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纪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岁月书
这里是临时搭建的营帐,没有柔软的睡榻,也没有香风美人,苗钦裹在有些发潮的被褥里,耳边听着聒噪的虫鸣、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只觉得一夜来积累的怨气终于达到了顶点。
一想到这个,他就想到了那个受命来杀他的蒙面人,晚上发生的种种全都在脑海里回现。那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呢?他原本以为是苗正英派来的杀手,可是从那个杀手的话来看并非如此……
“那追杀你的人呢?我赶到时与他交了手,他武功高强,不像是寻常杀手,你是怎么在他手上活下来的?”
不像是寻常杀手……
年轻将领的话忽然在脑海里浮现,苗钦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整个人都宛如被雷劈过似的,瞪大眼僵在当场。
不,不可能……
“见鬼!威武军不是明天早上到吗,怎么连夜就来了?!”
蒙面人是怎么知道威武军抵达西京的时间的?除非,除非……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会想杀自己呢?不,也是有可能的……十四年前,晋老将军不过对他登基后的所作所为有所微词,他就不念旧时恩情,狠下手将晋家满门尽数抄斩,连潜逃在外的晋小将军都没放过。
那个人做事向来喜爱斩草除根,自己不论怎么表忠心,身上都与苗正英流着相同的血脉,那个人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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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想要将自己和苗正英一同除去。
苗钦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觉得真相可能就是这个,毕竟除了苗正英之外,有权有势又敢动自己的,还真没什么人……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天子之怒,真的能有办法躲避吗?
苗钦心里乱成一团,可怜他根本没去想,一个武功高强的杀手,根本不可能与他那么多话,更不可能只在他腿上留下一道伤他还以为真的是自己侥幸躲过去的。
“公子,你就这么自信苗钦会把这笔账算在皇帝头上?”
书房内,叶珈儿打开手上食盒,里面摆着两碟浅粉色的糕点,上面点缀着鲜红的花瓣,看起来分外诱人,顾淮生眼神一亮,叶珈儿抿唇笑道:“楼里的茶梅开了,姑娘们做了各式点心,我看这两式味道尝起来不错,就给公子带了点过来尝尝鲜。”
顾淮生伸手拈了一块,糕点只有铜板大小,一口就能吞进去,雕成了五瓣花状,看起来十分巧可爱。入口即化,酥中带香,味道确实不错。
可惜还不够甜。
“苗钦为人圆滑,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除了苗正英之外没有和谁红过脸,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在外结下要命的仇人的,”顾淮生娓娓道,“当没有其他可能存在时,剩下的那个可能,也就只能是事实了。”
叶珈儿被他绕得有点晕,愣了两息才反应过来:“我懂了,公子的意思是,排除了苗正英之后,最有可能杀他的人就是皇帝,所以他就会把这件事往皇帝身上猜。”
“差不多吧,”顾淮生道,“斩草除根,何泽这种事做得还少吗,前车之鉴犹在,但愿苗钦不要让我们失望才是。”
叶珈儿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担心那些问题实在有点儿傻。她将糕点取出,拾好空食盒,提着裙摆站起身:“我这就回去了,公子一切当心,若有什么差遣只管让小楚去唤我便是。”
“嗯,你那边也要小心,”顾淮生也站起了身,作势要送她出门,“以后没有什么事就不要过来了,如今贤王还隐在暗处,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于我们不利。”
叶珈儿眼眸弯弯:“是。”
一边说着,她一边推开了门,岂料甫一回头就对上了门外一张呆愣的脸,彼时她眼角唇畔的弧度还没来得及起,眸光潋滟,唇畔漾着梨涡,风情万种,又因那纯粹的笑意而带上几分清纯。
薛梓奴保持着一手准备敲门的姿势,看傻了眼:“叶叶叶叶叶……”
叶珈儿等了一会儿,轻声细语地道:“这位小公子……”
“你你你你你说!”薛梓奴跟打了鸡血似的,哪怕现在叶珈儿要他去摘天上的星星恐怕也能立刻摘过来。
“……你挡着道了。”
薛梓奴脖子根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跟放水里煮过似的:“对对对不起……”
叶珈儿一消失在院门外,薛梓奴立刻转头看向顾淮生,双眼放光:“咕咕咕咕”
“咳咳咳咳,”顾淮生刚倒了一杯水润嗓子,差点没被呛到,“好好说话!”
