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纪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岁月书
玉无颜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移开目光叹道:“神仙蛊是世间最补之物,虽然不能把雄蛊直接种入他体内,却可以他人做中介。你只要寻一个年轻体健的男子种下雄蛊,之后每隔一个月取出一滴心头血喂他喝下便可……只是此法损人利己,实在阴损……”
顾淮生看他一脸深沉,不由问道:“那人每月取出一滴心头血,会怎么样?”
“书中没有写,但我想倒不至于危及生命,”玉无颜见他慎重起来,反过来安慰道,“虽然每月一滴心头血,却有神仙蛊护着,不见得会有多少损伤,只是取心头血本就痛苦之极,再加上此法并没有人用过,究竟会怎么样我也说不好……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我来吧。”顾淮生不假思索地道。
屋子里只剩下晋雪年和楚听涯两人无言相对,就这么呆了也不知多久,楚听涯面色忽然变了变,晋雪年不由问道:“怎么了?”
楚听涯想着方才听到的那些对话,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摇了摇头:“……没什么。”
院子外,玉无颜正与顾淮生争执:“不行!我不同意!”
“我内力深厚,身强体健,不过每月取一次心头血而已,”相比起玉无颜的疾言厉色,顾淮生一如既往的平静,“又没有什么大的危害,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虽说如此,但毕竟没有人试过,你这条命可是当初我拼命从阎王那里抢回来的,我不能看你涉险!”
顾淮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唇边竟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无颜。”
玉无颜没好气地撇开眼:“……你别这么看我,我告诉你,这招现在也没用!”
只是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有几分明白,这是顾淮生下了决心要做的事,恐怕再无商讨的余地。顾淮生这个人,从醒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人看上去心平气温的,然而骨子里却刚愎自负的很,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经由仇恨的催磨而变成的一种偏执。
就算是自己也没办法劝他改变主意……过了片刻,终究还是玉无颜先服了输,他叹了口气,语气里不无对挚友的担忧:“我知道你把晋雪年看成了自己的责任,我之前还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却……淮生,你也知道,很多事过犹不及,晋家被灭和你没有关系,晋玄缨的枉死也不是你的错,你与晋家交好,照顾他们后人也是应当的,但不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心里清楚。”
“你……唉,罢了,反正你想要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玉无颜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恶狠狠地道,“取蛊之前要准备几样东西,分别是三钱夜明砂,两绺人参须,一尾全虫,还有十颗明珠,你给我备齐了。”
“好……前三样可以理解,但最后那个明珠是做什么的?”
“出诊!”玉无颜冷哼,“我堂堂神医谷传人大老远跑这么一趟,这么点算便宜你了。”
蛊虫究竟是怎么取出来的晋雪年并不清楚,那日万事俱备之后,玉无颜就用银针刺了他几个穴位,之后他就陷入了昏睡,一觉无梦,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时分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阳光从窗槛洒进屋子,有种别样的静谧。
那个折磨了他十四年的蛊虫,就这么被取出来……了?
若要说蛊虫取出来之后有什么感觉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不过手脚有些乏力罢了,但这大概也是因为睡了太久的缘故。
晋雪年睁着眼睛,一时怀疑是不是还在梦中,是不是从遇到顾淮生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可若真是梦,不若做得久一点,久到等梦醒后也可以揣着这些记忆继续熬下去。
“晋大哥!”就在晋雪年发出一点动静之后,厢房门就被推开了,楚听涯端着一碗浅褐色的药走了进来,“你总算醒了!你现在是不是感到浑身都没有力气?没关系那很正常,玉大哥都提前说过了,你不用担心,喏这是药,喝了之后就好啦!”
