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纪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岁月书
西京纪事 分卷阅读46
然也不能在那样步步惊心的皇宫里好好活着长大,但自从遇到顾淮生之后,他还是相形见绌了,对于自己是否能跟上顾淮生的节奏,由不得他不怀疑。
两人闲聊几句,不一会儿顾淮生就起身告辞,何桓则回房换上朝服出门上早朝去了。
待到午时,何桓从外面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冲进了顾淮生的院子,彼时顾淮生正坐在窗前看书,看到他这副模样也不惊讶,颇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令人无端信任。
“殿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何桓神情间难掩激动,“今日早朝有好几个言官弹劾苗正英,皇帝就势革了他的职,之后还传来王贵妃怀孕在身的消息,皇帝大喜,当即把王贵妃的哥哥提了上来补了苗正英空下来的缺,然后连早朝也顾不得上了,直接带着人去了王贵妃宫里,你不知道当时苗钦脸色有多难看!散朝时我就看到他往夔阆王那里凑。”
“这么多年何泽一直膝下无子,皇宫那种地方,母凭子贵,而苗皇后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在这种时候王贵妃却怀上了。”顾淮生微微一笑,“王贵妃母家势力也很大,再加上她近来十分得宠,这番动静下来,由不得苗钦不去多想,何泽一登基就把几个皇叔全都赶去了封地,如今留在西京的也只有一个夔阆王,苗钦会想找夔阆王寻求帮助也很正常。”
“只是他不了解夔阆王,”何桓摇摇头,语气说不出是真为苗钦惋惜,还是在幸灾乐祸,“我这个皇叔看着温文尔雅的,但其实很自私谨慎,一向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鲜少能有他出手相帮的事情,何桓抓不到他把柄,放他出去又不放心,这才将他留在眼皮子底下到现在。”
顾淮生赞赏地点点头,接口道:“等到夔阆王拒绝了苗钦,他走投无路之际,殿下再出手,雪中送炭的恩情总比其他的要深刻得多。”
“好!”何桓说得有些渴,也不和顾淮生客气,拎起他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顾淮生阻拦不及,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喝进嘴里。
何桓一口水咽下去,有些吃惊:“这是什么茶,怎么是甜的?”
“是蜜水,”顾淮生清清嗓子,睁着眼睛诌瞎话,“昨夜受了凉,喉咙有些不舒服,这才让人煮了一壶蜜水润嗓子。”
何桓不疑有他,转而问起其他事:“等将苗家争取过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很是忧愁,“朝廷里我的人不多,而且因为怕被何泽发现,这些年我也鲜少与他们联系,也不知还有几个还愿意听我的。”
“没关系,”顾淮生顿了顿,深深地看过去,“如今何泽的皇帝坐得很稳,我们要赶他下台,至少要三样东西。”
“你说。”
“第一件是先帝的遗旨,此事我和殿下说过,如今遗旨还在全承恩手里,我们一定要弄到手。何泽的皇位言不正名不顺,有了遗旨之后,我们就有光明正大的推翻何泽,不至于引起动荡了。第二个就是财,古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财的重要性想必不用我说,不论是打仗还是买人心,甚至登基以后填充国库,都离不开钱财二字,我让殿下拉拢苗家也正是为了这个。”
“苗家百年世家,在西京多有经营,苗家子弟除了本家的入仕之外,旁系有不少选择了经商,积年累月下来,可以说攒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如果殿下能将苗家为己用,那很多事就不用愁了。”
“至于第三样嘛,就是‘兵’了。”
顾淮生娓娓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只有手握兵权,我们才有实力与何泽相抗衡。”
“这……”何桓知道顾淮生所说不假,但他还是为此犯了愁,“你说得轻松,想要拿到兵权谈何容易,何泽这么紧张兵权,连全承恩手里的都全部了回去,如今除了驻守边疆的军队之外,其他的全被何泽捏在了手里,更何况何泽登基后陆续杀了几个皇兄弟,以他这幅心性,对我的提防自不用说。”
他说得口干舌燥,顾淮生却丝毫没被影响,反而于从容镇定之中露出一抹极淡的笑:“驻守边疆的军队动不得,殿下何必舍近求远呢,我们面前不就摆着一个很好的选择吗?”
