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白玉大道的尽头转过一辆四轮车驾,驭车的是一头高达一丈金线锦背九尾鹿,传说中此鹿乃是仙人的坐驾,奔驰于云海雾乡,餐风眠露,不想也被道德宗觅得车厢四角雕琉金火凤,凤首同向车顶,凤口所指处虚空燃着一颗硕大火珠车身是整块碧玉琉璃,在火珠的暗红光色中,通体有波lang状暗芒流动,恍若深海车窗帘幄低垂,遮得严严实实
车驾一转过来,即稳稳停在了道边
“因何停下了?”顾清在车内道
有八名道德宗年轻女弟子随行在车驾周围,为首一人道:“刚刚纪师叔不知因何耽误了一下,我们须得在此停留片刻,才能入殿成礼”
顾清嗯了一声,不再多言,也未开窗观看然而她心里总是有种感觉,似乎错过了什么这几天中,这感觉始终在她心中徘徊不去,令她颇为费解但它又是如此飘渺,无论她怎样努力,就是无法捕获顾清也试过占卜问卦,却一无所获她素来对世事淡漠惯了,既然设卦无果,就已当此事只是偶尔的心魔而已但这丝感觉竟是久久不肯消退,使她颇为困惑
正思量间,车驾轻轻一震,复又起行
尘缘 章三十九 醉乡 下
邀月殿中灯火煌煌,纱绫拂动,丝竹缭绕,细乐声喧仔细看去,廿多根臂粗巨型烛台顶端并无烛火,湛然吐辉的竟是一颗颗拳头大小夜明珠,把整个大殿映照得纤毫毕现,亮若白昼,没有丝毫烟火之气说不尽的太平气象,富丽风流
主宾台正中挂着道德宗与云中居两派祖师像,前置两席,左首坐着道德宗八位真人,右手边居中坐着清闲真人,一左一右分别是云中天海与云中雾岚
云中居诸修少有在尘间走动,在座绝大多数宾客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云中居真人天海老人威名远震,久在世间行走,形貌独特,诸宾多是识得他的其余两位就几乎没人见过了云中雾岚看上去已是一位年逾古稀的婆婆,生得颇见高大,眉目间端正雍容,风韵犹存,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必是一个美人但她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玉钗布摇纹丝不动,无论是行是立是坐,脊背都挺得笔直,面无表情,嘴角下垂,一张脸布满了密密的煞气,就象在座人人都欠了她三斤仙丹不还一般
天海和雾岚在修为有成者中本已算是形貌特殊的了,可是和堂皇居中而坐的云中金山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清闲真人在那张硕大的紫金檀雕纹木云榻上这么一坐,背不靠椅,脚不沾地,恰好将矮胖黑秃四字尽数显了出来,活生生一副秤砣堆在正中
只是清闲真人身份非同寻常,那一双倒三角小眼中精光熠熠,只那么环场一扫,在座诸宾无人失笑
道德宗诸真人倒是人人仙风道骨,气度不凡,八位真人聚在一起,立刻有仙云隐生之意,与对面云中居三人的黑云压顶迥然有异
两宗掌教真人坐定后,一对道僮左执云头如意右持八宝拂尘,在前引导,纪若尘徐步自厅中穿过,登上主宾台,燃香三柱,拜过了本宗祖师,又向道德宗诸真人以及云中居三人各行三遍大礼,方才起身拜谢诸宾
纪若尘转身在主宾台上这么一立,诸宾登时议论纷纷,更有**声叫起好来!
