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年惊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蒲生
列车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他打着一把黑色纸伞走下车去,给日军说了几句。其中两个日军透过被雨幕覆盖的车窗望了望车厢里面,拿着□□走上了火车。
进来后,一一排查,接着就看见了站在窗边欣赏漫天雨景的陆惊鸿和丰崎,扫过他们身上的工作服,随后又绕过他们往二等车厢和头等车厢走过去。大概过去了五六分钟,两名日军才走回三等车厢,又警惕地巡查了一番,才走下火车,示意可以通行。
列车长点点头才上了火车。
待火车彻底驶离城门口的火车站台,中年的列车员才骂骂咧咧道:“天杀的狗日本鬼子,要不是看在我还要送货,老子一定刚刚就跟他们拼了!”
“得了吧。”年轻的列车员安抚着他缓缓说道,“这日本人是猖狂了些,但不知我们这去一趟西藏,回来后蓉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谁他娘的还想回这个鬼地方!”另一个气愤地吼道,然后又不休地骂咧了几句,转身去了别的车厢了。
第14章第十四章
接下来,火车未停地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西藏边境。
窗外,白雪皑皑,连绵的山川带着点点轻雾。
这是一个充满着各种信仰的地方,它有着红尘俗世之外的宁静,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远离着凡世与尘嚣,这里的一切都静止在这个世道的战火厮杀里。
不到半日,他们便到了拉萨城的火车站,列车员将货物卸下来后,将丰崎和陆惊鸿好心送到了驿站。走时也没有取一分钱,不过主要原因是看到他们两人好像被抢劫一空,生无可恋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毫无分文。
陆惊鸿站在驿站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的连绵冰川,和头顶的点点落雪,问向一旁的丰崎:“我们去哪儿?”
他们坐了这近一天一夜的火车,实则路上并没有说几句话,一直沉默得很。
丰崎看向他,反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带你来西藏?”
陆惊鸿听完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没意思。以我现在的心态,就算你等会儿把我骗到偏远山村给卖了,我都认栽。”
“你倒是很想的开。”丰崎墨深的双眸微敛,说道,“我们要去的是藏地中部,离这里大概还有二十公里。”
“去西藏中部干嘛?”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丰崎往前走了几步,停下回道:“反正不至于将你卖了,因为,我不喜欢和别人讨价还价。”
陆惊鸿忍不住在心里反驳,他这是嫌弃自己还值不起高价了?
他们搭着一辆载人的毛驴车颠颠簸簸地坐了近两个小时,才穿过拉萨城的西北部,到了北边的当雄县,不远处就是那曲城的东南边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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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县城。
陆惊鸿看着渐渐拉近的湖面,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问向丰崎:“这是什么湖?”
远处是一片平寂的湖海,这时初雪已经停了,尽管是在西藏的深冬之时,天空的蔚蓝之色也透过淡淡的云光显露出来,梦幻飘渺。
“哎呀小伙子,你也是来这儿朝拜的吧?”挨坐在同辆车的一个身穿红蓝藏袍的中年妇女偏头问向陆惊鸿,她的身边还紧坐着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此刻也正在跌宕起伏的路上昏昏欲睡。
陆惊鸿看看侧面不说话,极具沉寂的丰崎,笑着缓缓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
中年妇女一下就来劲儿了,兴许看见一旁淡漠寡言的丰崎不搭理他,便自己热情地跟他攀谈起来:“这儿叫纳木错,有名的藏内圣湖,关于这儿的传说可多了。我呀是林芝人,带着小孩儿来这儿求佛的,你们俩应该……不是西藏人吧?”
