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乡多宝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英渡
萧索也是一怔,如此说来,当日言浚来狱中探望,说沈砚早已得知自己下狱一事,因此才使他来劝告,让自己识相些,早些离去也不至于丢了体面,这一切竟是作假?
“那是我误会了。”他如今已明白了言浚的一番苦心,若早能彻悟,又何须别人扯谎来骗自己离开。
沈砚一把抓住他手臂,眼中盈满希望:“是你误会,不是我错。你现在知道了,能不能……我是说,是不是可以回来?”
萧索蹙着眉笑了:“将军,你在想什么?你我是永远不可能的了。我离开你,也不是为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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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为不爱你也不需要你,你可明白?”
分明是夏日里,沈砚却如坠万里冰雪之中,冷得彻骨。
他一分分松开手,推开碗筷,侧过脸道:“你走罢,以后别来了。也不必报恩,我不受。”
萧索默了默,拾好东西,起身而去。
方转过拐角,只听背后传来沈砚的声音:“你可知?恨便是爱!”
萧索呼吸一滞,忙扶住墙壁,凝神缓了片刻,踉踉跄跄向外跑去。八宝在街边的大树旁等他,远远瞧见灯笼下他家公子摇摇欲坠地正朝这边走。
“公子!”他赶忙上前去扶,“你这是怎么了,敢是头风又发作了不成?”
“没有,我没事。”萧索倚着轿子,黑暗中滚下两行清泪,“我只是……罢了罢了,回去罢。”
沈砚尚且有人可以倾诉,他的满腹愁肠又与何人说?
他前脚走,阮桐后脚去了刑部,一并跟着的还有十一。大抵都知张云简今日不在,所以不约而同地趁这个空当来探监。
沈砚正歪在角落里出神,忽闻有人呼唤,回头只见阮桐泪眼婆娑地站在那里,“你们怎么也来了?今儿可真热闹。”
十一苦着脸说:“爷,你放心,属下一定救你出去!”又发狠道:“张云简这个混账王八,我迟早一刀结果了他,看他如何再做恶!”
“别胡说!”阮桐嗤他,四下张望了一圈,悄声说:“这里是刑部,给人听见,倒霉的是将军。”
沈砚爬起身,拍拍阮桐的肩膀,道:“亏你还有情有义,想着来看我。只是如今我倒了,你跟着我没好处。不如趁我这一时还有神,替你谋个好去处,你就走了罢。”
“我不走!”阮桐含泪,“将军你别赶我,无论如何我是不走的。你救我之恩我尚未报,我对不住你!”
“一个两个,都要报我的恩。”沈砚扯扯嘴角,“偏在我落魄时如此!”
阮桐抹抹眼泪,安慰他说:“将军别说丧气话了,还是快想个法子出去才是!”
“正是!”十一也道,“皇上虽羁押了爷,到底也没处置。张贼……尚书纵然手眼通天,也得看皇上的脸色行事。属下已打探了,听说南安使节抓住公主之死做文章,逼着皇上了一半儿的岁贡,他们可占了大便宜!”
沈砚看看阮桐,点头说:“大约他们早已有这个心思,否则为何送完亲迟迟不走?只是公主的确是死了,咱们没理,这案子怕是翻不过来了。你今日来了也好,我正有话说。你回去告诉宗喜,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变卖了,田庄房子也都典出去,得的钱分成三份,一份你们大家分了,一份你保管着将来留给希声做嫁妆,剩下的都给萧索。至于我,只怕也活不成了。等我死后,你也不必治丧,将我抬去化人所化了,找个僻静地方扬了完事。”一语说得阮桐又滴下泪来。
十一大为不满:“爷说的这是什么丧气话!如今案子还未定,分什么家私?皇上宠您,必舍不得杀您的!再说,萧索那个忘恩负义的,凭什么留钱给他,还不如买了粮食喂狗!”
沈砚捶他一下,沉声道:“以后不容你再骂他!现在好好的,咱们自己不分,难道要等着抄家之时让人家来抢么?只怕到那时,想分也没的分了!”
阮桐哽咽道:“将军别说这话了,依我看,此事尚有余地,还不至如此。咱们顺着那对儿蜡烛查查,定能脱罪的!”