甫一照面一大段话就噼里啪啦地灌入耳朵里,但话语中的关切却着实温暖人心,晋雪年在楚听涯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接过药碗,淡淡地药香里混着一股铁锈味,不苦,甚至还有点甜。
晋雪年端着碗安静地喝药,楚听涯没有事干,目光在屋子里左右晃了一圈,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地落在了晋雪年身上。
不知是因为蛊虫已除,还是秋日午后的阳光太过温暖,亦或是此刻床上的男人衣衫不整的缘故,他面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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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整个人都显得分外恬淡柔和。
楚听涯也是第一次注意到,晋大哥长得真的很好看,细长的眼、高挺的鼻,面庞线条有些棱角,却不显得生硬,还有两片水润柔软的唇瓣……
看到这里,他不由想起了前一天晚上晋雪年攀在公子身上时的风情,脸颊顿时烧了起来,他连忙扭过头,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晋雪年没有注意到楚听涯的异样,他喝完药,忍不住问道:“公子呢?”
“公子他和玉大哥去后院了。”楚听涯答道。
“小神医也在?”晋雪年一听便掀开被子下了地,“正好我还没谢过他。”
楚听涯扶着晋雪年到后院时,看到庑廊下顾淮生正散着头发、端正地跪在地上,玉无颜则靠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无声地看着他的动作。顾淮生面前摆着一个火盆,而他正将什么东西往火苗里扔。
晋雪年看不出什么名堂,又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会打扰到他,于是脚步便不由自主慢了下来,所幸顾淮生已经发现了他,朝这边看了过来:“雪年,你醒了,药喝了没?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让无颜帮你把把脉?无颜!”
被呼来喝去的玉无颜翻了个白眼,不过面对晋雪年时就客气有礼了许多:“晋小兄弟,你过来我帮你看看。”
晋雪年感激地道:“有劳了。”
恰在此时火盆里幽幽火苗也熄灭了,顾淮生站起身,掸了掸衣摆:“进屋吧。”
屋子里三人依次落座,门没关,楚听涯就揽着剑坐在屋外台阶上,玉无颜帮晋雪年探了脉,道一声大好,听的几个人俱松了一口气,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
晋雪年想起方才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问顾淮生:“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顾淮生悠闲道:“谢罪。”
“啊?”
顾淮生看他是真的好奇,想了想解释道:“说来话长,你应当知道,江湖上有个神医谷,无颜就是谷主的弟子。神医谷能伫立江湖百年而如故,不仅是因为他们广结善缘,更因为神医谷也有一份十分妙高强的武功。无颜是老神医的亲传弟子,只可惜他于医术一道颇具天赋,在习武方面却怎么也不能开窍。”
楚听涯好奇地看向玉小神医,小神医不动如山,只是面具下传来一声不满的哼哼声。
“我以前曾在神医谷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老神医待我如子,看我一身根骨颇佳,又不舍谷中的武功就此绝了代,于是就将其传给了我,我虽然没有拜入神医谷,却也向老神医行了师礼,所以其实说起来,我差不多是无颜的师弟。”
“只是神医谷有古训,谷中之人仅可用武功自保,不得害人,若有违此训,当自断右臂以谢罪。”
晋雪年蹙起眉,眼里有几分担忧,几分不解:“那你……”
“我一身武艺受教于神医谷,虽不是谷中弟子,却也当守此训,”顾淮生给他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淡淡笑了笑,笑容古怪,似有几分自嘲,令人捉摸不透,“只是我如今大事未成,右手还不能断,只能剪下一绺头发以代替了。”
“……你杀了人?”晋雪年终于想起前一晚顾淮生半夜才回来,不由担心道,“没出事吧?”
顾淮生静默了片刻,一双漆黑沉静的眸子紧紧锁住晋雪年,才缓缓开口:“是苗守心,我杀了他。”
第23章往事(一)
听到“苗守心”这三个字时,晋雪年浑身便是微不可察的一僵,过了片刻,他才慢慢地道:“你就这么杀了他,会不会打草惊蛇?”
顾淮生看到他比自己想象中要镇定很多,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移开目光道:“没关系,苗守心死在狱中,苗正英会疑心是何泽做的,何泽与苗家的关系恐怕再无转圜余地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想起前一晚狱中苗四说的那些话
“怎么何泽也想对我们苗家下手了吗?!从他对晋家下手开始,我父亲就一直防着这一天了!”
