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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十七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傅愚
第33章盛宴
伏尔甘一直站在黑暗里,距离艾米丽几英尺的距离。他能听见艾米丽生命尽头的悲鸣,他无数次想低下头,伸出手,牵着近在咫尺艾米丽,带她逃离这片黑暗的苦海。
艾米丽的绝望的近乎痴狂的眼神,她单纯而哀伤的微笑,让伏尔甘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自己当年独自躺在黑暗中,也是这般无力,这般绝望,感觉命运的手将他玩弄撕扯,支离破碎。从此灵魂无处皈依,独自游荡在永寂黑夜。
她没有错,她这般阴谋和算计只是因为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错只在他。
陌生而透明的液体顺着他深陷的眼眶流出来。他的眼泪也是干净的,也是温热的,和所有深沉感情蒸腾出的液体一样。他在黑暗中念着‘对不起,对不起。’他发不出声音,却感到同样声嘶力竭。
他一直等着她的瞳孔渐渐暗淡失神,微笑渐渐冷却无声。才走过去,抱起她,就像他当年把她从废墟中抱起一样。他只感觉她无比的轻,肋骨从表皮上突出来,瘦的令人心疼。
他打来一盆清水,蘸着月光,想把她身上的一切污秽都擦洗干净。他做的无比仔细认真就像是擦拭着自己的灵魂,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救赎。只是她深红色的污浊鲜血染红了一盆又一盆清水,却依旧无法洗干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
属于异类的,从来只有毁灭,而没有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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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些时候,伏尔甘还是回到了医院。
夏缪沙睡得很轻,他听见推门的声响就朦胧睁开眼。他看见伏尔甘不知从何时开始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他湛蓝色的眼眸里流淌着浓重深沉的困惑与哀伤。显然,他还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这段失而复得的情感,怎样去处理自己即将痊愈的爱人。他决定复仇那刻立下的决心,依旧随着愈加深沉的爱意消弭不见。
就这样一夜里,两个人相对无眠。夜很深,两人就无法看见彼此,就这样在黑暗中对视。夏缪沙一直凝视看着伏尔甘,眼神近乎痴迷。
直到月光悄悄从天上隐去,换上一片白昼。伏尔甘笑的起来,他的笑意无比单纯而释然,就像划破黑暗的乳白色晨光。
夏缪沙感觉到属于他的理智早已经随着他的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同恢复了。只是从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他想永远守护着伏尔甘的微笑。他宁愿当一个个疯子,只求从死神手里在偷来片刻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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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散落在地上,落下一地碎金,无比璀璨,无比辉煌。在这纯粹的阳光,一切黑暗都会被驱散,罪恶和阴翳再无处遁形。
光华落在夏缪沙的眼眸里,在灰烬上重建爱与希望的乌托邦。那一刻清明在看见阳光的那一秒就消散了,他凝视着爱人的侧脸,重回混沌痴迷。
