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两人隔着一扇打开的木窗,一人在外头檐下站着,一人在里头床边站着,真有滋有味地说着闲话,还没说得几句,外头松节忽的从院门处走得进来,远远便对着顾延章道:“官人,门房那一处得了信,说孙参政家着人送了帖子过来。”
顾延章一手的石头灰,不便拆信,便进了门去寻水洗手。
秋爽方才想了半日,此时见松节来了,忙逮着他道:“松节,你下回出门若是遇得集日,去大相国寺旁边看看有无捉老鼠厉害的猫,带得几只回来咱们府上犯耗子了”
松节讶然道:“哪里有耗子,我怎的不晓得”
秋露便道:“官人已是瞧见了。”
娇术 第八百二十五章 不悦
秋爽已是恨恨推测道:“怕是咱们后头园子里头花木太多,厨房又挨着后园,倒叫耗子得了手,那东西十分能生,长此以往住得下去,哪里还有我们容身之所”
咬牙切齿的样子,活似她此时就已经被老鼠逼得没地去了一般。
面前两个人都这样说了,松节自然不作他想,只琢磨了一会,便道:“也未必要养猫,前阵子不是听说朱家桥瓦子左近有人养的猫生了疯病,四处拿爪子挠人,好几个小孩都给抓得染了猫疯病,听说已是没得治了。”
他提议道:“不若养狗罢我听人说,有些狗儿捉耗子倒比猫厉害,也不像那猫一样,晚上叫得阴森森的,还时常乱抓人。”
秋爽嗤笑道:“狗儿就不咬人了况且从来都说猫儿生来会抓耗子,头一回听说狗比猫厉害的,你这是正经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吧。”
松节平日里头已经很有几分老成,听了她这话,不知为何,竟是同个小儿一般,跟着认真论起猫、狗捉老鼠的长短高下来。
眼见这几人话题跑得越来越偏,竟是当真要去买猫买狗来斗一回法了,季清菱只好远远拦道:“无事,家中没有耗子,暂且不用买。”
听得她这样说,正吵得热火朝天的松节、秋爽两个,竟是俱都有些可惜地“啊”了一声,却也只好住了口。
秋露在一旁看得好笑。
顾延章洗了手,过来取了那帖子,略略看了看,转手便递给了季清菱,道:“真是稀奇。”
季清菱接过看了,却是孙卞亲自下的拜帖,帖子写得客气得很,也没提什么事情,只说后园的早牡丹开了,邀他们夫妇二人过府赏花。
“难道是为着前两日那落石之事”季清菱也觉得奇怪,“只那不过是小事,不必这样罢”
顾延章道:“也没有旁东西值得下帖子过来了。”
他思忖了一下,忽然觉得,两人先前许是想得左了。
自己与清菱都觉得接了孙卞的名帖去请人相助,乃是借助人势。可对于孙卞而言,却未必如此。
地位越高,旁人对你的期待也自然越高。作为宰辅家眷,遇得事情只会干等的名声,哪里比得上奋力救人的名声
清菱借了他的帖子去,又安排孙府的管事出头,正好说明他家遇得事情并未置身事外,虽然本心不是为其考虑,实际上,孙家其实是得了好的。
想得清楚了,顾延章便道:“扯来扯去的,孙府这一阵子正热,反倒越发没完没了了。”
难得五哥有个长长的假,这几日又逢了清明时节,外头都是人,季清菱也不愿意出门找堵,便点头道:“那便回个帖子说家中有事,不去了罢”
两人议定,季清菱起手顺道磨了墨,又给顾延章润了笔,摊开纸用石镇压了,让开位子给他回信。
这日之后,夫妻二人除却祭了一回祖,便在府里待着,也不做旁的事情,或作画,或论事,或看书,或消遣,围着园子里头随便就一株野草也能聊上半日,又把落下的功课补了又补,好容易补得差不离了,也到了收假之时。
这一厢夫妻二人乐不思蜀,另一厢,张瑚却是烦心不已。
他又一次应召到了慈明宫中。
对着家里人,张太后说话就随意起来,指着一旁的宫人道:“天色不早了,莫要给他浓茶。”
又对着张瑚道:“事情哪里是一蹴而就的,黄、汴两河淤积数百年,历朝以来,多少能臣都没能治好,你便是再有才干,也要顺势而为,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张瑚没有答话,只默默端起了宫人才放在桌上的清茶。