“你是说……威武军?!”何桓瞪大眼睛,似乎被顾淮生的这番“豪言壮语”所惊到了,半晌才找到声音,“不可能的,威武军隶属于皇帝,陈将军更是个油盐不进的人,恐怕做不到……”
顾淮生轻轻摇头:“殿下或许不能说动陈将军,但有个人可以。”
何桓被勾起了好奇:“是谁?!”
“晋家后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别纠结标题名字了,这么取完全是因为我懒得取标题……
第30章离间(五)
“晋家后人?”何桓不解,“淮生为何会这样认为?”
“殿下有所不知,这陈将军和晋家有些渊源。”顾淮生拢了拢袖口,娓娓道来一桩前尘往事。
原来,陈将军小时候因瘟疫家破人亡,他不得不背井离乡,一路颠沛流离,靠乞讨为生。那一年冬下了好大一场雪,小小年纪的陈迹眼看就要被冻死了,是路过的晋老将军好心救了他,自那以后陈迹就跟在晋老将军身边,春秋数十载,他习得一身武艺,慢慢的就从做杂役的小兵一直升到了如今的位置。
何桓听后却直皱眉头:“按你这么说,晋家于他有恩,但为何晋家被灭之时他连站出来替晋家说句话都没有,这样寡恩的性子,恐怕……”
“殿下有所不知,当年陈迹正是晋老将军送出去的,晋老将军当时也许察觉到了什么,和陈迹演了一场苦肉戏,将陈迹从亲兵中拨出,发配到了边疆,那时候陈迹还不显眼,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
如今一提到晋家,顾淮生就觉得心情沉重无比,他吐出一口气,正要再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小厮禀报的声音:“殿下,有客来访,这是拜帖。”
何桓问道:“是谁?”
小厮答:“是……一名陈姓将军。”
“请他入府,去花厅稍后。”何桓眉毛微挑,与顾淮生对视一眼,忍不住低声笑道:“曹操到了。”
顾淮生随他站起身,也有些诧异:“看时间,他应当是刚从宫里出来……估计连自己的府邸都没回就来了这里,只是我们还没找他,他为何会来?”
“去看看便知了,不过你是同我一起去还是……?”
“殿下先回去将这身朝服换下,然后去探探陈将军的口风,”顾淮生走到衣架边,取过氅衣披上,“我去雪年那里,和他说明情况,之后再去与殿下会合。”
“也好,”何桓急急往外走,然而才刚刚踏出一只脚就想起什么似的顿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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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有些犹豫地问道,“不过……你确定那位晋公子会帮我们?”
提起晋雪年,顾淮生心情没由来就有些复杂,眼前晃过前一晚男人错愕里掺杂着喜悦的眼睛……他发了好一会怔,才想起何桓还在等自己的回答。
“殿下放心,他会的。”
说起来,往常早晨顾淮生都会和晋雪年一起练功,但今晨顾淮生却因为窥破了晋雪年心中隐秘一事而破天荒的缺了席,而一般他不去见晋雪年,晋雪年是绝不会主动踏足后院的,所以灯会之后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没见过面。
何桓走后,顾淮却没有立即动身,而是捏着衣袖,看着尚还湿漉漉的地板,难得有些踌躇起来。
昨夜窥破之事实在是太令他震惊,一直到现在都拿不定主意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晋雪年,就此疏远肯定不行,晋雪年太过敏感,一定能察觉到,届时还不知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可是……就这么亲近下去好像也不行,万一晋雪年越陷越深,日后相对只会徒留尴尬。
说到底,还是因为晋雪年这些年接触的外人太少了,亲近之人只有自己一个,所以才会对自己产生不一样的情愫,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多介绍一点好的女孩子给他……
……不如回头就去问问叶珈儿?
不行不行,风月场里的姑娘哪里有配得上晋雪年的。
“……公子?”见顾淮生愣在廊下走神,楚听涯终于忍不住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出声唤道。
“哦,”顾淮生陡然回神,揉了揉眉心,叮嘱道,“我去找你晋大哥谈点儿事……”
楚听涯立刻意会,嘻嘻笑道:“我懂的我懂的,我给你们放风!”
