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最近常常看见这一张人脸,虽然没有刻意去打听,可孙卞已是知道,这一位先皇临死前托付敲钟的都监,十有八九,而今已是转投了张太后。
极有意思的是,张太后也就这般把人收下了。
来不及思索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他先上得前去,行了一礼。
而今座上的,是年仅七岁、方才继位的小皇帝赵渚,就在他身旁,连个屏风也懒得隔开,张太后挪了张大交椅坐着。
孙卞行了礼,等了一会,上头才传来张太后的声音。
“陛下请参政免礼。”
孙卞道了谢,站起身来,眼角扫了一眼座上的小皇帝赵渚。
对方手足无措,好似想要站起来,好似又不敢动弹,更不敢去看张太后,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攥着手,木着头,哪里像是一国之君的样子。
登基之前自己也见过其人,当时也是个会说话,会行礼的寻常小孩,怎的到了此时,全然变了一张脸似的
虽然心中甚是狐疑,孙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站定了,等着张太后说话。
“孙卿,听闻你府上家眷昨日在新郑门外自落石下救了人命,不知是怎的回事”
孙卞一愣,抬起头,一时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只回道“臣昨日在宫中宿值,却是不曾回家,今日也未听得家中有什么事。”
他一面说,一面看向了权知京都府的周得昆,疑惑地问道“不知是怎样一个来龙去脉”
周得昆把事情简单说了一回,着重又道“太医院的冯医官回来之后,也同旁人说,全靠孙参政家眷机敏,把那两名伤者处置得妥当,否则等不到他去,人怕是已经没了。”
既有机会拍参知政事的马屁,虽是未必有用,交个好也是不错的,一旁的京都府诸厢巡检王成府也跟着上前一步,帮着搭话道“不愧是参政的家眷,日常熏陶,也得了几分治事之才,其时事发突然,也不知是参政府上哪一位正巧路过,其人当机立断,先是招了左近几家人丁,一齐去挪巨石,后头挪之不动,便又取了现钱当场募了不少壮勇偏那人还知道最先派了人去金明池里头请大夫”
“因那一处已是过了金明池,离得城甚远,又因昨日新郑门外堵得厉害,巡铺们颇要费一番功夫才到得地方那处已是处置妥当,巨石也挪开了,路也通了,能救的人也打点好了。”
“此番虽是去得晚,幸而没有耽误事情,今次救人之时,百姓井然有序,又有壮勇不要金银,自愿出力,正说明太朝廷教化之下,百姓已知何为忠孝礼仪,不但熟谙见义勇为之道,最难得是按其施为诚为大善,正当嘉奖”
那王成府本来欲要夸一回“太后教化”,话才露了个头,却是忽觉不对太后这才垂帘几日呐如此乱夸,是不是有些太过露骨
他一时把不准大交椅上那人的性子,更兼没见得人在前头带着拍马屁,到底还是脸皮薄,慌忙便换了个口径,转而夸了朝廷。
听得王成府绕了一个大圈子,明面上是在夸自己的家眷,实际上是在为京都府衙脱罪,而殿中其余人或是牵头,或是添柴,也同样把话往那一处引,同样权知京都府过的孙卞,如何还不明白这几人这是打算把“丧事办成喜事”。
周得昆虽然只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却不妨碍孙卞从中抽丝剥茧,挪开用来遮掩的废话与枝节,把最里头的真相给拼凑出来。
都水监拟要治水,不知为何,竟是从隔壁鼠口山取了许多巨石,偏偏石头没有绑牢,在那运送途中,从堤坝上滚了下来。
按着往日,那一条官道上头本来应当行人不多,偏偏正逢清明时节,太多百姓或是出游,或是扫墓,昨日竟把新郑门往返金明池的路给堵了,众人欲要绕道,便都走了这一条去往戴楼门的官道。
好死不死,那石头居然当真砸中了马车,还压死了四条人命。
那两个活人名义上给说得十分好听,什么“也打点好了”、“已是活了”,其实压根不晓得到底伤成了个什么样子