纪若尘一身华服,除了剪裁得极是合身外,全身上下并无多少装饰,素洁简约但正是如此,方衬得他定似石,渊胜海,人如玉,气若龙!诸派青年弟子当中多的是一表人材的才俊,单以容貌身材而论,纪若尘虽是上佳之选,但也非出尘脱俗,一骑绝尘真正难得之处恰在他气势内敛,不收不放,恰到好处,于一股莹然气华之中又隐隐透出古拙苍桑之意,就似已识见过千年沧海变迁一般
有诸内而形于外
纪若尘润中有拙,大气如此,乃是心志神识修为已臻上佳之境的迹象他此刻年纪尙轻,道行并不是如何深厚,然而心性神识为万物之基,是以由此观之,将来前途实是不可限量道德宗三清真诀又号称飞仙正法第一,只要修入玉清境界就有望得成道果纪若尘此刻已有如此心境,五十年后,说不定又是第二个紫微
诸宾中不乏观气高手,见微而知著,立知纪若尘不凡之处此前众宾大多只知道纪若尘沉默少言,于修道上天份了得,乃是道德宗悉心栽培的弟子,并未有如何深刻印象至于那谪仙之说,月余前诸派高人再度推算时,已发觉一切关于谪仙的征兆全都乱了,再无一兆可以说明纪若尘乃是谪仙反复推算之后,诸派高**多已认为先后两次的争夺谪仙之举实是一场闹剧,只不过纪若尘天赋实是不错,只能说道德宗运气够好,歪打正着了而已
但此时纪若尘在台上只这么一立,已如一把出鞘之剑,再也难以掩饰锋芒!
道德宗诸真人皆是有道高人,纵是心中欢喜无限,面上也是不显山水可是云中居就全然不同,天海老人斜着眼睛觑着纪若尘,面有不屑之色云中雾岚面上煞气收敛许多,望着纪若尘的眼神中隐有嘉许之意那尊云中金山则面露笑容,一双小眼几乎眯成一线,盯着纪若尘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嗯嗯连声,显得极是满意
来宾中另有少数道行高明之士仔细端详着纪若尘,试图找出他身上那一缕古意从何而来,却一无所获,只好将之归于他或许修炼了道德宗某种不为人所知的秘法
细乐再起,环佩轻鸣,衣袂风响,暗香浮动两名品服正妆的道德宗女弟子分自两边侧门进入,一人捧鼎,焚百合之香,一人托瓶,插长春之蕊随后两人,各捧伽楠香珠、博古玲珑次第又是两人
纪若尘端然立着,心中寂然无波,目光只望向殿门处,再不旁顾除了那两扇已然打开的殿门外,他眼中已无一物可是他的心,分明能够感觉到一道如水般清澈幽柔的眼波,正投注在他身上
这道眼波柔弱如水,本是不载一物,可是不知为何,他心中那一道巍巍若山的防线,却似要在这缕目光前彻底崩溃
在纷纷扰扰的一角,另有一个清静之处,这边几席上坐的都是云中居的年轻弟子在一众弟子中,石矶犹为引人注目她与青衣那其柔如水的气质迥然不同,黑发如绸,齐眉削平,肌肤雪白滑腻得远过寻常女子,两相映衬,色若春晓浓丽流艳她的一双大眼睛灵动之极,顾盼间引得人心也彷佛要随之雀跃舞动,但细细观之又隐有杀气,如春日未褪的一丝寒意陡然袭来,不禁悚然石矶丽而近妖,令人有心亲近之余又禁不住心生畏惧
石矶坐得笔直,上身微微前倾,直直地盯着纪若尘,双眼中神彩奕奕,毫不掩饰已身喜恶楚寒与她同席,同样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纪若尘,只唇色中隐有一点灰败之意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端酒杯,青铜酒爵却比他的手要温暖这一樽酒,如有千斤之重,楚寒反复用了几次力,才将它端离了桌面
石矶已有所觉,微微转头望了楚寒一眼,后者却是浑然无觉
叮的一记磬音响过,似有一阵薄雾悄然漫延全殿刹那之间,殿中许多人都有一种错觉,似乎雕梁画栋已化风流云散,珍肴灵果尽付雨打风吹本是煌煌灿灿、白玉为栏金作槛的邀月殿,顷刻间已化成雪峰之顶、冰川之巅,前临断崖、后凭绝渊的一处绝域,俯仰之间,上穷碧落,下瞰黄泉,两处茫茫,不见穷已
众宾皆静
只因顾清已从殿外步进
从来都是一袭素衫的她高髻宽服博袖,外纱内罗尽显丰肩窈体堆鸦鬟髻正中绾一朵牡丹,非金非银非玉非琉璃,丝丝蕊绽,瓣瓣盛开,五凤首尾相衔羽翼为叶,喙挂鲛珠除此之外再无赘饰
她身穿金缕大红缎衣,外罩同色软烟罗纱细看之下,非同俗世嫁衣的富贵团圆,龙凤呈祥其上竟是龙盘螭护,凤翔鸾引,足下山河地理,社稷江川
还不曾有人见过她如此盛装!
