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乡多宝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英渡
他定定心神,提笔挥就一篇文章,从头到尾浏览一遍,觉得甚是满意,便起笔砚以防打翻墨汁毁掉文章拿出沈砚临行前给他的食盒准备吃午饭。
已是正午,外面骄阳似火。考场里试子们汗滴雨下,却只闻莎莎的纸张翻动之声。萧索轻手轻脚地打开盖子,见里面是几个圆形的油纸包。
方才搜检时,那搜检官还曾仔细翻过这油纸,生怕他在上面写了什么作弊的小字。萧索虽然光明磊落,面对搜检官板着的铁面,也不禁胆战心惊,因此并未细看油纸包里面是何物。
如今打开一看,原来是粢饭团裹的腊味。天气炎热,在此一待三日不许出去,大约也只有腊味才能勉强放得住而不腐坏。
萧索从前考试,带的都是硌牙的干粮,还从未如此细过。他倒了杯茶水,咬了一口饭团,想到平时粗枝大叶的沈砚竟能如此细致,不禁衔了几分笑意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只能半夜发糖了!
第21章一眼万年
“好吃吗?”
萧索吓了一跳,谁敢在号房里搭讪?回头看见一双从矮墙边露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饭团出神。
“好吃……”他实在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你……要吃吗?”
这句只是客气,他不是小气的人,但这饭团是沈砚特地准备的,他不想随意送人,况且三日的干粮是有限的,给出去自己就没有余粮了。
“要。”对方只说了一个字。
萧索顿觉为难,只好将手中咬过几口的饭团从底面掰下半块给他。对方迅速接过,一口吞进嘴里,含混道:“嗯,果然好吃!你怎么有功夫准备这个?”
不等他回答又道:“我知道,你家定是京城的吧!”
“这是……”萧索组织了一下语言,“一个朋友给准备的。在下是越州人。”
那人一面咀嚼,一面点头:“我叫欧阳旭,字初明,徽州人。你写完了吗?”
萧索实在无奈,他们不是在考试吗?“写完了。咱们不该说话的吧?”
“没事!”那人摆摆手,“咱们又没夹带,又不作弊,小声点就是了。他们那些当兵的才不管这事儿!你要是手抽筋,你口述,我帮你代写也无妨。”
萧索看看自己完好的手,尴尬地笑说:“多谢兄台,这个就不必了。”
欧阳旭显然不会看眼色,不仅没有闭嘴,反而同他聊起小道新闻来:“哎,你知道吗?这次贡院里有个试子,考前曾被皇上提过名儿!叫什么萧什么……哎,你叫什么呀?”
萧索淡然一笑:“那挺巧的,在下也姓萧,单名一个索字。”
欧阳旭有一双会发光的圆眼睛,惊喜地道:“那你有福了!说不定阅卷官以为你是那个萧姓试子,到时格外照顾呢!”
萧索扶额道:“……多承兄台吉言了。”
他坐回硬邦邦的板子上,想要龟缩着睡一时。欧阳旭却按捺不住一颗躁动的心,扒着矮墙凑过来问:“哎,你进来的时候,看见沈将军了吗?”
萧索竖起耳朵:“哪个……沈将军?”
“这你都不知道!”欧阳旭眼睛嗖嗖冒火花,“就是那个生得特好看,偏偏好龙阳的沈将军啊!听说皇上特别喜欢他,比那什么分桃断袖还厉害呢!”
“是嘛……”
“我这几日在萱花坊一带闲逛,听了不少他的风流韵事!嘿,你别说,他的眼光真不错,相好过的男孩子,个顶个的出挑!有一个叫灵官儿的,可真是嫩啊,水葱似的!”
萧索侧躺在木板上,食指抠了抠上面枣红色的漆,咬着嘴角问他:“灵官……沈将军很喜欢他吗?他生得,是不是很俊俏?”
欧阳旭笑道:“不瞒萧兄说,这灵官儿我见过。若说俊俏嘛,倒也不是多么不得了,比萧兄你差远了。但他唇红齿白,嫩得像块水豆腐!不过嘛……”
“不过什么?”萧索抬起头。
欧阳旭四顾一望,贴着矮墙说:“不过他没戏!京城人都知道,沈将军喜欢的人是言御史。哎,你知道言御史吗?那才叫一个俊呢!”
“……言浚言御史?”
