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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纪若尘点头应了
紫阳真人又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倒也不易宗内近日事务颇多,你此去东海,就不再另行派人随你了神州气运图开封之后,所标识的灵气之源会随日月辰宿运行而动,每隔半月就会一变此去东海路程遥远,时间紧迫,你休要耽搁,现下先回去收拾行囊,午时就下山出发!”
纪若尘一怔,倒没想要会是如此匆忙,自己才刚与顾清行了订亲之礼,还不到一日就又要下山了但他素来遵从师命,应了一声后就欲回房准备,并与顾清、青衣以及李白、济天下等道个别
紫阳真人又唤住了他,沉吟了一会儿,道:“神州气运图乃是天下之秘,你将它收在玄心扳指里面,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此图的消息不过顾清可以例外,她已可算是我宗弟子,你与她又是道侣,无论何事都可对她直言好了,去,临行前云风会将你此行需用的法器咒符交与你”
“啊哈!”济天下一声怪叫,突然从床上笔直坐起!
饶是刚进房中的小道士已修成太清灵圣境,定力有成,此刻也被吓得手一抖,盛满了水的铜盆当的一声掉落在地,温水洒得到处都是
济天下非但没有分毫愧色,反而喜道:“圣人有浩然之气,自然宵小摄伏”
待他看清小道士身上穿的乃是道德宗服色,方觉有些不妥,于是改口道:“圣人初起,四海清平,红日东升!”
此言一出,济天下才看到窗外黑沉沉的一片,东方未晓,红日东升?他一急之下,脱口又道:“当然,圣人初起,也可以是天地感动,风雨如晦”话音一落,济天下就跑到窗前向外望去,但见天色将明未明,一轮残月若隐若现,既无风也无雨
眼见那小道士已压不住面上的笑容,济天下老脸一红,匆匆道:“圣人四艺,琴棋书画我这就找人下棋去”
济天下以袍袖掩面,从那小道士身边挤过,夺路而逃
小道士见济天下苍皇而去,哈哈笑出了声来他笑了一会,才想起此时尙未天明,而济天下只是一介凡人,在太上道德宫中乱跑,可不要惹毛了哪只珍兽,受了伤可就不好了小道士心一慌,赶忙追出门去,连声叫道:“济先生!济先生!”
可是直到他追到别院院门之外,也没看到济天下的身影,实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那小道士急得一跺脚,他这时才想起来济天下饱饮醉乡,按理说是要睡上七八天的,结果二个时辰不到就醒了过来,显然神智尙且不清听他刚才胡言乱语,小道士本以为是腐儒酸气发作,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在发酒疯
正在他急得团团乱转的当口,眼前忽然一花,已多了一人,问道:“看你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吗?”
小道士抬头一望,登时吓了一跳,原来立在他面前的正是顾清他就算不认识别人,顾清可不会认错顾清既已与纪若尘订亲,那也是道德宗的大人物了,小道士怕受责罚,支吾道:“不,不,没什么”
顾清倒也没有多问,自行进了别院,那小道士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顾清一入别院即转向东首,进了青衣所居的独院她刚一进门,就听到青衣房中传来阵阵轰然大笑顾清心下奇怪,青衣不久前还醉得人事不省,是她亲自送回来的,怎么现在房中居然如此热闹?
她推门而入,只见青衣已然醒了,正跪坐在地上的一个软垫上,双手捧一只白玉小碗,正在抿着碗中酒一闻那异乎寻常的酒香,就知是醉乡房中地上还放着四色菜碟,里面是些订亲宴上的菜色,屋角已堆起三个酒坛白虎龙象二天君大咧咧地席地而坐,喝酒挟菜,手舞足蹈,口角生风一边讲些七圣山及江湖上的奇闻逸事,一边大拍青衣马屁青衣只是那么听着,小脸上挂一丝若有若无,淡得几不可见的笑,偶尔插上一句两句
一见顾清进房,白虎龙象二天君登时敛眉肃容,如受惊一样从地上弹起,向顾清恭恭敬敬地道:“顾仙子好!”全然没有了刚刚的轻松
顾清招来一个软垫,在青衣面前坐下,又向二天君招呼道:“两位天君请坐”
“谢仙子座!”二天君异口同声地应了,盘膝坐下,脊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那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与刚才与青衣同饮时的轻松全然不同顾清将一切看在眼里,笑笑
青衣放下了酒碗,望着顾清,浅浅笑道:“方才多谢纪夫人送青衣回来”
顾清淡然一笑,道:“距离大礼还有三年,这纪夫人三字叫得实有些早呢!”
