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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除零
这场雨似乎没有尽头。
司空骞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是有人拼命喊他,喊他骞哥哥,司空骞,赵骞哥哥。那个人不停地叫他坚持一下,不要死,很快就到了。
赵骞。他其实是记在母亲那边的族谱里的,自然就随了母姓,按道理大名应该是叫司空骞的。平时在家,父母喊他并不拘泥,亲昵高兴时就骞儿小骞得喊,生气时必然连名带姓地喊司空骞或赵骞,出门在外,则多叫他赵骞,有时候连母亲都自称为赵影,好像司空是个多么见不得人的姓一样。后来听了封春衣的话,他才意识到,可能是因为“怀璧其罪”。
背他的人似乎在哭,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仍在不停喊他。雨很大,他们都湿透了。远远的能看到烟雨中的城池,他们正在朝那儿走去。
司空骞混沌的思绪花了好长时间清醒,才意识到背着自己的人是谁。那些密密麻麻的疼也再度涌上来。他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大袍子,胸口被布层层包裹,简单止了血。温灵隽感觉到他的动静,惊喜道:“骞哥哥!你醒了吗!我们就快到了。洛大夫……洛生尘有办法可以救你,你坚持一下!”
司空骞的脑袋靠在温灵隽脑袋,喘息还在微微发抖,热的,仓促紊乱地打在温灵隽耳边,他沉默着,很久很久,才气若游丝地说了句:“小隽,我好疼啊。”
温灵隽微微一僵,忍住了嚎啕,咬牙带着哭腔道:“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很快。”
“小隽……”
“我在这儿。”
发现温灵隽不在房里之后,一瞬间,温灵妙设想了无数种不好的可能。她调集渡星门弟子,开始在城中搜寻。华景盟众人得知消息,也义不容辞提出帮忙,顿时,含清城的每条街道上都奔走着寻找温灵隽的人。今天天气很好,连日大雨后,含清城出了抹火红的太阳。正午时分,烈日炎炎,蒸得路上一股潮湿闷热。有人终于找到了温灵隽。温灵妙赶到素灵馆门口,这间含清城颇有名的医馆门上挂了一块木板,说主人远游,归期不定。温灵隽就呆呆地坐在门口,抱着脑袋。
温灵妙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柔声问他:“怎么了?”
温灵隽抬头看着姐姐,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笑了笑,“没事,跟朋友告了个别。”
“你的朋友……还好吗?”
他点了点头,忽然扑上前抱住了温灵妙,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他活下来了。”
温灵妙拍着他的背,安抚着啜泣的温灵隽,嘴里说着:“好,好,活下来了就好。别哭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入夜,华景盟的人离开得差不多了,素灵馆的一扇小小的后门才吱呀一声打开。驾马车的人已在这里候了两刻钟。他瞧见两个姑娘半抱半抬着一个人,其中一个姑娘是这座城每个人几乎都认识的洛大夫。他多嘴问了一句,洛大夫语调清冷冷的,有些沙哑道:“疑难杂症,去找我师父请教。”他问,还回来吗?洛大夫沉默了一会儿说:“会回来的。”另一个姑娘脸色白得也像个病人,出口却冷然带刀,“别废话了,快走。”
他们刚走没多久,穿藏蓝衣衫的女子就到了素灵馆门口,她提起手里的灯笼看清了上面的字,神色一怔,旋即翻墙入院,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
客栈的一间房里像是关了个什么,锁链与低吼声不绝。住隔壁的白衣公子哥吩咐小二不要管,说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若不小心进去了会被伤到,再晚些若还闹,会请人去打晕他。
青莎回来禀告,说素灵馆没人了,与此同时,绪风也回来了,说露浮山谷没有看到司空骞的尸体。
沈寄傲了然。他问:“仙云堕有消息了吗?”
“有了。王乔去接赤松了,最多一个月,就能赶回来。”
沈寄傲点了点头,“确认温灵隽跟着渡星门的人回惊鸿城了?”
“是。”
“让暗地里的人看紧他。青莎,你去鹿郡接沈占过来,我们南下,去白垣。”沈寄傲转头看向绪风,“我们走后,你回鹿郡,写信通知白垣靠港口的,和去惊鸿城一路的沈府随时待命。”
“是。”
“现在,你们俩,想办法把顾流弄晕,然后就可以休息了。”
惊鸿城靠着一片群山密林,其中走兽飞禽无数,且都颇具灵气。这夜,山林中传来雷鸣般的轰响,像是有什么层层倒塌。惊鸿城被震得抖了抖,渡星门豢养的灵兽都受了惊。温行舟有条不紊地命人安抚灵兽和城中百姓。他记挂着还未回家的儿女,望着远方起伏山脉,眉峰紧蹙。
又有一座阵法结界塌了。
第五章满城风絮
他醒了。
身上被纱布层层包裹着,尤其是胸膛和双腿。他勉力坐起身,一阵眩晕,整个人不由自主倒下去,砸在床板上,发出“嘭”的一声。
有人闻声而来,掀开竹帘,嗓音清冷,“醒了?”