人已是死了,又有无数百姓亲眼所睹,压根不可能瞒得住。
偏偏惹祸的是张太后的堂弟,救助不得力的是京都府衙,后者半点不想担责任,却也不敢把责任往都水监身上推,是以只好从屎里挑挑选选,勉力找点没有消化干净的菜叶子出来,好生洗干净了,又用台子供起来,生生夸上一番,力求叫上头不要总盯着坏处,多少也看点好的,最好莫要再追究此事。
孙卞此时便是那根被从屎里挑出来的菜叶子。
他只觉得甚是恶心,虽是被夸,却是半点也生不出高兴来。
今次乃是赵渚登基之后,孙卞头一次同对方这般近距离相对,此人虽然年纪小,也不中用,到底是个天子。
孙卞好歹也是一朝宰辅,并不想给新任天子留下一个诺诺连声的印象,况且此事正是他之管辖,更不能听之任之。
他侧过头,对着正将自己大夸特夸的王成府道“新郑门到金明池的路堵了半日,京都府衙竟是半点不知”
王成府被噎了一下,张着嘴,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才好。
孙卞又道“而今那巨石正在何处两名伤者伤情如何那巨石为何会凌空而下,罪魁为谁死了四人,各自是什么人家,籍贯何处,家人又在何处,可有做好安抚此事若是都水监行事所致,朝廷必要有所抚恤,抚恤该要如何算,京都府衙可有考量”
他一问接着一问,句句不是好话。
追究完京都府衙的责任,他又转向了一旁的张瑚,不过此次只看了他一眼,再没有理会,直接转向了上头坐着的张太后,问道“不知都水监正做什么大事,为何要用如此巨石既是动用巨石,便应当小心行事,此番是谁督监,当日轮值之人,应负首责”
自孙卞进殿以来,张瑚一个字也没有说,方才王成府、周得昆两人努力脱罪,他已是看在眼里,只是今次之事,全是偶发意外,如何能管控
当日都监的乃是都水监中一名寻常差吏,张瑚也并未打算护着。
做错了事,便应该负责,此乃正理。
而自己确实也有责任只这责任实在来得有点冤枉。
偏生就在那一天、那一时、那一处地方,又是那一块巨石脱了车,拦也不能拦,偏还压死了路上百姓。
这事情无论换做谁人来做,都不可能避得开,实在是运气不好,他张瑚只能认了
只是该认的要认,不该认的,断断不能乱认
张瑚听得孙卞逼问了京都府衙一番,对面两人无言以对,又见孙卞转过头来,满似以为他要追问自己,正打点精神,拟要好生解释回答,却不妨对方连正脸都没有给一个,已是转向了上头的张太后。
他从未有过被忽视得这般彻底
张瑚自小便是天骄之子,可谓是真真正正的往来无白丁,自诩自己无论是对上文臣也好,武将也罢,全然无所畏惧。
宰辅又如何他来往过的宰辅还少吗
然则到得这大殿之上,与孙卞正面相对,他才真正明白了“羞辱”二字的意思。
张、孙两家,从前不是没有过交集。以往与这一位孙参政相处,对方是春风化雨,和气豁达,哪怕有几分威严,那也不会被自己放在心上。
可今日,他连话都不问,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摆明了把自己当做个靠着裙带挂职的傀儡。
张瑚气得牙根都在发痒。
此时正在说正事,张太后也不像以前那般顾忌弟弟的体面,当即便回道“老身已是叫张副监丞去彻查此事,又差了皇城司督查,想来很快就能有个结果。”
皇城司乃是天子耳目,而今天子尚幼,其实便是太后耳目,叫太后的耳目,去查太后的娘家堂弟,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自然是不问便知。
孙卞当即反对道“此事不当由皇城司督查,事关人命,当交由御史台督查”
他说的乃是正理,张太后却只道“御史台可辅查,督查还是交给皇城司。”
她乃是一句陈述,并非问话,说完此事,便不再赘言,复又转向周得昆道“此事之中,京都府衙办事不利,回去自查一番,且看究竟是个什么缘故,为何金明池旁堵得这样厉害,衙门里头竟是全不去管顾。”