“不行!”沈砚坚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抱歉抱歉。
第99章为谁奔波
那对红烛是沈砚大婚之日,萧索赴宴时所赠。
沈将军心肝送的贺礼,家下人不敢怠慢,管家宗喜早已亲自捧着送到沈砚面前。后者一见,又是叹又是愁,默默了,锁在床头贴身的小柜子里。
当日南安公主过门后,沈砚便将正房卧室让给她住,也不与之同房,每日只在小书房下榻。不知她如何寻到的那对红烛,许是瞧着上面雕龙画凤的图样好看,闻着又有异香,一时好奇,便点了。
恰巧那日沈砚去正房取军情文书,见着公主摆弄那蜡烛,忙扑灭火苗一把夺了过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自此再不将其放在卧室,而是拿去了小书房。
此等事原本无甚要紧,沈砚也未放在心上。次日公主的侍女回报,说公主不思茶饭、心慌气闷。他还只以为是女子身体娇弱,夜里着了风,或是被春夏交季的时气所感,不过小恙,并无大碍,请郎中来开两服药调理调理便可痊愈。
哪知堪堪几日光景,公主便卧床不起、面如死灰,周身气力尽消,神也如着了魔魇一般,张着口、直着脖说不出话来,看样子已死了大半。
不等沈砚请来御医,公主已暴毙而亡。
众人不敢明说,背地里却都猜公主是被邪祟所扰,勾去了性命。偏生南安国素来笃信鬼神之说,也有许多女子远嫁的传言,虽是无稽之谈,但此时却被人翻出来做文章。
沈砚顾不得整治底下人的舌头,南安使节已怒气冲冲地找来了。大家厮闹一场,终于惊动官府。京兆府尹高笠见此案干系甚大,不欲沾惹,便推诿说人命大案,按律下面的衙门无权审理,需上交大理寺处置。
故此,公主的遗体便被大理寺的衙差强带了去,一并连伺候过公主的人也都下了狱。沈砚还未弄清事情的缘由始末,众人已似一阵风般吹来又卷去,只剩他一个在原地纳闷了。
如今此案要翻,非从那对蜡烛入手不可。但若要查蜡烛,势必将萧索牵连在内。沈砚认罪,并非是相信此事乃萧索所为,而是无论结果如何,沾上此事都很难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他不想让萧索卷进漩涡,因此一力承担了罪责。
既然如此,他又焉肯再以红烛翻案。
然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心里打算的是一样,身边人阳奉阴违的又是一样十一回家便将沈砚悉心着的蜡烛找了出来。
阮桐直接去了萧索家,进屋落座,也不喝茶,开门见山地问:“萧公子,南安公主是不是你毒死的?”
“什么?”萧索莫名其妙,皱着眉否认:“我毒害公主?我何曾……我为何要毒害公主?你今日专程赶来,竟是来问罪的?”
阮桐心里有计较,并不拿出蜡烛来,只一口咬定是他:“你不用和我赖,我已拿到了证据。将军对你一往情深,待你恩深义重,把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哪只你如此丧心病狂,竟学那中山狼,要置将军于死地!”
萧索再好的性子,也不禁光火,何况他一向耿介,更是容不得旁人妄加此罪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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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沉下脸来,肃声道:“你所言之事我一概不知,沈将军如何与我无关,我也不清楚他如何。别说我好好的没必要毒害南安公主,即便有动机,我也不屑于做此事!”
更何况做不来,当初陆宇要挟他给沈砚下毒,他尚且无能为力,遑论今日情境!以他的胆小、正直、道德操守,以及人生信条,绝做不出这等枭雄行径。
阮桐细细观察他的反应,心中信了一半,拿出红烛来问他:“你既说不是你,那你又如何解释这蜡烛是怎么回事?这烛芯可浸泡过十几种致命毒草制成的药汁,公主便是点了你送的蜡烛而被毒烟熏死。难道你不知道吗?”
萧索闻言一怔,不禁讶然:“我……当真不知。”脑中灵光一现,忽又问:“将军他可知此事?”
阮桐冷笑道:“自然知道,还不许我们过问呢!”
一语冰住萧索,他跌在椅上,沉默半日,抬头问:“我也要调查此事,你们能否让我一起去查?”
阮桐等的正是这句话,当即道:“自然无不可,只是此事要瞒着将军,你……”
“放心罢。”他笑笑,“我不会说。”
他自然不会说,否则何必做戏去狱中落井下石。
有萧索相助,此事便容易许多。他虽不是甚达官显贵,但总好过一介白衣。而且他认识大皇子,又不知为何颇得重视,很能说上几句话。大皇子虽不能躬亲查案,但有他的令牌在,出入各处都方便些。
那对红烛原是从南城蜡油店里专门定做的,萧索同十一、阮桐找过去时,那店铺却上了板,倒像是关张不做的样子。
三人未找到蜡油店店主,只得去隔壁打探消息。原来这隔壁便是聚义茶行,当初萧索摆摊时,曾给老板写过店名。如今他高中状元,曾经不值钱的笔墨也水涨船高,一字可卖十两银子。
萧索进了清水衙门御史台,连房舍都赁不起,却不知外面的人已靠模仿他的字迹发了家。那茶行老板将他先时给写的大字装裱一番,供在堂上招揽生意,效果竟还甚好。
老板看见活财神,喜得一张胖脸包子般挤着,谄笑道:“状元公仪表堂堂,一副飞黄腾达的福相,小人早已看出来了,果然没有错认。状元公今日贵脚临贱地,不知有何吩咐?”
