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这一处官道正通京城,也不知是谁人监造的,做工实在过硬,下头铺了厚厚的碎石,又以细泥补了空隙,踩得严严实实的,短时之间,偏还没有工具,叫人想要向下挖开也不能。
众人只好先去挪那巨石。
可如此大石,十个人哪里拖得动。
季清菱想了想,吩咐管事的在此处看着使人,转身回了马车边。
孙芸娘虽是受了惊吓,心里却一般挂着前头情况,见季清菱回来,连忙问道“季姐姐,那马车无事罢里头的人救出来不曾”
季清菱摇头道“石头太大,我们两家人手不够,怕是挪不动其尚有活人。”
她问道“今次出来,你带了孙参政的名帖不曾”
孙芸娘有些茫然,转头看了一旁的嬷嬷。
那老嬷嬷十分醒事,此时听了季清菱提问,当真是一点便通,连忙道“姑娘出门,一惯是带着官人名帖的”
又指了个老成的妇人道“我同她素日常在外行走,夫人有什么分派,只管说罢。”
季清菱指着孙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道“我今日见他马骑得不错,能否请他携了孙参政的名帖,回那金明池请个大夫来”
那妇人也不去看孙芸娘,自己一口答应了下来,却是补道“只不知道此时园有无大夫、”
季清菱点头道“早前我看邸报,数日前太医局便派了医官领着学生过去园宿住,若是不出意外,只要在门房处报了孙参政名字,自有人知晓。”又左近环顾一圈,点了离得不远的几辆马车,“劳烦两位嬷嬷带了孙参政的名帖,去请那几家出个人力,不知妥不妥当”
那老嬷嬷转头一看,见那几辆马车形制较大,用料也颇有几分考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季清菱,心暗赞了她一声,复才道“很是妥当,夫人且放心罢。”
果然自马车里取了名帖出来,先给那小厮拿了一份,叫他爬马带去金明池,又与另一个妇人一人分了一份,各自去找了那几辆马车的主人,借着孙卞的名头去请人相助。
季清菱转头看了看,见两家管事的俱是已经在前边马车旁救人,顾家没有什么老成的,孙家的两个老练嬷嬷也自有事做,剩下来的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厮,便是几个大小丫头。
她思忖一会,嘱咐秋月自马车取了现钱下来,与她一并走到后头人多处,立在当,出声道“诸位大哥,前头落了大石,把活人压在下边,眼下那人尚且能动,亦能说话,只石头极大,一时腾挪不动,众位若是手,还请行个方便前头挡着道,也走不得,何苦被在此处堵着搭把手把人救得出来,行善不说,也能通路,若是拖得久了,日头一落,路也不好走”
又把秋月拿着的那包袱打开,露出里头重重叠叠的三四十个半吊钱。
她自里头拿了半吊出来,捧给一名离得近的汉子,笑着道“诸位出了力气,也甚是辛苦,这半吊钱给大家伙晚回去打酒吃也不算什么,只做去个晦气”
那汉子穿着甚是简单,袖子已经被磨得起了边,右边膝盖的犊鼻裤还打了个补丁,衣料也是便宜货,显然家境寻常,然而被个女子捧着钱这样相劝,却是脸色一红,口叫道“什么钱不钱的,只要说得一声,救人乃是好事,我也不是那等石头做的心,如何会推拒只先前不晓得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罢了早知如此,哪里要你来叫”
一面说,躲开季清菱手捧的铜钱,转头喊道“谁与我同去莫要给个妇人家来出头,你们也不脸红”
有他开口,人群年龄差不多的男子也不好躲,或主动或被动地都站了出来,果然跟着一齐大步往马车那一处赶去。
一时之间,竟是又凑了一二十人。
季清菱忙把秋月手的包袱接了过来,走到一名看着面善的老汉面前,大声道“老人家,青天白日的,也不能叫好人平白染了晦气,这包袱且暂寄在此处,等他们回得来,劳烦您帮着分一分,也不算是什么好处,只当祛了那见血光的晦气”
前头那些个汉子还未走远,听得她这话,不少人脚下又更有力气了三分。
虽是当真有些晦气,只是事情已经撞到头了,左右也躲不开,此时行个善事,不但能落个好,还有钱拿,谁人会不愿意呢