顾清带漫天天地山河磅礴之气,所过处尽扫尘间俗华,还了天地本来苍茫面目她双瞳映出的非是凡间表象,而是纷乱更替的前世今生有黄昏下的低诉,有风沙中的扶持,有沙场上并肩浴血,也有生于水中、惟有仰望林梢的无奈,那生生世世的因果轮回,最后尽化成一方青石,徐徐隐去
殿中诸人忽然生出一种恍恍惚惚的莫名感觉这是什么?几乎没人说得清楚
惊艳?
毫无疑问,顾清自是极美的,以致再挑剔的人也找不出她半分缺憾的地步然而她的容姿根本不应属这世间所有,那堪比天地的浩瀚磅礴,已使美丽二字完全不适于她
可是又该如何形容她的容颜?
众宾只觉一道怒潮涌入心中,被撞击得几乎无法自持,却又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顾清略一驻足,凝望了纪若尘片刻,又挟云卷风翔,向主宾台行去在顾清面前,纪若尘光彩尽隐,几乎无人会再注意他然而在她涛涛而来的气势之中,他依旧立得稳如磐石
顾清登上主宾台,与纪若尘擦肩而过,同样燃香祭祖,拜过两宗真人长辈,再谢过宾客,方在纪若尘身边盈盈一立
紫阳真人长身而起,来到二人面前,打开道僮手捧的鲸骨雕成的宝盒,取出两枚古拙扳指,抚须笑道:“今**们两人能在此殿订得三生之缘,实是我宗与云中居的一大喜事我道德宗虽是三千年传承,却没什么配得上清儿的好东西这两枚玄心扳指乃是广成子祖师登仙时所遗仙宝,本是一对,今日付与你们一人一枚大道艰难,望你二人今后互相扶助,永为道侣,同证大道!”
除极少数见多识广之人外,诸宾皆不知这玄心扳指究竟是何宝物,但是“广成祖师登仙遗物”几个字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听得轰然一声,众宾耳舌交附,议论纷纷道德宗所藏之丰,世所皆知,但没人想得到此次道德宗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居然连广成子遗宝也拿出来当聘礼!
如此一来,道德宗风头出尽,天海老人的脸色可就难看得紧了云中居镇山之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能与玄心扳指相比的更是寥寥可数除却不合纪若尘与顾清用的,也就只有一面玉佩拿得出手这面玉佩乃是云中居始祖太极真人升仙前须臾不离身的心爱之物,因太极真人登仙而去时气机贯通天地,它也因此沾染得不属于尘间的一缕福缘仙气,因而得名为祈福玦
此块玉佩看似无甚大用,实则有影响因果轮回的大威力,若有缘人佩之可因之机运转佳,堪可化解命宫中的冲煞之气或凌主凶星
天海老人对纪若尘素无好感,这几日更是越看越觉得纪若尘瞳现血光,脑后煞气重重,显然命中凶劫极重事先清闲真人并未告诉他俩打算拿什么给纪若尘作见面礼,可是道德宗已出了玄心扳指,云中居别无选择,十有**得拿祈福玦出来云中居收藏本不富裕,如此与道德宗比拼送宝,岂不是自削实力?
