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李升看了过去,见李大田坐在椅子,眼神微闪,道“倒是不太记得了小人正同主家说话,忽见他冲得前,一时来不及防备,见主家被割了耳朵倒是不曾留意他先前是个什么动作。”
顾延章不予置评,看着一旁的吏员记下了,复又问道“你当时是站是坐”
“小人站着。”
“你家官人是站是坐”
李升犹豫了一下,道“与小人一般也是站着。”
顾延章问道“你站在何处且去站来。”
李升半低下头,过了几息,复才得前去,站在了李大田坐着的交椅前头几步,背对着他。
“李程韦站在何处”
李升想了一下,指着距离自己两步开外,道“主家那时站在此处。”
顾延章点了点头,再问道“你可还记得此处摆设可有变动”
李升看了一圈,道“小的并不住在此处,有些小的东西,一时分辨不出来。”
顾延章道“小的暂不去说,单说这床、桌子、交椅、梅瓶、香炉摆放可有变动”
李升仔细认了一会,道“应是差不离。”
一时顾延章又叫了王勾、佟山并今日曾进牢门的几名刑部官员一同进来辨认。
众人皆说没有变动。
问到此处,另有两名大理寺的吏员自外头进来,手提了个盒子,禀道“顾副使吩咐要拿今日那伤人的匕首来,便是此物。”
一面说着,把那盒子打开,果然取了支匕首过来。
顾延章虽说早从仵作的验查书得知了详情,此时依旧前两步细细看了。
这东西瞧不出什么材质,匕首柄处乃是木制,刀身虽然不厚,倒是挺结实的,整个只有半手长。不知是不是今日斩耳朵斩的,匕仞处已经有打卷。
他拿布包着匕首挥手试了试,复又问道“那猪耳朵呢”
提盒子的吏员忙把那木盒的第一层格子提出来,露出第二层放着的东西乃是小半只猪耳朵,已是修得同人耳相似的形状。
一时另有一名吏员取了把寻常匕首过来,顾延章接过,着人把那猪耳朵钉在墙,自己拿那形制差不离的新匕首自而下劈斩了一回。
这匕首刃已是磨过,却只是寻常材质,并非削铁如泥的利器,那猪耳朵又是肉,虽有墙支在半空,到底并无东西垫着,不好受力,被他这样一斩,竟是把刀刃卡在了一半。
他试了一回,便把那匕首放在一旁,指着那柄凶器问李大田道“这匕首可是你的”
李大田叫冤道“着实与小人无关,小人碰都不曾碰过”
顾延章复又问那李升道“他是如何使的刀”
李升回道“自往下斩的。”
顾延章又问道“他斩了几下”
李升想了一下,道“斩了一下。”
“斩下来之后”
“我见得不对,冲前去要拦,只他年轻力壮,挣得开我,一下把那耳朵扔进了火盆里。”
顾延章道“当时他哪只手拿的刀,如何斩的李程韦右耳,从哪一处往前跑的,你拿着学一回。”口说着,脸已是转向一旁,示意吏员拿一根木筹出来,又叫了个同李程韦身量差不多的随从前站着。
李升看了方才顾延章的动作,又听他如此说话,不知怎的,面已是浮起了一层虚汗,此时接过木筹,寻了个位子站着,蓄了口气,捏着那木筹冲得前,挥手对着站在李程韦站立之处的随从右耳用力一斩。
他李大田高半个头,此时手持着木筹,已是斩到那吏员面前,眼见要搭到其人耳朵,那吏员却是无法自控地往后一躲,双手捉住了他的右手。
李升急急住了手,连声道歉。
看到此处,场许多人已是品出了些滋味,张敛更是微微颔首。
顾延章又问道“你说李大田斩下了耳朵,你前拦之不住,叫他挣得开了,把耳朵一下丢进火盆里,那你是如何拦的”
这一回,李大田终于被放了出来,按着李升口所说站到了那个位子。
顾延章问道“你去拦时,李大田是面朝着着李程韦,还是面朝着你”
李升犹豫了一下,道“是面朝着我。”
“再学一回。”顾延章命道。
李升只好站到李大田面前,右手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想了想,又把左手搭了去。
“他是到了火盆旁扔的耳朵,还是远远扔的”
李升张了张嘴,忽然又闭了,道“到了火盆旁扔的。”
顾延章道“他扔完之后又是什么动作”
李升道“他才转过身来,面像我们,外头几个官人进来了。”
他才说完,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只是一时琢磨不出来。