青衣双目低垂,道:“不管三年还是五年,大礼总是要成的所以迟些早些,并无什么不同”
二天君端坐二女当中,目不斜视,只是一碗接一碗闷声灌酒可是不知怎的,今晚这醉乡忽如白水一般,怎么喝都不醉,二女的对话一句一句钻进耳中,想不听也不可得
顾清用心打量着青衣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微笑道:“世事无常,一日不成礼,这三个字就一日叫不得嗯,你柔如弱水,气质如华,又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子,且不做作,若我是男子,定要寻你做个道侣才是”
青衣微微一怔,然而顾清一言一行均出自内心,没有分毫作伪的味道她默坐了片刻,方幽幽叹道:“顾姐姐,青衣不过一介小妖,识见短浅,道行低微,又是没什么主见的,不过是一个负累,那有姐姐说得那么好?”
顾清道:“妖族素来有众多可以速成的法门,你根基这么好,又出身无尽海,定是有办法提升道行的”
青衣轻喟道:“道行高了又有何用呢?就算道行通天,也不能事事尽遂了心愿”
顾清微笑道:“若尘凶劫是极重的,你日后若想随在他身边行走江湖,恐怕真得提升一点道行才行”
“啊!”青衣一声轻呼,抬起头来,有些不能置信地望着顾清
顾清淡淡笑道:“离大婚尙有三年,我当然不会限着他什么就算是婚成之后,我也不会限着他什么的”
青衣轻轻咬着下唇,双手下意识地绞着裙裳,不知在挣扎着什么
顾清长身而起,向二天君望了一眼,就转身出房去了二天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不敢装作没看到顾清的眼色,还是站起身来,乖乖地出了房门
院落正中,顾清负手立在月下,果然在等着二位天君
龙象白虎二天君在顾清身边立定,恭敬地道:“顾仙子好!”
顾清淡淡地道:“二位天君虽非出身天下名门,但通晓形势,深知进退,很是难得啊难得糊涂四个字,二位看来是深知其中三昧的看来二位天君是想在云中居与无尽海间不偏不倚,哪边都不得罪,以便将来可以左右逢源了?”
龙象天君一张大脸颜色登时淡了三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虎天君忙道:“顾仙子和青衣小姐相处融洽,我们兄弟只看到了这些其实我等除了喝酒修道,其它的就一概不会了!”
顾清转过身来,静静望着白虎天君白虎天君虽比顾清要高出整整一个头去,却被她看得目光左右游移不定,就是不敢与她目光对上顾清又望了一眼龙象天君,龙象立刻抬头向天,欣赏起月色来
顾清双眉微颦,道:“你们很怕我?”
龙象天君刚想开口,白虎立刻横了他一眼,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不知进退的话来,抢着赔笑道:“顾仙子不怒而自威,我们兄弟对仙子是即敬且畏,仙子但有吩咐,我兄弟定会全力以赴!”
“不怒而自威?”顾清心下苦笑她暗叹一声,挥一挥手,二位天君如蒙皇恩大赦,立刻鼠窜而去
此时纪若尘急匆匆地从院外走进,一见顾清,当即道:“你在这里正好,紫阳真人吩咐了我一件要事,午时就要下山,你……”
顾清打断他道:“自然是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天将正午时,景霄真人捧着手壶来到了后花园,落坐于心爱的檀椅玉几前,品茗读经不片刻功夫,黄星蓝也来到了花园中,在景霄真人对面坐下
今日景霄真人不再是一副龙钟老态,他面透宝华,目有神光,举手抬足间隐隐有风雷之势,早已完全恢复了昔日诸脉真人的神采然而黄星蓝向景霄真人望了一眼,忽而眼圈一红,将视线侧过了一旁
景霄真人见了,微笑道:“回天丹效验如神,虽只有三日之效,也是有缘人方得一服星蓝,你又何苦如此看不开呢?”
黄星蓝拭去了一滴眼泪,怨道:“你又不是不知回天丹大损寿元,你余寿无几,一服这东西至少要折去三月阳寿!就为了给纪若尘的订亲大典撑场面吗?他又不是与我们殷殷订亲!”
景霄真人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宗千年繁盛气象,可不能在我身上有所减损何况我能有轮回机会,也全是仰仗着紫微真人舍了护法飞升的法宝得来的只是殷殷……唉,实在让人担心,也不知她能不能过得去这一关咦,她人呢,怎不见她来喝茶?”