两人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可伏尔甘却突发奇想在家里举行一场聚会。在医院的这些天,伏尔甘就一直利用闲暇时间写着请柬,他给所有认识的人都寄去了一份请柬。他华丽优雅的字体落在纸上,还散发着他清冽的余香。他金色的长发垂落在纸上,月白色发带缀着的珍珠在空气中招摇,好像重新回到了那段他并未曾拥有的青涩单纯的时光。
这是一场盛宴,淡蓝色花束围出一片锦绣,想尽了心思盛放,想尽了心思奢华。一如这春光转瞬即逝,一如这盛宴终将散场。燃到极点,只为那一刻的盛放。
家里没有仆人和厨子,只要他想,这都不是问题。从巴黎所有数得上名字的饭店请来的厨子展现着各自的绝活一刻不曾停歇,穿着白色碎花长裙的少女像蝴蝶一般随风翩舞。致的糕点琳琅满目的摆在长长的桌子上,各色酒水流水一般的在客人手上流动。
最好的时代已经逝去,遗留下的余香永不消失。这才是巴黎,这才是伏尔甘想向夏缪沙展现的完美巴黎。千百年后的巴黎已经被刻成了不朽的文化符号,已经死去,却依旧香魂不散。而活在单下的人们,才真正活在了巴黎。“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夏缪沙站在离伏尔甘最远的地方。他凝视着站在人群中央的伏尔甘。他的脸上写满了青春与活力,无比灿烂辉煌,风华绝代。夏缪沙伸出莹润的指节勾着自己的发尾,他的头发野草一般的疯长,用同样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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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珍珠发带绑在身后,建立着隐秘亲密,无法打破的密切联系。
伏尔甘的酒杯高高在空中举起,空气骤然安静下来,他念着,吟唱着‘敬春天,敬巴黎。’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澄明的液体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璀璨的光华。无数酒杯和酒杯的撞击声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隔着重重人海,伏尔甘也在凝视着夏缪沙,好像他的眼里就只有他。他湛蓝色的眼眸虚无失焦,却把一生最后的热情都融在了夏缪沙身上。
夏缪沙感觉此刻的自己成了一个等待开场的滑稽戏演员。他看着狂躁涌动的人群,他也走入其中。作为这个院子曾经的主人,他没有拒绝一杯接着一杯的祝酒。
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渊薮,没有人记住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人记住曾经住在这里的一家人。他们能记住的只有此刻,一场接着一场的狂欢。
他对这里说不清是喜欢还是厌恶,其实他梦中的巴黎一直与他所处了巴黎无关,在他的梦里,巴黎已经抽象成一个圣洁美丽的文化符号,不容玷污。而真实的巴黎却也流淌着古老阴暗的血液。此刻他眼前的巴黎到真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宛若人间乐土。那样浮华,那样虚伪。
让他忍不住,亲手把梦毁掉。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真疯还是装疯了,他只感觉自己的血液里涌动着一种疯狂的躁动,那种躁动已经代替了他所有的理智,染红了的眼眸。他的眼睛一直是看着伏尔甘的,他试图走向伏尔甘,只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层层人群的包裹。
文明再次蜕变成野蛮。褪去锦衣华服的伪装,回到了最初野兽面孔原始而赤果的状态。他感到自己的眼睛里又充溢着一片残酷的血红。
他把酒杯高高举起,澄澈的液体顺着头顶淋了他一身。人群惊住了呆在原地不懂。夏缪沙走过去,走到离他最近的中年绅士面前,他低下头,捧着那个中年绅士眼神呆滞的脸,吻了上去。中年绅士没有挣脱,而是凝视着夏缪沙的眼睛,好像被传染了一种迷醉与疯狂。
那吻里还有一种蜂蜜酒的味道,已经跨越了种族年龄性别一切的证明,就像是缪斯的吻一般圣洁而美好,能让人重回青春,那段无所顾忌,无所惧怕的时光。