又道“昨日场中百姓所为,确是见义而为,正当褒奖,且把当日参与之人详列出来,届时贴了告示出去,好生褒奖,拟个章程出来,出力的给钱,再看看领头的是谁,若是行事果然得章得法,给个官身无妨,此等事迹,莫要吝啬。”
她先前听得王成府说了一通,提及的全是孙卞家眷,想当然耳,便认为那牵头之人,不是孙卞的儿子,便是孙卞的兄弟,想着左右是宰辅家人,能力当也不会很差,既是立了功,给个入官的资格,也不为过分。
一时又对着孙卞道“孙卿有此家人,当也为之一傲”
她或夸或贬,简单一番处置,不多时,便把此事了了,将人全数打发了出去。
娇术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为难
孙卞立时回道:“太后,此乃自然之理,臣不能得受”
他挺直了胸膛,侃侃道:“路遇难事,凡举君子,便不能视而不见,换做任何一人,只要在场,俱会出头,若是以此得官,不唯士子不平,其人也受之有愧”
张太后摇头道:“孙卿多年为官,岂不知子贡赎人、子路受牛之道为民风之故,你也不能推脱。”
她提的这两个典故,语出吕氏春秋察微,说的乃是“故治乱存亡,其始若秋毫。察其秋毫,则大物不过矣”的道理。
从前鲁国有律,若是国人在外沦为奴隶,有人出钱赎买,事后朝廷将会给其人补回赎金。
其时孔子的学生子贡颇有资财,赎了鲁人回国之后,却不肯接受朝廷给回的赎金。
而另一学生子路偶然救了一个落水者,事主送了一头牛给他做为谢礼,子路坦然纳之。
旁人听了,都赞赏子贡施恩不图回报,乃是真正的君子之度,又说子路满怀铜臭之心,不是正道。可孔子却赞子路而批子贡。盖因有了前车之鉴,赎人赔本买卖便无人肯做,做了好事,倒填钱不说,还未必得个好,而子路得牛,却能鼓励世间救人之风。
张太后只提了一句,孙卞立时便领会了,便道:“既如此,便请给予赏银罢”
不要官职,而要赏银,足以体现他宰辅气度。
张太后笑道:“此事交由京都府衙去办,却与孙卿无关。”
孙卞当先走出了垂拱殿。
周得昆上前几步,口中叫道:“参政留步。”
新皇才登基,官署里一堆的政务等着自己回去处理,孙卞抬起腿,还未来得及迈出去两步,就被后头周得昆拦了下来。
他虽是有些不耐烦,到底同朝为官,却也只好回头道:“何事”
周得昆上得前去,与他并排而行,口中小声道:“方才在殿上,我未能来得及说,好似今次出头请医官、拢人丁、选壮勇那一位,乃是女眷”
孙卞面上一呆。
周得昆恰才被孙卞捏着七寸,在地上甩来甩去地蹂躏了半日,此时反口咬回这一下,虽说是不痛不痒,可他心中却是痛快了些,又细细观察了孙卞那发僵的表情,好整以暇地道:“太后着我拟了章程出来,却不知孙参政以为如何”
他足下越走越慢,却半点没有被落下原是孙卞也跟着越走越慢了。
“参政若是当真只要金银,那我章程里头,便只提金银,不知妥不妥当”
周得昆面上表情甚是矜持,可看在孙卞眼里,却实在可恶。
方才站在殿上,孙卞虽说口中连连谦让,心里未尝没有几分自得,还在想着不知是哪个儿子这般出挑,从前怎的就没叫自己看出其人有此番急智。
又在想到底是自己的种,面上瞧着寻常,一遇得事情,立时就显出来了。
这样惶急之下,旁人俱是不知所措,偏他晓得先请大夫,再拢人手,最后因人手不足,当机立断,又以自家参知政事的名头去请了官员家丁出手相助,又金银诱使百姓。
这一番动作,事后想来,其实并无任何难处,可难就难在时间如此之短,不容人去做半点考虑,不过须臾之间,他还能想得得如此周全,一二三四,次序、对应,丝毫不乱。
如此质地,只要自己好生调教,细细打磨,将来必是能够成才的
他已是做好了打算,今次回去,便要将此子带在身边,认真考察,看要往哪一处培养。
然则这美梦还没怎的做好,就被对面周得昆一瓢冷水泼了下来。
怎的就是个女眷
可惜了,这便不能带在身边使了
孙卞到底是一朝宰辅,慢慢走出几步,立时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也没什么不好。
若是女眷,想来不是自己家中夫人,便是九妹芸娘。
总归是好事。
