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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除零
温灵隽目送着司空骞进了房间。其实方才司空骞在院子里砸酒坛时,他就在窗户边看着。看得心里绞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他匆匆忙忙出来迎他,真站到了他面前,又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讲不出。他搜刮着记忆,企图从自己贫瘠得可怜的经历里找出可供参考的举动。家里的事他从没有机会插手,姐姐是所有弟子的大师姐,是渡星门未来的掌门人,她自及笄后就忙得很,要练功,要学着管事,跟着父亲东跑西跑。而他却只能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些故事书,偶尔在侍从的跟随下出去看看戏。他有些懊悔没有多读些传世经典了。小时候他病恹恹的,爹爹给他请夫子启蒙,他都不大乐意学,简单认了字,书法写得甚差,太深奥的书读不进去,夫子给他讲不了两句他便困。后来读书的事就作罢了,即便他病好之后,爹爹也没提过。他整日穷极无聊,看多了故事戏本,听多了传言说书,对江湖满腔向往,本以为离家之后,等他的是个绚烂多的世界,结果却让他傻了眼。
他踟蹰了许久。明月栖枝,万籁俱寂。司空骞房里的烛火还亮着,在等他过去似的。于是他就过去了。他站在司空骞房门口,咬咬牙,先敲了敲门。“谁?”他小声说:“是我。”那边顿了顿,让他进去。
司空骞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温灵隽进去时,他正把写好的信折起,塞进信封里。
“骞哥哥。”他这么一喊,司空骞整个人仿佛都僵住了。温灵隽上前两步,有点儿埋怨道:“沈公子不是好人,对不对?”
司空骞喟叹一声,“我也不是。”
“是他逼你的。”
“是我选的。”
温灵隽几乎要急眼了,司空骞却忽然笑了,“小隽,你不必如此。事情我做了,没甚么好开脱的,更何况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温灵隽悻悻道:“可我……我不想你是那样的,”他抿了抿唇,无助地看着司空骞,“我想一直喜欢你。”
“不要喜欢我了。何必一定是我?”
“我从小就喜欢你,就认定是你了!你走了以后,我找爹爹问你去哪了,爹爹从来不说,我也打听不到我真笨,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一直记着你,我从家里出来,也是想找你的。当然、当然还是想能不能先做一番大事,我想能与你并肩同行,而不是让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小孩。”
司空骞哭笑不得,只能说:“人世种种,与故事是不同的。”
“我知道啊。”温灵隽委屈得红了眼圈,“我知道的。我没有傻到那种地步……但我和你在一起就是欢喜……”他也觉得自己这番话幼稚到了极点,哽咽了一下,说不太下去,倒是有些愤懑,愈发觉得自己长这么大,没有一样事是顺心的。
司空骞叹了口气,“别哭啦。”
“我、我也不想哭的……”他抽噎着,“可我就是太难受了。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啊,你都不知道那家人是什么人,你要是知道就好了,我还能当你只是为了报仇……”
司空骞一愣,“那他们,是什么人?”
温灵隽说:“沈公子说,你的仇人之一,叫锦胥。他们是她的家人。当年他们家很穷,就把女儿卖掉了,这才有后来的事。所以,他们家也不算完全无辜。”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是心虚的。他脑海中仍然回荡着傍晚时的想法:他们完全不知晓那些背后的恩怨情仇,为什么要为完全不知晓的事情付出代价?可他看他司空骞发泄地砸东西,就知道他心里也不痛快,他想让他心里也舒服一些。温灵隽有些崩溃,觉得自己也要变得卑劣了。崩溃与绝望之下,是隐隐的期冀:倘若如此,是不是愈发证明他们天生一对?
司空骞把信封的一角抓皱了,“沈寄傲跟你说,这就是他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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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杀他们的理由?”
温灵隽有些迷茫,他迟疑了一下,回忆起之前的谈话,“他说,那个锦胥,背叛了他,虽然未遂,也付出了代价,但是难解他心头之恨,所以……”
司空骞嗓音微哑:“看来他也恨我。”
“什么?”