中年妇女看着他们俩穿着清一色的列车员工作服,今儿一早就听闻了四川蓉城那一块儿也遭遇了日军侵袭,看着两人,多半也猜得出他们是换了装逃过来的。虽然自己猜了个大半,但也不说破,还是笑眯眯地跟他讨论着纳木错周围的风景人情。
妇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他才知道有关这里的传说。
面前的纳木错与远处的念青唐古拉峰不仅是圣湖和神山,也是西藏远古传说里生死相依的情人,拥有很多虔诚的喇嘛信徒前来朝拜。而山脉伸入圣湖湖心,两者交织相缠,相守永生。
毛驴车由车夫驾驶到了纳木错湖境内,北边是起伏较小的藏原丘陵,东南岸却是一座座高耸巍峨的山峰,因为才下过雪的缘故,满山皆是银装素裹。
“我看你这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兴许是去寺庙里求姻缘的吧?”说罢,妇女笑着拍拍一脸呆滞的陆惊鸿的肩膀。
“到了。”丰崎清冷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车夫稳稳地将驴车停在路边。
他未曾看陆惊鸿一眼,就自己跳下了车,递给了车夫一串血琥珀手链当作路,也不理会车夫的拒绝就往前走去。陆惊鸿讶异地看看他递出的东西,心生疑惑,与妇人道别后快步跟了上去。
丰崎一直沉默地走在前面,他绕过了大片的纳木错湖,身边是形形色色的,穿着大小藏袍前来朝拜的西藏子民。
雨后初晴的天空泛着点点璀璨的云光,陆惊鸿一直跟在丰崎的身后,渐渐显得体力不支。最后,他们大概步行了将近十公里,花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落日前跋涉到了念青唐古拉峰的山脉脚下。
山峰从上至下,白雪连绵,山顶上更是千年不化的积雪,岁月成川。
陆惊鸿半闭着眼,气喘吁吁,就连呼出的热气也极快化散为冷雾消失在这里的寒空中,但是远方山川顶上朦胧的落日此刻倾洒了一片日光,照耀着他们,照耀着面前的念青唐古拉峰。本来他穿着的是极其单薄的工作服,可他现在简直热得想射日。
“又饿,又渴,又累……还要热死了……”陆惊鸿喃喃地说着,也不知前面的丰崎听到了没,总之他是觉得自己就要在此地寿终正寝了。
丰崎听到身后绝望的独白声,停下脚步,说道:“攀上这座山峰,寺庙就在山腰处。”
“诶,我那个……”陆惊鸿喘着气,他还想问些什么,但丰崎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上通往山间寺庙的青石板路了。
陆惊鸿叹着气跟上去,这人能不能照顾下他那快要绝命的老骨头啊,再者说这湖泊的四周就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供信徒顶礼膜拜的寺庙,干嘛要非要折磨他带着他往山上爬啊。
山间的枯草被白雪覆盖,蜿蜒的青石板路也有不少积雪,陆惊鸿濒临崩溃地一深一浅地踩着积雪爬上山去。
在远处的落日还剩下最后一缕余晖的时候,他们终于爬到了一座古老僻静的寺庙门前。
半山腰间,云雾飘渺。
陈旧的梨木大门上挂着两个泛锈的黄铜色的驼铃,上面印着被岁月覆盖的经文。门就那样虚掩着,似乎随时都在迎接着凡尘乱世间的香客和信徒。
丰崎停在门口,深邃的瞳孔变得幽暗,他就那样久久伫立着。
陆惊鸿正疑惑他为啥不动了,就见他推开了寺庙的大门,他终于看到了他孩提时幻想过无数次,从耳边听说过无数次的藏丘寺。
它没有中国古代传统庙宇的典雅古色,但它有足以让天下众生信仰的阅经与佛理。它散发着浓浓的禅意,伫立在这个隔世的山林间,普渡万千。
陆惊鸿趴在腐朽的大门上,尽力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一切。
藏丘寺的建筑与碉楼相似,它依山而建,屋舍与佛殿高低起伏,错落有致。
古寺庙内,院落中间种着一棵树根盘延,年代久远的神树,它繁茂的枝叶间挂满了随风飘摇的经幡。而院落的东西两侧各立有一排约十来盏的酥油灯,百日黑夜,长明不灭。
这时正有一位身着袈裟的小僧侣在给酥油灯添油点火。他见了忽然走进寺庙的两人,走上前来问道:“两位施主……是要借宿吗?”
陆惊鸿听小僧侣这么说,感到疑惑,他难道就不能来诵经,来拜佛吗?