他两只眼睛里边俱是血丝,红得只比兔子好一点,下眼睑已是有些发青,显然熬了许久没能休息好。
张太后见他这幅模样,摆明了就是转不过弯来,只好叹了口气,道:“你才管了都水监几日,就熬成这幅样子,岂不闻有一句话,叫做过刚易折,自古行事须要留三分余力,将来才能长长久久。”
又问道:“我听人说,你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夜夜宿在书房里头,是也不是”
张瑚不肯言语。
张太后只得道:“哪有这样做事的难道一日不把差事办完,你就一日不睡觉了”
听得她劝了好一会,到得最后,张瑚终于闷闷地道:“弟弟自醒得,只是而今尚是年轻,正是建功立业之时,趁着身体好,总能熬得住,将来熬不住了,自然再不会如此。”
满脸一条道走到黑的倔样。
张太后实是有些无奈。
世人都说强按牛头不吃草。同她一样,张家人都是要强的性子,张待如此,张瑚也是如此。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可这两人,俱是很有一番上进之心,却少几分治事之才。
旁的事情,她自然会多多帮着家里人,可今次遇得黄、汴两河,实在便不是那样好相与的了。
张太后一直给张家人找机会,可那机会却也不是胡乱找的。
从前她强要赵芮将张待派去了延州,便是知道延州有杨奎坐镇,又有陈灏看着,即便差了几分意思,也不会出什么大错。
后来再去赣州接那知州之位,也是看中了前任已是把根底打好,有了白蜡,又有了福寿渠的框架,再如何眼高手低,总能做出些东西来。
然而无论张太后嘴上再怎么硬,张家这两个人肚子里头究竟有个几斤几两,她又如何会不知。
尤其这个小的,从来一帆风顺,又自恃见识、才干俱佳,可实际上,到底没怎的经过事,尚缺几分历练,才能真正成才。
若无人看着,栽个跟头事小,自此一蹶不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况且修渠、清淤俱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她看了张瑚一眼,还是道:“早间我已是同两府商议妥当了,叫范尧臣去兼那都水监,由他统管修渠、清淤之事,他平日里头事多,其实最后当还是你来做事”
张瑚的嘴唇碰在茶盏边上,才轻轻呼了几下气,正拿嘴唇试那茶水热度,蓦地听得这一句话,手一抖,被热水呛了满嘴,衣襟上都被溅湿了一片。
他又咳又呛,又着急要说话,又被热茶烫得说不出来,一时狼狈不已,然则还未来得及缓过气来,已是大声叫道:“太后”
张太后连忙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烫到哪里了”
又嘱咐一旁小黄门道:“快去寻了冰水来”
张瑚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把手上茶盏急急一放,道:“怎的能叫范尧范参政来管都水监”
他情急之下,险些叫了范尧臣的本名出来,好悬反应得快,遮掩了过去,又叫道:“他对那铁龙爪扬泥车法早有成见,必会想方设法阻挠行事眼下我已是将铁龙爪自做增损,做成了浚川杷,扬泥车法也正要试用,若是给他主持此事,安能有后续”
张瑚相貌堂堂,身材也好,面皮又白净,又兼气质极好,从来说话、行事都极有分寸,哪里有这样风度全失的时候。
他见张太后没有立时回复,再坐不住,倏地站起身来,复又叫了一声,道:“太后”
张太后却是不为所动,只道:“范尧臣多年为官,不是那等轻率之辈,治河通渠乃是正事,做得好了,他也有功,你也莫要太过担心。”
张瑚哪里肯信。
他连连摇头道:“太后,此事不若再做商议,即便是看重其人资历,朝中也不是寻不出能主持此事的”
连着被截断了几句话,只到底是自己人,张太后也不觉得被冲撞了,口中道:“我知道你一心要将此事做好,范尧臣从前在江南东路主修过不少堤坝,又曾赈济数十万流民,你要行那铁龙爪扬泥车法,其中耗资、用工何其之大仓促之间,总有疏漏之处,叫他帮你把着方向,查缺补漏,岂不是好”
