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瘦骨禁秋
罗巍平有些抱歉道:“我把迹阁给了朝廷你会不会怪我?”
“不,我很感谢你。”齐琼真诚道,“我知道你为了梨悴才把迹阁交换给皇上,而你为了隐阁一直在朝廷之上忍受别人的冷眼,一直密切关注着隐阁,一直小心翼翼不让隐阁被发现。我很感谢你。”
凌霄楼是皇上秘密建立的,为的就是套取大臣富商的消息、近况、黑账,建立凌霄楼时,御史大夫参与了,所以罗巍平才知道这个,梨悴是凌霄楼里的人,要她自然要与皇上要,而皇上怎么可能给你的午餐。迹阁是集消息的一把好手,用迹阁来换,再好不过了。
罗巍平不习惯这般煽情,不再说了。片刻,马车便到了宫门口,一如五年前那天,罗巍平送他下了马车,笑道:“我在这里等你。”
“嗯。”
齐琼到了殿堂之上,魏将军已经基本禀报结束。齐琼行了礼,皇上还是一样的威严,虽然多了几条皱纹,胡子已白,可是神还是很好,声音还是很威严。
皇上大笑道:“回来便好,三日后宫中设宴,爱卿先别回山庄。在这里住上几日,过了宴会再回去。”
“是。”齐琼道:“臣还有一事请求。”
“爱卿直说便好。”
“臣请退职。”
皇上皱眉:“爱卿功成名就回来却要退职,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这是为何?”
齐琼跪下道:“臣从小放荡,极少归家,多是惹娘亲不快。现在子欲养而亲不待,臣便想去江南看看,为父母守墓,寻访江南美景。”
龙椅旁的屏风里窜出来一个女子,明眸皓齿,眼含秋水,正是琴倚。琴倚在五年里早已长成,她这五年不嫁他人也是为了等着齐琼。现在齐琼回来了,却要去往江南,她忍不住出来,询问道:“齐琼哥哥,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齐琼脸色一变,低头道:“公主殿下,我以为在五年前我们便说清楚了。”
琴倚哀哀闭上眼:“齐琼哥哥,我……”
五年前,在得知元宵佳节,君居住的屋子却失火,里面两具焦尸,一男一女。仵作判断是君和阙朱。琴倚说什么齐琼都认为这是琴倚故意的,毕竟当初可是琴倚送君去往鹤州,住的也是琴倚的房子。
皇上沉声道:“够了。”
琴倚停止言语,魏将军识相地告退了。皇上道:“琴倚是你指腹为婚的妻子。”
齐琼拱手道:“臣已耽误公主多年,不敢再耽误一生。”
“你这是要抗旨不尊?”皇上威严尽显。
齐琼伏地急道:“微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在丹州侍养男宠,不听军令擅自带兵出动,现在还敢公然抗旨!”
皇上怒道:“抗旨不尊是为不忠,娘亲病危延时不回是为不孝,在将士之中公然侍养男宠不许将士多言是为不仁,自己离开导致纪珂校尉失去一条手臂是为不义,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若不是手刃阿鲁耶纳留你何用!”
五年前皇上可不是这样说的,那个时候,他因为守护丹州赶不及见他娘亲最后一面,皇上还安慰他说,无妨,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齐琼叩首道:“微臣甘愿以死谢罪。”
“你!”皇上手指颤抖指着他,“真不知道琴倚喜欢你什么!”
琴倚虽然深受皇上宠爱,可这般怒气她也是不敢承受的,只得木讷地站在一旁。
半晌,皇上怒气过了才叫一旁的琴倚,道:“琴倚,你自己定夺。你若还想嫁他,朕即刻赐婚。”
“不必了。”琴倚悲戚道,“这件事本来五年前我们便说清楚了,是我一厢情愿,以为等着他他便会回心转意。如今看来,事已成定数,我再强求也无法得到了。”
皇上心疼道:“琴倚……”
“父皇。”琴倚虽然是与皇上说话,可眼睛一直看着齐琼,“突厥不是要求亲吗?你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吧?不如便让我去吧。”她以为齐琼一直心善,听此必会怜惜于她,不愿让她嫁去突厥,会娶她,可是齐琼没有任何动作,仍然跪伏在地。她多年的等待就像是一个笑话,自作多情的笑话。这一刻她才终于相信,五年前君葬身火海,齐琼所说恩断义绝不是气话,是真的与她断绝所有。那五年来她的孤独,所忍受的流言算什么?她算什么?