他克制地放下信封,将那一角抚平。沈寄傲绝不会因为一个妓`女而对他抱有这样的恶意,且是这样赤裸的、毫不掩饰的恶意。沈寄傲知道他其实不愿意杀人的,从他提出那个要求开始,他就隐约察觉到了异样,只是他太急切了,他剩的时间不多,又不想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温灵隽。这举动是多么成功的报复,能让司空骞如鲠在喉一辈子。为什么?司空骞能想到的一切浮于记忆表面的线索都太浅了。
此时,司空骞才意识到,那句跟折枝教已经没有关系,说得太早了。他根基在那,彻底脱开折枝教,只意味着他一无所有。他又抽了张纸,提笔写信。温灵隽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吞声忍泪,乖觉地在一旁帮他研起了墨。
乌云蔽月,风云暗涌。青黎将要迎来雨季。
第四章穿心
离幽歌还有一日路程,天色渐晚,远处隐约传来雷声。司空骞和温灵隽下午在城中歇过脚,本想连夜赶路,未曾想多日晴朗的天竟开始有下雨的预兆。两人身处荒郊野外,返回与去往幽歌的路程相差无几,瞧这势头,定是来不及了。
雷声滚滚而来,两人还算好运,找到了一处山洞,可勉强栖之。在山洞外林密处把马栓了起来,把行李包袱都挪进山洞,趁雨还没落,司空骞捡了好些树枝,用火石点燃,将洞穴照亮,也驱走了些许寒冷湿气。
温灵隽往司空骞身边靠了靠,打了个呵欠,嘟囔:“要是有天鸢就好了。”
天鸢日行千里,从鹿郡到幽歌,可能都用不了一日夜。
司空骞笑道:“天鸢可是你们渡星门专有。这么赶路是不是很辛苦?”
温灵隽当然摇头。他打起神,想跟司空骞聊点什么。鹿郡客栈那晚,他其实也没弄清楚想说什么,最后话题岔到了别处,司空骞又很严肃,他便也暂且搁下了。这几天忙着赶路,他们交流不多,也未再谈心。他好几次想同他多说两句,都被有意无意地打断推阻了。
大雨滂沱,洞口一门水帘。
司空骞顿了片刻,问道:“白鸢这个名字是怎么取的?跟天鸢有关?”
温灵隽搓了搓脸,闷闷道:“赶路太累了……我是说刚离开家的时候。那时候一刻不停地想跑远些,我又不太会骑马,只能雇马车,一路颠得屁股痛。当时就很想要一只属于我自己的天鸢。小时候我爹给我养过一只很小的,白色的,可惜后来病死了。”
“你不能练武,你家那门御兽的功法你爹也没教你?”
温灵隽有些低落,“不是不能练武,是不能修行。什么功法都不成的。医师说我经脉太脆弱,经不起灵气周天运转。”
司空骞微微抬手,似乎想揉一把他的头发,却又默默放下了。他移开目光,看着跳跃的火焰,说:“做个普通人也好。回家以后,有你爹和你姐的保护,你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不好。”温灵隽退开些,看着司空骞,认真道:“我要跟你在一起。”
司空骞沉声道:“你看到了,我已不是以前那个我。你要是想跟以前那样的我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已经不存在了。”
温灵隽扑过去亲了他一口,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我不在乎了。”
司空骞看了他少顷,终于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发,“别胡闹了。”
“不是胡闹,”他说,“我想通啦,别人不关我的事。你最重要。”
“真的吗?”
温灵隽用力点头,“你难受的时候,我最难受。我最想你开心。”
司空骞将他搂进怀里,低头吻他。吮着他的唇,舔过他贝齿,一手扣紧他腰身,一手轻按他后颈。温灵隽的呼吸急促灼热,伸手搂住司空骞的脖子,微微仰头愈发热烈地回应他的亲吻。吻到后来,他们位置变动,温灵隽的背抵到了山洞石壁上。他们微微分开,鼻尖对着鼻尖,司空骞声音沙哑道:“上天对我唯一的厚待,就是让我遇见了你。”
温灵隽有些不好意思,“可我、我不是很累赘吗?什么也不会……”
司空轻骞含住他的唇,“你在就很好了。”
他愈吻愈深,温灵隽喘着气仰起脖子。司空骞吻着他的下巴,他脖颈上跳动的经脉,凸起的、纵横交错的红粉伤痕。
温灵隽低哑喘息着,“骞……”外面暴雨疾风,雷鸣电闪,雨水砸在树叶上,泥土上,石头上,响声不绝,衬得这小小山洞愈发安谧。他伸出左手,无所依靠似的,在空气中挥舞着想抓住些什么,最终与司空骞握了个十指相扣。
温灵隽左手的纱布已解,好端端如玉莹白漂亮的手,横生着丑陋疤痕。司空骞用指腹轻轻拂抚摸硬痂,忽然低头,用唇碰了碰伤疤。他灼热的呼吸打在温灵隽的手心,让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不早了,休息吧。”他抬起头,握住温灵隽的手,朝他笑了笑。
雨声未歇,火光映照着整个山洞,温灵隽蜷缩进司空骞怀里,一只手还抓着他的手。他的确累极了,与司空骞说开后,心弦也松了大半。靠在喜欢的人身边,攥着那份安心,他沉沉坠入梦乡。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薄云,照亮天地。
温灵隽朦胧醒来时,脑袋下枕的是司空骞的衣物。周边是冰凉凉的石壁,他陡然惊醒,无措四顾。司空骞……去哪儿了?