小僧侣看看神色晦暗不明的丰崎,又看看满脸疑惑的陆惊鸿,淡淡地笑着补充道:“我寺因地处偏僻,前来朝拜的人并不多,看两位的装束不像游客,也不像信徒……多半是来此借宿的了。”
“多谢。”丰崎点点头回道,示意让小僧侣给他们俩带路。
穿过佛殿,后面是个极空旷的露天庭院,院内栽种着几株苍松,上面的枝叶还覆盖着薄薄的白雪。两侧都是低矮的平屋,一侧是诵经礼佛的偏殿,另一侧是几间疏落的客舍。
陆惊鸿注意到,这座藏丘寺并不大,它的后面还有一座不高不低的山坡,种着丛丛霜竹。
进了一间最靠里的客舍,简陋的窗户上挂着一串驼铃,里屋有着一架干净的木床。
“这是寺里唯一一间客房,另外两间都是僧人所住,两位施主请将就一晚。”小僧侣将他们两人安置在客舍后,友善地嘱咐了几句,就出去了。
陆惊鸿也没管自己脚多疼,腰多累,直接躺在还算比较宽敞的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夜幕。
还算陌生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陆惊鸿就那样成着睡前的姿势,还原模原样地躺在床上,身上只多了件破旧的袈裟盖着,还是盖不住胸以上,膝盖以下的那种。
他立刻爬起来,四肢和腿还酸疼的厉害,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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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把袈裟一扯,下了床,跑出了房间。寻了半圈,他才发现丰崎独自一人坐在佛殿前。
他安静地坐在院落间的古树下,清冷的月光打落在他孤寂的背影上,仿佛隔断了尘世。
陆惊鸿特别受不了这种寂静得诡异的气氛,这庙里僧侣本身就寥寥无几,不远处的人这几天又显得格外忧郁,他实在快逼疯了。
“过来。”
就在他还细细打量院落四周的时候,背对着他坐在古树下的丰崎忽然开了声。
陆惊鸿走过去,坐在高高耸起的潮湿冰冷的树根上,不经意地问:“你带我来这儿,不会就是打算隐居的吧,我倒是无所谓……”
他是真无所谓,反正自己就快死了,最后这几月寄予何方并无多大关系,可丰崎就不一样了,他还那么年轻啊……
“知道这里的不同,在于哪里吗?”丰崎打断他,问道。他的眼眸里有着他不曾见过的憔悴,而憔悴的背后,蕴含着点点忧伤。
陆惊鸿想了想,认真地答道:“除了僧人少点,香客少点,钱赚的少了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啊。
丰崎抬眼看向西藏夜空中浩瀚的明月,缓缓地说道:“姑父当年也是这间寺庙的僧侣,有名的天葬师。后来,他还了俗,跟随姑姑回了日本,便再也没有回来。”
陆惊鸿沉默地听着,他开始还一度怀疑他家祖坟在这里呢。
第15章第十五章
丰崎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不是再也没有回来,而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陆惊鸿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平静的声线有着一丝颤抖,意识到他口中的姑父于他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而且,他从未这么认真,这么客观地当着他的面,去诉说一个关于日本亲人的故事。
于是,他认真地应了一声,示意丰崎继续说下去。
谁知丰崎忽然偏头问向他:“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陆惊鸿被他这么一问,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他现在也越来越搞不懂他到底想干嘛,本来他以为他是良心未泯,为报他曾经救他一命的恩情,把他送到这里来养老,顺便死后还可以诵诵佛经超个度啥的。可这几天下来,他的态度冷漠不说,没在路上把他给折腾死就算不错了。
陆惊鸿真诚地摇摇头,沉默着。
丰崎缓缓开口:“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陆惊鸿偏头望进他的双眸,微眯着眼问道:“听你这话,你原本是想带谁来?”
丰崎眉眼如初,淡淡地说道:“怎么,你吃醋了?”
陆惊鸿显然没料到丰崎会突然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这种状况下说出这么意味不明的话,尴尬着咳了两下,说:“谁知道你喜欢上哪家姑娘了,我又没喜欢别人家的姑娘……”
丰崎望着他的双眼,继续问道:“你这是,不喜欢别人家的姑娘,还是……不喜欢姑娘?”
陆惊鸿听他如此问,难得的涨红了脸颊,语结道:“我……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总之我是没兴趣和你抢老婆的,再说如果你看上的是日本女孩儿,我就更不会有兴趣了。”
结果经他这么一回答,丰崎原本有些温和的脸此刻又兀地淡漠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你还是这么在意我是日本人?”