“对,你也知道他啊!”欧阳旭唏嘘道,“这事儿可有一套了。都说皇上喜欢沈将军,沈将军喜欢言御史,言御史他却喜欢皇上!哦对了,还有一说,言御史喜欢的人其实是大理寺卿卫大人,卫大人也喜欢他,只是皇上因为沈将军喜欢言御史而吃醋,故意宠幸了他,叫谁也不敢和他在一块儿!毕竟皇上幸过的人,谁敢动!”
“那可真乱。”萧索淡淡道,“沈将军他……很喜欢言御史?”
欧阳旭点点头:“这个没说的,都知道他爱慕言御史。他这些年找的小倌儿,据说都和言御史有相像之处!唉……说来也令人唏嘘,这俩人关系可好了,明着是朋友,暗里却是求之不得。日日相对,却又无法吐露心迹,可怜呐!”
萧索沉默不语,对面号房忽然传出严厉的一声:“有完没完,你们写完了,别人还没写完呢!烦不烦!”
欧阳旭理亏,缩回脖子,悄声道:“别搭理他,是李凤城,陇西人。他就这样儿,偏激得很,听说发奋要考贡士,快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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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都!”
萧索不敢再说话,心里躁郁,翻腾几个来回,浅浅地睡着了。梦里的他又回到了涿阳,十六年前的涿阳。那时他才八岁,常跟着他爹上山采药。
当初在玉山避难的那个山洞,是他第一次遇见沈砚的地方。沈砚当年也不过十五的年纪,家里给他订了一桩不错的亲事。据传女方人美心善识大体,家里也是书香门第,与沈家门当户对。
沈砚从小便知自己的癖好,为躲避亲事和人逃出家门,想等风头过了再回去。当时他和另外几个同龄的少年在一处,正点着火烤一只野兔分食。
萧索下山时恰好路过他,以及他怀里等着他喂兔肉的少年。匆匆一眼而已,他却一直念念不忘,此后时不时地梦见那一幕。
从前萧索不明白,也未曾在意,只当是自己怀念往昔罢了。后来他和沈砚情意深厚,不,应该是他对沈砚情意深厚。他才恍然,原来当年那一眼,已经注定了余生。
沈砚抱过的人多如繁星,早已忘记当年和他共过兔肉的少年,更别提匆匆与他对视过的萧索。他对萧索的印象,是从涿阳县城,撞马的那一摔开始的。
他正胡思乱想着,希声一只球忽然丢在了他膝盖上:“爹爹,你陪我玩儿!”
“你大侄子什么时候回来?”沈砚坐在台阶上,一条腿直撑到地面,另一条腿屈在身边,坐相歪歪斜斜,是老学究看见必定拿戒尺来打的姿势。
“小抒怀进宫了。”希声男孩子一样顽皮,拍着手里的球说:“他说回来给我买糖人!”
沈砚笑道:“成天吃糖人,牙都吃坏了!”
“不要你管!”小姑娘恶狠狠地撅起嘴巴,“萧叔叔呢?叫他来陪我玩儿!”
沈砚想想那人,一连三日摸不到呢!他憋闷地回话:“他在贡院考试,三天后,不对,该是两天后,就出来了!”
“哦!”希声歪歪脑袋,“小抒怀今天也不回来,他也考试去了吗?”
沈砚翻起身,捏捏她白嫩的脸蛋:“那你不早说,害我白等一下午!”
希声“哼”了一声,叉腰道:“你说什么!”
“小的错了,小的跪安,您歇着!”沈砚打个千,认怂地退了出去。
十一拉着马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迎上去问:“爷,进宫吗?”
沈砚摆摆手:“现在进宫,准没好果子吃!走走走,去礼部,找郑铎去!”
果然宫中此刻气氛阴沉,言浚跪在麟德殿里,神色平静自若,仿佛此刻是他在居高临下看着桓晔。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桓晔高贵的下巴扬着,脸上难得沾染了情绪的痕迹。
言浚缓缓一拜:“回皇上,微臣不知。”
“你不知!”桓晔冷笑,“御史大夫老迈抱病,整个御史台属你左都御史官位高!这么大的事你还敢说不知,朕要你何用!”
言浚面无表情:“启禀皇上,臣的确不知,若不知道强称知道,乃是欺君。”
“哐嚓!”