“?”顾淮生盯着他,总觉得他笑得有些奇怪,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作罢。
话说两头,苗钦跟着夔阆王一直走到长乐门外,也没从夔阆王口中探到半分有价值的消息,眼见已经走到了王府的马车边,他总不能厚着脸皮跟上马车,只能郁郁而返。
回到家后,他平日最为亲信的门客周长山就赶了过来,问询早朝情况。苗钦这一天里,先是前一晚受了惊吓,差点连命都丢掉,之后又在威武军里瞪了一晚上眼睛,又困又累,却因为担心错过什么消息,不得不带着腿伤去上朝。早朝时被皇帝的态度弄得心惊胆战,之后又在夔阆王那里吃了一屁股灰,心里的火气早就憋得不行了,这下对着周长山就全都吐了出来。
一直说到夔阆王今日的态度,他忍不住冷笑道:“难怪当初坐上那个位置的不是他,就他这种胆小怕事的性子,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周长山听得心惊胆战:“大人慎言啊!”
苗钦挥挥手:“好了,我也就随口说两句,你倒是说说看,我之后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周长山犹豫不言,苗钦负着手在屋里踱了两圈,好不容易散去一些的焦躁又重新浮了起来:“皇后那里看来也靠不住了,皇后一直无所出,如今王贵妃有了,看皇上的态度,好像有意扶持王家,我们苗家到时候还有什么活路……”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把苗正英弄下台,苗家还没在自己手里焐热就面临着被灭的危险,这让苗钦又是恼恨又是恐慌,这万贯家财丢失事小,命都没了可就事大了。
“如今之际,只有两条路可走,”周长山深思之后才道,“第一条就是大人想办法重新取得皇上的信任,第二条就是大人顺着皇上的意思散去家财,辞官回乡,树大招风啊,当苗家再无威胁之时,皇上也就不会再做什么了。”
“哼,想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谈何容易,”苗钦又急又怒,“皇帝最是多疑,而且手段残酷,一旦被他怀疑上,恐怕只有被斩草除根这一个下场。至于你说的第二条路,那万万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些,怎么能说扔就扔,到时候什么也没有了,还能怎么活?!这是你该出的主意吗?!我养你这么久,不是为了让你说这些话的!你要是没用,就给我滚出去!”
周长山被他这劈头盖脸一通训,登时什么都不敢说了,却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抿着唇站在那儿不再开口。
苗钦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只有一个法子:“你说只有两条路,我看还有一条,就是换个主子,只是夔阆王眼看是靠不住了……至于其他王爷,要不就和夔阆王一样贪生怕死,要不早就死在何泽手下了,只有一个贤王好像还有点用,但这些年何泽一直很针对他,恐怕也要对他下手了,他难有作为……你说,要不我干脆投奔到后越去吧?”
被苗钦毫不犹豫就略过不提的贤王何桓,此刻正坐在花厅里同意外来访的陈迹聊天。
“陈将军年轻有为,实乃我大梁栋梁之才啊,我记得当年在葫芦山陈将军领着三百人就能击溃两千山匪,实在是佩服不已。”
“殿下过奖了,”陈迹神情淡淡的,显然不欲与他套近乎,而是开门见山道,“卑职贸然前来,是想接一个人走的,还望殿下能够放人。”
何桓一愣,总觉得他这话似乎有些奇怪,不由试探道:“……将军想接谁走?”
“那人如今虽为贱籍,但却是当年威震八方的晋老将军的幼子,晋老将军曾于我有恩,如今幼子落难,卑职打听到他现在在殿下府上,特地来接他出去。”
“这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殿下这话什么意思,”陈将军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的神色,眼神轻蔑,“他不过是个男人,殿下若是舍不得,卑职可以出价买两名美人送给殿下,只求殿下愿意放人。”
何桓:“……”这误会大了啊!!
