋恋不舍地放开他,想再握握他那双细手,终究还是忍了回去,未敢造次。
萧索坐得笔挺,由始至终不卑不亢。
散戏后,沈砚张罗送客,闹到半夜方毕。萧索默默回了卧房温书,心里却一直不静,总是想他说的话,肩上像燃着一把火,烧得厉害。
又过一日,京中传来消息,说言浚大人升了正三品左都御史。沈砚修书一封祝贺,命十一送到京城,顺便问问他“冒领恩赐银”一案的圣旨何时能下来。
若没有皇上的谕旨,他无权去府衙查案。无论明旨密旨,总要有个旨意在手里,才好行动,否则府台陈几顾也不会配合。前次圣上虽然给他一封手书,可短短三行字的申斥,他也不敢擅用。
十一便又风尘仆仆进京,好在越州府距京师不远,官道也好走,快马三日可到,不算太劳累。
倒是言浚体谅他,一见便笑问:“沈文玉越发会折腾人了,命你来回跑。区区小事,何必特特地送封信来?本官记得他从不喜闹这些虚礼的!”
十一拱手道:“大人才能出众,越级升任都御史,如此大喜,岂能不贺!”
言浚摇头笑道:“连你小子都学油滑了!哪里是本官才能出众,不过是皇上看本官拮据,赏了件新官服给本官,结果下面人拿错了都御史的服秩。君无戏言,礼部郑大人又给本官说了句好话,圣上不得已,才勉强将这官位赐给本官了而已。”
十一有些傻眼,从古至今,还从未听说有这样升官的,只得点头道:“嗯……大人鸿运当头,当真无人能及!”
言浚道:“鸿运当头?此事都已成为京中的笑谈了!”拿起桌边一封信,套上一只大信封,封上朱蜡,道:“行了,回去跟他说这故事罢。顺便将此信交给他。记住,不能落在他人手上!”
十一接过,方欲告退,又听他道:“对了,希声这几日总念叨你,回去前,去看看她吧。”
十一应声而去。
言浚望着他退走的背影,想起那日朝堂上的情景,又不禁一阵后怕。皇上的意思,他在翌日便明白了。
那日早朝前,他捧着云鹤朝服,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圣上亲赐,不穿是不给他脸,必定触怒圣颜;但这官府的品秩又与他的官位不符,穿上恐是僭越之罪。
还是希声,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油圈,眨着大眼睛笑他:“穿新衣服多好啊!我也想穿,可是没有!”
言浚忽然明白过来,旁人想穿却没有,他既有,只怕不穿也得穿。纵然犯下僭越之罪,那也是皇上让他犯的,若不穿,天子一怒,他恐怕要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言御史真的穿着云鹤袍上了朝,满殿文武纷纷侧目,指指点点却不敢明着问他。人人心里有把算盘,言浚并非妄人,如此做,想来别有内情。
他们哪知道,言浚的背都让冷汗打湿了。
一时皇帝升御座,看见他的衣服,甚是满意地问:“言卿,你今日怎么穿了一件云鹤袍上朝?朕记得,按你的品级,当穿孔雀袍吧?”
言浚忙叩首告罪:“臣逾礼僭越,罪该万死,不敢请求宽恕。但臣有下情,请皇上容禀。”
桓晔端起案前的茶盏,慢慢呷了一口,道:“卿有何话,直言便是。”
言浚措辞再三,终于道:“回皇上,昨日臣面圣时,蒙皇上体恤,赐了两套新朝服。臣当时内心激动,只顾着感沐天家恩德,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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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看看。回家后,供奉了香火,才发现,竟是两件云鹤袍。”
他话音刚落,商淮已跪地请罪:“皇上恕罪,是奴才一时疏忽,奴才罪该万死!”时机拿捏得一分不早,一分不晚,恰到好处。
言浚忙道:“错拿衣裳本是寻常事,都是微臣得意忘形,未曾查看。只是这朝服乃圣上所赐,臣不敢不穿,因此今日便穿着来了。微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殿中个个敛声屏气,算不准圣意如何。
皇上顿了顿,向着下面胡子花白、老态龙钟、双眼炯炯有神的一人问:“郑卿,你是礼部尚书,最懂规制。你看此事,如何处置好?”
郑铎字刚声,是三朝元老,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人,自然明白此事乃皇上授意,不过做戏而已。
他此刻只可说好话,哪里敢拆台,因道:“回皇上,所谓‘君无戏言’。不管是不是错拿,既赏了,便没有改口的理。但大人的官位,穿云鹤袍,亦于理不合。老臣斗胆,请皇上晋言大人官位!”