天海老人肉痛不已,心中大骂道德宗刁滑之际,清闲真人长身而起,也来到纪顾二人面前,仰起了头,肃容道:“今后你二人同修大道,须得互相扶持,不弃不离清儿于玄黄宝录素有心得,而若尘所修的三清真诀也是飞仙正法,穷一生之力不足以尽窥其秘我本想将太极祖师所留祈福玦与了你们,但我等修道之士求的是金仙大道,不应以外物为执念,你们年纪尚轻,更是需要磨炼之时,是以我就不予你们什么心诀法宝上的好处了,只送给若尘一句话,权做贺礼”
清闲真人言罢,只是望了纪若尘一眼,就一言不发地回座去了本是镇定若恒的纪若尘竟然面色忽然变了变,显是清闲真人已用秘法向他交待过了这句话,而且这句话还非同小可
众宾一时有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仰天皱眉,苦思不已众人皆想知道清闲真人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竟然能够与广成子所遗下的玄心扳指相提并论清闲真人既然说过这句话非关于心诀法宝,那还能有什么话如此珍稀?众人思来想去,也就是宝藏秘府又或是稀世奇珍之类的消息能够有这等价值了清闲真人素以勘舆风水,把测地脉著称,如前不久即是他宣称五灵玄老君飞升仙迹在东海现世,紧接着就传说有人自东海海底寻到了不得的宝贝,自此之后,整个东海都不得安宁
能让清闲真人如此郑而重之相告之话,又会与何等样的宝物有关?
众人议论纷纷,纪若尘心中也是惊疑不定,转而向顾清望去顾清向他略点了点头,纪若尘才略有心定可是清闲真人刚才的话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此时仍在他心中徘徊不去
其实那清闲真人道的是:“我听清儿所言,再观你的道法,该是惯使棍棒的这等奇门兵器十分罕见,看你也没有一件就手的使用这样,东海去岸一千三百里,乃是诸方地脉汇集之所在海底极深处有一处地火活穴,内中有一上古宝物,自具灵性,变化万千,镇着整个东海的地炎脉气此宝重十万八千斤,名为定海神针铁!你可取来当个棒子用”
纪若尘听后登时脸色一变,这定海神针铁重十万八千斤,且不说如何自东海海底取来,就是拿到了手,他又怎使得动?不过说起来若是提了一根十万八千斤的神针铁,哪怕是天上真仙下凡,怕也会被他一棍闷倒
纪若尘骇然变色之际,清闲真人又道:“休要惊慌!那根十万八千斤的定海神针铁听说早就被人取了去,现在那处地穴中该是一块才长成不久的小铁,重不过一万零八百斤而已,你怕个什么?”
望着清闲真人庄严肃穆的面容,纪若尘已彻底无语一块才一万零八百斤的小铁,难道就是他挥得动的?
清闲真人回座后,纪若尘又悄悄望了一眼顾清,这一次顾清持着一丝淡淡的笑,只是望向众宾,根本不向这边看一眼那厢天海老人则若有所思,面有佩服之意,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得色或许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清闲真人心中本意,究竟是真的想要帮纪若尘取得趁手的仙器,还是只不过想省下一件宝物
此时主宾台旁一个胖大道人高声唱道:“礼成,开席!”
登时一名名知客道人、青衣道僮穿梭往来,将酒菜果品流水价地端了上来邀月殿中丝竹声声,觥醻交错,仙风拂动,异香涌流,一时间主宾尽欢!
在这一派如梦繁华中,青衣独坐如密树繁花中的一泓清泉她将酒爵高举过顶,向着纪顾遥祝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此杯饮过,青衣恬淡柔静的小脸上忽然涌上一阵红潮,她的眼神渐渐迷离,微微晃了晃,缓缓伏在案上
她醉了
ps:有某中年无良怪叔叔,写了一本
尘缘 章四十 纵情 上
章四十纵情烛火摇曳不定,映得案上书页的文字也忽明忽暗,一只蘸饱了墨的狼毫楷笔落下复又提起,几番作势欲书,却始终不曾写出半个字来
吟风叹一口气,搁笔,合上面前的《上皇金录》,推门而出
月正半弯
轩外就是断壁悬崖,山风凛冽扑面,偶尔夹杂着三两声夜枭厉啸山峦轮廓如泼墨,岷江破谷而出,磅礴南奔,好像一条横架天地的粼粼玉带
吟风凭栏而立,仰望夜天中半轮弦月,实不知为何今夜忽如其来心潮如涛半月如钩,又钩起了多少轮回中的往事?