季清菱又特取了半吊钱出来,拿块帕子包了,单独递给那老汉。
那老汉接了包袱,唬得忙把帕子推开,道“我年纪大了,却是不怕这个左右一只脚已是”他说到此处,自觉地便住了口,忙不迭摆手,“且给他们分去罢”
竟是死活不肯接。
再硬要塞,他便后一退,左右寻了人欲要把包袱送过去,道“我尚有几分力气,我且去前边帮着推石头罢”
惊得一群人连忙把他拦下来。
有个妇人便对季清菱道“夫人且放在这,我们自帮忙盯着,不叫旁人拿了去”
一时两人回得马车旁,过得不久,那两个孙府的老嬷嬷也回来了,见季清菱过来,当头那人便笑着邀功道“夫人且放心,那几驾马车乃是出自三家夫人,一同结伴去金明池的,丈夫全在朝做官,我二人去了,一说便成,没有一个推脱,俱是殷勤得很只差叫自己儿子撩袖子了”
季清菱连忙道谢。
秋月跟在一旁,虽是没有说话,心却是忍不住暗道你家孙参政而今正得势,你拿了他的帖子,去寻在京做官的人家帮忙,只要不是傻的,谁家不是一说应便是换做我是那几个官家夫人,怕是都十分愿意袅袅婷婷挪了步子去推个石头哩
另个老嬷嬷则是双手合十,口念佛道“我二人行了如此善举,只望将来有个善报才好”
季清菱应了两句,又对着孙芸娘道“今日用了孙参政的名帖,回去时你却要细细说得清楚,也是我擅作主张,将来自会叫我家官人亲去致歉。”
孙芸娘连忙摆手道“哪里的话,今日若是大哥在此处,定也不会置身事外只我没个主意,帮不得忙罢了。”
季清菱也无暇同她多说,忙往前又走了一段,她出不得大力,便不走近了去碍人手脚,只远远站着看前头救人。
顾府同孙府今次跟出来的管事都颇有几分能干,也不知从哪里寻了麻绳过来,绑在大石,又找了铁铲,把石头边的土铲低了半寸,于是一头使力拉麻绳,一头用力推石头,这般数十个人一起阵,又一二一二的呼号使力,终于渐渐把那石头给挪得动了。
一时众人按着分派,手脚利索的去清那马车,动作鲁莽的去托石头,又有人挪开马匹,等到车厢被挪走大半,下头的情形也着终于全然露了出来。
怎一个惨字了得
见得此情此景,好几个见不得脏腑的当场便背过身去吐了出来。
那被两匹马压着的是个马夫,他已是痛得晕了过去。顾府的管事同着去过邕州,对这样的外伤多少有几分了解,忙道“切莫动他,等大夫过来”
有大胆的走得近了那车厢,在里头轻手轻脚翻寻一番,过了好一会,才叫道“此人好似还有气”
一时好几个人都凑了去。
正一阵忙乱当,忽听得有人叫道“此处是怎的回事谁人受了伤”
季清菱转头看了过去,来人一身圆领窄袖袍,头戴软幞头,看那打扮像是个衙门里的差吏,后头跟着几个兵士并役夫。
十有八九,是那石头的主人姗姗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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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第八百二十章 后续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又是在这三月初一前的金明池旁,一路围的车马甚众,也不知会有哪家奢遮在旁看着,是以那差吏也有几分小心,并不敢嚣张行事。品书
他先还被那大石头挡着了视线,看不清情况,等到走得近了,见得地满是散落的马车车厢木料、布帛,又有马尸、碎肉,已是吓得不行,忙问道“这是谁人家的恁大石头落下来,竟是不晓得躲吗人救出来不曾”
孙府的管事忙了半日,正累得一身汗,见这人如此无头苍蝇一般,没好气地道“活的都在前头躺着,死的也在里头躺着,你拿双眼睛去看了便知怎的恁多废话”
他实在有些气不过,忍不住刺道“恁大石头落下来,也无人早知道,躲一个给我看”
那吏员无心追究他口气,连忙往前走了过去,先见得里头断肢碎肉遍地,地面全糊着血肉,又见车厢里头还有个像是妇人的,虽是一般下半截身体血肉模糊,可自腰打,好像还有个囫囵人样,一旁三个健妇正清理她身的碎石、木屑。
“此人可还有气”吏员只瞄了一眼那妇人伤处,便胆战心惊不敢再看,忙转了个脸对着外头,冲个正抹汗的妇人问道。
妇人道“尚有气在,只是昏过去了。”