“顾大哥!”薛梓奴总算把话说了出来,“刚刚那个是是是天下第一美人叶珈儿吧?!天呐,叶姑娘怎么会在顾大哥你这边!!!顾大哥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有多久了啊?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啊啊!!!!”
顾淮生对他的嚎叫充耳不闻,对他那副抓心挠肺的小模样也视若无睹,十分镇定地把水给喝完了,才慢条斯理地问:“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薛梓奴一拍脑袋,“我来是想问问顾大哥你,今晚灯会我们出去玩吗?”
“灯会?”顾淮生罕有的愣在当场,“什么灯会?”
“……”薛梓奴张大嘴巴,看他不似假装,这才叫道,“天啊,顾大哥,你来西京也有大半年了吧,怎么连这个灯会都不知道!”
原来,在很久之前,当时还没有皇帝把都城设在西京,西京只是一个贫瘠的小地方。都说山高皇帝远,西京当地出了一个恶霸,笼络了一批手下,□□掳掠无所不为,俨然成了当地的土皇帝,就连朝廷派下来的官员也要看他七分脸色。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当地的百姓终于无法继续忍受了,他们暗地里决定联合起来一起将恶霸抓起来杀死,可惜恶霸势力太过强大,不能从正面强上,于是他们做了一个约定,晚上以火把为信号突然起义。当天夜里,当火光一点又一点点亮时,恶霸的府邸也被愤怒的人民包围了起来,还在睡梦中的恶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乱棍打死了。
之后为了纪念这一天,当地就形成了这么一个习俗,每年的这一晚上都要点火把□□以示庆贺,后来渐渐的就发展成了现在的灯会。灯会这一晚,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举着灯笼走上大街,举办各种活动,热闹非凡。
听薛梓奴说完,顾淮生想了想,点头应下:“来贤王府这么长时间,也确实有点闷,这样罢,只要晚上没有事情,喊上听涯和雪年,我们一起出去玩一趟。”
“好!”薛梓奴兴高采烈地跳起来,俨然早就把天下第一美人忘在了脑后,“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别急,听涯有事出去了,稍晚些才会回来,雪年现在应该在后园的枫林里练功,你去那里找他。”
“好!”
一下午一眨眼就过去了,顾淮生向贤王告了假,等夜幕四合之时他们一行四人从贤王府出来,往长街而去。果然如薛梓奴所说,街上人流如潮,天色越晚人越多,一盏盏形状各异的灯笼汇聚成一条长长的光河。沿街不知何时起也挂上了红灯笼,小摊贩们全都挤在了路边上,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有卖艺的、猜灯谜的、做游戏的,端的是热闹非凡,怕是过年也没这么热闹。
一群小孩突然欢笑着蜂拥而过,他们四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冲散开来,顾淮生在仓促间只来得及伸手抓了个袖子,等那群小孩跑过去,他发现除了被他抓住的晋雪年之外,薛梓奴和楚听涯都不见了。
“这”晋雪年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刚准备说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楚听涯的高喊声:“公子!公子!”
顾淮生闻言看去,只见隔着一条街宽的人,楚听涯有些疯地朝他挥手:“公子!这边有个比赛射箭的游戏!很好玩!我玩一会儿,你们不用管我了!”
顾淮生莞尔,回过头对晋雪年道:“不用担心,听涯本领很高,就连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他们不会有事的,难得能出来玩一趟,我们去反而扰了他们兴致。走吧,我陪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也好……”
晋雪年对上顾淮生略带笑意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万千灯火映在他眼里,化去他眼底固有的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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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他就像沾染了凡尘烟火的仙人一样,不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因而显得格外温柔。
可是这么看着看着,晋雪年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悲哀。这个人就站在这里,触手可及的距离,但他恐怕穷此一生也难以碰到,哪怕只是一小片衣角。
“在想什么呢?”顾淮生察觉到晋雪年的走神,不由问道。
“没什么……”晋雪年仓皇转开眼,却在看到不远处的小摊时愣了一下。
顾淮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边是一处卖饴糖的小摊,心里一动,他拉着晋雪年走了过去买了一袋,拆开后自己塞了一块放进嘴里,又递了一块给晋雪年:“尝尝?”