尴尬的笑声犹如春雨愈演愈烈滴落在现场。人群只当是醉汉耍酒疯闹出的玩笑并没有往心里去,一阵欢笑之后,又继续响起敬酒与吹捧。
作为宴会主人的伏尔甘,不知何时也已经从繁杂的会场中逃脱,从梯子上爬上去,坐在阳台栏杆的边缘,那个他们初遇的地方。伏尔甘的嘴角荡起了浅淡的,犹如阳光一般和煦的微笑。他在等待着夏缪沙的到来。他将会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夏缪沙走到他的面前。
夏缪沙放下那个中年绅士的脸。继续向前走去。一个穿着华丽衣裙的贵族小姐正侧过身和身边的男人聊天。她挡住了他的路。他走过去冲着她微笑,然后低下头,捧起了她的脸,还没有等到惊叫出声,他就低下头吻下去,封住了她的嘴。
贵族小姐疯一般的用力拍打着夏缪沙的脑袋,只是夏缪沙依旧不为所动,反而越吻越深,直到贵族小姐放弃抵抗,倚在他身上。他十分绅士的把她扶着站了起来,朝着他在那个方向走去。
他用他温热的唇,炽热的吻,去化解□□裸的露骨欲望与恨意。人群还是惊住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女士们花容失色用团扇掩住自己脸,仿佛看见了什么闻所未闻的人间惨剧。男士人则退避三舍,仿佛要逃避肮脏和污秽的感染。
夏缪沙的面前,让开了一条路。那条路随鲜花衰败,杂草重生,并不美好,却是他从荆棘中一步步走出来的,属于他的路。路的尽头,那个他爱着的,爱了很多年的人,一直在等他。夏缪沙一步步走了过去,脚步虽无比艰难,却也走的无比坚定有力。
他笑起了,笑意清澈如水,热烈如着春日暖阳。他的湛蓝色眼眸涌动着幽暗的蓝色火焰,这是他重新燃烧的幽蓝□□望和与之共存的生命。
他们都是异类,他从黑暗中走来,走过无比深沉的绝望,才能站在他面前,和他相拥。述说他的爱,说他想和他永远在一切。他们阴翳的灵魂将相拥着沉入深海,不再绝望,不再孤独。
第34章献祭
夏缪沙抬起头仰视着坐在阳台边缘的人。那人的美,已不属于人间。阳光下金黄色长发光洁柔顺,闪着粼粼波光,像是涌动不息的金色湖水。湛蓝的眼眸闪着点点星光,结上暗白色的网像是把星辰捕获,平添几分难言的诱惑。
他饱满的嘴唇闪耀着蜜色光泽,沾染了鲜血的质感。他的美,不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就像是溺死在幽蓝深潭化成明艳黄色水仙的纳喀索斯,那是他的罪恶,是所有人类共同的罪恶。
夏缪沙感到自己就快要疯掉了,他不想再体会这种距离,这种人与人被人隔开的距离。而是想把爱人拥在怀中,真切的去感受他的体温。
伏尔甘的嘴角微微勾起,轻轻理了理被春风吹乱的发丝,他嘴角的微笑无比的平静。他纤细嶙峋的手腕撑起他的下巴,仰起头看着夏缪沙。他的眼里写着单纯的期许,一直这样等着夏缪沙的到来,直到看着他走到自己眼前。
他们是同一类人呢,一样被这个世界嘲讽和遗弃。他们走着荆棘丛生的路,一样被世间种种苦刑和挫败所伤。一路走到尽头,不再去追寻那点根本就不存在希望。而是为了成全自己一直以来信以为真的梦,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决绝。
伏尔甘撑起身在阳台上站了起来,然后冲着夏缪沙微笑,人群熙熙攘攘的惊呼与他无关,愈加炙热的日光与他无光。他闭上眼睛,把自己在空气中完全放空,脚一撑,直直的从楼上跳了下去。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无比的轻盈,无比单纯,就如一张白纸,摆脱了一切世俗爱恨的羁绊,站在神明身边。
夏缪沙一直抬着头看着他,就在那一瞬间,璀璨的阳光灼烧着他的瞳孔,短暂的失明让他一阵恍惚。他能感受到爱人的气息,爱人是风,是尘,是生命中所有能用语言形容和不能用语言形容的一切美好的总和。
伏尔甘落在了夏缪沙的怀里,他的脸上的笑意一如着灼目的阳光。夏缪沙拥住伏尔甘,转了一个圈,然后把爱人放在草地上,只是双手依旧紧握着爱人的腰,不肯分开。