司空骞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衣的洛生尘,手上端着汤碗,用汤匙搅着、吹着。他闭了闭眼,眩晕感让他恶心,更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沉重的四肢和无法忽视的疼痛。他的经脉里空空荡荡,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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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他力量致他疯狂的混沌之气涓滴不剩。他沉沉吐了口气,“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我救了你的命。”
司空骞笑了一声。
洛生尘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手上的汤碗已不在。司空骞还是折腾着自己坐了起来,洛生尘端了个高凳,往床前一坐,道:“手。”
她替他把脉。司空骞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微微发热,有什么流走进他的身体,尔后又回到她手中。
“恢复得不错。”她松开手。
司空骞嗓音微哑:“修为还能恢复吗?”
洛生尘回敬他一声嗤笑,“你的经脉现下千疮百孔,甚至不如当初的白鸢。”
听到洛生尘提起这个名字,司空骞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他……当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回想起温灵隽持剑站在他面前时的一字一句,脑袋像针扎一样疼。
“我教他的。修天魔残卷的人,心脏正中往右偏半寸,有一道结,刺穿它,斩断它,剥开附在心脏上的那团东西,体内混沌之气会暴动,你要是能挺过去,等它们离开你的身体,重新消散于天地间,你就能活下来,代价是……变得像真魔一样。”
“什么意思?”
洛生尘起身,拉开床对面窗户上厚厚的帘布,阳光照射进来,那光芒堪堪爬上床沿,司空骞的一只手正撑在那,光落在他的手背,倏然蔓延开一股灼痛感,皮肤像是被沸水烫到,迅速发红起皱,甚至冒起些许白烟。司空骞骤然了手,躲开阳光。洛生尘把窗帘重新拉好,坐回去,道:“就像这样。”
“那我现在是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和痛苦。
洛生尘看了他一会儿,说:“人。你清醒着,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非真魔一样只会循着本能做事,被人耍着吃人杀人,你的过往和爱恨还在你脑子里影响着你,你就是人。”
司空骞不说话,洛生尘便道:“如果说有什么能改变你当下的处境,那必然是从未现世的那本秘籍的完整版。我听到一些风声,有个地方塌了座几千年前的阵法结界,露出一座陵墓,据说里面葬着神魔时代最后一位魔,你可以去碰碰运气。那个地方想必你也很乐意去,因为就在惊鸿城。”
“他回去了?”
洛生尘点了点头,“当时华景盟快把含清城整个翻过来找他了,他要是不走,就藏不住你了。他原本说你醒后让我写信给他报平安,我看你神不错,要不你自己动笔?”
司空骞说:“好。”
写完那封信后,司空骞也慢慢调整了自己的作息,昼伏夜出。他痊愈得很慢,身上的疼痛像是永远不会消减。洛生尘原本说他现下还不宜下地走路,但他很固执,像是担心自己不克服疼痛练习,真的会成为一个废人。
他们待的地方也是一处山野之地,人迹罕至。这里只建了一间木屋,司空骞与孟容光所居只有一墙之隔。有一晚洛生尘给司空骞端去药,把药递到司空骞手里的时候说:“阿容要我同你说一声抱歉,当年的事。”她以为依司空骞的性子该把那碗药砸了,可她站在原地等了等,只见他的手颤了两下,捏紧了勺子,慢吞吞把药喝完了,什么也没说。他把空碗递还给洛生尘,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多谢。”
洛生尘有些惊异,她多看了司空骞两眼,想点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便转身走了。厨房还煎着给阿容的药呢。
孟容光的情况比司空骞好些,药喝到一半,孟容光说想吃点儿甜的,洛生尘又回了厨房,煮了甜汤。她多煮了些,分了三碗,先端去孟容光和她的房里放下两碗,再去给司空骞,她边掀门帘边说:“今天你沾了阿容的光啦”
司空骞的床铺干干净净,她多为他备的几套衣物悉数不见,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多谢救命之恩,若能得此身治愈之法,必献予你一份。”
洛生尘放下汤,跑出木屋,屋外夜色苍茫。司空骞腿没好全,应当走不远,她若是现在追出去,应当是能追到他的。可是追回来做什么呢?洛生尘跺了下脚,有些恼,犹豫了许久,还是关上了门。
孟容光碗里的汤已经喝完了,洛生尘便把自己的那碗推给她,自己喝原本要给司空骞的那碗。孟容光看着洛生尘的神色,轻声问:“他走了?”洛生尘嗯了一声。孟容光朝她浅浅一笑,“等我好一些,我们就回素灵馆吧,那里打听消息也方便。”
洛生尘喝了口汤,小小地哼了一声,点了头。