晋雪年犹豫了下,接过放进嘴里,眉头很快就皱到了一起:“太甜了……”
“还不算甜,”顾淮生笑了起来,故意问道,“你不是说过你也做过饴糖吗,是什么味道?”
“……没这个好吃。”晋雪年耳尖有些发红,“那时候我还小,哪里能做出多好吃的东西。”
顾淮生挑了挑眉,正要再说什么,又有几个小孩从人群之中跑了过去,甚至还有两个直接扒开他们二人挤了过去。
眼见二人越隔越远,晋雪年有些焦急地看向自己,顾淮生心里微热,不及细想就探出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牢牢牵住,拉回自己身边,待站稳后晋雪年挣扎了两下,却被顾淮生一个眼神安抚了下来。
“就这样吧,”顾淮生对他说,“人太多了,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灯会由来其实是我老家的传说2333,一直都觉得各地的各种传说都很有意思,那是后人永远触碰不了的过往,因为这份距离而显得神秘又庄重,小时候我就喜欢缠着我奶奶、妈妈讲各种传说(不过我奶奶讲的大多是鬼故事_(:3」∠)_,这导致我一直到成年以前胆子都特别特别特别小),这个传说就是我妈妈和我讲的我们老家一个火把会的由来。
第28章离间(三)
灯市如昼,行人如织,一名少年戴着不知从哪个小摊上买的廉价面具,悄无声息地拐入空无一人的小巷中。
拐了三四个巷道,身后喧阗渐远,他谨慎地四下看了看,这才举起双手抵于唇边吹出几声不成调的哨子。
哨音落下没多久,两名蒙面人出现在了他面前,下跪抱拳:“少主!”
少主开口道:“起来吧。”声音蒙在面具后,有点瓮声瓮气的,听不出原调。
“是!”
两名蒙面人相继起身,打他们抬头之后,就着月光能看见左眼周围有三撇刺青,拼在一起有点像绽放的三瓣花,如果不是位置太过诡异,还会以为是女人的花钿呢。
“教内情况怎么样了?”
“回少主,这两年我们陆陆续续召回不少同志之士,现已有两千人手,”说话的那人抬起头,声音变得有些激昂起来,“少主!如今就等您回去,我们就可起事了!这天下本就该是您……”
“还不是时候。”
少主却摇了摇头,那名属下既悻然又愤慨,忍不住出声质疑:“少主为何这么说?!”
少主不语,只是唯一露在面具外的双目微寒,似有不悦。一直沉默旁观的另一人这才赶忙拉着同伴跪下,一边出声责问:“谁允许你这么和少主说话的?!”