察觉到他的情绪又突然变得冷淡,陆惊鸿暗道不好,生怕他如果杀性大发什么的。连忙笑着摇摇头否定:“不不,我这不是害羞嘛,你看我紧张地都不会说……”
他还未将自己乱编的借口说完,就被面前的丰崎一把拉进怀里,耳畔他温热的呼吸,萦绕缱绻,似乎是这大漠藏原里,唯一的温度。
陆惊鸿吓得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丰崎忽的轻笑了一声,贴着他的耳畔,接过他的话,喃喃道:“害羞什么,我可什么都还没说。”
陆惊鸿拧着一张脸埋了埋头,忽然觉得就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明明对方屁都还没放响,他就以为人家是要跟他说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了。这下,他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放在我的怀里,不好吗?”头顶上丰崎微淡的声音响起。
“啊?”陆惊鸿疑惑地下意识抬头,刚好直直望进了他灿然的双眸。那里面,好像曾经有一片沉寂的星海,但现在,似乎正在苏醒。
丰崎看他疑惑的模样,难得的弯起嘴角,再一次问道:“你的脸,搁我怀里不行吗?”说罢,轻轻地却不容反抗地又按了按他的脑袋。
“你怎么知道……”陆惊鸿闷闷地出声问道,他刚刚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丰崎想起他刚才一脸郁闷自恨的表情,轻声说道:“本来是不太确定的,本还想着如果猜错了要怎么将话圆回去,但现在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有点心有灵犀的。”
陆惊鸿听到这里,觉得自己一直呆在他怀里着实不好,如果待会儿被寺里的僧侣看见了,岂不就丢脸丢大了。
于是他挣脱丰崎的怀抱,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对他说道:“我……我们……”可才说了几个字,就顿了顿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因为在这幽静月深的古寺里,他发现,他也已经渐渐看不清自己了……
丰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修长的手指抚上他耳鬓黑白交缠的碎发,缓缓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但你孤身一人,而我,没有人能阻断得了我的决定。如果你是在乎我是日本人,我们可以永远留在这里,不问世事。”
陆惊鸿感受着他稍显冰凉的指间,微微颤栗着,却不知到底是身体颤栗地更多,还是心尖颤栗地更多。
“不,我都不在乎……”他轻闭着眼,缓缓说道。
他在乎的,也许只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寿命。本来他在这凡世,已无挂念,可如今,终究是逃不出这一个“情”字了。
白日里的那位小僧侣此时走到佛殿门前,清脆的声音响起:“两位施主,可以用斋了。”然后有礼地将身侧向一旁的过廊,道,“这边请。”
陆惊鸿敛了情绪,率先跟了上去。丰崎倒是一脸的面无表情,慢步走到了后面庭院的斋房里。
斋房里已经坐着五六个僧侣,穿着袈裟正襟危坐在木桌边,安静用斋。住持此时应该还在经房整理佛经,晚上的斋饭也是由小僧侣们亲自送到他的房间去,所以加上全寺庙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
小僧侣给他们俩择了另一张干净的小方木桌,上面放着四个青稞面馒头,一碟青菜,两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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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惊鸿啃着馒头喝着粥,他从没想过原来他也会饿到如此地步,本来还心里想着这寺庙虽然寒贫,但最起码得再放几个馒头上来啊。不过一看粥碗着实挺大,他也就没纠结了。
吃过之后,他们借了寺庙里的浴池沐浴,换上了农户家的男子藏袍。好在寺庙虽穷,但刚好有两个隔间,不至于到时候陆惊鸿尴尬地跟丰崎纠结谁先吃饱谁先上。
但回了房后,他才深刻的意识到真正的尴尬才刚刚来临。
“我,你……”陆惊鸿原本是想和丰崎盘算一下谁睡地上谁睡床的,可又觉得他如果这么做,是不是显得太矫情了些。
本来就是两个大男人,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啊。
谁知丰崎看他扭扭捏捏地站在门口不进去,自己便抬脚走进房里,自然地脱掉靴子上了床,拉过绣花的棉被,闭上了眼。
全程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不自在。
陆惊鸿就那样愣愣地站着,这家伙也太不懂得珍爱队友了吧。想着,自己就摘掉了帽子放在桌上,然后小声地拉出在床底积了薄薄的一层灰的竹席,在屋里中间的空地上将它平展着铺开。
“还不过来。”床上闭着双眼的男人忽然开了口。
陆惊鸿铺席子的动作一顿。
整个房间都很寂静,寂静的仿佛只能听见屋外雪化的声音。
丰崎躺在床上,又开口道:“等着我抱你吗?”