他从未如此清醒的看见过自己的欲望。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想咬碎爱人的肉与骨,彻底把爱人拥有。爱着的人在残酷的日光下举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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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绮丽的圣典。他低下头,捧起爱人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没有留下一点空隙,残忍的剥夺着爱人的呼吸,让爱人的一切都属于自己。他尖锐的牙划开爱人暗红色的嘴唇,鲜血涌了出来。
血顺着伏尔甘的嘴角流下来,染得他苍白的脸上带上了一种鲜活的生机。他感受到疼,这疼痛来的刺骨铭心,这疼痛给以他痴迷一般的欢愉。他的眼神也渐渐随着气温的上升变得狂乱。他没有推开夏缪沙而是伸出手拥住他的肩膀,两人相拥着,愈吻愈深。
伏尔甘的微笑着的脸上写着纵容,他放弃了一切把握着的权利,把他拥有的一切交到了夏缪沙手上。夏缪沙炽热的唇顺着伏尔甘嘴角一点点渗出的鲜红色液体吻下来,像是在缔结某种古老神秘的契约,由恶魔来主持,从此我把我完全交付于你,我的肉体,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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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相拥着的爱人们看不到,艾米丽正一步步登上楼。
她的面孔上无喜亦无悲,只有一种极致的平静。痛苦和绝望的情绪一一从她生命中被剥夺。她从希望的土地上被连根拔起,丢进晦涩黑暗的绝望。她的世界变得褪色扁平,她再也看不到什么未来。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为了伏尔甘而活,再后来,她发现自己是为了爱而活的,直到最后,她才发现,支撑她活下去的是希望,她虚构谎言里的希望。
她穿着她攒下的,用来结婚的华丽衣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金黄色丝线与碎钻石缀了满身。是啊,一个女人,总是在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才真正走上了生命的巅峰,那是属于她的最辉煌的时刻。她的手上捧着一捧沾满露水的蔷薇花束,带露折下的花一如她短暂的生命一般凄迷。
她的脸上,溢出了幸福的微笑,她一步步朝着楼上走去,像是走向她的心上人一般,她浑身散发着一种献祭一般的绮丽与诡秘之光。
她站在楼顶上,璀璨的阳光顺着她的头上的白纱披散而下。她向楼下望去,她的爱人与她的哥哥在楼下相拥。只是她的微笑依旧淡淡的,却不了冰冷与刻薄。
她的声音很低,却能让楼下站着的每个人听得清楚‘你知道我这一天天是怎样熬过来的吗,我盼不得你死。我一直想杀掉你,我一直希冀和他在一起的是我。’浸透着一种平淡至极的冰冷与释然。
就像一桶冷水从头到脚的冰凉,夏缪沙顿住了,抬起头,却依旧没有松开手。他看见自己的妹妹正站在楼顶,他惊住了,然后朝着楼梯冲去。只是无论他走的多快,长长的环形楼梯却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无论她的诅咒有多么怨毒,错只在自己。毕竟她是他的妹妹,他曾经发誓要守护她一生。
艾米丽发出了一声嗤笑,她对着依旧站在原地的伏尔甘说‘谢谢你的善意,把我的一生毁掉。’
伏尔甘抬起头看着艾米丽,他的眼里可以写着仇恨,可以写着伤感,但从来没有像这般迷茫。夏缪沙也走到了阁楼上,走到了艾米丽身后,艾米丽好像一直在等他似的,轻笑着接着说道‘你们果然是最般配的一对,我祝你们白头偕老,厮守终生。’明明是最亲密的祝福,听起来却像是最恶毒的诅咒。
白头偕老,厮守终身,可不是什么祝福。白头偕老,是永恒不息的绝望。而厮守终身则是曾经炽热的爱被时光消磨成两看相厌的痛楚。
曾经美好的青春,终会被冗长暗淡的生命消弭成阴影。漫长的生命,有青春就够了。曾经美好的爱情,终会被平淡无奇的琐事和纠葛消磨。明艳的青春,有爱情就够了。活到十七岁,就够了。在最美好的青春拥有爱情,也算不枉此生。
夏缪沙感到空气都冻结了,自己再无法向前走去。艾米丽回过头冲着他笑,好像低声说着‘再见。’化成了气体分子,在空气中蔓延,扼住了夏缪沙的喉咙,停住了夏缪沙的心跳。