顾延章复又问了几个问题,听他一一答了,又把一旁吏员的记录拿来看了一遍,叫人读给李大田听,因知那李升识字,便给他自己去细看,确认无误之后,又叫他签字画押,另叫李大田按了手印画押。
等到此处一应办得妥当,外头终于进得一个来,道“那一头已是审得差不离了,只杜评事听说此处要提犯人,便亲领了过来。”
不多时,果然杜檀之与几个方才审案的官员带着李程韦走进门来。
那管勾牢狱的官员见了杜檀之,总算松了口气,得前去,站在了他那一边。
杜檀之前同顾、张二人见过礼,也不再多言,只是指着李程韦道“人已是在此处。”
李程韦一手护着耳朵,脸色十分苍白,步履蹒跚得进了牢门。他远远看到对面两个各着绯、绿官服的人,连忙前见礼,等到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忽见得对面那一张熟悉的脸,刹那之间,连心跳都漏了一拍,脑子里头轰了一下,竟是有一息功夫忘了张口。
幸而他到底是个老练的,很快反应过来,照着行了个礼。
顾延章道“多日未见李员外,你身带着伤,我便不啰嗦,免得耽搁了休养,只要问几句话,你据实答了便可。”
李程韦连忙道“小人必定据实而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延章问道“你说李大田手持匕首斩了你的右耳,可是这支匕首”
李程韦道“正是。”
顾延章又道“他是如何斩的斩了几刀”
李程韦道“他冲得过来,从我头劈了一下,只斩了一刀。”
顾延章问道“当时你站在何处,他站在何处,你家管事李升站在何处”
李程韦前踩到了地方,道“小人当时站在此处。”
又指着三两步开外,道“李升他站在此处。”
说到此处,眼睛在牢转了一圈,想要找李升,却是没有寻见人原是已经被吏员带了出去。
他只好又指着李大田,犹豫了一下,指了交椅那一处,道“他站在那一处。”
顾延章问道“他是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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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第八百零六章 讯问(四)
李程韦道“小人正同家管事说话,并未瞧见他是不是站着的。品书 ”
顾延章“嗯”了一声,又问道“你与李升二人正在说话,那是面对而站”
“正是。”
“你是面对那李大田,还是背对他”
李程韦停顿了一下,不得已道“小人乃是面对着李大田,只是正同李升说话,是以并未瞧见他举刀过来,也来不及做反应。”
“他是左手持刀,还是右手持刀是揪着你的耳朵斩的,还是直接挥刀斩的”
李程韦看了一眼李大田,道“他是右手持刀,左手右手直接挥刀斩的”
“一下斩断了”
“他力气甚大,一下斩断了,等到小人想到挣扎躲避,已是来不及。”
“斩断之后,耳朵可是掉在地”
“正是。”
“他捡起来之后,如何动作”
“他捡起来之后,便扔到了那一处的铜盆里。”李程韦指着几步开外的铜盆道。
“你家管事可有前拦阻”
“自有拦阻,只是那李大田力气甚大,没能拦住。”
“那李大田是哪一只手捡的耳朵”
“右手捡的耳朵。”
“其时匕首何在”
“匕首已是落在地。”
“耳朵被他捡了,你可有跟着前拦阻”
李程韦咬着牙道“自家的耳朵,小人自然追着前。”
“李管事先去拦了,没能拦住,被他脱开身去,此时你追了未曾”
李程韦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那火盆,似乎是在估算距离,半晌回道“小人乃是后头才追,那时耳朵已经进得火盆。”
顾延章又问道“既是后头追,你必是看着那断耳被扔进去的罢”
李程韦并无半点犹豫,斩钉截铁地道“小人乃是看着自家断耳被扔进去的”
顾延章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他是如何把那耳朵扔进的铜盆是走到铜盆边放进去的,还是远远掷进去的”
那铜盆的盖子以粗铜丝绑,当镂空,每一处空隙都约莫有核桃大。