他揉了揉额角,昨夜似乎又做了许多梦。那火光映照的温柔亲吻也是梦吗?温灵隽走出山洞,徘徊不前。昨天他们拴马的地方,两匹马都不见了。他茫然站着,慌张得有些发晕。
不多时,有人牵着马从密林深处走出来。温灵隽几乎原地蹦起来,他跑过去,扑进司空骞怀里,“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司空骞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背,“昨晚雷雨太大了,马受惊挣开缰绳跑了,我今日一早就去追,只追回来一匹。所幸离幽歌不远了,咱们慢点走也行。”
温灵隽点了点头。
从这条路前往幽歌,进的第一座城,叫含清。这座城背面靠的便是露浮山,司空骞选这条路,打的主意便是尽快把温灵隽交给裘霜质他们,让他们继续南下,去最近的港口,将人送回白垣。
晌午时分,阳光耀眼。他们在树荫下停下,喝了口水,吃了点干粮。温灵隽恹恹的,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干粮撕碎递到嘴边也不愿吃,说是喉咙难受,咽不下。司空骞就用水浸软了,怎么样也逼着他多吃了两口。他身体本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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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透,长途跋涉,不好好吃东西怎么行。
温灵隽不舒服,他就陪着他多休息了一阵。后来还是温灵隽见乌云又开始聚拢,再不走又要下雨,催着司空骞上马了。司空骞抓着他的手圈住自己的腰,叮嘱他:“抓紧了。”温灵隽点头,让他放心。
又有雷鸣电闪,划破平静晴空。温灵隽觉得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快,头晕目眩,手脚正渐渐失去知觉。他的脸颊靠在司空骞宽阔脊背上,想喊他,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司空骞正策马奔腾,不想再淋一场暴雨,却忽觉温灵隽搂在他腰上的手在渐渐松开,他察觉不对,“小隽?”
他猛地拉住缰绳,倏然回身,捞回半个身子已经跌出去的温灵隽。
“小隽!”他探了探温灵隽的呼吸与脉搏,都十分微弱。温灵隽的手脚冰凉,嘴唇乌紫。又一道惊雷乍响,司空骞四望这毫无人烟的野地,又仰头看了一眼天色。他咬咬牙,把温灵隽抱到自己身前,用绳子与自己绑紧,一手护着他,一手驱策马。
顷刻间,乌云蔽日,几乎将白昼变成了黑夜。
“驾”
骤雨如银河倒泻,司空骞将温灵隽护在怀里,一直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雨水凉得刺骨,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了含清城的影子。他驾马疾行,冲进城里。街道人影稀疏,他仓皇无措地原地转了几圈,逮到了个匆匆而过的男子,他抱着温灵隽下马,抓着男子的衣领,问:“医馆在哪儿?”
那一身书卷气的男人像是被吓着了,哆嗦了一下,指了个方向,结结巴巴道:“不、不远,就那、那家。”
司空骞丢开他,连马也不要了。
医馆匾额上书“素灵馆”三字,门扉紧闭。司空骞摸了摸温灵隽的手腕,只觉得脉搏愈发微弱,也愈发冰冷僵硬。他心急如焚,敲门时也没着手上的力道,“有人吗!有没有人!”
“砰砰砰”得敲了良久也没人应门。司空骞低头看着温灵隽满脸雨水,用自己也湿透的袖子帮他擦了擦,他用自己的脸贴了贴温灵隽冰凉的脸,惶惶不安地小声叫着:“小隽。”他生怕他就此阖眼,这样毫无预兆地……
司空骞甩去不好的念头,又抬手敲门大喊。
雨越下越大,司空骞愤恨地锤了一下门,深呼吸一口,气沉丹田,正要踹门
医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衣女子执伞站在雨中,发像是仓促间扎好的,她微微抬伞,那双清冷眼眸定定看着司空骞,朱唇微启:“何事慌张?”