她虽是面色有些发白,可到底生养过的,见了血肉也没那样怕,此时回起话来,还算镇定。
那吏员却是被惊得汗毛倒竖,尖声叫道“人已是伤成这样,怎的还在此处耽搁,还不赶紧抬了送回京城医”又回头喊跟在自己后边的几个役夫道,“快去寻了架子来”
仓促之间,那几个役夫哪里寻得到什么架子,正好这马车被砸得四散,尚有几块囫囵门板、木板没有碎得厉害,便去搬了过来。
吏员见了,虽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多说,又指挥那几个妇人道“快将人抬得起来”
又左右张望,欲要找人征个马车来用。
他看了一圈,才选定了一家,转头正要分派,却见妇人们人人俱是面面相觑,一个都没有动弹,登时有些气恼,道“人命关天,你等还愣着干嘛”
这一处的几个妇人不是顾家的,是孙家的,原是听得自己管事分派,眼下来了个不知所谓的人在此跳脚,一时也不知道怎的应对,便一齐看向了不远处的顾家管事。
那管事的连忙前道“这位差爷,此二人伤得太重,不宜挪动”
那差吏年纪并不是很大,头回遇过这等人命之灾,本又慌又乱,身边也没个老成的帮忙拿主意。
他先被孙家的管事拿话挤兑了,眼下见得几个妇人竟也敢给自己难堪,更是又急又愤,一是当真为了救人,二也有些为了自己颜面,忍不住打断道“你也晓得他二人伤得重,若是不挪动,如何治伤要任他们把血流干不成”
指着后头的役夫便道“还不将人抬架子”
此处出了冲突,四处有些闲散人俱是围了来。
今日之事,人人看在眼里,自也晓得从头到尾是这两家人在牵头,忽然来了个罪魁差官,也没个道理,便要在此乱指挥,登时嘘声四起。
有人在前头叫道“此人骨头断了,不能轻易动弹”
管事的连忙拦道“孙参政家已是差人回金明池请大夫了,听得说太医局派了医官过去”
那差吏毕竟不是官员,无头无脑地听到“孙参政”三个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毛道“什么孙参政”
他话未落音,后头便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有人远远叫道“大夫来了,前头让路”
众人循声看去,果然几骑快马正飞也似的往这边狂奔,前头那一骑到得最快,把马一勒,几乎是滚下了马背,问道“伤者在何处”
他一落地,其余几个也先后下了马,一齐走了来。
来人清一色穿着道袍,背后俱是背了药箱,年纪从十七八到三十不等,看着像是太医局的学生。
虽是学生,能入选太医局,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众人连忙让了开去,齐刷刷指着前头道“在那处”
学生们连忙围了去,看了眼伤情,也不敢乱动,只先帮着把血止住,又重新仔细清理了伤处。
未久,后头又有两骑来了,当头却是孙家派去的小厮,后头跟着一名须发斑白的老者。
那老者身着绿袍,看着五六十岁,在马骑得稳稳的,到了地方,又跟着那小厮去得伤者身旁。
他走得不慢,却并无半分着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叫人一看放了几分心下来。
“是医官罢”有旁观的人小声问道。
“没瞧着穿了官袍吗只不晓得是什么职位。”
“穿着绿袍,年纪这么大,怕得是有七品的医官了”
“甭管七品还是八品,便是个九品,能进翰林院做医官,想来医术高明,这二人当是有救了”
“怎的救除非神仙下凡,不然腿都没了,总不可能再接得去罢这下半辈子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好死不如赖活,总没了命强罢”
那医官到得地方,先问了学生情况,又问了旁人情况,最后才动手去治疗伤者。
等到处置完毕,他站起身来,道“仓促之间,也只能如此了,幸好救得快,也未胡乱把人搬动。此时这两人命是暂且保住了,一会将人用厚厚的褥子垫着,寻个行得稳的马车,小心送回京城,再慢慢诊治。”
又问道“这是哪家的叫家里头人来,我有话要叮嘱。”
这一马车的人,或死或伤,一个都不能开口,谁人又会知道
场众人一时都看向了那差吏。