又道:“前几日那新郑门外之事,虽非你之责,可若是有人帮着查点,也不至于闹出人命来。”
人命关天。
众目睽睽之下,巨石从头而降,躲都没处躲,怎能叫人不惶恐
短短几日功夫,京城里头已是传了个遍,又恰逢清明祭祀之时,说书的正愁近日没什么新鲜事,得了这一桩,如获至宝,编了许多唱折、说书本,尽把事情往什么“厉鬼索命”、“阴门大开”、“须得一鬼胎祭落河神”、“下回便要童男童女”等等地方引。
偏偏赵芮也死得突然,外头便又有传闻,说这是先皇警示云云。
也不知市井之中那些个闲汉愚妇是怎的想的,旁人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还要加些细节枝叶,譬如那“鬼胎”有六指、“遇得头上四撮毛的,便是厉鬼”等等,拿来四处宣扬,唯恐吓说得不够吓人。
此时正值新帝登基,万事以稳为上,忽然多了这些个神神鬼鬼的风言风语,闹得人心浮动,张太后如何会不恼
只是惹事的是张家人,不好责骂罢了。
张瑚听了,也有些烦躁,道:“此事生得突然,只能说时也、命也,实在也是运道不好,便是换了范大参过来,也未必能避得开该来的事情,哪里能躲”
张太后却不想同他多说这个,只反复强调道:“范尧臣也知道轻重的,你那铁龙爪扬泥车法若是当真有用,他见了结果,也不好胡来,通渠如此大事,两府俱在一旁盯着。”
她复又问道:“你那法子,当真是可行”
张瑚昂然道:“自不敢欺瞒太后。”
又道:“我已命人在小溪小流之中试用,即便是那水势不够湍急,也能挠荡泥沙,很是有效”
听得张瑚还晓得试用,到底知道稳重行事的,张太后也稍微放下了心,继而问道:“这铁龙爪扬泥车法乃是外人所献,都水监中其余水工如何说可有异议”
张瑚道:“已是叫他们看过,也提不出什么东西来,却也没说不能有用。”
既然已是试用过,都水监中水工也认真核过,想来不会有什么大毛病。
张太后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若是那范尧臣再不肯同意,你便把此事同他一一分说,难道他还能寻得出什么理由阻挠于你吗”
张瑚实在不悦,可一时半会,却也找不出什么法子拒绝,只好负气而去。
他走得如此不甘,张太后自然看在眼里。
她想了想,把崔用臣叫了进来,吩咐道:“瑚儿近日忙得很,你且去内库里头寻点好药材出来,送与他去,叫下头人给他好好补上一补这孩子迟迟不肯娶亲,而今父母俱是不在身旁,倒是叫人十分不放心。”
崔用臣领了命,少不得说上几句,道:“大公子行事自有分寸,并不是那等不知进退的。”
张太后点了点头,想到京城里头那等乱七八糟的传言,便道:“一会你去着人去问问周得昆,看他那一处折子拟没拟出来闹得这样凶,再不压一压,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虽不是一句好话,然则在张太后看来,却是一句实话。
百姓之口,便似那黄河之水一般,不能堵之,只能引之。
百姓自是闲的,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做,你越不肯说,他越爱胡乱猜,你要是给了个方向出来,他们虽少不得也私下里嗤之以鼻,不肯相信毕竟朝廷说的话,自然是没有自己三姨夫的二侄女的七大爷自“某某宗亲家的茅厕里头”、“某某相公的马车旁”、“某某内宦的养子在某处赌坊的包间外”偷听到的话来得靠谱可有了方向,自由发挥的余地就少了。
况且世上稀奇事情一茬接一茬,过个一阵子,自有新鲜东西冒出来,他们也再记不起来曾经有过这一桩了。
只要此时不要闹成什么大气候就好。
娇术 第八百二十六章 误会
才过了午膳时分,崔用臣就打听得清楚,来同张太后回禀了。
“昨日京都府已是将折子递去中书,范参政接的,今日一早中书就把折子打发去了礼部,正等礼部议定。”
张太后手中还提着笔,听得这一句,忍不住诧异地抬起了头,问道:“怎的发去要礼部要礼部议定什么”
崔用臣躬身道:“听说是在商量赐田的事情。”
张太后登时觉得更奇怪了。