不等同伴开口,他又转向少主,低头道:“少主,我们对您都是忠心耿耿,只是此事我们已经等得太久了,经由几代人的筹谋准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成功的希望,由不得小季不着急,这才冲撞了您,还望少主息怒。”
过了许久,头顶才传来悠悠的嗓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再过不久西京就要乱了,那时才是最好的出手时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要做的不是螳螂,而是那只黄雀。”
“少主英明。”
“你们挑几个好手,即日起立刻出城赶上全承恩的车队,暗中监视他,如果有人和全承恩的人动了手,在暗处悄悄帮一下他们。”
“是。”
明月初升,街上却越发热闹起来,晋雪年走在路上,对周遭的一切却无所知觉如今他的所有感官全部都集中在了被顾淮生牵住的手上,那些喧嚣好像都远去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在耳边轰鸣。
这只手……就是这只手,曾经抚遍他的上身,动作轻柔地为他上药,也曾温和地拍过他的肩膀,予他以慰藉,他知道这只手因为常年习武而有些粗糙,掌心和虎口布满了老茧,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感受到那里的每一寸肌肤、纹理和温度。
紧张、不安、惶恐、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甜蜜……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将他的一颗心全都扰乱了。
可是,可是啊……
只是为了不走散而已,自己竟然生出这么多龌龊心思,待稍稍清醒后,他又忍不住唾弃自己,难道被男人玩弄了十几年,自己就真的非男人不可了吗?自己这样的,到底是异类,是为人不齿的存在,如果被顾淮生知道自己这些想法,会很恶心吧……
“在想什么呢?你今晚怎么总是走神?不喜欢这里?”顾淮生温和的嗓音传了过来,好像刺破了某个薄膜似的,所有的声音一下子灌了进来。
晋雪年恍然惊醒,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手上已经下意识地挣脱起顾淮生牵住他的那只手。
岂料顾淮生非但没有松开他,手上的力道反而更重了。
“你怎么了?”顾淮生抿起唇,微微皱着眉,目光里满是困惑不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晋雪年被他这一问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僵在原地,许久后才尴尬地道歉:“对不起,我,我……”
看他这副模样,顾淮生方才心里生出的那一丝莫名其妙的恼意也消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名状的心疼怜惜,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若不喜欢这灯会,我们就……”
话还没说完,两名结伴同行的少年郎忽然不留神撞了过来,恰好打断了顾淮生的话,他将晋雪年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面上虽没显露出什么,心里却有些不快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那两名少年赶紧道歉,顾淮生和晋雪年都不是爱追究这种小事的性子,只能摇摇头以示无事,那两名少年这才松了口气,下一瞬又火急火燎地跳起来往前挤。
“快点儿快点儿,再晚就赶不上了!”
“哎呀我知道,这不是人太多了,想快也快不了吗……”
他们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消失在了人海里。
顾淮生微微挑眉,回头看向晋雪年,提议道:“看他们那副模样,前方许是有什么好玩的,我们不如也去看看吧。”
晋雪年轻轻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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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好像都在往这个方向挤,越往前走就越是寸步难行,最后还是顾淮生使了点小手段,将内力稍微外放,这才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
刚一从人群里挤出来,忽然发现眼前骤然开阔,定睛瞧去,原来不知何时他们竟挤到了月老庙里,庙中央空地上摆了一张桌子,桌上铺着许许多多杂乱无章的红线,这些红线虽然都缠在了一起,但线头却十分有条理地摆在了两边。
桌子旁站着不少年轻的少年郎和姑娘,好像被施了什么法术似的,往日里叽叽喳喳好不吵闹的少年们在这里全都矜持起来,一举一动都带着刻意的修饰,只让人觉得可爱又好笑。
看到这里,其实顾淮生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一桌子红线的用意,本要拉晋雪年走,但当回头看到晋雪年的那一刻,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晚听到的话“我早就不正常了,女人……我不行的,别白白糟蹋了人家姑娘……”
也就是心念一动间,他还是和晋雪年留了下来。
不得不说,顾淮生和晋雪年二人在这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里面,还是有些鹤立鸡群的,只站了一会儿就有姑娘忍不住偷偷地往这边看。当然,不止是那些姑娘们,就连这边的少年们也注意到了他们,不时有怀着醋意和敌意的目光看过来。
“哎顾大哥!晋大哥!你们也来啦?!”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薛梓奴的声音,晋雪年一下子觉得牵住自己的的那只手变得格外烫手,让他甩也不是,不甩也不是。
幸好不知是感受到了晋雪年心里的窘迫和挣扎,在被其他人察觉之前,顾淮生神态自然地松开了手,回头笑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听说这里有好玩的,我们就来凑凑热闹!”这回答话的是楚听涯,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挤,很快就摸到了桌子一角,有些兴奋地回头道:“公子、晋大哥,来都来了,不如来试试看吧!”
晋雪年问:“……这到底是什么?”
“这也是一个习俗了,”薛梓奴道,“平时那些姑娘们几乎不能出门,那些小子也见不到什么姑娘,很多夫妻是洞房时才知道对方的模样,只有少数几个节日里,大庭广众之下可以多看几眼。那边那张桌子上摆的红线其实就是牵因缘用的,左边线头由男性挑选,右边则是姑娘的,随意挑出一根红线,如果正好和对方是同一根红线,那就说明你们有缘,非常灵。”
听完他的话,晋雪年立刻心生退意。然而顾淮生却好像没看到他的眼神似的,自顾自笑道:“虽然我从来不信这些,但既然来都来了,雪年?”