十一闻言翻了个白眼,阮桐却还微微笑着。
萧索讪讪道:“店主谬赞,本官愧不敢当。今日原是来找隔壁蜡油店店主的,不知他为何没有开门做生意?”
老板挑眉说:“怎么,大人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阮桐忙问。
那老板在萧索面前颇有些卖弄,听见问方故作神秘地说:“开蜡油店那小子姓冯,最是个懦弱无能的浑虫,平日赌钱吃酒,旁的一概不理。好在他家传的手艺不错,还能靠这个混口饭吃。谁知前几日他夜里吃了酒回来,不想掉进那边荷花塘里,竟淹死了。”
“死了?”唯一的线索中断,十一大失所望,“那他家里还有人没有?”
阮桐也问:“你可知他家在何处?”
萧索却道:“此人是自己掉进那荷花池里的,还是被什么人推进去的,可有人看见?”
老板脸色一变,问道:“大人怀疑他是为人所害?”
“我不过随口一问。”萧索忙掩饰。
老板叹了口气,又道:“他死后京兆府带了他的尸身去,各处访查几日,说他是吃醉了酒失足落水而亡,便将案子结了。至于家眷,他倒还真有个娘子,因生得妖娆,举止又轻浮,颇有些名声。他家就在那边小花枝巷里,大人可以去看看。”
萧索闻言,谢过老板,当即带着十一和阮桐去了小花枝巷。
彼时言浚正在观风殿里面圣。桓晔穿着单衣歪在榻上,盛夏时节,却还围着薄毯。殿中盈满药香,桌上除去如山的奏折,还搁着两只小银壶。
商淮将煎好的药倒在碗中,还未动,言浚便抢上前道:“我来罢。”
桓晔点点头,商淮带人退了下去。
言浚双膝跪地,轻轻吹温汤药,服侍桓晔饮尽,又将手帕拿来给他擦拭嘴角,最后掖了掖毯子,方道:“皇上日夜操劳,该趁空多歇歇。国事虽然重要,龙体也要保重。”
桓晔凝眉道:“朕何尝不想垂拱而治,然庙堂之外不安泰,朝堂之内不顺服,叫朕如何能不操心?”说着伸手拿过枕边的奏折与他:“你瞧瞧,这些番子是掐住朕的脖子了,竟敢如此狂悖,真是该死!”
言浚翻开一看,不觉怒火中烧:“南安不过蕞尔小国,仰仗地势之利,竟肆无忌惮到这般地步,要我朝其岁贡,日后只献香料,连互市交易也要减税,真是贪得无厌。皇上切不可答应,否则其他藩国都会心存不满,边境就要不安了。”
桓晔愁容满面道:“朕倒是不想答允,但去年征胥里安已花了不少钱粮,司天监说今年或许还会大涝,现在国库吃紧、钱粮不足,如何能再和南安开战?他们国中虽是女子居多,然个个英勇,比男子丝毫不差。南安周围又有海域相隔,易守难攻,我朝却不善海战,打他们也非易事。那一带的交趾、爪哇诸国,表面上虽与我国交好,却一直心怀叵测,若真开战只怕也是隐患。况且,此事终究是我们理亏。”
言浚气道:“不过是死了个公主,他们便捏住不放了。国家大事面前,区区一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若他们真的爱惜公主,又岂会命她来和亲!再说,此事究竟是不是我们的错,尚未可知。依臣之见,还需细查才好。”
桓晔冷笑:“怎么查?沈砚当着文武百官、藩国使节之面,亲口承认是他毒死的公主,还能如何查?他可越发能干了,亏朕如此待他,他竟这般令朕心寒!”一口气未喘匀,剧烈咳嗽起来。
“皇上莫急,他只是一时糊涂。”言浚忙替他拍着顺气,又道:“不查是气话,臣明白,皇上还是要细查此案的。到时随便寻个由头,将这事混过去便是。至于沈砚,大不了诌些言辞替他开脱。南安纵然不愿意,许他们些好处也罢了。总不见得他们真敢开战,那也只会两败俱伤,他们可不傻!”