桓晔还未开口,吏部尚书刘玉舟先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郑大人之言,实有不妥。言中丞身为御史,却连一件官袍都看不分明,实在失察!有罪不罚,反而加以晋封,于理不合。若人人都以此机巧手段晋封,吏部将再无法度可言矣!”
工部侍郎陈几道附议。
大理寺卿卫岚亦道:“皇上,晋封确有不妥之处,不如恩威并施吧。”
桓晔搁下茶杯,沉声道:“传朕旨意,晋言浚为御史台左都御史,加三品衔,赐服云鹤袍。言浚另有失察之罪,着罚俸一年。”看了眼刘玉舟,问他:“刘卿,如此,可好啊?”
刘玉舟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告罪:“皇上圣明,微臣愚钝,请皇上恕罪!”
散朝后,百官皆来道贺。
言浚一一应承,心里却另是一番滋味:对于他这样的穷官而言,升官还在其次,罚俸可是要了他的命!
众臣散后,卫岚迎上来笑道:“言兄,恭喜,恭喜了!”
“晓风莫要打趣我了!”言浚与他一道向外走,“若不是你那句‘恩威并施’,我哪里会罚俸一年!如今我没了俸禄,可要带着希声去你家蹭饭了!”
卫岚道:“既这么着,干脆典了宅子,合家搬到我府上来便是了,何必蹭饭如此麻烦!”
言浚看看他那满面的光风霁月,轻轻道:“晓风惯会玩笑的。”
走到宫外,卫岚上轿前,又道:“抒怀,圣心难测,你可要谨慎!”
言浚微微一笑,目送他离开,心里又开始打鼓。皇上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想升他官职,又怕大臣们反对,才出此下策。但晓风这句“圣心难测”,似乎另有所指。
难道皇上此举,别有深意?
他坐着轿子一路晃到家,换了身家常衣衫,步行走到青桐街,进了饮中仙对面的鸿渐楼。茶博士捧着茶罐步入雅间,向他行过一礼,跪坐在对面冲茶。
言浚接过闻香杯,缓缓一嗅,只觉清香扑鼻、沁人心脾,再接过品茗杯,浅浅一啜,更是醇和温润、四美俱全。
“嗯,新下的破壁茶。”
破壁茶,只在泉州的岩壁上生长,茶树枝桠深入岩石,若要采摘,须先凿开石壁,所以名为“破壁”。
此茶甘醇无双,却最难采,稍有不慎便会凿坏茶树根茎,来年便不再发新茶了。因此,破壁茶素来是贡品,民间少见,遑论新茶。
茶博士笑道:“言大人的舌头,是草民见过最灵的了。”
言浚将茶杯丢进涤方,回来却握住了茶博士的手,温言道:“玉衡,你这里总是如此清静。”
茶博士任他握着手,垂目微笑:“大人身在朝堂,见惯了风云变幻、富贵风流。草民这里只有茶,不过拿着素俭当清静罢了。”
言浚抿了抿嘴角,撩开他额前一缕碎发,拉过他在怀里拥着。一室茶香里,隔着茗烟,他低低叹道:“若是可以,我宁愿选块茶圃,带你归农。”
“草民无福,怕消受不了归农之乐。”
言浚解开他衣襟,俯身道:“你从不说这样扫兴的话……”
出门时,楼下正有几人凑在一处议论,其中一人道:“你们听说了吗?言大人越级升了都御史,却是因为皇上错赏了他一件云鹤袍。”
另一人冷笑道:“云鹤袍算什么!谁不知姓言的是怎么上去的,比那馆子里的小倌儿还能干净几分!皇上成日和他钻一张被子,只怕人家连龙袍都穿过了!”
先一人压低嗓子道:“陈兄,这话不敢高声说的。再说,言大人怎能和小倌儿比?人家可只伺候一个人,那叫御前侍奉!”
一语说得桌上人都笑起来。
言浚在楼边扯了扯嘴角,脑中忽然一片清明自己之前一时愚钝,竟将帝王之心忽略了从袖中摸出一角银子,递给身后人,道:“算他们的茶钱。”
茶博士送他出门,走到桌边笑问:“几位,今日的茶可好?”
先前姓陈的那人拱手道:“是陆宇陆状元啊,小的眼拙,竟没看出来!今日的茶甚好,甚好!”
桌上人听见“茶状元陆宇”之名,纷纷起身见礼。陆宇掂掂银子,笑道:“诸位的茶钱,方才言大人已结过了,且请尽兴罢。”
“陈兄,”先前那人悄声道,“方才的话,怕是给言大人听去了!”