然后艾米丽坐在窗台上,双脚一撑,仰了过去。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好像被刻成了永恒一样漫长的时光。晶莹的露水在空气中逸散蒸发,血红色花瓣散落点缀着苍白的婚服。她坠落下去,像一只失去了翅膀的白色蝴蝶,像崩盘倒塌的人生之塔,只是再没有人会接住她。
她落在地上,鲜血从她的头上涌了出来,鲜血从她身体往四周扩散,染红了芳草,染红了白纱,一片触目惊心。她嘴角的微笑却溢满了幸福与满足。她比他们更早看透,比他们早一步脱离苦海。她的生命在这一刻终结,却也在这一刻被刻成永恒。她死了,死在生命明艳的春天,她不必去忍受四季轮回的煎熬与苦楚,奔赴死亡。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活着的人,背负死去的人的期待与诅咒,活下去。
伏尔甘俯下身跪在艾米丽身边,他接过艾米丽手上传递着恨意与怨毒的花束,顺着她苍白的手腕一寸寸吻了上去,他们是同类,他能理解她所有的不幸与幸福。他吻住她血红色嘴唇,他苍白的脸上也沾满的血迹,闪着恶魔一般妖异的光。就像是人亲吻神面前的尘土一般虔诚的浅吻,一切的深沉的原始欲望早就掩饰了□□,成了神圣的存在。异类没有神,只有同类,只有用同类的血肉浇筑的一场又一场狂欢。
这就是他的命运,一切从开始就注定会一路走到尽头。他早就看到了结局,又能怎样,他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死,是对他妄图改变命运,回归正轨的惩罚。
他笑了,嘴角勾起了弧度像是疯狂绽放的蔷薇,热烈狂放。他笑着,笑出了声,他凑近了艾米丽的耳朵低语。却没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夏缪沙的哭泣近乎无声,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剪子残忍的划破了暗红色甜蜜的梦,他不配拥有幸福,他的双手早就沾染了鲜血,他连做梦的权利都已被剥夺。
他呐喊着着一声接着一声,那是他心脏破碎的声音,那是他灵魂的嘶吼。他无比憎恨自己,他承受着无限的痛苦,却无法死去,可他的心已经在跳动,他的呼吸依旧急促温暖。
他想逃离这里,还有很多事情他没能想清,他走下楼去,走到大街上,坐上了回乡的马车。他并不是要逃避什么,只是还有什么在一直等待着他前去拾起。
人群一哄而散,惊叫与哭泣交织,血液与日光相溶,建起一座人间炼狱。罪恶□□裸的暴露在阳光下,恶魔重新长出黑色羽翼。
第35章溺海
回乡的路很长,短短的一年却好像走过了一生。又是春天,树木葱茏,芳草茂盛,草木无比短暂的生命,在时令的轮回里刻成永恒。
出走时仍少年,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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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已沧桑。夏缪沙走在那条路上,却已经走出很远,走到再无法回头。他燃尽了生命中所有的热忱,才换来那一点微不可闻的希望。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一直前进着的步伐,日影西沉不能,海浪起伏也不能。他年轻的眼眸织就阴翳的愁网,只是那网之下,是决绝坚韧的火苗。他一直走着,走到路的尽头。
海风吹来干涩与腥咸化成白纱绕指,海浪拍击褐色礁石震耳欲聋,是以卵击石的生命,热烈欢愉。他走出了很远,只是忘不了的,还是这热烈的潮汐,盛放的生命,这里的一切已经代替的浮光掠影的巴黎,成了他灵魂的底色。
路的尽头,潮汐撞击着悬崖,像是冷淡的烟花,一瞬间绽放在苍白夜空,白色的粉末在天幕迸散,洒落人间一片壮丽辉煌。那是燃尽生命的号哭与呐喊,是血肉之躯撞击命运之石留下的余响。
悬崖上林立着被岁月消磨的墓碑。矮矮的墓碑,浅浅一方土,不管是怎样的人生,都不了这样永寂的长眠。墓碑里埋葬着人类的尸体,饱满丰盈的血肉,冰冷凋零,溃烂萎缩,又有多可悲。曾经鲜明的爱恨,都被时光消磨成黑白电影,无人能再嗅到芬芳。