司空骞跨进门槛,嘶哑道:“救他。”
医师姓洛,名生尘。问及他二人,司空骞说自己叫赵骞,那是他的弟弟,叫白鸢。
屋外风雨晦暝,女子低眉握住温灵隽的手腕,检查他的情况,听到司空骞的介绍,微一挑眉。她将温灵隽的胳膊塞进被子里,司空骞急声问状况如何,洛生尘看了他一眼,说:“冰封之症的反噬。”
司空骞神情一僵。
“不必担心,有法子可以根治,”洛生尘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司空骞,“不难,但险。”
“什么法子?”
“助他修行,做到洗髓这一步即可。”
温灵隽梦寐以求的修行。但很危险。司空骞抚过他的鬓角,沉声问:“要我怎么做?”
素灵馆竟一个仆人也没有,司空骞被指挥着烧热水,洛生尘则去前柜抓了药,慢慢煎着。药味很重,司空骞扇着灶,心想,一定很苦。他问洛生尘有没有糖,洛生尘说大堂柜子里有冰糖,常用来哄小孩的。等煎好药,他端着药,又找到洛生尘说的那个柜子,抓了把糖,回了房。他先泡了几块冰糖在热水里,然后坐到床边,喝一小口药,哺喂给温灵隽。温灵隽的唇也是冰凉的。
司空骞耐心温柔地小口小口喂完,又用同样的方式喂了温灵隽半杯甜水。
门是开着的,却有人敲了敲门,司空骞回头,洛生尘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司空骞起身,并不在乎她那点儿戏谑。洛生尘拢了下耳边的发,抹去脸上汗星,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去把热水抬过来吧。”
紧接着,洛生尘还让他去搬来了浴桶和屏风。
等一切准备好,洛生尘不知从哪抽出一张发黄的纸,看起来是从书上裁下来的,上面只有一段修炼口诀,她交代道:“洗髓法门各有不同,我选了个温和些的,但再温和也定会痛,以他身躯之孱弱,又未经淬体,痛不欲生也有可能。如若灵气运行出现差错,也极易伤损身体,甚至丧失性命。所以需要你,用你体内之气,指引他、保护他。”
司空骞一时间没敢去接那张纸,他低声说:“我体内蕴积并非灵气,是否不妥?”
“无妨,”洛生尘把纸塞给他,“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仔细听好记住。”
司空骞攥紧了纸,轻嗯一声。
温灵隽醒来时已察觉自己在温热水中,他额上布了一层薄汗,浑身的冰冷僵硬像是被融化了。他动了动,喉间溢出低哑呻吟,缓缓睁开了眼。意识渐渐清明,他才发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他轻轻挣了一下,司空骞的声音便就在耳边道:“别动。”
“我……怎么了?”
“冰封之症的反噬。”
温灵隽有些惊慌。“别怕,”司空骞安抚地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修行么?这是次机会,洗髓后,便可根治此症。只是可能会有些疼,但我在这儿,会帮你的,不必怕。”
温灵隽点了点头,哑声说:“好。”
“双手结法决,跟我念这段话。”
温灵隽照做。司空骞的嗓音就在耳畔,缓慢清晰地一字字念那张黄纸上的口诀,温灵隽跟着一句句念。慢慢的,他竟能看到眼前流动的淡青色灵气,随着他念出口诀,徐徐朝他涌来。他激动万分,想同司空骞分享这喜悦,又怕会打断这修行。那一瞬间他乐观至极地想,这当真是机缘啊,父亲阻拦了自己这么多年,说得多么可怖,仿佛修行是要命的事,如今看来,自己竟还颇有天赋,可惜浪了那么些年的时光。
灵气笼罩他,渗进他的肌肤,与此同时,司空骞贴在他脊背上的手开始有些发凉,这点凉意极快地遍布他的四肢百骸。温灵隽觉得奇妙舒适,正兴奋,忽觉皮肤一阵刺痛。口诀还未停,那痛却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温灵隽的声音微微发起抖来,极力克制才能勉强继续念下去。