桓晔随手拿起桌边茶杯掷了出去,茶水溅得四处是,大半都泼在言浚簇新的云鹤袍上。侍从瞬间跪满大殿,战战兢兢、鸦雀无闻。
言浚捡起碎瓷片,用袍子捧着,道:“皇上,贡院里出了这样的事,臣也无法未卜先知。”
“你混账!”桓晔用尽耐性,才没有把手里的籽玉再扔出去。“贡院里飞出近百只鸽子,这是临时起意的事吗?这分明是一早串通好的作弊手段!你身为御史台之首,失于监察,致令贪官污吏肆意横行,手都伸到考场里去了,这是公然挑衅于朕!你还敢在此巧言令色,简直该死!”
言浚却笑了:“皇上,臣有下情禀奏。”
桓晔平息片刻,回头瞥了一眼商淮,后者立刻带着殿中宫女、侍从默然退出。言浚不等他吩咐,自行起身,将碎瓷片抖在桌上,开始脱袍子。
“臣的朝服湿了,请皇上恕臣不恭之罪。”
桓晔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他一步步走近。言浚越过桌案,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竟将他强行拉了起来。
“言卿指的下情,就是这个吗?”桓晔低头看着他解开自己衣襟的手,微微蹙起了眉头。
“请皇上耐心听臣回奏。”话音一落,龙袍亦落在地上,散开一片明黄,像秋菊落满一地,灿得耀眼。
言浚手臂一横,将比他矮不出多少的桓晔抱起来,轻车熟路地进了寝殿。桓晔自小被人事俸到大,丝毫不挣扎,一副看戏的脸色。
寝殿内的龙涎香熏得言浚有些迷醉,禁不住一层层褪了他的衣裳。桓晔抓住他犯上的手,目光危险地道:“言卿,你真的放肆。”
“皇上就喜欢臣放肆吧。”言浚微笑着吻下去,轻轻在他耳边呵气。
桓晔恼羞成怒地推搡他:“你……该死!”
言浚捉住他伸来的手,顺势弯到他身后,倾身上去,笑道:“臣即便死,也得先伺候完皇上再死。”
“混账!”
“谢皇上夸赞。”
“别……”
“别什么?”
“文玉……”
作者有话要说:
甜腻腻,他笑得甜腻腻~
第22章墙里墙外
萧索揉着眼睛醒来时,号房里已变了天。穿甲的兵丁进进出出,看得人皮紧。外面吵吵嚷嚷,隐约能看见许多穿官袍的人影。
“要交卷了吗?”他问隔壁。
欧阳旭如许多试子一般,正蹲在板子上扯着脖子向外看,闻言回过头:“你可算醒了,方才出大事了!考场里冒出一群鸽子,也不知是里面放出去的,还是外面放进来的!”
“鸽子?”萧索一脑袋问号,“有人舞弊吗?”
欧阳旭摇摇头:“还不知道呢!唉,可惜,可惜!说不准此次考试要废了,可惜了我这篇锦绣文章!”
萧索看看外面的葭莩灰,已经过了搁笔的时间,却迟迟没人来敛卷子。他打开自己的文章,从头到尾又检查一遍,稍稍放下心来毕竟文章好坏作不得假。
“哎,他看你呢!”欧阳旭忽然凑过来,眼神瞥瞥对面。
李凤城鹰一般的眼神射过来,像要在他身上灼两个洞。萧索莫名其妙,自己与他素昧平生,有何深仇大恨,能让他露出如此仇视的目光?
众试子心中惶惶时,言浚正跪在地上给圣上穿靴子。桓晔好整以暇地系上颈边一颗扣子,睥睨着脚下,问:“言卿还有何话讲?”
“皇上,”言浚抚着他的一角袍子,“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此事既已发生了,也无法扭转。不如按兵不动,看他们如何动作。”
话虽如此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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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地知道此事有多难。贡院飞出近百只鸽子,周围老百姓争相观看,不到一个时辰已传遍京城。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扰乱科举秩序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皇上的面子挂不住了。这次科考是皇上特旨加考的恩科,他们不仅作弊,还如此堂而皇之地作弊,分明是在打皇上的脸,已经触及到了皇权的底线。
桓晔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方才却气得连杯子都砸了,可见他心中的愤怒已累积到何等程度。但是他还是要忍,也不得不忍。
可人总有忍无可忍的时候,言浚清晰地看到,他眼里刚刚被自己扑灭的火焰,又烧了起来。“皇上,此事要处置不难,但现在处置,此次参加科考的数千名试子,可就尽皆毁了。”
桓晔一言不发,胸口起起伏伏,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言浚忙晓以大义:“皇上爱惜人才,天下皆知。此次特旨加开恩科,无非是要将天下有才德的文士都拢进朝廷,给他们施展抱负、为民造福的机会。若因此事,将数千名试子都处置了,将来还有谁来参加科考呢?”