吏员在一旁干瞪着眼看了半日,此时见人人瞧着自己,登时哑然,只好回头问道“谁人知道这是哪家的”
清点的工作做得很快。
马车里原本共有六人,看那车厢的形制同材料,像是京城里头马车行租的大厢车,马儿屁股原本都烙了印,只是被石头砸得实在辨认不出来,只好作罢。
此时只活下来一个妇人同那车夫,两个都瘫了。
费了这许多功夫,总算有巡铺过来了,堤坝头管事的官差得了知会,也忙不迭跑了下来。
能救的人已是救了出来,一旦马车的残骸给清走,官道便也跟着通了一半。
见此时天色渐晚,季清菱留了管事的下来应付官差,又先把孙芸娘送回孙府,复才自己回了家。
孙芸娘自小便有心疾,阖府下都待其精细些,今次她说要出门踏春,长嫂刘氏实在腾不出空来,便派了人跟着。
此时早过了时辰,小姑子却是还未归来,孙氏忙得过了那一会,恍然想起,也有些担心,正要叫人去后厢房里问一句,便听得外头一阵人声,孙芸娘跟着进了门。
“我方才回来,一身是汗,便回屋换了衣裳才来的。”她叫了刘氏一声,又行了个礼,复才笑道。
孙芸娘孙卞小了足有三轮,是当孙卞夫妻的女儿也绰绰有余,她虽是身体不甚好,脾气却顶不错,人也体贴,又兼许多个弟妹里头,唯有她是孙卞嫡亲的妹妹,孙宁原配老蚌含珠得的女儿,是以夫妻二人都偏她几分。
刘氏见她头发只用发绳简单束了,尚有些水汽,显是才洗过,不能绞得干透了,便道“今日出了多少汗回来得这样晚便罢了,头发等到明日再洗不行么小心湿气浸到头皮里,夜晚要头痛。”
孙芸娘嘻嘻一笑,道“如若不干,晚拿手炉略烘一烘也成。”
她喝了口茶,左右看了看,仍旧不见得孙卞,便道“大哥是不是今日又要晚回”
刘氏点头道“这一阵朝事多,他今日又轮班,宿在宫,应当是不回来了,你若有什么事找,我叫人给你送信过去。”
又问道“今日路顺不顺的金明池的花都开了罢”
说起白日的事情,孙芸娘登时眉飞色舞,先是笑着夸了几句金明池的花开得好,又夸了几句珍异兽,最后道“大哥事多,我也不去烦他,只今日出去用了他的名帖,季姐姐叫我同他说一声好嫂嫂,过两日大哥回来,你帮我同他说一说罢”
刘氏听得怪,道“用便用了,怎的要特意同他说今次是遇得什么事吗”
孙芸娘便把回来路发生的事情同刘氏学了一遍,紧紧揪着帕子道“我见季姐姐做事,不慌不乱,井井有条的,实在佩服不像我,只会傻傻站在后头干等”
又发愿道“将来我便是不嫂嫂这样,当也要向她看齐才是”
刘氏听得心惊,忙道“怎的落了大石,那一处堤坝是谁人管的你不曾受伤罢”
孙芸娘连连摇头,道“隔在前头老远,我连颗碎石头都没有沾。也不知是谁人管的,听说被砸的乃是几户人家赁的马车,想是出去扫墓的,那车厢当还有香火纸钱散着,也不知是真是假。”
又道“今日多亏了季姐姐,回也是她救的我。”
刘氏道“那季氏是延州出身,小小年纪,爹娘没了,也没个兄长看顾,自然当家得早,这样能干,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却不是她,没甚好的,我们只盼你过得舒坦,莫要去学她。”
孙芸娘心不以为然,却是没有反驳,只笑了笑,应下不提。
姑嫂二人又说了几句,刘氏究竟还是不放心,生怕这小姑子今日受了惊吓,特又去请了惯熟的大夫过来诊了一回脉。
到得晚间,顾府来了个大丫头,送了些时鲜水果过来,说是给孙芸娘压惊,又给刘氏带了封信,头简单解释了日间发生的事情,提到因事仓促,不得已用了孙卞的名帖,先是道谢,又是致歉,字里行间,诚恳非常。
最后附了一份名单,乃是今日那两个婆子用名帖去请的那三家人姓名、出身、官职,又道已是去同那三家解释了,那名帖乃是借用,承情的却是顾府,叫他们若有事情,莫要孙府劳烦。
那一封信只有寥寥百余言,全篇并无引经据典,用词也十分俭省,叫人读来连脑子都不用动,刘氏很快便看完了。
她读完之后,只觉得头字迹实在干净清秀,通篇虽无废话,却半点不叫人觉得怠慢,忍不住又回头细读了一遍,才去翻后边附的名单。
此时去收谢礼的老嬷嬷正好回来,笑着同刘氏道“那顾府送了些乌李过来,又单给九姑娘送了一小箱子甜春柑,九姑娘说那甜春柑一点渣都没有,特给夫人送了一篮子过来。”