“琴倚,朕已经选好了人,你不必去那等蛮荒之地……”
琴倚苦笑道:“你选的无非是十四妹,可是她才十二岁,哪里能和亲。”
皇上起身迅速走至琴倚身边:“朕还可以认一大臣之女为义女……”
“来不及了。”琴倚道,“突厥使团已经进入长安住下,来不及认义女了。”
琴倚再看向齐琼:“这就算是我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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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多年来不离不弃,疼爱至极的恩情,就让我为父皇分一点忧。让……齐将军送我最后一程吧。”
皇上不语,齐琼低着头也不出声。
半晌,皇上叹一口气,凄然道:“你娘亲早亡,朕却不能给你找到一个良婿。”
“无妨的。”琴倚抬头看着鬓发斑白的皇上,“能得到父皇二十年的宠爱,琴倚此生足矣。”
“齐……将军送我去往突厥之后,便让他去江南吧。”
皇上看着低伏在地,未置一词的齐琼,气道:“随你。”
琴倚转身,不再看齐琼,恢复公主的威严,道:“你滚吧。”
齐琼便小心起身出去了。虽然只是短短一时,他的额头也已布满汗珠。算了,能得到结果就好。只是……琴倚,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琴倚,可若要他娶她才能去琴倚突厥之行他却也不愿,他知道琴倚是在逼他,可他又何尝不在逼着自己?他知道五年对于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也早就说过,不必等候,恩断义绝。和亲也好,另嫁也罢,没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令她伤心,正是负责,才去辜负。
罢了,只能寄以来生,望来生是他苦求她而不得。
第45章第四十五章
三日里,每当梨悴抚琴之时,罗巍平皆是痴迷醉眼,世间情爱最好不过如此。罗巍平因为娶了梨悴,与家里闹翻,独自在长安买了府院,与梨悴同居。两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到底是罗巍平转了性子,不再拈花惹草。府院清净别致,绿植众多,若不是墙外就是喧嚣的长安街,这里恐怕便是隐居田园。
今日是第三日,夜晚宫中宴席,明日齐琼就要护送琴倚去往突厥。齐琼早已换好衣服,等着时刻将近就去往宫殿。现在齐琼回来,可以掌管隐阁,罗巍平已经没有继续留在朝廷的理由,也辞去职务,待齐琼一走就协同梨悴去游山玩水。这是梨悴一直想过的生活。梨悴害怕房事他就忍着,梨悴不喜朝廷他就带她远离朝廷。只是这五年来他要留在朝廷关注着朝廷对江湖阁派的态度,关注着隐阁的发展,若是朝廷对隐阁不利,他也好从中斡旋。所辛,梨悴毫不介意。梨悴也常常感到幸运,有一人不顾她身份,关注她平生所愿,带给她快乐,甚至不惜离家,带她远离泥沼。一生得遇此一人,还有何求。
齐琼跨上马车时,梨悴递给他一把匕首,齐琼一愣,“这是?”
“这是哥哥给我的。”梨悴的笑容羞怯又安然,“送给你吧,一路平安。”
“嗯。”齐琼点点头,握着匕首的手竟然有些颤抖,“你们也一路平安。”
“嗯。”罗巍平搂上梨悴的肩,“等我们到了江南再去找你。”现在梨悴已经取下面纱,平淡地面对自己的脸。她的右边脸颊有半个巴掌大的疤,是大火留下的。可遮去这一块疤,她也是风华绝代,与君有五分相似。
齐琼点点头,终是放下帘子。马车行驶,下午太阳正是炎热,车厢内更是闷热。齐琼看着手中的匕首,匕首寒冷,顺着手臂一路冷到心里。五年了,这刮骨之痛也已过去,却还是不能一笑置之,夜半回想,总是觉得孤寂。他很后悔,明明知道君在鹤州,为什么不早些接他回来。他那时是想着先把事情处理好,先把琴倚的事情处理好,到时接君回来之后就没有人再赶他走。可是他没想到琴倚下手那么快,连一个新年也不给他过完。
宫中丝竹也与他无关了,他漠然地看着台上各个女子,有一个女子一身白衣纯洁,只有一簪束发,她上去弹奏的是琵琶,轻拢慢捻,隔绝尘世的样子有几分君的神采,齐琼不禁看得痴了,女子下去许久他还回味着。被一直关注这边的琴倚见到,那个女子竟然被鞭打,这边华衣贵人推杯换盏,巧笑倩兮,那边白衣女子满身伤痕,哭声切切。
别人的悲苦永远阻止不了一些人继续寻欢作乐,哪怕别人的悲苦是这些人造成的。