桓晔饮下半杯茶,平复半日,道:“朕也知道,早已暗命张云简去查。只是他素来与沈砚有隙,恐怕不能尽心,你还是要从旁协助才好。对了,那个萧索如今在御史台还好么?”
言浚顿了顿,回说:“此人心地纯良,当日臣向皇上保他之时便说过,将来他或可成为皇上的肱骨之臣。如今他已转了性,不再似先前那般迂阔,渐渐有了格局,忠君之心却未能改,当真可用。至于沈砚,他们二人原不过是一时之情,过后便罢了。听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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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娶妻了,可见是真放下了。”
桓晔点点头:“此人有才干,听说谢逸极看重他,可见朕当初没留错。既如此,你便让他多多参与此事。沈砚的事,他必定上心!”
萧索此刻尚不知情,他也的确上心,正带着阮桐和十一去春缘茶舍寻王铁嘴。
方才他们赶到小花枝巷,听在树下乘凉的街坊说,那蜡油店店主之妻在丈夫死后,便一根绳子吊死了。如今她家里只余下两间空屋,还是赁的。
萧索几经打听,得知这两间房的房东名叫洪八郎。此人他也听说过,正是帮王铁嘴出租房舍的庄宅行牙保。
三人几经周折,终于通过王铁嘴寻到了洪八郎,从他口中又听说那蜡油店店主之妻乃是个水性杨花之人,素日自恃风流貌美,常常招蜂引蝶,与许多人有旧。
萧索辞出洪八郎家,顶着炎炎烈日,同十一和阮桐道:“此人既是水性杨花,又岂会为夫殉情。她的死,必有蹊跷。”
阮桐冷笑说:“这还用猜么?定是那个下毒之人将蜡油店店主并她妻子一道害死了。只是如今线索断了,如何查下去呢?”
“不会的。”萧索坚声道,“事情做了就有痕迹,我们再去小花枝巷!”
时至仲夏,流火铄金,闷热已久的京城,傍晚终于落下一场大雨。
萧索迎着漫天风雨,昂首向前走去,暗暗道:“沈砚啊沈砚,你若真心待我,便好生珍重自身,别叫我担心。无论多难,我定救你出来!”
第100章终究不见
黄梅时节雨水说来便来,千千万万点从空坠下,声势如惊涛骇浪、走马奔雷。
萧索的淡蓝袍子蹭上泥水,浸出一圈圈褐色。他周身淋得湿透,脚步匆匆,也无心理会。后面跟着的阮桐和十一都是一脸狼狈,唯有他,倒像出浴太真似的。
赶到小花枝巷时,大树下乘凉的百姓早已作鸟兽散。萧索只得挨家挨户去敲门,半日方遇上一个和颜悦色、愿意将他们请进家门之人。
阮桐先跑进室内,拧干身上的雨水,扁着嘴抱怨:“什么劳什子雨,偏这个时候下,竟是故意整我来的呢!”
萧索向那主人拱拱手,见其生得仙风道骨,似乎哪里见过的一般,因问道:“老翁看着如此眼熟,我们可曾见过?”
那人拈须一笑:“公子贵人多忘事,自然记不得我了,不过我家主人你定认得出来。诸位稍候,我这便去请他。”说毕,转身请他主人去了。
萧索甚是纳闷,一时半刻却又想不出他是谁,回头再看这间敞厅,只见中堂上挂着一幅采桑图,陈设极尽清雅简素,西面墙壁上却悬着一把剑。
十一悄悄道:“这人似乎不善,咱们还是走罢。”
阮桐摸了摸那剑,取下来刚要拔开剑鞘,忽听外面一个温雅的声音说:“公子莫动,此剑出鞘必见血!”
萧索回头看去,来的不是别人,竟是陆宇:“陆公子,真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你。”眼光一瞥他身后那长须白髯之人,恍然记起:“你是那日大雨中,邀我去小莲蓬巷见陆公子的半仙!”
那人躬身道:“大人好记性。”
陆宇进屋示意众人落座,阮桐与萧索自不客气,十一和那皓首苍髯之人却不肯,只在廊下侍立。萧索无法,也便随他,又问:“陆公子怎生到了这里?”