白垣北烟港口有一家茶馆,生意极好。停靠这边港口的大多是青黎来的人,言辞所谈也多是修行者的事。而这一个月以来,众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华景盟与折枝教那一战。
“……话说林少庄主神兵出鞘,刹那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正要为父兄报仇,一剑弑魔之时,有人站出来阻拦!你们猜是谁?渡星门的小少爷,温灵隽!温小少爷那时候其实已经失踪了三四个月之久,忽然冒出来,也要求一个亲手了解那魔头的机会。那林少庄主怎么肯?华景盟几乎默认把这可扬名天下的一件事交给林少庄主来办,正是因为他父兄皆死于那魔头之手,如此深仇大恨,怎能不让人报个痛快。这时,温小少爷说话了。你们猜他说了什么?”一个瘦汉子抿了口茶,瞧着茶客们聚会神的神情,微微一笑,压低嗓音道:“原来他失踪那三四个月是被魔头掳了去,成了那魔头的禁脔!”
茶客中爆发出哄笑,那汉子拍手道:“嗨,你们看这事,渡星门在咱整个白垣都有名,名门正派啊!结果好好一个小少爷,就被那魔头给糟蹋了。这份折辱之恨,不比杀兄弑父浅啊!于是林少庄主和温小少爷一起,给了那魔头两剑,了结了他的性命。”
有茶客质疑他这话的真实性,毕竟这一个月来,露浮山一战各个版本也听了不少,甚少有提到渡星门温小少爷的。那汉子嘿嘿一笑道:“那假不了,我表哥他邻居的嫂子的弟弟就在渡星门修行,消息保真。”
“小寒,走吧。”茶馆里有客人在桌上留下银钱后起身,牵着八九岁的男孩起身。男孩年纪虽小,却是引路的人,只因那客人眼上蒙着两指宽的白布,不能视物。男孩牵着她,提醒她小心门槛,外面一阵风吹过,吹乱了她雪白的发。
刚刚讲话的瘦汉子盯着那女子的背影,脑中闪过一丝什么,总感觉这形象有几分熟悉,可绞尽脑汁想了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身边的茶客一阵哄闹,他回过神,嬉皮笑脸扯了两句,又开始讲些从别处听来的故事,关于近日大家颇为关注的那座墓。
“这十年来已经塌了二十多座结界啦!此前但凡闹出大响动的阵法结界,事实证明都出了好东西,更何况这次可是从嘉涉山脉震到惊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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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三十里。我听说,华景盟已经控制了那儿的进出之路,渡星门运气好啊,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据说除了华景盟控制的那道,还有另外一条路……”
茶馆又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明明天朗气清,他却撑着把大黑伞,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面上遮着黑布,穿斗篷戴兜帽。他进了门,坐到最靠角落最阴暗的位置,了伞,叫小二上一壶凉茶。
港口本就是是奇人怪事的聚集地,大家多瞧了他两眼,见他泰然自若,便觉没趣,很快转开了目光。
惊鸿城,渡星门。
“小隽。”温灵妙拍了拍门,却没人应声。有侍从小跑过来,说:“少门主,小少爷在驯兽场。”
“还在驯兽场?”温灵妙看了看将暗的天色,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叹。早知道温灵隽会不日不夜地泡在驯兽场,她当初就不该说服爹爹把家传的驯兽功法给他练,原本只想让他暂且试试,温灵隽虽然踏入修行之道,但境界低微,未必能练出成果。那时温灵妙太担心弟弟的状态,本想让他稍稍分心一些,没想到温灵隽却沉溺进去了。
驯兽场早已没几个人了,温灵隽正摸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白色的天鸢的脑袋。他没有在练习,不愿意走,只是不想回到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和这些兽待在一起,比自己一个人待着好。一个月过去了,洛生尘的信还没来,他从每晚做不同的噩梦,到后来干脆睡不着觉。他一遍遍想那几个月经历的一切,兴奋、喜悦、痛苦、甜蜜、满心期望和期望破灭。他几乎要被那些经历扯碎。而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的确破碎了。在家的这一个月,他把自己慢慢粘了回来,更完整、更坚硬、更坚定。
“小隽。”温灵妙看到温灵隽眼神放空地抚摸着小天鸢,声音不自觉放轻了。
温灵隽抬头,朝她笑了笑,如往常一般乖巧,“姐。”
温灵妙也蹲下捋了两下小天鸢,小天鸢立时朝她靠了靠。渡星门大部分的兽都同温灵妙很亲近,她的天赋毋庸置疑。
温灵隽松开手,神色黯了黯。温灵妙见状,从怀中掏出那封信,笑着说:“今天刚拿到的,应当是你那朋友来的。”温灵隽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起信,拆了开来。
温灵妙看着他,揉了下他的脑袋。
她试探地问过几次那几个月他的遭遇,可温灵隽总是不愿意说,问得烦了,只说,现在不能说。她小时候和温灵隽还是十分亲近的,只是后来她忙于渡星门的事,弟弟不知不觉间长大,两人便不如小时候那样亲密了。
温灵隽读完信,再抬头,眼里又含了一包眼泪。
“怎么了?”