晋雪年只能点头,反正这么多红线里,估计是挑不中正好有姑娘的那一根,这样想着,他就在顾淮生身边随手捏起了一根红线。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评论明天回~
第29章离间(四)
灯市结束后的下半夜下了好大的一场雨,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翌日顾淮生推开门时差点没被扑面的寒风冻回去。
“公子,”楚听涯在廊下禀报,“威武军统军陈将军在今日城门一开就带着两名副将入了城,苗大人也和他一起。”
“我知道了,”顾淮生回身去箱笼里翻出一件厚实的氅衣披上,正要合上时,动作一顿,又从里面取出一件银色的狐裘,出门重新招来楚听涯,“把这个送给你晋大哥。”
楚听涯抱着狐裘去了,顾淮生没有动作,而是就立在庑廊下,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前面一排屋脊上。
他想起前一晚灯会上的事情来。
他知道晋雪年心里对女人、对正常的感情与婚姻非常抵触,为了试试能否克服这份障碍,他故意带着晋雪年去拿红线,想试着引导他重回正途,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分明取了同一处的线头,兜兜转转下来,竟然是同一根线。
顾淮生哭笑不得地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却在看到晋雪年眼睛的那一刹愣在原地那双眼睛里有和自己一样的错愕,然而在更深处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感,像是惊喜,又像是希冀,就像一抹微弱的火苗一样,将那双眸子都点亮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小僧的疏忽,”月老庙里的小沙弥一个劲的道歉,“这根线没放好,不作数的,两位施主不如重新抽一根。”
“不必了。”晋雪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垂眼掩饰住眼里的失望,也就没注意到顾淮生微蹙的眉头和深沉探究的目光。
晋雪年他,他是不是对自己……顾淮生忍不住叹了口气,是自己疏忽了,没有想到这一点,晋雪年他经历了十四年那样的折磨,有些被扭曲的也许早就扭转不回来了,男人对他来说或许就和女人对普通男人一样,自己救过他,又一直待他很好,他会对自己产生一些情愫也是情有可原……
不知怎的,顾淮生忽然又想起自己曾经为他上药的事,两个寻常男人之间赤膊相对没什么,可是那时候的人是晋雪年……想到这里,纵使顾淮生心性再淡漠,还是有些臊得慌。
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他回目光,长长地叹了口气,往主院走去。
“陈将军今早回城,我就知道你会过来!”主院的花厅内,何桓一直在往外张望,当看到顾淮生出现时眼睛顿时一亮,笑着迎了上来。
“殿下。”顾淮生想要行礼,却被何桓一手托住:“私下无人之时无需如此多礼,还没吃早饭吧,王妃嘱咐厨房多做了一份早餐,我们吃完再聊。”
顾淮生一怔,这才想起来确实忘了吃早饭:“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早餐过后,下人将碗筷拾了下去,换了一壶沏好的茶上来,顾淮生提壶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到何桓面前,一边道:“殿下一定已经知道了,苗钦和陈将军一同回了城。”
“是,我正打算过会儿去找他。”
“殿下不用着急,”顾淮生道,“还不是时候。一来苗钦是否中计对何泽起疑我们还没确定,二来,就算他中计了,但他的女儿现在还是皇后,他自己一定也清楚,只要他不出大的岔子,何泽就不敢光明正大地对付他,这样一来只要他提高警惕,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想明白这一点后他不一定还会升起和何泽作对的心思。再者,殿下莫要忘了,现下苗正英还好好的。”
何桓爽快地道:“那淮生你说该怎么办?”
顾淮生捧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才淡淡地道:“只需静观其变即可,若我所料不错,今日早朝过后,殿下应该就能看出来,该什么时候出手拉拢苗钦了。”
何桓将信将疑,倒不是不相信顾淮生的话,而是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真的如顾淮生所说,在早朝后就能看准时机。他自认自己不是个蠢笨的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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