“当年何泽会对晋家出手,父亲便看出他是个心狠手辣不念旧恩的主……”
“晋家与陛下作对?你不是何泽的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当时时间紧迫,自己只隐隐觉得不对,事后细想,终于明白那份怪异之处在哪里了苗守心分明话里话外都将晋家与苗家摆在同一阵营,甚至在听闻自己说“晋家与陛下作对”时一下子警醒过来,对此嗤之以鼻。
这到底是自己想太多了,还是真是那个意思?
初时的难以置信渐渐被理智压了下去,顾淮生一时惶恐,一时愤怒,一时茫然,种种思绪纠缠成一团理不清的迷雾,可是他却开始惧怕看到迷雾后的真相……晋家在他心里一直是一座高大不可撼动的山,是大梁的顶梁柱,是长城,是战神,他一直坚信不疑。就算晋家满门抄斩,就算现在他自身难保,他也一直想要为他们洗清冤屈,还以一个清白。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你所看到的或许都不是真相。
所带来的冲击不啻于天崩地裂,好像信仰的一角都轰然坍塌了。
自己尚且如此,如果是晋雪年呢?顾淮生不无担忧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如果是他知道了这件事,又会怎么样……当仅以依存的信仰都荡然无存,真的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这一刻,就连顾淮生都觉得上天对晋雪年未太过残忍。
“怎么了?”晋雪年有些莫名,“怎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
顾淮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何必这么早就告诉他呢,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以后确信无误了再和他说吧……
之后玉无颜便提出了辞别,此间事情已了,他打算回神医谷。顾淮生心里有事,再加上西京确实不是久留之地,故而未作阻拦,只是他到底担心玉无颜安危,一定要让楚听涯护送他到神医谷,玉无颜拗不过他,只得应下。
傍晚时分,一名眼生的小厮突然来到院子里,对顾淮生恭敬地道:“顾公子,我们殿下请您去一趟。”
彼时顾淮生正在和晋雪年讲解晋家枪法的要点,闻此讯后不由将手中枪谱放下,歉然道:“我去一趟,这枪法你自己先看着,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回头我再教你。”
“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晋雪年跟着他站起身,眉心微蹙,眼里隐含担忧,“贤王殿下突然找你,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是不是苗守心的事被他知道了……”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顾淮生安抚地看他一眼,眼神柔和,淡然中藏着令人心醉神迷的自信,“只是我住在这里也有月余,是该见一面了。”
“淮生,来,请坐,这段时间公务繁忙,多有怠慢,还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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谅,”顾淮生甫一踏入书房,何桓便热络地迎了上来,好像二人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不知这段时间公子在我府上住得可还好啊?”
他连“本王”这个称呼都省去了,亲昵之情可见一斑。
顾淮生纵使早就知道他养成了笑脸待人的性子,但亲昵到这种地步还是有些诧异,他撩起衣摆,恭敬地在何桓对面软垫上席地而坐,试探地问道:“殿下近来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也说不上是喜事,”何桓笑着给他面前的茶盏斟满,“淮生你消息灵通,想必已经知道了苗四公子昨夜在天牢中自尽的消息吧。苗正英老来得子,有且仅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却就这么死了,他可是恨死皇上了,今日早朝一直和皇帝对着干,就差没有破口大骂了,皇帝被他弄得很没面子。”何泽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苗正英身上,今日倒是没有找自己的麻烦。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淮生总觉得他看过来的那一眼满含深意,只是他也不在意,甚至对那句试探性的“淮生你消息灵通”也没给出任何反应。
顾淮生举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苦涩,只是他为了防止何桓察觉到什么,所以虽然眉心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却还是将这一口茶咽了下去。
“何泽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实则心胸狭窄,死要面子,苗正英的儿子在平国面前丢了他的脸,苗正英如今又当着众朝臣的面落他面子,何泽一定也恨死苗正英了,”说到这里,顾淮生语气微顿,正襟危坐,认真地道,“殿下,这是个好机会,您一定要把握住。”
“把握?苗家与皇帝闹翻了,难道我还能从中谋利?”