“将军恐怕对本王有所误解,”何桓哭笑不得,“晋公子如今虽然住在本王府上,但本王一直将他看作朋友,从未拘束过他,将军若想带他走,恐怕得过问他本人才行。”
陈将军敷衍地点点头,明显还是不信,却懒得多说:“那他现在在哪?我这就去问他。”
“这……”何桓想起此刻恐怕顾淮生还在和晋雪年解说情况,不宜让陈迹听到,话到嘴边滚了一圈才说出口,“将军在此稍坐片刻,本王这就让人去喊他过来。”
岂料陈迹听他话中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口吻,心中愈发不快起来,连面子也懒得做了,反正这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他还不怕他,这么想着,他直接站起身,提着剑往后院闯去。
“这陈将军倒是个急性子,”顾淮生刚和晋雪年说完,就听楚听涯说陈将军往后院来了,只得起身往外走去,“我们这就去见他吧。”
第31章谎言?
枫林外的凉亭内,顾淮生与何桓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枫林边上。
日头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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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斜,两道人影终于重新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顾淮生与何桓对视一眼,一同站起身迎了上去,还没等他们说话,陈迹就率先开了口:“殿下,方才卑职多有得罪,请殿下宽恕。”
说完,他就一撩衣摆跪了下去,这可把何桓吓了一跳,立刻伸手去扶他,然而素来沉默寡言的晋雪年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伸手阻止了他。
晋雪年微微摇头,何桓怔然眨眨眼,看着陈迹在自己面前端正地拜了下去,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明悟,随之而来的是不可置信的狂喜。
这……这就成了?
在场无人说话,气氛一时肃寂,陈迹安静地行完跪礼,这才拍拍膝盖重新起身,何桓努力抑制住唇畔的笑容,郑重地抱拳俯身回了他一礼,“日后有劳陈将军了。”
“卑职行事鲁莽,幸得殿下不弃。”
二人都很有分寸,都没有吐露太过露骨的话,然而三言两语间已是心领神会,再无需冗言。
一直忍到陈迹离开,何桓终于忍不住了,欣喜若狂地拉住顾淮生的手,语气里仍旧充满不敢置信:“他真的答应了?!淮生!你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答应了?!!”
许久不见何桓这样活泼的姿态了,顾淮生不由有些怀念,记得从前自己还在的时候,对这个幼弟太过纵容忍让,一不小心就把他养成了顽劣调皮、自由无拘的性子,哪像现在,爱恨都被封于心底,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后行。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还有什么能比陈迹这一跪更能说明他的态度呢?殿下放宽心,一切都没有出错。”顾淮生温和地拍了拍何桓的手,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们二人动作太过自然,再加上何桓还处于兴奋中,都没有注意这太过亲昵的互动,只有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晋雪年将这一切都入眼底,那交叠的双手好像一根刺一样,一直刺到他心底,隐隐作痛。
原来顾淮生对谁都这样温和,没有什么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晋公子,你们方才说了些什么,为何陈将军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兴奋过后,何桓终于想起来要问一问始末了。
晋雪年从思绪中抽离回来,掐住手心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摇了摇头道:“没有说什么,陈将军告诉我,当年父亲将他送出去,为的就是如果晋家真的出事了,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回来替晋家报仇,陈将军为人正直守信,自然不会辜负父亲对他的嘱托。故而我只是同他提了一提,他便同意了。”
“哎,你们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要好一番口舌呢。”
“我们……”想起方才陈迹无意间透露的事情,晋雪年脸上血色又褪去一层,身子不易察觉地晃了晃,阳光分明已经渐渐弥散,却仍旧照得他头晕目眩。
何桓被他突然变得惨淡的脸色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扶住他:“晋公子,你没事吧?”
“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事,”晋雪年站稳了身子,勉强挤出一个笑,“我们聊了一些旧事,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从始至终他也没有看顾淮生,他怕对上那双清明的眼,他怕顾淮生会看出什么,所有的,一桩桩,一件件,他深藏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秽念与阴暗,会在那双眼前无所遁形。
晚间顾淮生不论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一本书捧在手里,过了好久也没翻过一页。
晋雪年的状态他自然看在眼底了,就连晋雪年故意躲闪他的视线他都注意到了。有哪里不太对劲,虽然从前陈迹与晋雪年私下没有多少情分,但他好歹是晋家旧人,故人相见,不说有多热络,也不该是晋雪年那样心神失守的惨然模样。
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填满无尽黑暗,又在自己的见证下渐渐变得明亮的双眼,好像重回了初见时的模样……不,不,并不完全一样,现在他眼里的绝望与挣扎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到底发生了什么?陈迹和他说了什么吗?