刘氏好笑道“前几日他们才买了,我嫌那甜味有点淡,只吃了一个。”又指了指屋桌子摆的一盘子甜春柑,“既是芸娘喜欢吃,给她一并送过去吧,放在我这一处也是多余。”
那老嬷嬷笑道“味道的是不一样,方才九姑娘给我吃了一个,也不知那顾家是打哪买的,咱们府里这一批实在不同。”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篮子放了,打里头捡了个出来,给刘氏剥了皮,用那柑子皮托着递了过去,道“夫人且尝一口。”
刘氏只拈了一片,谁知一吃进去,立时尝出不同,果然顾府送来的这一批滋味特别足,那甜还带着一股柑橘特有的清香味。
她不知不觉吃了一个,笑道“果然不一样,下回见了,记得要问问她家从哪里买的果子。”
那老嬷嬷道“这家夫人行事倒是漂亮,原还没觉得,此时想来,咱们两家已是走得很近了,平日里半点想不起来那府与官人差着好几级。”
她口说话,眼睛却是不停,见刘氏吃完了,自去一旁捧了铜盆过来。
刘氏把手里吃剩的果皮放到一旁的盘子里,着那铜盆里的水洗了洗手,笑道“若是给你觉出差了好几级,两家便不是今日这样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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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第八百二十一章 褒贬
今夜轮到孙卞夜值。
新帝恰才登基,又是个只有几岁的黄口小儿,虽是有太后垂帘,可正因有太后垂帘,宰辅们才更不放心。
一番商议之后,众人定下两府按序每晚轮值宿卫,至于时限少说也要等过了今岁,再做讨论。
宫中安排给宰辅夜宿的床铺极硬,孙卞自诩不是个难伺候的,可他年纪毕竟比不得年轻时,一把老腰挨不起那石头一般的硬床板,躺了个把时辰,竟是还没能睡着。
正值暮春之初,夜风吹得也不冷,他翻来覆去,索性把盖的被子压到身下,又把白日间穿的官服搭在身上,打算先这般应付一晚。
下次必要叫府上备了铺盖送来。
他暗暗想着。
年纪大了,睡眠就差,尤其他正是事多之时,脑子里一时想着衙门里头的公务,一时又想着新皇的品性,再一时又想着如何制衡同在政事堂的范尧臣与黄昭亮,翻来覆去,眼睛虽然闭上了,人却是精神得很。
想到大典那日,新皇赵渚站在角落,不过几丈远,竟是哆哆嗦嗦走了一盏茶功夫,他便有些烦躁。
前头早夭的皇子赵署虽然体弱,可人却是个争气的,今次换上来的一个,外头看着倒是勉强算得上康健,可这性子,比赵署还不如。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句众卿免礼,等得膝盖都疼了,也没能听到他亲口叫出来,还是礼官帮着喊的。
如此皇帝,虽是好拿捏,可麻烦的是,人人都能拿捏,若是扶不起来,将来张太后百年,怕是谁的嗓门大,谁的相貌凶,他便听谁的罢
孙卞不无讽刺地想着。
这念头虽是有些夸张,却在他脑子里头挥之不去。
一夜无事。
仿佛只眯了一下眼,外头便有宫人过来敲门。
孙卞缓了一下,爬得起来,果然已是到了时辰,连忙换了一身朝服去殿上。
今日乃是常朝,他过了个场,便回了衙门办公,忙了半日,正要与同僚去吃午饭,外头忽然来了几个黄门。
“孙参政,宫中有诏。”那当头的黄门手捧诏书,恭恭敬敬地道。
身为宰辅,几乎每日都要进出皇宫,对于时不时就要被诏见一回,孙卞已经很是习惯。他除了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帘子后头这位不会体恤下臣,专挑这饿着肚子的时候宣召,半点没有多想。
跟着黄门到了垂拱殿前,等到里头传出话来,孙卞踏了进去。
里头除了权知京都府的周得昆,立在一旁的京都府诸厢巡检王成府,才走马上任都水监副丞、也是走了裙带冒出头来的张瑚,另有一张熟面孔。
是从前管勾皇城司的朱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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