风啸得格外尖锐,云翳重重,夜空如覆纱网,不见点星,弦月周边泛着淡淡风晕,隐现绯红,漫漫夜天似在泣血而歌
吟风掐指暗暗算来,十月初八,大吉,利嫁娶,出行还是这个一成不变的结果,无论紫微斗数,先天卦象,还是风水五行,吟风都推算不出今日有何失常之处
望着凄凄夜色,他忽然感到眼前景物微微晃动,有些许的模糊,两颊传来隐隐温热,似乎又有泪流成行他伸手拭过,脸上光润如玉,却是什么都没有吟风心中暗叹一声,自入夜起,他便是如此心神不宁,相由心生,竟开始影响观感神识
与初醒来时相比,他已通了许多人情世故他本是天资过人,敏慧旁通,短短年许,便大体掌握了世态时情,天下势力分布,更知晓些基本人情礼仪只是熟炼世故,反渐渐失却对于天道那近乎本能的领悟和实行
那时的吟风,知道自己在何时何地当做些什么,至于为何要做这件事则几乎全无所知而此刻的他通晓了世情,明白了事理,却彻底失了方向,完全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
何为?为何?
或许这就是《上皇金录》批注中所言的“灵台积垢,神欲蒙尘”?
即已失了宁静,他灵识深处就似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件件往事推挤着喷薄而出,须臾淹没心石,尤自前波后lang绵绵不绝涌来回想往事种种,此时的领悟又与当时不同他的心越跳越快,每一下跃动,都在用力撞击着他的胸膛
吟风身影忽然一闪而没,片刻后重新出现在危崖之前,只是这次他身边多了一坛烈酒吟风提起酒坛,挥掌如刀,切去了坛口泥封,举坛就唇,几大口就饮下半坛烈酒!他蓦然张口,喷出一道浓烈至几欲燃烧的酒气,挥袖擦去口边酒渍,只觉心中波涛已如怒海狂潮,一股抑郁横亘于胸,几次要喷薄而出,却都被一道无形屏障给牢牢封于胸中,不得宣泄
吟风抬手一指,崖前凭空现出一朵金色莲华,莲心真火熊熊他举步踏上莲华,心念动处,身形冲宵而起只见一点流光飞速爬升,如彗星逆空
烈烈山风中,吟风又举坛痛饮,这一饮似鲸吞,若潮汐,半坛烈酒汇成一线,直冲入腹!酒浆四溅,打湿了他鬂发衣襟吟风只觉一道烈焰自丹田处燃起,直冲天灵,实是说不出的痛快,忍不住仰天长啸,声传百里!
他催动足下长生莲,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瞬息绕峰三匝,冲天而去!
那一声清啸仍在群峰中回荡,久久不散
青城山顶,青墟宫四位虚字辈真人正齐聚议事,听到啸音隐隐传来,虚天不禁眉头一皱,道:“是吟风!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我跟过去看看?”
虚玄闻听得啸音,抚须闭目沉思,片刻之后方道:“看来他只是心神激荡而已吟风行事素来依天凭运,多不依常理我等堪不破其中关窍,最好就是顺其自然且让他去”
虚天皱眉道:“他行事率性,若一去不返,这《上皇金录》可怎么办?”
虚玄淡然道:“那也只能说是天命如此我看吟风心情平复后即会回山,此时最好不要打扰到他我们继续参详这几页《上皇金录》!”