若是夫人,做了这般义举,自己作为丈夫,面上也能添光彩;若是芸娘,正说明孙家家风好,多多少少能把亲爹那不靠谱的名声抵消一些,说不得给妹妹挑夫家也更为方便。
当然,他也不是看不出周得昆的意图。
对方特意提这样一句,无法是想得他认个好。
今次这样的大功,若是女子立下,犹是好做。
已婚妇人,本有诰命的,多提个一品两品,毫不困难;未婚女子,求个恩典,得了封号同赐田哪怕只有一两块小的,将来也能生银生铜,还能有个头衔。
哪个都比单拿金银好。
他扫了一眼周得昆,也懒得理他,只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多谢提醒”,复又寒暄两句,也不同他废话,快步回了府衙。
难道我只有一条等你开口的路子不成
此事多人目睹,罪魁未知,将来又有御史台介入监察,我孙府的女眷行事如此典范,只要京都府衙的折子一经递上,自有御史台的好事人出来搭话。
又不是那等挑不出什么好的,全靠旁人装饰漂亮了才能送得人前,自家人今次如此出挑,哪怕随便往地上一扔,也一般无人敢视而不见。
你且端着罢自己错了事,还想来拿捏我,我才不稀得理你呢
孙卞大步往外行,走着走着,不由自主的,口中就哼起小调来。
他自家开始还未觉出来,等到进得公署,见得来往官吏笑着同自己打招呼,复才反应过来,快快闭了口。
心中却是忍不住回味了一番以前怎的不觉得,这一曲古人填的声声慢,旁人都说哀戚悲婉,其实调子还是有几分欢快的嘛
有了这一桩好事,哪怕衙署里头公务堆积如山,又遇了好几个手下把事情做得一塌糊涂,孙卞也没怎的嫌烦,也没有训人。
等到下了衙,他心中挂着事,虽是犹有不少东西要处置,也只把最要紧的捡了出来做了,其余暂且放着,留待明日再看。
他匆匆回了府。
刘氏其时是听得孙芸娘转述,当时便觉得此回可能还有后续,只是小姑娘传话,少不得夸大自己感兴趣的,抹掉自己不感兴趣的,她听在耳里,也没有觉得特别要紧。
又兼近日孙卞正处上升之势,不少族人故旧来投,另有公公孙宁那一位新纳的小妾闹出不小的事情,也要刘氏帮着打理,她忙得脚不沾地,又未等得丈夫回来,便把此事放在了一边。
这一头孙卞兴冲冲地把妻子寻了过来,急急问道:“前日府上是谁去那金明池,又在回来路上救了人”
刘氏“啊”了一声,音调向上,其中满是狐疑。
孙卞见得她那反应,只以为是妻子性情谦逊,不愿以此为凭,忍不住笑道:“果然是夫人急智”
又道:“行了如此善事,当要遣人来同我说一声才是,叫我好没头脑,被太后召进宫中,一问三不知的,一时之间,还以为是咱们哪个儿子做的”
他呵呵直笑。
刘氏忍不住又“啊”了一声,忙道:“此事须不是我”
她被丈夫这般猛地一通褒扬,弄得一时脑子里头有些整理不过来,正要想一想怎的同对方说,对面孙卞已是又道:“咦那是芸娘不曾家中也无其余女眷了”
几位庶妹早已出嫁,两个女儿也早嫁人生子,至于父亲孙宁那一院子的妾室,无论哪一个,都不像是有能耐做出这等行事的。
孙卞不由得抚掌道:“往日看不出来,芸娘虽说身体不太好,这决断之力,倒是不愧同我一脉相出啊”
又问道:“依着太后的意思,正着京都府衙拟了章程出来要给奖赏,看芸娘此番年岁,依你来说,是要封号来得好,还是要赐田来得好”
孙卞想得十分美,一心要好好同妻子商量,给妹妹讨个最为出挑的赏赐,脑子里头正转地飞快,不妨却听得对面刘氏忐忑道:“官人,此事须同咱们府上没甚关系,乃是那顾府家的夫人所为”
刘氏咽了口口水,见得自家丈夫面上微愣,心中着实有些发虚,赶紧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原是芸娘邀那顾府家的季夫人去金明池踏青妾身本要相陪,只是实在抽不开身,因想着那季夫人一惯行事得当,芸娘又爱同她在一处待着,我便也没有拦着”
“听闻是回来路上遇的事情,因怕顾副使家的帖子不中用,特借了咱们家的去,其实无论安排也好、行事也罢,咱们家虽也有出力,不过是听她分派罢了”
“回得来之后,她还特给家中送了谢礼同歉礼,另又着人去寻了那三家得了咱们名帖的,言说虽是名帖乃是孙家,承情的却是京畿提点刑狱副使家”