“非也,现在不是苗家与皇帝闹翻,而是苗正英与皇帝闹翻,”顾淮生道,“您不要忘了苗家还有个闺秀在何泽的身边当皇后。”
“苗家家主是苗正英,但他子嗣稀薄,这名苗家女是他的三弟、苗钦的女儿,苗钦也因此得了实权,如今在翰林担任翰林学士,是天子近臣,颇得何泽宠信,就算苗正英与何泽闹僵了,苗钦一定会选择与他划分界线,断尾求全,到时候不过是苗家换一任家主就能解决的事。”
“照你这么说,此事最终会大事化小,掀不起什么波浪。”何桓被他泼了这一盆冷水,不由有些悻然。
“所以我才说该殿下好好把握,事在人为,有时候很多路都需要自己去铺,”顾淮生掀起眼皮子,浅浅地笑了起来,“您为什么不去想能不能借此机会让苗家彻底与何泽决裂呢,这样说不定还能把苗家争取到您这边。”
“这……”何桓有些被他的大胆发言给惊到了,想了想,认真地说着自己的看法,“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路,虽然苗正英在治家方面不太成功,但他担任大理寺卿多年,还是有些真学实才的,日后未必不可用,至于苗钦……此人巧言令色,谄媚多奸,实非良才……你既然这样说,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顾淮生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方才一叹,沉稳地道:“殿下,我知道您求才若渴,但在这件事情上您不能只看到苗正英和苗钦二人,您该看到的是苗家。苗家在西京经营多年,盘综错杂,根深蒂固,这才是真正的宝藏。苗正英和苗钦二人,苗正英早年确实有真才实学,是先帝钦定的榜眼,但这么经过多年的磋磨,他年迈刚愎,狂妄自大,未必堪用,至于苗钦,确实是个小人,然而有时候正是这样小人才更好掌控。”
“这么说吧,如果你告诉苗正英,说何泽想要对付他,他会在对何泽的痛骂中赴死,可是如果你和苗钦说同样的话,苗钦会不择手段地活下去,殿下您看,谁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人呢?”
何桓与顾淮生这一谈一直到晚间时分,有下人推门进来点灯才意犹未尽地打住。
之前几次接触不是心怀警惕就是太过潦草,那时候何桓虽然领略到了顾淮生手眼通天的本事,心底却其实还是有几分不以为然,然而今天与顾淮生这一番谈话,让他彻底打消了心底的怀疑。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我欺。一下午的谈话下来何桓只觉得受益良多,不论是这个人的大局观、还是大气又诡谲的思路、缜密的逻辑、甚至连那不疾不徐又条理清晰的叙述方式,都让他打心眼感到佩服。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主观看法确实会影响到后面的判断,当他觉得顾淮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时,看这个人怎么都觉得虚伪做作,可当他开始佩服顾淮生时,就越看这个人越觉得舒服亲切,甚至还有种隔世的熟悉感,好像真的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似的。
就因为这个,让何桓热情洋溢地留顾淮生吃了晚饭,饭后还不放手,命人点了灯添了茶,颇有种要彻夜长谈的架势。
顾淮生被他这有些匪夷所思的亢奋都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该说的方才已经都说尽了,不知殿下还有什么想问的?”