黄星蓝起身道:“她昨晚一回房就把门锁死,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她奇怪,我这心怎么总是慌的,还是去看看她的好”
眼见黄星蓝离了后花园,景霄真人也觉心神不宁,起身向张殷殷居处行去
景霄真人刚进入张殷殷居处的院门,忽然听得里面传来黄星蓝的一声惊呼,他心知不妙,忙抢进房中一看,登时手足冰凉,呆立在当场
房间中床帐低垂,张殷殷和衣躺在床上,宛如沉睡,面目安详只是她颈中一道细线,红得触目惊心!
景霄真人惯用的松纹古剑已然出鞘,掉落在床边,锋锐无匹的剑锋上不见一丝血色,似是这把通灵仙剑也心有不忍沾染上她的血气
轰的一声,景霄真人只觉得一道热血直冲顶心,立时天旋地转,站立不定他感到周身力气正急速失去,眼前林林总总,尽是张殷殷从小至大时的诸般趣事
景霄真人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定下心神,再向张殷殷望去他道行虽失,但眼力尙在,一望已知张殷殷生机尽断,魂散魄飞,再无生机他再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见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墨迹尚新,于是拆信读了起来
黄星蓝见了,也收了悲声,过来一同观信
“爹,娘:
孩儿心中有事难决,百般思量,惟有魂魄赴酆都地府一行,方得稍减心头之憾孩儿自知此行凶险万分,回返之望十中无一,只恐不能再向爹娘尽孝了
不肖殷殷留”
黄星蓝看了此信,心中生了一线希望,颤声问道:“景霄,殷殷她还能还魂,是吗?”
她话音未落,已见张景霄面色迅速暗淡下去,本是光洁柔润的肌肤上开始生出皱纹,一头黑发也逐渐转为灰白只顷刻间的功夫,张景霄竟如老了三十岁一般黄星蓝一时惊得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天丹功能返老还童,尽复道行,药效可维持三天这才一日不到,怎地张景霄就已老成了这个样子?
张景霄身躯一阵摇晃,黄星蓝忙扶他坐下,又渡了一片真元过去只是真元入体,张景霄反而全身一震,面色殷红黄星蓝这才确知回天丹效力已失,景霄真人体内已存不得一丝真元
张景霄稍稍平复了一下胸中气血,虚弱地道:“殷殷想必是要用我松纹剑法力贯通阴阳,以使魂魄得入地府,才会盗了此剑自刎可是我道行已失,此剑也随之法力大减,哪还有贯通阴阳之力?!殷殷别说是魂归地府,就是……就是想做个游魂,怕也是难!”
最后一句话说完,张景霄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





尘缘 章四十二 不归 上
章四十二不归十月初九,大吉,利出行,起屋
纪若尘与顾清结伴下山之时,西玄山晴空万里,清风习习,十足一派黄道吉日的模样纪若尘修道也算有小成,杂学更是懂得不少,于这尘间所用的黄道历法并不如何看重,但能择个吉日出门,心下也自有些欢喜何况还有顾清在侧相伴,纵是穷山恶水,也成江南春光
二人衣袂飘飘,风姿如仙,一路远去
一头青丝如瀑般洒落在青石辅就的地面上,仰卧在这冰冷青石地上的女孩曾经的风采不逊于纪顾二人,然而如今的她,却只有无休无止的长眠看上去她似只是在沉眠着,甚至细腻的肌肤下隐隐的血脉仍在缓缓地流动着,可是她周身已感应不到一分一毫的生气
一只完美无瑕的素手以同样完美无瑕的动作,轻轻划过她颈上那一道夺目的红线玉指过处,红线就似是画在她颈中的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殷殷的魂魄,一分一毫都没有留在人间,换句话说,她已经死了”苏姀温柔地道
“我当然知道!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说这个的!殷殷怎么说也随你学艺经年,这一次魂游地府,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黄星蓝已失了镇定,向着苏姀叫了起来
苏姀抬起头来,以一双如水星眸静静地望着黄星蓝她的目光虽柔,但内中藏有一点冰寒,随着目光度进了黄星蓝体内黄星蓝道行虽只比诸真人低了一线,却抵受不住苏姀这随意的一望,刹那间面色惨白如纸,后退了两步,口中呼出的已是一缕寒气
黄星蓝这才想起面对的可非是什么普通的妖怪,而是当年统领天下妖族的天狐苏姀!