孙卞那一股子兴奋被压在胸口里,许多言语正要出口,硬生生被妻子这一番话给堵了回来。
他原想了一通好事,拟要商议,全没想到会有如此一番变转,张着嘴巴,脸都麻了也没能想到怎的回,半晌,只好木然的道:“怎的竟不是吗”
不知为何,那声音听上去,足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可怜。
孙卞心中实在是无比尴尬。
早前在殿上,自家还夸大海口,直言代家人拒绝封赏,又说什么此事“只要在场,俱会出头”,“臣也受之有愧”云云。
搞半天,全是慷他人之慨。
他当时有多慷慨激昂,此时回头想想,就有多羞恼。
太丢人了
回头太后再寻自己议及此事,想来已是在小班朝之上,届时当着许多同僚的面,说不得必还会有周得昆、朱保石、张瑚等人。
都说大丈夫一言九鼎,自己身为当朝宰辅,难道要去学那缸子里没脸没皮的锦鱼,将自家才屙的屎,转头又吞回肚子里吗
可这又要怎的才好
若是坚持己见,要给予薄奖,旁人少不得觉得这个参知政事十分刻薄,可若是要来一个鲤鱼打挺,胡乱翻身,难免又要给旁人取笑。
换做是其余军国大事,孙卞还不会如此纠结,左右为国是不要脸,说得出去,还是,偏又涉及自己利益,倒让他可怜巴巴地为难起来。
且不说这一厢孙卞犹如挨了一头闷棍,正不知后续该如何收场,另一厢,季清菱却全不知道自己的此番行事,竟是已经闹到御前。
她回了府,着人去重新确认了一回得了孙卞名帖的三家人情况,将那一处打理清楚,又打发秋月去孙府帮着奉上谢礼,再问孙芸娘安妥与否。
等到一应事情做完,天色早已尽黑。
白日看了那惨状,她实在不是很有胃口,便叫厨房做了些清淡开胃的来。
等她梳洗完毕,那一厢正好把吃食送过来原是一碗用浇了卤汁的米粉,上头又整整齐齐码了切成细丝的煎蛋皮、卤羊肉、白水羊肉、麻腐鸡皮,又有酸缸里用酸水泡的豆角、姜辣萝卜、藠头,搭上几片翠绿的青菜叶子,红的、黄的、白的、绿的各有各的位子,互不打扰,把米粉都盖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都不露。
秋露在一旁笑道:“厨房昨夜就泡了粳米同细米,本是要拿来做糕点,不想恰遇得夫人没胃口,正正好了,就拿来磨浆榨了米粉,今次我自去的厨房,看着她们把粉从筒子里榨出来,白生生的,还冒着热气,十分新鲜”
又打食盒里捧了两碗汤出来,道:“配粉的是清骨汤,单喝的是蛤蜊冬瓜汤,倒也清爽。”
季清菱听得也生出了几分胃口,笑道:“不想去一趟邕州,还叫她们学了当地吃食回来。”
她取了筷子,将那碗中粉拌匀了,果然卤香扑鼻,又带着姜末、酸菜独有的味道,让人胃口大开。
那装粉的碗并不小,里头足足盛了大半,季清菱不知不觉,竟是吃了个干净,吃到后来,又配了清骨汤进去,那蛤蜊冬瓜汤倒是放着没动此时已是全饱了。
秋露看得高兴,道:“恰才看着夫人没胃口的模样,还以为吃不动什么,今次要给那厨娘记一功才行”
听得她这般说,季清菱便想起日间的事,问道:“方才漏了,今日跟着出门的,你给秋月说一声,叫她看着按功给赏吧。”
娇术 第八百二十三章 交谈
她正说着,偏巧说曹操、曹操到,一人从外头跨门而入原是秋月已经从孙府回来了。
听到季清菱说起奖赏一事,秋月忙道:“我已是拟了,今日同着出门的一人半贯,帮着去推石头、救人的,一人或两贯或三贯,另有那先去前头看情况的马夫给四贯,谢管事本月例钱多给一半”她说了一遍,又问道,“不知妥是不妥”
季清菱道:“不妨事,你自拿主意便是。”
秋月便又同她说了恰才去孙府,已是见了孙芸娘。
“孙姑娘说一应都好,她那府上不放心,特请了大夫把脉,也没瞧出什么不妥,只开了一剂安神药,大夫说吃不吃都行。孙姑娘又说夫人送的甜春柑十分香甜,乌李也好吃,叫我回来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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