李程韦看了一眼铜盆,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他心估量了一回,又想了一回那几个刑部官员进门时屋的场面,足有三四个呼吸之后,才道“当时已是能听得外头官人的声音,却还隔了两步远,他怕被人察觉,便将断耳扔进的火盆之。”
李程韦答完这一句话,牢的官吏并狱卒都忽然有些躁动,而本来坐在一旁交椅的李大田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神色十分激动。
同样一个问题,方才李升同此刻李程韦,二人所答全不一样。
李升说李大田到得火盆边才将断耳放得进去。
此刻李程韦却说他是隔了两步,将断耳扔进去的。
两人俱是十分确定,也都跟在李大田旁,看着他动作,回答却有如此大的差别,由不得旁人不多想。
顾延章复又问了几个问题,譬如牢摆设,狱卒送饭时间,平日里三顿各吃什么云云。
“今日早间吃了什么”
因问得十分简单,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李程韦脑子里过了一遍,并不觉得有问题,很快便道“早间吃的是肉馒头、小甑糕同豆浆饮子。”
顾延章微微一笑,道“小甑糕倒是好味道,我最近也时常吃这个。”
他先前问话一直严肃得很,此时忽然说了几句家常,牢的气氛都松了些,陪审的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直一言不发的张敛也道“下官也爱这一口。”
李程韦一下子反应过来,和道“小人了年纪,也爱吃甜的。”
顾延章便问道“怕是不喜欢肉馒头,小甑糕同豆浆饮子吃完了罢”
李程韦谨慎地道“都喜欢,行商者,走南闯北的,却没那么多挑剔的,只要有得吃便好倒是剩了点小甑糕,年纪大了,那东西不好克化。”
顾延章转头看向一旁的王勾,问道“是也不是”
王勾连忙前道“正是。”
问完这个,他便叫一旁的吏员把誊录的口供给众人看了,叫他们一一签字画押。
此处问完,又叫人把从三人身取下来的东西捧了进来,让李程韦、李升、李大田一一指认。
三人已是换了大理寺准备的衣裳,此时各自认了自家的衣物、鞋履、幞头等等,只是并不见李程韦头戴的幞头。
顾延章走前去,叫那三人认完,分别又各自或签字或画押。
他进得大牢前已经看过一回,此时又认真重新翻了一遍,指着其的条裤子问李程韦道“这是你的”
李程韦点头应是。
顾延章指的乃是一条里裤,那里裤入手十分柔软,一摸便知是极贴身的好料子,颜色是素青,乍看去并无什么怪之处,然则仔细辨认,却能瞧见到里边那一面沾着几丝污痕并血渍。
他把那里裤放在一边,关心地问道“除却耳朵,你可是被那李大田伤了其余地方”
李程韦连忙摇头道“只是伤了小人的耳朵,并未伤得其余地方,只是去拦他时可能有些磕碰,俱不碍事。”
顾延章复又转头去问给李程韦验伤的仵作,道“他身可有其余明伤”
那仵作道“并无其余伤处,也无磕碰。”
顾延章点了点头,也不在追着这一处不放,只回转过头,指着李升面前的一方帕子道“这是你的”
那帕子已然脏得完全看不出本色,湿乎乎、黏答答的,头除却血渍,全是粘液与呕吐物,另有零星的碎肉沾在头,一凑近去,便叫人作呕。
李升点了点头,道“正是小人的。”
“头沾到是什么”
“因主家耳朵伤了,小的便把随身帕子掏给他。”
顾延章微微颔首,转头问李程韦道“是也不是”
李程韦的半身微不可查地往后仰了一一下,点头道“正是,血流得厉害,小人拿来捂耳朵的。”
“怎的不用自己的帕子”
“想是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太过仓促,是以漏了给带帕子。”
他这一句话的声音略有些小,顾延章听得不甚清楚,便向前走了两步。
两人本来相距不远,此时顾延章往前跨了两下,更是离得极近,因要留心他说话,有意盯着,只见李程韦口齿之间仍有血渍,尤其齿根、牙龈处,更是明显。
顾延章并不做声,只虚指点了点李大田,问李程韦道“他在你府十余年,从前你与他可有恩怨,他为何要斩你右耳”