莫非……
想到一个可能,顾淮生猛的站起了身,书册被打落也顾不上了,翻出斗篷就匆匆往外走去。
楚听涯听到动静,连忙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公子?你要去哪?看天色可能要下雨了,要不要我……”
“不用跟来,”顾淮生系好斗篷,戴上兜帽,足下运气,正要腾空而起时,却又顿在了原地,犹豫片刻,还是叮嘱道,“你……看好雪年,千万别让他出事。”
“啊?”虽然有些茫然公子为何会特地这样吩咐,但楚听涯还是应下了,“公子放心,我会保护好晋大哥的。”
顾淮生点点头,五官藏在兜帽后,深邃又模糊,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运起轻功跳上屋脊,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这边楚听涯挠挠头重新爬回树上,今夜乌云蔽月,天上一丝光亮都没有,阴沉沉的有些吓人,远处时不时还传来雷鸣声,这一切种种都预示着有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也不知公子到底带伞了没……
这边楚听涯还在想着顾淮生的事,前院忽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他揉揉眼睛,只看到一团黑影出现在了院中。
楚听涯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一个纵身跳了下去,拦在了那黑影前面,黑影被他吓了好大一跳,蹬蹬蹬连退几步,抖着嗓子问:“谁,谁啊?!”
“梓奴?”楚听涯也愣住。
“呼你吓死我了,”薛梓奴拍拍胸脯,好不容易才把气给理顺了,“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干嘛呢?”
“我这不是替公子警惕四周嘛,你呢,你又出来做什么?”
“嘿嘿,屋子里没水了,我渴,打算去厨房打点水喝,”薛梓奴跳过屋顶看向后院的方向,只隐约看到一处光亮,不由问道,“公子这么晚了还没歇息呢?”
“公子素来勤奋,这个时辰算什么,往日里公子还要看至少一个时辰的书呢,不过今晚好像有什么急事出去了,”楚听涯打开自己的屋门,“我这儿有水,你就别去厨房了,喝我的吧。”
薛梓奴笑了起来:“那敢情好,都是兄弟,这点小事我就不谢谢你了。”
薛梓奴拎着水壶回了房里,楚听涯则重新跳回树上,院中重新陷入一片寂静,一只不知打哪飞来的鸟在空中盘旋了两圈,许是天太黑找不到路了,没头苍蝇似的一头扎进了树枝里,被楚听涯抓了个正着。
“这鸟还挺肥的……”楚听涯喜笑颜开地捏着鸟翅膀,琢磨着嘀咕,“来得正好,许久没开过荤了……”
就在这时,前院里忽然又传来门开的声音,楚听涯这回学乖了,将内力汇于双目之上,定睛瞧去,却只见这次出来的是晋大哥。
楚听涯正想出声喊他,却在注意到他此刻模样时愣在了原地:此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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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大哥只穿着一件中衣,神情空洞寡淡,步履缓慢地朝外走着,就像一缕游魂一样,不知来处,亦无归途。
看着这样的晋雪年,也不知为何,已经到嘴边的称呼却喊不出来了……楚听涯担忧地注视着他,在他单薄萧条的背影里看出一股无可着落的绝望凄凉,这让楚听涯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晋雪年漫无目的地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最后却停在了顾淮生的屋外,顾淮生走得急,屋子里还点着灯,温暖昏黄的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落在外面,晋雪年却只站在光亮照不到的角落里,无声地仰望着那扇窗。
楚听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也不知就这么过了多久,久候不至的大雨终于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楚听涯一个激灵陡然回神,正想冲下去劝晋雪年回去,一道人影却抢先一步出现在晋雪年的身边。
……是公子,公子回来了。
楚听涯要跳下去的动作就此顿住,捏着树枝,又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只看到公子摘下斗篷披在了晋大哥身上,又伸出手,似乎是想搂住晋大哥……他别过头,没有再看下去,而是悄悄跳回了前院。
雨声这么大,把其他声音都掩盖住了,这样也好,他擦着头发上的水,想着,可以不被打扰地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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