“我这镇心殿可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你不要以为自己进得来,就一定能出得去”苏姀柔柔地道她就算是在恶狠狠地威胁,也是如此的温柔若水,纵是黄星蓝也兴不起怒意或是恐惧,就象是在听着一位关系非同寻常的闺中秘友窃窃私语一般
黄星蓝心下不禁骇然,锁于镇心殿中的苏姀,所有狐尾都已被道德宗先人以九龙钉钉死在这面玄仙石上,一身道行能用出的百中无一可是就算这样,苏姀竟也能在黄星蓝道心上打开一道缺口,影响了黄星蓝的神识,其镇心诀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黄星蓝自幼在道德宗长大,十八岁时与张景霄结成道侣,可说是一切顺风顺水在江湖行走时,她道行已是不弱,道德宗又是出了名的人多势众,还有张景霄在身后撑腰,自是从未受过什么委屈,是以眼光颇高,时常不将天下修士放在眼里如上古仙妖大战等等传说,黄星蓝只当它们是些故事而已,直至此刻面对苏姀,她才算切身体会到了这些前代大妖魔的可怕
传说之中,苏姀一身本领全在操控人心,镇摄魂魄之上黄星蓝既然道心失守,那么见微而知著,此刻实已命悬苏姀之手
黄星蓝本已有了些退缩之意,但一看静卧于苏姀身前的殷殷,勇气重生,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我只问你一句,殷殷还有没有救?”
苏姀凝望着黄星蓝,这一次黄星蓝竟可在她的目光下支持不退她轻轻一笑,登时笑得黄星蓝面色又是一阵苍白,然后方道:“殷殷此刻半分生机也无,这是魂魄已入地府之相本来呢,我和殷殷怎么说都是师徒一场,不应该如此见死不救可是你也知道我九根狐尾尽数被钉在这块玄仙石壁上,道行被封,根本离不得此室半步,又哪里去得了地府,寻得回殷殷的魂魄呢?这是其一其二呢,我虽不是如何有名,但过去一些往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你就真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拔起这九枚龙钉,放我出关吗?”
苏姀顿了一顿,方嫣然一笑,道:“你就不怕我破关而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拆了你这太上道德宫?”
此时石室中寒雾弥漫,景物变幻,苏姀现出了真身,身后九根长尾被九枚暗色钢钉牢牢地钉在石壁上钢钉粗如儿臂,其上早已是锈迹斑斑,钉头各铸着一头异兽形状,分别是龙之九子
黄星蓝看着钉头那狰狞的兽纹,斑斑锈迹的钉身,以及柔软光洁狐尾上大块大块的深褐色血斑,不由得握紧了拳,一缕鲜血从她指缝中渗出,不知不觉间指甲已刺破了掌心
她该如何决断?
苏姀悠然立着,并不催促反正她已这么站了几百年,也不在乎多站这一时三刻
世间人登临绝顶,极目远眺,多选择清晨又或是黄昏时分,好能坐看朝阳晚霞但莫干峰上风光卓绝,虽然此刻是正午时分,但极目远望,尽是茫茫云海,海天成一色,当中点缀着朵朵青峰,别有风味
莫干峰后山石鹰鹰喙上,不住升腾起淡淡水烟,又随风化去,如此周而复始偶尔水烟稍淡,可以隐约看到水雾当中正坐着一个窈窕女子
她就那么坐着,任由强劲的山风不断拂走她身上水烟她双眼中水雾弥漫,望着东方云海,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就在此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含烟,你这么坐着可是会有损道行的”
含烟并不回头,只是淡淡地道:“师叔怎么也来了?”
那人也在鹰喙上与含烟并肩而坐,与她一样眺望着东方云海,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纪若尘与顾清午时出发,乘的是云宵鹤,这会大概快出了西玄山了想当年你日日与他在这里同赏日出,后来又花费了许多心思,现在还不是落得个一场空吗?”
含烟浅浅一笑,道:“师叔既然已经知道含烟是个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女子,为何还要来这里呢?”