“这里原是先父的旧邸,我如今无处可去,便退居在此安身。”陆宇亲自沏好茶,递给他说:“上次和你雨天饮茶还是去年的事,竟像隔了半辈子似的。今非昔比,我已是落魄的了,萧公子却鸿运当头,成了御史。”
萧索笑着谦虚:“不过糊口而已,算不得什么。”又道:“我今日来此,是有事相询。此事甚急,实在没有喝茶的功夫。”
“我已听说了。”陆宇点头笑道,“当日沈将军留下那半颗毒丸,本是想要挟我,不让你和他的事泄露出去。但前不久,他命人将毒丸送还给我,我便知你与他分道扬镳了,他是无所顾忌才会如此。既已无所顾忌,承认毒害公主,亦在情理之中。你如今又为其奔走脱罪,可见这分道扬镳是假,一往情深是真。”
萧索也不掩饰,垂头问:“陆公子既已看清了,可否将你所知都告诉我?”
陆宇勾勾唇角,道:“自然要告诉你,不过你需得答应,他朝得势,你要帮我扳倒祁王。”
他如此直截了当,丝毫不顾及阮桐也在场,萧索便不好拐弯抹角,颔首道:“我答应你。”
“很好。”陆宇娓娓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隐瞒。你们要查的,我大约都知道。那个落水淹死之人的妻子,原不是什么贞烈之辈。她的死,深有内情。此人生前最是淫奔,素日招风引蝶不断。她曾有个姘夫,两人常常在城西的淇水客栈私会。你如今去那里查这姘夫的姓名,自然能查出端倪。”
萧索迫不及待,起身揖手说:“多谢陆公子相告,你所托之事我必不忘。事情紧急,我们不叨扰了,这便告辞。”
言罢,他也不顾大雨,带着衣服刚刚干了三分的阮桐和十一,冒雨而去。陆宇身边那老者追出来,给他三把油伞,方送他们离开。
淫雨霏霏,狂风怒号,根本撑不得伞。
萧索在雨中艰难前行,一步步走得颇吃力,直至下午才寻到西城淇水客栈。略一探问方知,原来这里也是施家的产业。
他好言央告半日,那掌柜说什么也不肯将客人登记的名单给他,言称要保护顾客的私隐。他现是私下查案,又不能拿出上官的身份施压,着实棘手。
正无计可施之时,阮桐道:“将军或许可以去求一个人,如果他肯帮忙,此事不难。”
他说的人,是郑岫。
萧索几经周折,打听到郑岫如今在刑部任职,正是该管此事的。他为避嫌疑,并未在白日里去求郑岫,而是等到傍晚,天色擦黑、雨势稍缓,方悄悄登门拜访。
施家财大气粗、富可敌国,置办几所房子便如寻常人扔下两个铜板一样容易,何况郑氏亦是挥金如土的世家大族,并不将此等购买宅邸的末事放在心上。因此,郑岫如今不在郑家老宅居住,只带着家眷仆役在西城他岳家的房产中另立门户。
门上小厮进去通禀,郑岫亲自迎了出来。萧索一路进去,只见四处雕廊画栋、锦绣辉煌,虽在晚间,亮如白昼,其奢华堂皇犹在沈砚的将军府之上,竟似天宫一般。
萧索与他寒暄几句,道明来意,又说:“郑兄现在刑部任职,正是该查此案之人。若能将案情查明,便是解了皇上夙夜之忧,前途岂有不光明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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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岫微笑道:“虽如此说,但沈将军与张尚书的嫌隙谁人不知?弟今在刑部当职,得罪气量狭窄的上官,只怕要穿小鞋,何谈前途?”
萧索又晓之以理:“郑兄出身世代簪缨之族,合家都在礼部任职,根基不可谓不深。兄虽发到了刑部,但明人不言暗语,你我都知这不过是踏板而已。兄将来必是要继承祖业,往礼部里去的。今日得罪张尚书事小,能否顺和皇上心意事大。兄聪颖慧敏,乃是第一流的人才,这一层利害关系想必看得清。”
郑岫朗声大笑,也不答好,也不答不好,只与他说些闲话,随后将其礼送出门。萧索正自着急疑惑,次日清早便有郑门的小厮来家,请他去西城淇水客栈商议要事。
萧索忙穿戴了,匆匆赶到淇水客栈,见掌柜已拿着记档等在那里,却不见郑岫的影子。他也无暇追问,翻开记档一看,上面只记着一个“蓝”字。
掌柜大约是得到授意,对他和盘托出:“此人姓蓝名贵,是城中有名的落魄公子哥儿,有钱时大肆挥霍,无钱时饿上几日也是有的。他最爱赌钱,大人若要寻他,去南城的赌坊一找一个准儿。据说与他常来私会的小娘子,便是他赌友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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