日子过得很快,齐琼已经护送琴倚走了一半的路程,已是八月了,天气仍然炎热。在一处水流旁,琴倚一身红衣,凤冠霞帔,脸色苍白坐在水边。齐琼一身铠甲走近,抱拳道:“公主,该启程了。”
琴倚望着水流,道:“齐琼哥哥你带我走吧。”
齐琼大惊:“这……不可。”
和亲公主出逃这是多大的事,弄不好还要引起两国战火。琴倚凄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琴是因为我名字里有琴。”
齐琼道:“这只是巧合罢了。”
“嗯,巧合罢了,执念罢了。”琴倚笑着,充满了凄艳。她起身,又钻进马车里,马车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此生,她的命数已定,若有来生,她定要潇洒活一场。
琴倚之事告一段落,齐琼回到长安时是九月份了。九月份,是他与君初遇的月份。
他的马车刚刚驶进长安,便听闻柳右相遇刺一事,所幸有惊无险,柳右相只是受了一点伤。齐琼去了皇宫交还军印,便也要启程去往江南了。此后一生,是他自己的主宰,他不用再依附何人,也不用……为何人提心吊胆。他去看了他二哥齐隼,齐隼现在是长安守城校尉,前途无限,齐也已经是一个少年郎,见到他也不再搂着脖子往上蹭。有时候想想,真是命运无常,分离之后又是分离。从齐隼家出来,他径直回了山庄,他大哥的墓设在那里。扫墓祭拜过后,他看着独幽阁前的梅树,坐在梅下,此处竟是野草萋萋,他问管家为什么不打扫这里,管家说这里闹鬼,没有人敢来打扫。
闹鬼,是君的魂魄回来了吗?齐琼倒是希望如此,他坐在梅树之下,观望着天空上的繁星,沐引站在一旁陪着他。他忽然道:“沐引,你来齐家几年了?”
沐引恭敬道:“十年有余了。”
“十年有余……你今后有何打算?”
沐引听出驱赶之意,忙跪下道:“沐引愿陪侍公子左右。”
齐琼取过一旁矮桌上的清酒,浅酌,道:“不必了,你回去吧。”
沐引急道:“属下早已没有家室,若不是公子带回不知往何处去,如今公子要让我去哪里?”
齐琼声音变冷:“当然是回皇宫,等着皇帝给你下一个任务。”
沐引一愣:“公子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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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面上的意思。”齐琼靠着嶙峋的梅干,“你来齐家十一年我未曾亏待过你,你将我的情况事无巨细报告皇上我也不怪你,如今我已无甚价值再去窥探,你便走吧。你在我身边也应该知道我一直讨厌别人盯着我,留你只是为了堵住下一个前来窥探人的路。”
沐引无话可说,思索半晌然后道:“公子是如何发觉我的。”
“那次下霓城埋伏民星门,派你守着君你却非要跑来我身边。那时我身边有那么多兵士,若是你不来计划也不可能失败,可是你还是来了,除了监视我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公子……今后该当如何?”
齐琼饮尽一杯清酒,看着远处梅枝掩映间似乎有一个白衣人影,道:“依着茶铺盈也可了此一生。”
沐引也看到那边的白影愈来愈近,道:“可你更适合在战场上厮杀。”
“现在两国和平,不用厮杀。皇上也已降低税,百姓也不必那么苦。”齐琼对那个白影笑道:“你怎么来了?”温柔又无奈,带着宠溺。
“你退下吧。”齐琼低声对沐引说,沐引叩首,向白衣人影道:“小公子。”这才退下了。
白衣人影从梅树间出来,是一个少年,容貌美,墨发轻束。他一笑生花:“公子怎么来了这么久?”
齐琼伸手,他顺势握住他的手坐在齐琼身旁,齐琼笑道:“不是说这里闹鬼不敢来吗?”
白衣少年道:“可是你刚从长安回来便来了这里,久久不归。”
齐琼调笑道:“你想我了?”
少年偏过头:“没有,想来看看这个就算闹鬼你也要来的地方。”
齐琼给他倒上一杯清酒:“这个地方到了冬天,血梅开放的时候,甚是壮观。”
少年接过清酒,叹道:“冬天将至,梅花欲盛,我们却要走了。”
齐琼一愣,随后拍一下他的脑袋,似是斥道:“怎么十五六岁的说话就像五六十岁一样。过了元宵我们便回来,那时梅花正开呢。”
少年不明所以,他不是十五六岁,而且齐琼说过他们去了江南也许就不回来了。他疑问道:“公子所言何意?”
齐琼拥住他,低声道:“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只要你想看我们就回来看。”
“可是生气了?”