怎么又扯上了什么赐田
那日在殿上,自己已是说得明明白白,是要给官身的。
哪怕赐了金银,官身也是要给的,可要是给了官身,再怎么轮,也轮不到赐田上头罢
那周得昆,从前明明不是这么愚钝的人啊
张太后放下了笔,皱着眉头道:“周得昆都奏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虽说撤帘多年,可对政事堂里头那针锋相对,却一点也不陌生,遇得不对劲的事情,只略微想了一想,便在心中有了谱。
重新垂帘以来,自己多用的是孙卞,枢密院那些位倒是还能按捺得住,可政事堂中,尤其黄昭亮同范尧臣二人,想必已经十分不满。
今次周得昆的折子递到中书,正逢范尧臣在,便由他接了,其人看得孙卞家中子侄靠着偶发之事,得了官身,定是不肯依从。
把事情打发去礼部,还拟要商量赐田这等怪事,十有八九是范尧臣弄出来的幺蛾子。
不过这一回,他却是打错了主意。
张太后心中有了谱,等到下午范、黄二人一同进宫禀事完毕,她便把此事单独拿出来说了。
“如此急智,不当给埋没了,老身虽未看到文章,想来孙卞家里头教出来的,必是熟知经义经义,不会有差。左右也不是赐进士,给个官身,叫他先去做事也无妨。”
她说到此处,还不忘问道:“却不知范卿以为如何”
范尧臣抬着一张老脸,竟是眨了两下眼皮,努力确认过自己没有眼花,又过了半晌才问道:“太后欲要给其人赐官身”
张太后有些不悦,道:“我已是听周得昆说了,那人行事十分妥帖,也很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乍然遇事,便是把前科的进士全数召到一处,又有几个能做到同他一般”
范尧臣面色十分古怪,道:“怕是不过十人”
他顿了顿,又道:“虽有此行事之才,却未必合适得赐官身”
他没有全数反驳,哪怕有问句,话也是顺着说的,可张太后听在耳朵里,却更是觉得不满。
既是这样难得,你还驳什么驳
本来近日为着范尧臣死活不肯去主持黄、汴两河清淤、修渠之事,她就已经很是看不惯,眼下看又这般恣意妄行,张太后心中的火气腾的一下就冒了起来。
她不去问范尧臣,而是转过头,对着下头的黄昭亮扬高了几分声音,道:“黄相公,以小见大,见微知著,那小子遇得落石伤人,心怀善意,别个袖手旁观,独他一人率先出手,难道不为仁不为义”
京都府衙的折子递进中书,乃是范尧臣接的,与黄昭亮并不相干,他本来袖手站在一旁看戏,不料竟是忽然被点了名字,一时也有些意外。
不过他反应也不慢,很是铿锵地点头道:“是为仁、为义。”
张太后又道:“他见得伤者为巨石所压,救援之前,当先还知先去援请大夫,短短须臾之间,便知做何事,如何做,知轻重、知缓急,难道不为智”
黄昭亮肯定道:“是为智。”
“他见得巨石不可轻移,因人手不足,便以长辈之名请人相助,难道不为礼”
这一处却略有些勉强。
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黄昭亮还是很识相地点了点头,道:“是为礼。”
他这般从善如流,张太后更是恼火,又道:“他许诺以钱酬劳襄助之百姓,众人皆不取,他却坚持给了,难道不为信”
“是为信。”
已是问到这里,黄昭亮如何会看不出张太后想要做什么,答得更是干脆了。
得了黄昭亮的答案,张太后便不再管他,而是转过头,对着范尧臣问道:“黄相公所言,范卿以为如何”
范尧臣已是渐渐有些明悟过来。
这明面上是在问话,其实,何尝不是在给两人一个警示
敲山震虎,借鸡拔毛,欲要以此为凭,借着孙卞的名头,拿自己同黄昭亮做那只鸡,杀给满朝文武看。
这法子虽然简陋难看得很,却也不能说没有效力。
只是
上头这一位,鸡没有选错,那把刀却选得错了,怕是看都没有看,便盲从架子上取了下来,等到已是碰到“鸡”身上了,才发现握的不是刀柄,而是梳子柄。
用来顺顺毛,倒是挺舒服的
范尧臣张着嘴,正要想想该要如何回答。
张太后却是再也等不得,冷声喝道:“如此仁、义、礼、智、信色色俱全之人,不知为甚不合宜得官身难道范卿竟是有什么说得通的道理不成”