李程韦叹了一口气,道“小人实在并无半点察觉,若是早知原因,又岂会遭得这一番罪不过今日刑部几位官人审案之时,我却听得家管事说起,这李大田自去年秋天,便在外头多有烂赌,眼下已是欠下许多赌债,在外更是认得许多不三不四之人,想是为了偿债,受了旁人的指使,铤而走险,便来斩我右耳。”
说到此处,他面已是带了几分唏嘘,对着顾延章道“顾副使不同旁人,自是知道小人一路被人诬陷,从来有一句话叫做墙倒众人推,早间我家管事进来相探,也说了一桩事多年前,小人从前在祥符县状告过一个掌柜,唤作陈四渠,因他挪盗我铺子里银、货,去查账的人要他补,他不但不肯,反而出言威胁,我其时虽说才接手生意不久,却也知道这样的人只会挑事,因他为我爹娘管事多年,在祥符县商行颇有根基,只凭着我一人之力,动他不得。”
“不过虽说动他不得,这国朝自有刑律,小人一纸诉状,将他告了衙门。”
“小人占了一个理字,无论人证、物证俱全,祥符县衙便依律把那陈四渠关押入监,只那姓陈的从前便在绿林混迹,交际甚广,又在祥符县多年,便走通了关系,叫当地老人作保,将他接了出狱。”
“小人本想要将那一场官司打到底,只不知道为何,那陈四渠出得牢狱之时已是昏迷,没几日人便没了。”
“都说穷寇莫追,做人莫做绝,他人既是已经不在,小人便让人去撤了状纸,只要他家把当日挪用的银钱还了,便算了了其实话是如此说,直到得今日,也从没见得还了几个钱。”
“谁料得今日管事的来同我说,陈家儿孙告了那当日给陈四渠看病的大夫,又诬陷乃是小人收买好汉去杀了那陈四渠。”
李程韦苦笑一下,道“因此案同小人有关,家管事听得外头传言纷纷,说是祥符县已是把海捕书挂来了京城,便急急来报。”
“依我所想,小人从前行商,得罪的同行不计其数,他们只怕我姓李的不倒,没法分我李家这块肥肉,偏偏我从来坦坦荡荡,不行错路,不走歪道,只往正大光明之处行,是以一时半会,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便是眼下身在牢狱,却也一般是为人诬陷,一旦案子查得水落石出,自然能还我清白。”
“一旦小人出得牢狱,他们又哪里占得到便宜我李家家资何止百万之巨,这样一笔大财,足另许多贪心恶性之辈铤而走险,想是他们收买了那李大田海捕书已是挂了出来,明明白白的,不是说那行凶者耳朵有伤吗他们索性让那李大田把小人右耳割了,烧得干净,将来再做些证据,便能把这杀人之罪,推到小人头。”
他洋洋洒洒数百言,从陈四渠的案子说起,又坦言自己而今情况,再以财而论,推断出旁人诬陷的理由。条理清晰,娓娓道来不说,还在不着痕迹地为自己辩驳,莫说不知道其人底细的,便是有些早晓得此人底子不干净,竟也跟着油然生出了一股认同之心。
是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李家如此富贵,自然会惹得旁人眼红。瞧着这李程韦下了狱,难道还不许几个商人连起来想要吞他生意
说到此处,李程韦却是昂起首来,虽是一只手还捂着右耳,也不妨碍他挺起胸膛,抑扬顿挫地道“只是这天下间自有正道在那些人便是收买了那李大田,想着我与家管事的两个老的拦不住他这年轻力壮,却不曾想刑部那几位官人来得如此之快,叫他来不及把我那右耳烧坏,还留了个形状在”
“既有此证,已能说明那陈四渠之案与小人无关,更是让人知道老天有眼,天理昭昭”他眯起一双老眼,盯着李大田道“说罢,你被谁人指使,才来害我若是肯把人供了出来,戴罪立功,朝律法老夫管不得,你那家老母、妻儿,老夫却是能照顾一番,叫他们将来不至于忍饥挨饿,受那追债之苦”
顾延章只问了一言,李程韦却是滔滔不绝,到得最后,索性反客为主,好似他才是那审案的,而对面站着李大田便是犯人一样。
见得此景,不但李大田一边气,一边还不知如何回,场好几个年轻的官员都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怨不得这李家如此豪富。
有个如此厉害的当家人,活该他发财啊
李程韦此时凭着一己之力,几乎已经要扭转乾坤。
他压着口的血腥味,忍着胸泛呕,还要努力夹着腿,勉力维持着面的自如。
除却物证、人证,自家说话时的语调、停顿、层层递进也十分重要。