温灵隽笑着,“他说他要来找我。”
“那不是好事吗?怎么哭呢?”
温灵隽用力点了点头,抬袖子擦掉眼泪,眼眶和鼻尖还有些红,却掩不住喜悦。他看了温灵妙一会儿,忽然说:“姐,你……讨厌司空骞吗?”
从这一个问句里,温灵妙骤然窥探到了许多掩藏在背后的真相。她多么希望是自己想错了。然而,她的弟弟,满怀期冀地看着她,说:“姐,你帮帮我,算是为了我。”
“你先说清楚,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那只小天鸢忽地嘤嘤叫了两声,扑腾着窜进了温灵妙怀里。温灵隽伸手戳了戳它,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他轻声把离家之后的事说了个大概,谈到那场荒唐的重逢,他声音含糊了些,混着羞涩与假装的镇定。他一件一件说后来的事,说自己心境的变化。天色由黄昏至黑夜,星星一个个亮起来,月光像薄纱,落在二人肩头眉梢。
他说完了,抬起头看姐姐,见到的是来不及回的一脸惊诧和欲言又止。温灵隽仍然笑着,他垂下头,又揉了揉那只小天鸢。细细的、柔软的绒毛穿过他的指间,他失神想起他也曾这样梳弄过司空骞的发,在床上。他回手,脸红了红。
温灵妙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还没有答应我。”
“你爱他吗?”
温灵隽点了点头,“爱。”
“好,”温灵妙冲他笑了笑,“那我答应你,川嘉郡内,我保他安然无虞。”
温灵隽这才放下心来,小心妥帖地将信装好,贴身放着,起身跟温灵妙告别,回了自己的院子。温灵妙目送温灵隽离开后,先把那只小家伙放回到它的母亲身边,而后去敲响了温行舟的书房门。
白垣正处于夏季,从北烟港口到川嘉郡,偶尔会落一阵疾风骤雨,但大部分时候仍是烈日炎炎。司空骞拖着一副不如凡人的身躯,日夜兼程地赶路,时常觉得累极。他像个沉默的怪人。身边没有其他人,有时候一整天都找不到人说上一句话。他离开洛生尘那间木屋后,一进城,就以折枝教惯常传递密信的方式写了信,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到。
踏入川嘉郡,司空骞微微松了口气。川嘉郡不大,再往前走两三日便能到惊鸿城。渡星门虽坐落于惊鸿城中,但实际上整个川嘉郡都在渡星门庇佑之下。司空骞一入川嘉郡就找了间客栈歇脚,小二引他进了屋,他吩咐提一桶凉水上来,他要洗浴。他慢慢脱去斗篷,摘下手套、面罩,坐到床上,叹了一口气。他发觉自己竟有一丝“近乡情怯”。
凉水来了,他低声道谢,然后跟小二说,过一个时辰送些吃的上来,再把水提走。小二应了声,替他关上了房门。
司空骞脱掉衣服,整个人缓缓踏进水中。他的身上布满伤疤,有些陈旧,有些尚新。温灵隽他还以为他只是白鸢的时候,曾经抚摸过他身上的疤痕,看着。那时候司空骞不懂白鸢微颤的眼睫究竟表达的是恐惧还是厌恶,如今那段时光恍若隔世,凉水浸得胸口的新伤微微作痛,司空骞忽然想,也许那会儿温灵隽是在心疼他。
他其实有些无所适从。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被温灵隽那样爱着。
窗棂突然被敲响,司空骞睁眼望去,看影子,是一只小鸟。应当是折枝教的人寄来的回信!他霍然起身,草草擦干身上水珠,披上外袍,推开窗户。阳光刺得他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一痛,等那只小鸟儿扑棱进屋,他便飞快将窗户关严实了。
坐到桌边阴凉处,司空骞拆开了信。是简嵘的笔迹。信里说他已带着部分人安顿好了,但是折枝教的几处产业与暗线均被华景盟破坏,大家自顾自逃散,很多人已经联系不上。当日他们从露浮山出去后绕过了含清城,只有他去了素灵馆,但彼时温灵隽已不在那儿,他徘徊半日,见势头不对,就带着人先离开了。