生命的逝去,如时令的倒转,在海浪里被铭刻成永恒。人类一代接着一代永恒不惜的繁衍,却只能靠着速朽的墓碑,去铭刻自己存在的痕迹。又有多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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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还是个少年,他常常坐在墓碑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从清晨坐到黄昏,从黄昏坐到深夜,从深夜坐到黎明。
灰白交织的墓碑上,闪着生命的质感与光泽。藤蔓顺着坡攀援,把墓碑连缀在一切,那是属于逝者的关系网,那是世代沿袭的生命。人的一生,微渺如瀚海一滴,短暂如露珠消散,在浩瀚的宇宙里,甚至着连人类文明都是无比短暂,根本不值一提。
少年时,他在墓碑间奔跑,那时,他还无法听到生命真正想对他说的话。他常常靠着墓碑在荒草地上坐下来,含着草杆,闭上眼睛眼睛,去听大海的声音。海浪浩荡此起彼伏,冲击着礁石,一声盖过一声。
那时他什么都不懂,只是风拂过鼻稍的触感无比美好,值得用生命却铭记。他感觉自己无比充盈富足,他拥有青春,拥有一切。
没人能铭记海浪的声音,一如没有人能铭记卑微的生命。生而为人的苍凉莫过于此,只是我们又怎能证明自己独一无二的存在呢,凭爱情。是啊,能证明一个人存在的,不是寿数,而是爱情。
经历过爱走向死亡的生命,才真正走过了完整的一生,拥有了永恒的价值。生命总是相似的,是爱情的万千变数给予我们不同的意义与可能。
青春总是美好的,只有少年才能不问是非的去爱着一切他想爱的。哪怕爱到尽头,爱烧成灰烬,爱绝无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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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缪沙看见悬崖顶上的一坐新坟,墓碑上歪歪扭扭的笔迹就像是孩子的涂鸦。他轻轻抚摸着墓碑,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去拼读那个名字。
夏洛特。
好像在某一瞬间,夏缪沙感到哥哥就站在自己的身旁,以最青春明艳,风华正茂的姿态。他穿着出席宴会的华服,袖口是还别着那对珍珠袖扣,一步步毅然决然的去奔赴死亡的盛宴与狂欢。
他怎么舍得抛下自己,一个人先走。他无比尊敬,也无比憎恨的哥哥啊。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回归的死亡的怀抱,离开了他。他早就预感到的一切却以这样的方式到来,他感到无比平静,无比释然。
那个人怀着无限的眷恋离开了这个世界。不久之后,那个名字就会被海风和雨水侵蚀,没人能记住他葬在哪里,也没有什么能证明他曾经存在过。他早就死了,死在十年前,他的灵魂早已寂灭,他的肉体燃烧着灰色的火焰在世上守着执念枯等,他等不下去了。火萎了,他走了。
泪水顺着夏缪沙的脸颊涌了下来,他的微笑却无比平静释然。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擦拭着他的眼泪,那人炽热的唇顺着泪痕吻上去,封缄他沧桑痛苦的眼眸,握住他冰冷的手。
‘你来了。’夏缪沙没有回头,他闭上眼睛,听着潮声。他能感受到伏尔甘的灵魂正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进。
伏尔甘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站在墓前,伏尔甘凝视着墓碑,曾经的温情又再一次燃起。无可指摘的病态过去,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重现。他看见他看见他们相拥而眠,他看见他的指尖挑起他的长发。所有的恨意与痛苦全都被死亡提纯,生命的玻璃瓶了残留着无比纯粹的爱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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