果然他这么一说,陆惊鸿就冷不防地一抖,麻利地脱掉鞋子,乖乖地爬上了床。
毕竟,他们俩上次在‘凡肆’的时候,丰崎才问完这句同样的话,就猝不及防地将他从二楼甩了下去。现在夜深人静的,他可不敢想象自己被他像抛尸一样摔到床上是什么滋味。
结果上了床,陆惊鸿却踌躇地半跪在床边,也没见丰崎意思着往床里边挪一下,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道:“喂……我要睡外边。”
丰崎始终闭着双眼,淡淡的说道:“睡里边。”
听他这么坚定的反驳,陆惊鸿立刻就呆在床边上不动了。就这情况下,他哪敢睡里面啊,等会如果发生个什么,跑都不知道往哪跑,到时候往墙上撞吗?
“你担心我对你不轨?”丰崎感受到他的气息有些紊乱,问道。
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心想,大哥你就让我睡外边吧,反正我保证我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
丰崎看他没回答,倏地睁开眼,伸出手扣着他的肩膀,按着右肩一翻身,将他推到了木床的里边,他就那样半跪着微微俯在陆惊鸿的身上,嘴角挂着一抹浅意的笑。
而陆惊鸿完全忘了自己此时被他反手压在身下,只呆愣地看着他略微弯弯的眉眼,还有微翘的嘴角。
他今晚,好像笑得蛮多的。
他以为,他一直都是个不开心的人。
感慨完,他才后知后觉地缩了缩瞳孔,结结巴巴道:“呃,你……这,这是干嘛?”
丰崎松开压着他肩膀的手,伸出手指轻轻捋着他长长的发丝,回道:“某人不听话,准备教训一下。”
话一出口,陆惊鸿瞬间就觉得后背发凉,不自在地动了下身子,偏过头说道:“你,你赶快松开……到底还能不能睡觉了……”
丰崎略微弯着眉眼,低哑着说:“和你躺在一张床上,本来我就没打算安分睡觉。”
他一听,接着脸便一红,奋力推开了他,结果一声疼叫在空荡的房里响起。
丰崎原本已经顺着他的力翻身躺在了身边,结果听到他的轻叫后身形一顿,猛地侧起身问道:“怎么了,伤哪儿了?”
陆惊鸿微皱着眉瞄了他一眼,他又没撞哪儿磕哪儿怎么伤着啊。不过是前些日子在未香阁受的枪伤还未彻底痊愈,刚刚因为用力过度又疼了下而已。
不过看着他紧张的神色,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地回道:“没什么事,就是你太重了,刚刚压得我腿疼。”
丰崎一听果然微微松了口气,又躺下去,良久,才说道:“陆惊鸿,你后悔吗?”
陆惊鸿偏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颜,整个房间只有一盏酥油灯立在桌角,烛光幽微。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真正将他的名字喊出口吧,只不过却是在问他后不后悔,话里还夹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他忽而笑出声,道:“后悔什么啊,我们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丰崎低声浅浅的描摹着他说的话:“对啊……什么都没做……”也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又道,“那要不……”
“别别。”他立刻往床里边缩了缩,生怕他要做出什么来。于是飞快地拽了拽棉被,往自己身上盖去,紧闭上双眼道,“快睡觉。”
丰崎看他这么害怕地躲着,也轻轻闭上了眼。静静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本想将被窝里僵着的左手缓缓伸向他的右手,可想着自己的手着实冰冷至极,便手指弯曲了下,不再动了。
良久,他才在昏暗的房间里又开口问道:“你起初说……性别是否相同并不重要,那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陆惊鸿没想到此时此刻此地,他居然还在纠结这个话题,顿了顿说道:“是……我们愿不愿意抛弃世俗,厮守一生的问题。”
不过现在,他想……大概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
即使已然没有一生,他也将会用自己仅剩的日子去相守。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就彻底做个连自己都不曾见过的自己,至少……这才是他最不会悔恨的自己。
第16章第十六章
丰崎没有再说话,陆惊鸿知道他肯定渐渐入睡了,但他却不知道摇曳的烛光中,枕边人的嘴角残留着一抹微笑。
他躺在丰崎的身边,和他盖着同一床被子,细细感受着他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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