“须知这些人不是普通的试子,他们是各县筛选出的、才德兼备的、颇有名望的文人。他们若因此事受牵连,恐怕我朝会掉进人才凋零的境况。何况放眼朝野,如今有多少人对皇上存着二心。皇上若要培植……选拔几个纯臣,须得忍耐一时,从宽处理此事才好。”
桓晔起身走到窗边,沉默片刻,回头道:“卿有一句话,说得甚是有理。此次选出的试子,都是品学兼优的人尖儿。既如此,为何会出现集体作弊的情形?一二人或许有之,近百人同时作弊,未太巧合了些!”
言浚忙道:“皇上圣明,这正是臣的意思。此事背后必有隐情,或许……还牵涉不少官员在内。如果现在就处置,这线索便断了。倒不如宁耐一时,暗暗访查,得打草惊蛇。”
桓晔点点头,应了。
入夜时分,宫中传出一道旨意,却未处置任何人,只命秦欢将此次捉到的鸽子,尽数送到宫中去。
与此同时,桓晔又命巡城御史在各街市贴皇榜,称大内针功局要给番邦属国赏赐□□绣品,现缺缝人两名,令京中所有通刺绣者,限期三日,交一份绣品进宫参选,中选者不仅能进针功局受封,还能得到赏金百两。
彼时沈砚正在礼部尚书郑铎家中,老头子听说此事,拈着花白胡须点头道:“皇上圣明,有君如此,我朝焉能不兴盛啊!”
沈砚眉头紧蹙,催他:“尚书大人方才的话还没说完,这赞美之词,是不是到了朝堂上再说?”
郑铎笑道:“文玉莫急,皇上的意思,这不是很清楚了!”
“清楚?”清楚什么?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在贡院里考试的萧索,万一皇上动雷霆之怒,将此次试子都下狱论罪,那可乖乖不得了。这家伙简直是灾星附体,一难还比一难强。
今日下午,他正在军营里练新兵,耳聪目明的沈三儿忽然跑来,说贡院里出事了。他急得无可不可,立刻去找言浚打探消息。
言浚没等到,他又转道去礼部衙门找经办此次恩科的总考官郑铎。谁知礼部乱哄哄闹成一团,尚书大人却不在衙门里。下面的小书办说他突发旧疾,回家歇着去了。沈砚又马不停蹄,跑来尚书府“探病”。
郑铎压根儿没病,不仅没病,还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一副向天又借了五百年的模样。沈砚虽然纳闷,却也不好拆穿,寒暄的话绕来绕去,总算绕到了贡院里。郑铎刚刚要说点有用的,外面小厮忽又跑进来,将宫中传出的旨意说了半日。
他急得要上树,这里老头子还慢悠悠的:“皇上这不是没处置,只是命人拿了鸽子而已。此举正是不想牵连无辜的意思。只要文玉你挂念的那个小学子没作弊,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怕什么!”
沈砚唉声叹气道:“大人这话说得太轻松了,沾上这种事,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况且现在闹得这么大,就算皇上想息事宁人,只怕也不得不考虑民意,严办此事!”
“你就放心罢!”郑铎晶亮的眼睛眨了眨,“咱们皇上圣明得紧,定不会让清白之人蒙冤!此事闹得舆论沸然,当务之急是平息物议。皇上在此时下令选拔刺绣能人,不正是在转移话题嘛!估计这会儿,京中百姓都回家刺绣去了,谁还有闲心管这不相干的事儿!”
沈砚抓着头发在郑铎的厅中绕了几圈,最后也未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得告辞而出。
十一见到自家将军的影子从尚书府晃出来,忙凑上去问:“怎么样,爷,老大人肯不肯帮忙?”
“帮个屁!”沈砚恨恨道:“老狐狸,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圈话,一点顶用的没有!”
十一一面打车帘,一面问:“那怎么办?现在宫中的意思不明朗,言大人也没回来,郑尚书又不肯透点内情,咱们没招了!”
沈砚叹口气,道:“走罢,先回家!”马车刚走出几步,他又吩咐:“别回家了,去宫门口等言浚!”
十一道:“爷,三儿在那守着呢!言大人一出宫,他就请到咱们家去。您要是着急,不如回家等,也是一样的。”
“那……”沈砚沉吟片刻,“去贡院罢。我得亲自盯着点儿,省得出事儿!”