今次虽然仓促,可他已经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一个是说话颠三倒四、身带着酒气、惯有赌瘾的下仆。
一个是穿着打扮干干净净、说话条分缕析、面像诚实和善的老人。
又有那一枚整耳,虽是烧得焦黑,可形状仍在,足够给他脱罪。
孰是孰非,孰对孰错,场人自然会有偏向。
要的是这个偏向
纵然心有怀疑,可人证、物证俱在,全是说明自己无罪的,只要把众人的怀疑之心消掉,无人再去仔细翻查,今次便算过了一大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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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第八百零七章 验看
他把早已打过无数次腹稿的话一一道出,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场人的表情,见得果然如自己所想,无论官、吏、狱卒,泰半都有所触动,终于略微喘了口气。品书
算自己同李升两人互证的证词有什么出入,可只要不是关键之处,俱能用“年纪大了记不清”、“其时太过害怕,记错了也有的”、“可能老眼昏花,搞混了”等等理由解释过去。
只要有那一枚整耳在,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正当他琢磨着此事后续应当如何收尾,却是忽然听得身旁一道声音问道“早间是谁人吐了”
李程韦心一凝,抬起头来,正见顾延章看着自己。
他不敢与之对视,转过头去,见得李升也一般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忽然手心发凉。
他略定了定神,道“是小人吐的,因耳朵痛得厉害,又被那血味一激,实在受不住,便吐了。”
“那吐的东西何在”顾延章不紧不慢地问道。
李程韦微微一怔,右脚忽然难以自控地抖了两下。
他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双足可能是站得久了,实在气血不通,竟是有些不能动弹,可冷意却一阵一阵往泛。
见李程韦并不答话,顾延章又问道“那吐的东西何在”
吐的东西何在
李程韦住的这监牢并不大,不过一丈见方,随便扫一眼一览无余。
能盛能放的铜盆、水壶、恭桶、夜壶里头皆是干干净净的,半点水渍都不见,自然也找不到什么吐出来的东西。
地面除却血渍,也只有些许污渍。
此时乃是冬季,原本里头还摆了个火盆,只是李程韦才吐了,外头来了人,那炭自家倒是愿意多烧几下,发出一点子余光,偏没那机会,很快被多手多脚没事干的刑部、大理寺官吏给灭了。
屋这样冷,倒杯茶水在地,过一晚都干不了,说不得还要结成冰。
“方才问话,早间你吃了糖肉馒头、小甑糕同豆浆饮子,其余都吃完了,只剩得一点小甑糕,是也不是”
李程韦忍不住咳了两声,本要张口答话,可哪怕脑子里头转得飞快,一时被这问题打的懵了,竟是不知道当要如何回答才好。
“才答过的话,也要想这样久吗”
李程韦舔了舔嘴唇,指着那帕子道“虽是呕了,却不严重,是以没怎么吐得厉害,都吐在此处了。”
他才说完,下意识已是觉得有些不对,心忽然发起慌来,脑子里不停地回忆自己方才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只是顾延章问得实在太多、太杂,又涉及无数细节,他一时之间,最多也能想起来半数,无法全然理顺。
“这帕子是李升的,是也不是”
李程韦点头道是。
顾延章便转头问那李升,道“方才说是见你主家流血不止,你便把帕子给他捂耳朵,是也不是”
李升看了一眼李程韦,点头应是。
“是也不是”顾延章又问了一回李程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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