“听见又如何,自己做过的事,还怕人说吗?”
言浚步行回家,给希声买了一只糖人,算算袖中的铜板,微微后悔:方才,着实大手大脚了些!
十一回去将云鹤袍的事说给沈砚,一向大条的人却比言浚明白得快:皇上的深意,分明是警告言浚,这官位是名不正言不顺得来的,他能给,也能!
桓晔更是告诉百官言浚的都御史,是他施舍所得,并非因功受封,谁若趁机攀附,那是不长眼!
帝王之心,岂能忽略!
沈砚拆开信封,见里面还有一只小些的信封,再拆开,正是他心心念念要的,皇上下令彻查“冒领恩赐银”一案的密旨。
至于为何今日方下旨,为何在言浚升迁之后才下旨,他便不想猜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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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交代京中的人物关系,萧大公子的感情戏少了。
第11章三火齐燃
沈砚在接到密旨的当夜,便告诉了萧索。
后者却没有他想象的振奋,不过微微笑了笑。沈砚备受打击,为这一封旨意,他将全部政治身家都押了进去,冒着触怒圣上的风险,却只换来他客气的一笑。
他曾在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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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伎馆里听过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引褒姒一笑的故事。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周幽王难当!
萧索默坐在椅边,垂着目光,参破了红尘一般。沈砚拿他丁点儿办法没有,他自觉已是周到万分,奈何始终打不动他的心。
沈大将军于情场,还从未如此挫败过。
“萧公子,”沈砚挨着他坐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萧秀才!”
萧索抽了抽手,未果,只得道:“将军有事请吩咐。如此,有失体统。”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腾腾窜起的烈火,望进他眼中,问道:“萧索,你到底是如何?难道本将军做得还不够多,意思还不够明白?”
萧索站起身,一揖到底,正色道:“将军所作所为,学生感激不尽。但学生立志功名,心思只在书本上,从未想过其他的。”
“那你现在想!”沈砚脾气上来,用力去抓他手腕,白皙皮肤上立刻映出一圈浅浅红痕。
萧索挣不开,侧开脸道:“学生当以学问为重,其余的事……不该多想。”
烛火下,只见他鼻梁投下的侧影。沈砚的心,也被那一圈暗影笼罩。他拳拳打在棉花上,禁不住烦躁,捏着他下颌转过脸,沉沉问他:“考□□名后呢?难道你一生不想这些事了吗?若是你一生不中,便也孤栖一世吗?”
萧索被迫直视,他眼中的怒火一览无遗。怒火中倒映出的自己,带着几分绝望的意味。他怔了怔,皱眉道:“学生……也不知道……”
他当真不知。
自从十一岁中秀才之后,他的人生便该沿着应有的轨迹,举人,贡士,进士,一步步走下去。可他从未想到,这条路会在最平坦处拐了弯。
从少年神童到落第试子,他经历了常人难以体味的心理落差。由最开始的得意,到初次落第后的错愕,到屡屡不中的失望,到深陷于自我怀疑中的绝望。中间承受过多少屈辱,就立下过多少翻身的誓愿。
风月之事,他不敢想,更没有资格想。他是个落魄潦倒的书生,是个有志难酬的文人。温饱尚且不足,何谈情爱?
他母亲在世时,也曾要给他说亲。他也不过一笑了之。那时的他,只想一朝金榜题名,给这身自小累下的学问,找处用武之地。
到那时,或许能置处齐整的房子,乘顶简素的轿子,娶个贤惠的妻子,奉养年迈的母亲,再添一二子女,便已足够。
可惜,一切犹如幻梦,破灭了。
沈砚实在恼火他的态度,哪怕他与自己大打出手呢!
可他就这样,柔中带刚地站在那,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任你如何,我只面不改色。
沈大将军实在忍够了,一把箍住他双腕,欺身上前,吻了下去。
“你……唔……”萧索终于变了脸色,用力挣扎着推他。奈何实力悬殊太大,纵然用尽力气,却也只有予取予求。
“爷,出事儿了!”偏在此时,十一突然慌张地闯进来,看见眼前景象却傻了眼,“爷,爷爷嗳……”
“滚!”