“呃……”何桓语塞,到底是冷静下来了,想了半天才找了个话题,“说来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来辅佐我,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
“你……你说你是因为我二皇兄临终遗言才会来辅佐我,但这番接触下来,你并不像是会因为一句话就随意定下自己半个人生之人,你别否认,这定然还有其他原因。”
顾淮生有些愣怔,早料到何桓迟早会问出这个问题,因为自己之前给出的原因确实太过浅薄苍白,一时可信,事后冷静下来就能察觉不对。既然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留在何桓身边辅佐他,顾淮生也没打算将这个问题遗留下去,君臣之间本就容不下半点猜忌,他想过何桓会问,但没想到会这么早就问了出来。
原本在他看来,何桓若是会重提这个问题,是因为何桓已经打算开始信任他,现在么……其实或早或晚并没有什么影响,他想了想,道:“其实就算殿下不问,我也打算告诉殿下殿下可知,何睿当年是怎么死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嗷昨天的份……昨天码到一半睡着了(因为我一般是抱着电脑在床上码的_(:3」∠)_)…求原谅orz……
明晚还有(其实是今晚了,昼夜颠倒的我……)
第24章往事(二)
那是何睿去后越做质子的十个月后,那时候的何睿虽然对梁帝感到心灰意冷,却还不算绝望,起初的日子如同老和尚撞钟得过且过,但不得不承认,人性中的坚韧有时候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很多,不久之后,他就调整好了心态,开始积极面对陌生又孤独的生活,一边耐心等待着回到大梁的机会,一边小心翼翼地与后越的各方势力周旋。
而就在那时,他认识了一个人,兵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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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三公子,名叫柳明城,柳明城性子和晋玄缨有点像,且同样使得一手好枪法,这让何睿不由自主便与他亲近起来,他们一见如故,后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那段友情可以说是何睿在孤单无援的环境里刻意为自己寻找的一份心灵慰藉,他不再感到孤独,不再彻夜难眠、只为思念远处的故土。只是也许这一段友谊开始得就不单纯,所以结局才会那样糟糕。
“何睿在越国认识了一名好友,叫做柳明城,某一天,柳明城把他骗到城外,一群蒙面刺客伏击了他,”顾淮生语调淡淡的,尽量简洁地一笔带过,何桓却能感受到被压抑在他心底的愤怒哀伤,一颗心不由也揪了起来,“那时何睿还不知道柳明城安排下的这一切,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带着一身伤回到了城里,可那时他做了一件格外愚蠢的事他竟然去找了柳明城,向他寻求帮助!”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顾淮生忍耐似的闭了闭眼,好友笑意满面的脸孔突然变得狰狞险恶,刺入腹部冰凉的匕首甚至还狠狠地在他体内搅动,更可笑的是,那把匕首还是他送给柳明城的……
他本以为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再回忆起那时的事情,至少也能平静许多,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那日的事情已经成了深埋心底的一道梦魇,十数年的时光没有将它消磨,反而为它滋长,当猝不及防再触碰到时,整颗心都是颤抖的,他仿佛能看到它咧着嘴讥笑
看啊,就算过去这么多年,你依旧这么软弱天真又无能。
不!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我了!
十四年的卧薪尝胆,没有被仇恨左右,没有被绝望击垮,如今又怎么能被一段记忆给压倒!他重新睁开眼,眼睑微垂,藏在袖里的手指不可抑制地发着抖,可一颗心却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柳明城当然重新杀了何睿,当时何睿从大梁带过去的一名忠仆见他久不归来,察觉到了什么,跑去一向与大梁交好的怀诚王府里求助,官兵很快就查到了何睿出事的地方,又顺藤摸瓜搜到了柳家,柳明城为了自保,将何睿尸体藏在私牢里,并且以防万一被官兵搜到认出来,临走前还吩咐人用刀子在他身上割下数十道,直到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模样。”
“官兵走后,柳明城就命人将何睿扔到了乱葬岗,他到底只是大梁皇子,在后越失踪并没有人真的关心他的死活,官兵又搜了几天,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只将在城外找到的衣服碎片向大梁交差,大梁虽然得知了他的死讯,可怜最后连他的尸骨都没找到。”
何桓在他开口之后脸上的笑就隐去了,听到后来更是唇角紧抿、眼眶发红,额角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他有些失控地喊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柳明城会这样对他?!我二哥人那么好,他怎么能……怎么能……”
“幕后自然另有主使,不然柳明城与何睿无冤无仇,又没有利益冲突,怎会无故害他,”顾淮生叹了口气,真和一名旁观者似的,“我那时游历去了他处,等回来时才知道何睿已经亡故了,我不信邪的在长乐府待了好久,最后终于挖掘出了事情始末。”
“说!”这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说来有点复杂,柳明城身后是柳家,而柳家身后则是当时越国的广德王、如今的越国国主,当时的越主病重在床,又无子嗣,几名亲王为了继承人的位置争得不可开交,广德王不知何时与何泽联系上了,他们做了一场双赢的交易广德王出手替何泽除掉远在后越的何睿,而何泽则配合他演了一场好戏,使得那时他带领的后越大军与大梁的几场交锋均已大获全胜而告终,广德王正是凭借这份从戎之功才能民声大涨、最后在一众兄弟间脱颖而出,顺利继承了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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