四位真人围坐的几案上放着三张略微发黄的书页正文旁本已注了不少小字,上下页眉页脚处又有人添了许多批注这些批注墨迹甚新,看来应是新近方写上去的这三页书,即是青墟宫奉为至宝的《上皇金录》原本中的三页
啸音不仅在群峰间回荡,也层层渗入了地下深处
摇曳不定的火把光照下,一把锋锐无比、其薄如纸的三寸银刀忽然轻轻一颤,刀下那本该是绝对笔直的切痕立刻有了一道几乎看不出来的弯曲
持刀的手白皙修长,秀气如女子这只手微微一僵,随后收回,当的一声将银刀掷在了石台上
虚无无比遗憾地看着面前那条道道剖痕几乎完美无瑕的玉腿,惟有叹息一声他手一挥,一缕寒风将这截玉腿和石台上的血迹都吹了起来,扫落绕台而过的地泉中地泉水流湍急,载着这一汪殷红远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虚无一把扯下身上血渍斑斑的白布,裸身泡进石厅角的一汪滚热温泉中,仰望石厅洞顶,先是掐指默算片刻,然后高声开骂:“***亲!这黄道大吉的日子,深更半夜的鬼嚎什么,害得我道心不稳,枉费了这么好的一段材料!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小子嚎得还真不一般,这么厚的山壁都挡不住,若是修不成仙,来世投胎当个嚎丧的,倒还真饿不死你!”
他破口大骂了整整一刻,才算稍出胸中一口恶气,只是整个石洞的阵法皆是针对他而设,是以这些骂声只能在石洞大厅中徘徊,根本透不出洞口四壁半步,与吟风啸声穿山而来的气势相比,实是天渊之别
叫嚷了一通后,虚无似也有些累了,一身细腻白晰的肌肤在滚热温泉的浸泡下也逐渐泛起一抹红色,他轻抚着自己的肌肤,急剧起伏的胸膛渐渐地平缓下来他闭上双目,身体全部沉入冒着细小气泡的泉水中,缓缓放松四骸
就在此时,空中忽然落下了一小块碎石,扑通一声掉入温泉,将几滴泉水溅在虚无的脸上
虚无双眼蓦然张开,一对幽瞳中光芒闪耀不定,顷刻间黑色尽褪,浓浓血色翻涌上来,刹那间占据了整个瞳孔一时间整个石洞大厅都泛起一层暗红光芒,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了血色
虚无沉在水下的一只手慢慢抬起,在眼前一点一点张开
掌心中,赫然是刚刚落入水中的那块碎石,石块一角涂着一小块鲜红色彩,看上去非是天然色泽,不知是以何种颜料涂成,虽经水浸,丝毫不见褪色
虚无闭上双眼,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后才重新张开,再次凝神打量掌心中的这一小块碎石碎石上那一小块鲜红愈发艳丽,在石洞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妖异虚无吐出一口浊气,抬首望向洞顶
洞顶密密麻麻地绘满了咒符,四壁,甚至地面亦如是,合在一起形成一座三尸锁魄阵,天罗地网般,牢牢扣住了虚无的三魂七魄,无隙可乘令得他非有虚玄同意,出不得了石洞半步
虚无目光如电,只搜索了方丈之地,刹那间已锁定三尸锁魄阵中央的一处那个鲜红的咒符上缺损了小小的一角,恰好与虚无手中的碎石一模一样
虚无猛然从温泉中立起,双目血光大盛,缓缓浮上了半空他双臂于胸前交叉,垂首虚立了片刻,方绽舌断喝,声如炸雷,双手猛然向上挥出!一道如有实质的血纹从他身体中渗出,瞬间扩散至石洞的每一个角度,与四面八方的三尸锁魄阵撞在一起!
这一下撞击,没有毫光闪耀,也没有乍响雷鸣,只是这宏伟的天然石厅似乎突然跳跃了一下!
这一声断喝及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几乎耗尽了虚无全身真元他凝立于空,肌肤下时时会掠过一道鲜艳的血色,颈侧的青筋急剧跳动不休
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噼噼啪啪数声轻响,又有数颗碎石自洞顶掉落,三尸锁魄大阵虽只损了数百咒符中的六七个而已,但在虚无眼中,此阵实已是千疮百孔,不堪一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