司空骞招来小二,要了笔墨纸砚,思索良久,回信让他们保持现状即可。能跟着简嵘走的那批人,本就是想要脱开折枝教好好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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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把他们牵扯进来。写完信后,司空骞把那只鸟儿放了出去。
他在这家客栈住了两天,在一个星月明亮的夜晚,终于决定坦然面对那座城。
惊鸿城和七八年前好像无甚区别。热热闹闹、快快乐乐的。喧嚣人声扑面而来,有一瞬间司空骞觉得与他走过的别的城池没什么不同,又有一瞬间觉得惊鸿城的特殊印刻在了他的骨头里。
他缓步穿过大街小巷,站到了渡星门前。有人注意到了他,跑过来问他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司空骞压低了伞,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我来找人。麻烦你帮我给温灵隽少爷传个话,我来找白鸢,白色的白,天鸢的鸢。”
那弟子狐疑地打量着他,司空骞笑了笑,“你去跟他说了,他自然就懂了。”
那弟子仍然半信半疑的,他叫另一个同伴盯着点司空骞,自己去了驯兽场找小少爷禀告。
过了没一会儿,便有个身影飞奔而来。
温灵隽冲着扑进司空骞怀里,狠狠抱紧了他。司空骞被撞得一个踉跄,伞脱了手,歪倒在了一边。温灵隽埋首进司空骞的肩窝,闷声闷气地说:“你终于来了。”
司空骞拍了拍他的背。
温灵隽抬起头,笑着,“我带你去看看”他骤然失声,看到阳光落在司空骞面颊上灼出的伤痕,慌乱道:“你怎么了?”
司空骞把伞捡了起来,举在头顶,轻描淡写道:“无妨。要带我看什么?走吧。”
温灵隽牵着他的手,有些魂不守舍,全然没有看到一路走来弟子们异样的目光。他带着司空骞进了驯兽场,才突然恍悟道:“这就是为什么孟容光白天不出门,她不能见日光,因为……会受伤。”
想明白这一点以后,温灵隽紧张兮兮地拉着司空骞掉头离开了驯兽场,“我们回房间吧,我叫人把小白送到我院子去。”司空骞任由他拉着走。他的手冰凉,握着温灵隽温软的手掌,穿过嘻嘻笑着打招呼的那群年轻弟子,虽然身体因为阳光炽热而不适,但心却觉得满足而愉悦。也许是因为他正握着温灵隽的手。
他想过,他其实向往且怀恋当年,那间宅子,那平淡温馨的生活。如果他要过那样的日子,身边那个人应当是温灵隽。
温灵隽把司空骞带回了自己房里,关上门窗,拉上帏帘,拿起桌上的瓷杯,一边倒凉茶,一边咕咕哝哝说着话。
司空骞脱去遮阳的衣物,走到温灵隽身边,低头亲了下他的眼尾处,哑声说:“我很想你。”
温灵隽停了声,松手扔下茶杯,回身抱住司空骞,有些哽咽,“我也很想你。”
近些日子,惊鸿城涌入了大量的修行者。毫无疑问,大家都是冲着传闻中的那座陵墓来的。
惊鸿城有渡星门坐镇,沈寄傲自然无法堂而皇之地建一座沈府在这儿,但穿过最热闹的那条街道,有一座宅院是他的。或者说是沈野的。到处留房子这个习惯是他跟沈野学的,只是沈野低调,永远只找那些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小宅子,到了一处地方,不用住客栈,好像到哪儿都有家。沈野带他求医时,他跟着住了几处,问及原因,沈野说,是为了方便和爱人到处游山玩水,有地方歇脚。那时候他还是个孩童,蜷在沈野怀里,撒着娇喊爹爹。生父母抛弃了他,因为他先天有疾,活不长久,沈野捡了他,对他好,他便当沈野是亲爹。他还向往着那从未见过面的“沈野的爱人”,下定决心见到了一定要厚着脸皮喊一声娘。可一直到他们坠下云霭崖,他都只是从仆从那里听到了几句轻飘飘不似真实的话,说沈野与他爱人携手赴死,但留下字据,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沈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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