“君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生气了便是生气了。”
“我没有。只是看着梅花欲盛,我们却要走了。”
“怎么十五六岁的说话就像五六十岁一样。过了元宵我们便回来,那时梅花正开呢。”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君一世,瞬息浮生,竟是薄命如斯。
第46章第四十六章
同一夜晚,在柳右相府邸。柳右相府邸奢华无比,古物珍玩不可计数,雕梁画栋,小桥流水,样式巧。柳右相府里的人却乱作一团,一个丫头拦住一个面色急切的小厮,询问道:“这位大哥,我刚来府上,不知道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人人如此慌急?”
小厮见她眼睛灵动,似有一潭秋水,便停住解释道:“今早发现柳大人死于房中。”
丫头一惊:“柳大人是朝廷右相,怎么会突然死亡?”
小厮看了看周围,丫头识相的凑过来,小厮悄声道:“听说前几日柳大人参加了一个宴会,听了一曲琴曲便慌急回来,路上遭到刺客偷袭,中了一个飞镖,飞镖上竟然涂毒,今日是毒发了。”
丫头掩口惊讶道:“是谁敢袭击当朝右相?”
小厮:“听说是九机门的暗器,这件事自有人审问,不用你我担忧。快去前厅吧,夫人召唤所有人前去。”
“好。”丫头点点头,等到小厮远去她却还是停在原地,笑意盈盈。后方的假山里出来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丫头回头道:“殿主,事情如计划发展。”
男子点点头,丫头又道:“原来柳右相果真害怕那首琴曲,竟然一听就跑了回来。”
男子抬眸,丫头继续道:“可是有一点疑问,为什么他中镖时说的却是对不起?”
男子摇摇头,示意丫头快走,丫头脱去外衫,里面是一身黑衣。两人踩着假山、踩着墙头房檐走了。尽管相府混乱,巡逻又严谨,他们还是躲开守卫出了相府。
此后九机门便在朝廷悬赏之列,九机门对这飞来横祸大为无奈,却也只能低调行事,很多九机门部众都要脱离九机门。与朝廷为敌,与国家为敌,甚至为了赏银很多门派都在追杀他们,他们实在无力承受,九机门遭此大劫之后一败不起,他们不知道究竟是何人陷害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与谁结仇竟让那人不惜杀害朝廷命官也要嫁祸给他们。九机门门主和门内十位长老开了大会,无法分析出因果,只好往南方躲去。
回到齐琼这边,齐琼在山庄内歇息了几日,要走的前面,他终于候到了独幽阁里的鬼。那时他在屋外走廊里坐着,忽然听到独幽阁内传来声响,他把灯交予一旁的白衣少年,低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随后他轻轻走进去,在月色迷朦里,他看到一个黑影卧在君以前的睡塌上,黑影听到声响立即翻窗走了,他刚想去追,身后又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半晌后白衣少年抬着灯喘着气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道:“我看到了,我看到那个鬼影了。”
齐琼询问道:“可看清他的脸?”
少年道:“他来到我身后盯着我,我不敢回头,不过一瞬他就消失了。”
还以为是君的魂魄,原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也许是这里僻静,吓走人后可以居住吧。齐琼苦笑,就算是君的魂魄见到他带着一个白衣少年也不肯出来见他吧。齐琼转身,任由少年拉着自己的手臂,轻声道:“我们走吧,温灸。”
海浪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生亦是如此。所留的皆不过是些念想,留着作何用呢?只是为了缅怀过去吗?有人说,自你走后我爱上的人都有你的模样,你的眉眼,你的口鼻,你的背影,你的,一袭白衣。
齐琼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景色,现在他们正赶往江南苏州,他的爹娘就埋在那里。白衣少年也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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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洁白的额头映衬着窗外的美景,齐琼轻声道:“我带你去看看我爹。”
白衣少年回头笑道:“好。”
齐琼继续道:“我爹一直想见一见你,可惜没机会站在他面前把你光明正大的介绍给他。你不是崇拜他吗?我带你去见他。”
齐大将军谁不崇拜?少年点点头,齐琼接着道:“以前在战场你没机会学琴,现在去了苏州我给你找一个琴师,教你学琴,你再弹给我听可好?”
少年亦是点头:“听说公子一直喜欢琴音,不知公子最喜哪一首?”