坐于含烟身旁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年纪,生得十分高大,剑眉星目,面如刀刻,一头黑发随意披洒下来,只以一根发带束住,看上去狂放不羁听得含烟如此说,他只是笑笑道:“含烟,你所作所为,有哪些是奉师命行事,有哪些是发自本心,你自己应该知晓,并不需我多说”
他在含烟身边这么一坐,山风立刻吹不进二人三尺之地,渐盛的水烟逐渐将含烟隐没含烟忽然道:“师叔,我想吹吹风的”
那男子先是一怔,悄然间已撤去了禁制
风又拂散了她身上水烟
含烟所修**与众不同,身周缭绕不散的水烟实是她本身元气所化,被风吹散得一点,她的道行就会损毁一分寻常山风自然吹不走她身周水烟,但这莫干峰顶的山风格外强劲,她若非有意运功抵御,水烟就会被风徐徐吹散也正因如此,含烟在三清真诀修入上清境前,不能下山历练,这又与其它弟子有所不同
那男子悠然地道:“纪若尘初时显得十分愚钝,资质不过中上而已,但他修道之速竟比姬冰仙还要快上许多,实是大智惹愚此番回山之后,我看他气度风范已有不同,恰如一块璞玉,正渐渐地显出了光芒来你刻下想必也在后悔当初未能在他身上多下些功夫?你心有挂牵,自身修为进境休说与纪若尘,顾清,姬冰仙等人相比,就是李玄真、尚秋水也比你强了许多再论师门出身呢,丹元宫积弱已久,玉玄真人虽然天资惊人,可惜宫内本就人丁稀少,玉静玉真又是不成器的,事事都要她一人撑着,哪有可能与别脉一争雄长?就算景霄真人出了意外,可是太璇宫自星蓝夫人以降,同辈师兄弟还有十一人我看今后五十年内,丹元宫仍会是最弱一脉含烟,你虽是女子,可是心却不输任何男子,是想要作一番事业的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可是论道侣论修为论师门,你都不如别人远甚,还靠什么出人头第?玉玄真人所做的决断对错各有多少,究竟有没有这个才干出任一脉真人,其实不用我说,想必你自己也清楚”
含烟淡淡地道:“师叔想要说些什么呢?”
那男子笑笑道:“我只是看你失了方向,胡言乱语几句而已,别放在心上你今后若想成什么事,最好自己有些决断,不要事事依从师命看你那个怀素师姐,就是个有心机的,我听闻她已与纪若尘有过夫妻之实,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不过最近她比你要得宠,这总不是假的?嗯,几天前我就看到她下山,不知玉玄真人派她去做些什么啊,我倒是忘了,你还有堪称绝色的容貌只可惜纪若尘身边女子,如顾清,青衣,甚而是景霄真人之女张殷殷,哪个都不差了好了,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他也不起身,直接向前一纵,头下脚上,笔直向下方茫茫云海坠去堪堪冲入云层中时,他周身方亮起光华,改下坠为平飞,转眼间去得远了
他倒是走得干脆利落,可是一如这数年来无数个日夜,鹰喙上又只剩下了含烟一人
山风自她柔嫩的面庞上抚过,只不知在那双眸中云雾深处藏着的,是失落,还是迷茫?
襄州地处四方要冲,自古即是兵家必争之地本朝久无战事,盛世已久,襄州也就日渐繁华起来
襄州城一条大道横贯东西,穿城而过城中最大的酒楼醉归楼就在这条大道旁边,四层高的酒楼几可俯瞰全城此刻四楼雅间处,一个临街的窗户半开,内中坐着一个道装打扮之人,正一边望着往来行人,一边慢慢地饮着酒
他面容清秀,一双凤眼略显些女子的妩媚,极度苍白的肤色给他整个人添了些许病态他虽做道装打扮,但一双脚高高地搁在了桌子上,举止极是不雅小二偶尔自门口经过,都是不以为然之色只是这人点了满桌的酒菜,乃是得罪不得的贵客
那人此刻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欣长白晰的五指则在轻轻地抚摸着红木窗槛,有如在抚摸着情人的肌肤
店小二又在门口偷偷瞧了一眼,不知为何,这人那看起来颇显暧昧的动作,此刻却显得极为阴森诡异,小二只觉得似有一只冰凉若死人般的手正在自己后颈中抚摸一般,当场惊出一人冷汗!他不敢再偷看,匆匆下楼去了
此时当街行来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名年轻女子,以面纱遮去了容貌,但光看上佳的身段,也可知容貌必不会差到哪里去襄州城中登徒子本来不少,但看到这女子身后背着的长剑,都不敢上前轻薄招惹
酒楼中那人遥遥望见这女子,慵懒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他右手抬起,五指轻张复拢,就似在空中抚摸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那女子猛然全身一震,胯下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她忙平复了惊马,全身颤抖不已,不停地四下张望着,右手已反手握住了背后宝剑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仙女要杀人啦!”围观百姓一片惊呼,轰然而散
酒楼中男子闭起双眼,右手虚握,一节一节地向下捏着,就似面前立着一个无形的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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