口诀念完,他面色发白,全身都因疼痛而颤抖着。他哽咽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每一分颤抖都会带来更多的疼痛。司空骞仍在他身后,一只手握着他的左手手腕,一只手紧贴他的后背,源源不断地释放着令温灵隽微感舒适的凉意。他忽然想到了多恨山的第一晚,又疼又怕,又屈辱又难过,恨不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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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可又怕自己真的就那么死了。他无法言喻发现那个人是他的骞哥哥之后的激荡心情,起初一瞬间是觉得荒诞、不可思议的,可是又一瞬间的转念,那些痛苦似乎都有了意义,黑暗、鲜血、粗暴都镀上了一层光辉,仿佛见知天意,那就是为了让他们重逢。这样想会让他好受一些。他早就习惯了这样转移对痛苦的在意。而此刻,他也咬牙忍痛着想,这不过是修行必经之路,是他十三四岁时便该经历的,是他梦寐以求的……他想着姐姐御兽飞行的飒爽风姿,想着爹爹手底下弟子们每月一次的擂台比试,想着司空骞少年时那柄好看却沉重得他拿不动的剑。他几乎咬得牙发出嘎吱响声。司空骞在他耳边说:“小隽,别怕,别怕……”
他想,他没有怕,一丁点儿也没有。
须臾恍惚之后,疼痛又重了一个量级,体内有什么要撕裂他一样。恰在此时,司空骞抚慰地亲了亲他的后脖颈。温灵隽猛地一颤,终于忍不住,半哭半痛呼地呛出了一声咳嗽。他的眼里含着泪,眼前一片朦胧,没发现自己已经呛出了血来。司空骞下意识松开抓他手腕的那只手,抬起来想擦他被血染红的唇与下颏,温灵隽却猝然抓紧了司空骞的手,他的脸白得像纸一样,额上是密密麻麻的汗,嘴唇被咬破了,眼角通红,喊着:“司空骞,我疼。”
他骤然又咳嗽起来,司空骞被他攥着,一边分心跟着灵气在他的心肺间转动,一边听着温灵隽咳着、断续着、带着哭腔不断地叫:“好疼啊。好疼啊,骞哥哥。”他沉默着,只觉得心都要被搅碎了。
过了子时,那痛苦的抽泣与胡言乱语才归于沉寂。
司空骞把近乎虚脱的温灵隽从水里捞出来,擦干净,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掖好被子。他探了探温灵隽的脉搏与呼吸,确认他还活着,尔后才长长松了口气,疲倦涌上来,他趴在床边,睡着了。
睡得不太好,耳边好像还全是温灵隽的哭嚎。天刚微亮,他便醒了,温灵隽还在睡,他便起身,出了门。寻到厨房,洛生尘竟也在,煮了一大锅粥,几样小菜,正在装碗。司空骞注意到她装了两份,便问:“这医馆除了你还有别人?”
洛生尘不甚在意地点头道:“嗯,”她抬头朝司空骞一笑,是昨日看到他给温灵隽喂药的那种笑容,“我阿姊。”
司空骞也不客气,找了碗也给自己盛了份粥,随口问道:“她昨天怎么没出来帮忙?”
洛生尘横了他一眼,“她也是病人。”
司空骞顿了一下,低声道:“抱歉。”
洛生尘一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转身端着粥和菜就走了。司空骞三两口划拉完一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锅盖盖上了,准备等温灵隽醒了,再把粥热热盛给他。没多久,洛生尘又返了回来,见锅里还剩了大半的粥,惊异道:“你吃了么?”
“吃了。”
“吃饱了吗?”
司空骞想摇头,但开口却说:“留给他。”
洛生尘扑哧一笑,“不必了,你赶紧吃了吧,给他要另做药膳呢。”
司空骞这才又给自己添了一碗。他道:“辛苦你了。”
一连两天都是如此。
天刚蒙蒙亮,司空骞便醒了,去厨房一看,要么洛生尘已烧好了粥,正装碗,要么便是人已不在,留了粥给他们。等司空骞差不多吃完,她便掐算好了时间似的,过来替温灵隽做药膳,做好后,便由司空骞端回房里,慢慢喂给温灵隽吃。这两天司空骞也没见到洛生尘的阿姊,不过他倒不在意,大约是病得严重吧。他十分感激洛生尘,琢磨着打听打听她需要什么抑或爱什么,送些给她,报答一下。
温灵隽恢复的速度奇快,有几分修行之人的顽强了。这两天的休养已足够他活蹦乱跳,不下雨的午后,还缠着司空骞教他练剑。司空骞少时练的剑法是父亲传授,虽剑术秘籍不在手边,但他都背在了心里。把文字默了一版给温灵隽,一边手把手教他,一边准备着今晚也把图默画一版给他。他在鹿郡给裘霜质的信前两日到了回音,他又写了张小条告知自己目前所在,估计就这几天,他们就能找到此处。
事实上,裘霜质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这晚,司空骞正默到篇三的图,洛生尘便敲门道:“有人找你。”
来的是邰新火,神情仓皇,见到他像是见到了主心骨。司空骞眉微皱,问:“怎么了?”邰新火看了眼旁边的洛生尘,忍住那一声教主,只道:“……霜质不行了。我们落脚在嘉祥客栈……您,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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