“《梨悴》。”看着少年一愣,齐琼忽然笑开,“梨悴所弹我最喜欢的便是《梅花三弄》,你嘛,你弹什么我都欢喜。”
少年一笑,倒一杯清酒给他,道:“公子莫要取笑了。”
新的生活便要开始了,从此以后,他就要告别他的过往,离开长安,离开山庄。齐琼说不清楚为什么非要离开那里,也许是因为他真的想陪父母,想去江南领略娘亲的家乡美景,想去看寻江南美人,尝遍江南美食,抑或是离开有君的地方。逃避也好,开始新生活也罢,总归是要离开的。他看着少年的侧脸发呆,靠着木壁独饮。
瞬息浮生,竟是薄命如斯。
忽听琴音泠泠,齐琼一怔,立马让马夫停下马车,挑帘去看,原是路边一个破旧的茶馆里,一个搭的随意的棚子,四面皆空,一个黑衣之人坐在那里抚琴,戴着黑纱斗笠。齐琼下了马车,又扶少年下了,找一个空位坐下,静静听着黑衣之人奏琴。一曲琴毕,周围的人都拍手鼓掌,黑衣之人似是没听到,了琴就要走,齐琼连忙拦住他,请过来喝一口茶,黑衣之人确也来了,坐在齐琼对面,抬起头。齐琼似感受到他的疑惑,看一眼站着的少年,道:“他怕白衣受污,让公子笑话了。”
黑衣之人低声道:“无妨。”声音竟是低哑无比,像是百岁老人一般。听到之人都有些吃惊,毕竟看黑衣之人身形是少年无疑,可声音却透着沧桑与年老。
齐琼只对他的琴音有兴趣,毫不在意他的声音,道:“公子如何称呼?”
苍老的声音又响起:“名字也只是一个代号罢了,知不知又有何妨?若是我与你有缘,下次得见,必会告与公子。”
他不想说,齐琼也不勉强,笑道:“我姓齐单名一个琼字,你直接叫我齐琼便好……”齐琼看向少年,黑衣之人也透过黑纱看向少年,“他是温灸。”
黑衣之人拿起茶杯,示意知道了,两人对饮,一杯茶尽。齐琼又道:“公子奏琴煞是好听,不知师出何人?”
黑衣之人道:“家师姓风。”
“风家?”齐琼笑道,“风家的琴艺可谓一绝,特别是风箐辰风师父,一曲便是绕梁三日。”
黑衣之人应道:“是啊,风师父琴艺卓绝,无人能比。只是我无幸再做风师父的徒弟。”
齐琼一顿,以为他拜的是风家别人作师,笑道:“无妨,风家个个都是琴艺高手。”
黑衣之人点点头,齐琼继续道:“这条路是去往苏州,不知公子是去往苏州还是离开苏州?”
“去往苏州。”黑衣之人道,“去寻访一位故人。”
齐琼点点头,问道:“既然是同路,不如一起吧。”
黑衣之人道:“罢了,若是有缘,自会在苏州相遇。”
齐琼便先告辞,坐上马车离去。一个女子牵了两匹马过来,女子眼眸似是秋水,脉脉含情。女子走到黑衣男子身边,低声道:“殿主,我们该走了。”
黑衣之人点点头,背着琴骑上马,两人扬长而去。行至夜间,到了苏州,两人翻身下马,走进一座楼阁,这座楼阁虽然地处闹市,可隔音良好,内里极为安静。黑衣之人脱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与五年前传闻在元宵那日被大火烧死的君一模一样。可这个世界上两个人一模一样的概率极其微小,更何况那女子与阙朱也是一模一样。原来,五年前鹤州那场大火只是对他死亡的掩饰,他请暗灵假杀,然后放火。如此,他才能与过去脱离,如此,他才可以用新的身份再回到长安,再回到齐琼身边。其实早在长安,他恳求齐琼救下梨悴,愿以身相抵,齐琼却只是轻吻他的额头,沉沉睡去时,他心里,便起波澜。有的人,一旦激起波澜就再也消不下去了。
第四卷:江湖
第47章第四十七章
苏州可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想来齐渊要求葬在此地是因为苏州有着“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的美称。苏州绿化的确非他城可比,小桥众多,五步一登,十步一跨,数不清一条路上究竟经过了多少桥。自齐琼把娘亲的骨灰送来这里与齐渊合葬之后,隐阁主阁便迁来了这里。隐阁虽然隶属商派,可是主阁看起来与商派无关,只是一处住宅,稍大而已,以姓氏命名,名为齐府。齐府内花树交映,树大多出墙而去,由于齐琼的嘱咐,齐府内有四园,各植春花、夏荷、秋菊、冬梅,春夏秋冬也可一一而赏。齐琼来时,菊花正盛,他便把少年安排在了秋苑,每日赏看菊花,自己则去了冬苑。穆市观住在夏苑,与余老一起,也可探讨商术。至于春苑,便充当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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