她骂得甚是畅快。
一个官身而已,又不是差遣
这般叽叽歪歪的
张太后没有置帘,范尧臣不好直视其颜,只得半低下头,实在十分犹豫。
答还是不答
这叫他怎么答
若是不答,实在也不合适。
可若是答了,当真是太不给太后面子
他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何明明该在帘后这一位,忽然问得这样奇怪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合宜给官身
这答案难道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范卿”
见得范尧臣不做搭理,张太后复又扬声问道。
憋了这许久,若是憋住不说的是打自己脸的事情便还罢了,偏偏那是长自己志气,灭别人威风的答案,范尧臣如何能忍
太后啊,既是您这般咄咄相逼,须怪不得微臣啦
范尧臣心一狠,抬起头,向前行了半步。
这半步路,他竟是走出了几分喜滋滋的感觉。
娇术 第八百二十七章 天子
“倒不是那义举之人不宜得官身,微臣所想,与太后并无二致,此人才、能俱佳,亦有急智。”
“只我朝自太祖始,殊未有过女子为官,论及从前,上至尧舜、下及齐朝,也未得听说过”说到此处,范尧臣竟是还略略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很是迷茫的老脸,“难道太后欲开天下之先河,另设女子为官”
什么女子为官
张太后一愣。
如同掉了一回个一般,如果说方才莫名其妙的是范尧臣,此刻那个不解之人,就变成了张太后。
范尧臣做戏做全套,此时也不介意多褒奖两句,下一下上头那人的脸。
他叹了一声,道:“不过这个季氏,确实是巾帼不让须眉,臣见得京都府衙递上来的折子,才知其时尚有工部勾院之子在场,此子月前才得了太学举荐入朝为官,另有学士院中两名官员,遇得此事,却只顾在后头干等”
张太后全不知来龙去脉,此时当真是听得一头雾水,幸好还抓了重点,问道:“什么季氏”
范尧臣便道:“乃是京畿提点刑狱公事顾延章之妻,其父原任延州钤辖,因延州城变,一门父子已是殉国了。”
他还不忘补了一句,由衷赞道:“不愧是将门虎女。”
不过寥寥几句话,范尧臣说得抑扬顿挫,又夸得这样饱有感情,叫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这季氏是他多年失散在外的女儿。
张太后茫然之余,听得“延州”、“季氏”,偏又觉得甚是耳熟,狐疑地转头看了身后人一眼。
崔用臣小心凑上前道:“原是在延州城中救人那一位,张家小公子与她颇有两分亲近,前一阵还常与她家行走。”
下头范尧臣已是又道:“那季氏如此义举,正能涤清民风,一荡浊气,京都府衙特给其请了封赏,臣已是发给礼部酌情议定,却不知有何不妥”
事关女子封诰、赏铜、赐田,自然是交由礼部议定,范尧臣此举合情合理,哪里能有什么不妥
张太后一时卡了壳,只好道:“并无差错。”
好容易得了理,范尧臣哪里会轻易放过,他沉声道:“此事除却论功行赏,一般也要追罚都水监上折自陈运送巨石乃是为治水所用,可按其从前递上来的章程,另查工部划拨,其中物料,却并无巨石,更有人亲眼所见,那都水监未得朝廷准核,已是用了一样唤作浚川耙之物,如此妄为,却不知是得了谁人授意”
他虽然没有明说,可在场之人,便是后头立得同柱子一般的黄门,也没有不知道其言下之意的。
一直袖手在旁的黄昭亮,此时却忽然开口道:“都水监司水利之事,虽是上书奏请用新法治水未得回复,却不能因此便不行事,想来都水监也是无心而为,不当重罚”
他这一句话,看着是为张瑚开脱,可实际上,却是把调子给定了下来。
不当重罚,那就是要罚嘛。
罚不罚的,自然不可能当殿论出个所以然来。
议事完毕之后,黄、范两人先后踏出了垂拱殿,等到行出了一段距离,却是不约而同地并肩走在了一起。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