十一无奈,只得驾车向贡院驰去。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便已来到龙门前。
沈砚跳下车,四处瞅了一圈,见之前乱糟糟的龙门,此刻已安静下来,也不好硬向里闯,遂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着。宁可守着他也好,至少不必在家悬心。
月色正好,朗朗星空。
沈砚在墙外,萧索在墙里。人分两地,情发一心。一个心急如焚,一个却是心乱如麻。欧阳旭的话像蚊子在耳边嗡嗡,脑中全是沈砚与言浚的影子,下午考场里又闹出这样的事,萧索烦躁不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皇上圣旨一下,考卷便了上去。萧索第一篇文作得还不错,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只是正如欧阳旭所说,作弊的事一出,只怕殃及他们这些无辜池鱼。
当年漳州府闹出科场舞弊案,先皇一怒之下,将当地参加那次科举的所有学子都下狱查办,最后有数十人被判永世不得录用。
接下来的两日还算风平浪静,只是萧索心绪不宁,脑袋也像熬了浆糊,自己写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连看也不敢看,只怕写得太烂,自己看不下去一把撕了。
到第三日晚上,天上泼下一场大雨。
考场里的葭莩灰积满一瓮,终考锣鼓三响,龙门终于开了。众学子有的神情雀跃,有的萎靡不振,都顶着篮子,从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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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一涌而出。
萧索拾好东西,却未将篮子举起来遮雨,只是耷拉着脑袋向外走。欧阳旭在门口遇见他,笑呵呵地打招呼:“哎,萧索!你怎么回去,要不要搭伴儿?”
沈砚在贡院外一等三日,早已伸长脖子盼着这一刻。龙门一开便将马车拉到最显眼的地方,萧索早已看见,只得道:“有朋友来接我,不能陪欧阳兄了,改日再会吧!”
欧阳旭也不失望,咧嘴一笑,道:“那我们先走了!我住南城狗尾巷,有空儿来找我!”
萧索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向那架夜色中颇显高大的马车走去。
沈砚老远便见他神色葳蕤、浑身湿透的样子,忙挤上去将他拉过来,一面扶他上车,一面迭声问:“怎么了?淋得落汤鸡似的,脸色这么差!为什么不挡雨,病了,还是吓着了?”
见他摇摇头,他又问:“考粘锅了?”
萧索委屈地点点头,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沈砚心疼了,笑着将他按进怀里,轻轻拍着安慰:“哎哟,好了,好了,这不还没放榜呢嘛!就真考不好也没事儿,大不了咱再考呗!”
怀里的人不说话,沈砚接着逗他:“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就去跟皇上说,我们家独宝没考好,让他重新出题,咱再考一回!”
“胡说什么!”萧索禁不住笑了。
沈砚放下心,拿着窗帘给他擦雨水,笑说:“考完就别想了!饿了吧?咱们赶紧回去换衣服、吃饭要紧!”
“好。”萧索握住他的手,靠在宽阔的肩上,分外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快到碗里来!
第23章风月情愁
萧索回到将军府立刻被沈砚拉去沐浴更衣,浴后两碗热姜汤入腹,四肢百骸泛起融融暖意,寒气顿消。
外间已备好晚膳,萧索拾妥当出来时,就见沈砚咧着嘴守在桌边显然很饿了,但却没有动筷。
“快来,我都饿死了!”他眼睛闪闪发光,仿佛对着一块行走的红烧肉。
萧索也饿,但心里想着欧阳旭的话,胃口便不甚好。他刚坐下,沈砚立刻推过一碗粥来:“先喝这个,这两日吃得不好,喝粥滋润滋润。”
“好。”他依言拿起调羹,轻轻搅拌了几下。碗里却不是寻常白粥,胭脂米中夹杂着些叫不出名的肉丁,似乎是牛肉,又似乎是猪肝。
“你尝尝这个脆腌苦瓜,宫里送出来的,说是拿鲜荔枝腌的。”沈砚满眼的宠爱,看得得他心里一酸。
真是奢侈,大将军到底是大将军,可他只是穷书生呀!是对心上人求之不得,才对自己这个替补格外好吗?是对每个经手过的人都如此周到,细致得丝毫不像武人吗?可是陷得很深了,方才在马车里,那样安心的感觉,好舍不得放开。
“味道……很好。”萧索无声地吞下那块苦瓜,是甜的。
都不苦了,还是苦瓜吗?
可他不是言浚啊,他怎么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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