沈砚按捺着一腔火,冷冷剜了他一眼。十一大眼一眨,只见萧公子两手被他家将军困在身后,仰着身子无力推搡,活像个小女子,而他家将军怒发冲冠,正覆在上面行凶,忙讪讪退了出去。
沈砚按着手中一丛发丝,撬开关隘,拖出一段灵活柔软,细细咂弄。萧索无法抗拒,委屈愤恨,顺着一滴咸苦,尽数滑了下来。
“从未见过你这样爱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知道吗?”他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趁着萧索无力还手之际,一把将他扛进了内室。
十一趴在门外听墙角,也不知里面究竟怎么了,声音竟如此丰富多变。一时严厉,一时又婉转,一时急促,一时又似叹息。
他家将军素日的能为,他是知道的,可那萧公子,可也抵受得住?
也不知过去多久,沈砚冷静下来,看看身边僵硬的人,后悔不已。如此一来,前番做过的功夫,尽付东流了。况且他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死掉半个的模样,着实看得人心里一紧。
他将凌乱的衣衫扔下榻去,拉过锦被给一言不发的萧索盖好,自己草草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门口等着十一,沈砚命两个守卫看好里面的人,才问他:“到底怎么了?慌得这个样!”
十一顾不上闲话,忙道:“爷,刚刚府后走水了!如今火势已救了下去,只是烧坏了马棚、柴棚,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御驰马呛了点烟,也无大碍。”
“好好的,为何会走水?”沈砚皱着眉向后面走,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十一道:“底下人说是柴房里进了火星,遇见下面人藏的一壶酒,就着起来了。”
沈砚冷笑道:“若是寒冬腊月,天干物燥也罢了。如今正是雨季,柴草潮湿,怎会沾上一点火星就走了水?偏巧不巧,就碰上那壶本不该在柴房里放着的酒,未太牵强了!”
“爷说得是。”十一跟在旁边点头,“想来定是那些人狗急跳墙,故意弄了这把戏,也不知是警告,还是真想杀人。”
沈砚走到后院,见一面院墙已被烧毁,玉驰马弯着脖子上来蹭他,样子分外可怜。他顺了顺它的鬃毛,猛地抽出身边侍从的佩刀,顺手一扔钉在了远处葱郁的大樟树上。
树叶簌簌落下,黑暗里不见任何影子。但沈砚心中有数,知道那树干定已染上血红。
他对着院外朗声道:“外面不管是哪路的朋友,你们听好了:这闲事本将军是管定了,明刀明枪你们只管来。这等下三滥的招儿,不必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说毕,沈砚回头吩咐十一:“看见了,这就是他们的那点儿能耐。区区鼠辈,不足为惧!从今日起,将侍卫们分成三班,日夜轮流巡查,再不许有今日之事!”
十一领命,立刻安排侍卫巡护、家丁上夜,又亲自带着一群小厮拾房子。众人见到方才一幕,心气奇高,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沈砚甚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一圈,才回卧房去。看守的侍卫说里面安静之极,毫无动静,他又不禁惴惴。
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屋,撩开帐幔,里面躺着的人似乎睡着了,合着眼,呼吸匀长。沈砚小心翼翼地褪下外袍,拉开一角锦被,动作极尽轻微地滑了进去。
萧索不曾睡,缓缓张开眼睛,面向里侧,并未看他。此时此刻,他有一种女子卖身求荣的感觉,这让他无地自容,难以自处,甚至厌恶自己。
可他又能如何?是自尽还是苟且偷生,是恨他还是隐忍原谅?他以为他会一死明志的,但是他没有。
他心里是屈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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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除却屈辱,还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羽毛撩拨着心尖,酝酿已久的情绪,不知不觉中已慢慢发酵。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沈砚,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二十四年来寒窗苦读的圣贤书。
他只觉得,一切都打碎了。
就在这样的破碎里,他竟寻到了一丝小小的喜悦。
“睡不着?”沈砚长年带兵,比任何人都警醒,自然能察觉到他是假寐。
萧索久久不言,直到沈砚都快睡过去了,他忽然淡淡问:“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
沈砚以为他恨死自己,再不会搭理自己了,没想到还会同自己说话,忙凑近些,拉开一缕湿润的发丝,温声道:“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萧索盯着床架边月华漏进来的光斑,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道:“将军,你放我走吧。”
“胡扯!”沈砚黑暗里捏了捏他耳垂,“你是本将军的人,哪儿也不准去!你没看今晚他们纵火那架势,怕你一踏出这门便要横死当街!”
那也不错。萧索想。
沈砚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因又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事儿自古常见,皆因你读书读迂了,才当作要死要活的大事。既然有人生来如此,说明此道亦合乎于自然之理。你们看的那书上不是说了,道法自然,顺天应人。连帝皇公卿都如此,何况你我。只要此事顺应己心而不干涉旁人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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