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杨义府深信,人的感情是要日日处出来的。
若是长久不说话,不见面,便是再好的交情,迟早也要淡了。
且不看,岳母便要比岳父对自己喜欢许多
纵然范尧臣面上没怎么表现出来,这一二年间,杨义府还是渐渐察觉到对方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先是自襄州谷城县任官之后,因那一处流民生变,自己手下人一时没能防备住,将事情闹得有些大,想是觉得落了他的脸,回来之后,岳丈便有几分淡淡的。
后来到了学士院,在里头修韵书的时候,本来上峰对提到自己都是褒扬,可总有那几个穷书生,见不得旁人好,不过是照例拿了些生纸,旁的人谁不是这般做的偏他们要四处抖落,搞得上上下下面上俱是不太好看。
怨不得修了几十年书还出不得头,活该一辈子酸在故纸堆里
算起来不过就这么两回,除此之外,自己哪一项做得不好
谁人见了自己不是夸的
任官几年以来,杨义府自觉长进了不少,无论为人、行事,都比从前要更圆滑许多。
可不知为何,这一位岳父,对自己的亲近居然还不如以前。
做事哪能不犯错又有谁人没有犯过错呢
怎么能为了那一点两点小小的错处,便这样把人冷落一旁
然而同旁人还能说理,同范尧臣这样位高权重,偏又十分执拗的人,又如何说理去
明明那通渠清淤,实在是难得的好差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车厢里头小儿的哭声越来越大。
杨义府听着,本就烦躁的心情更甚。他勒了勒缰绳,让前头妻女坐的马车多驶出去七八丈,又示意身旁的伴当跟着,自己则是远远落在后头。
暮春之夜,不冷不热的风吹在他身上。
范府乃是朝廷给的宅邸,正临着御街,行在道路上,抬头一看,便能见得皇城的高墙。
御街上头各家商铺、酒肆俱是张挂着灯笼,把一条街映得犹如白昼,自也能看到逶迤宫墙。
杨义府眯起了眼睛。
通渠清淤,当真是难得的好差
而今新皇继位,太后不,而今已经不能叫做太后了。
而今太皇太后垂帘,虽有两府制衡,可毕竟手握皇权,想要提拔一两个人,又有何难
张太皇的娘家直系亲眷并不多,叔伯辈的阁门舍人张待年已老迈,听闻最近身体很是不好,远在京城的张夫人已是顾不得幺儿,不得不跑去赣州照顾丈夫。
仅有的两个兄弟,一个叫做张璧,不过七八岁,在外头很有名声,据说是个闹猫闹狗,一刻不停的,做不得什么用。
另一个便是张瑚。
这张瑚自小爱读书,武艺也很是出众,跟着张舍人在外做官十余年,也很得张太皇器重。
张太皇上位,不提拔自己这个堂弟,张家一门,还能提拔谁
黄河、汴渠往年出事,除却天灾,却也不能排除。
朝中物料给得慢,各地衙门民招募得慢,往往等到水患就要发了,人还未能凑齐,物料或是尚在路上,或是压根还不知在哪一处的仓库里。
不过眼下却不同往日。
张瑚而今正是都水监的副手,有他在里头,工部、吏部、中书,谁人敢给他使绊子
有了张瑚这人在,又有自己岳父之能,这通渠浚河之事,哪里又不能手到擒来
岳父也是个钻牛角尖的。
张瑚要用那什么“铁龙爪扬泥车法”,就让他试去,又有何妨作甚要自己冲在前头,去跟他别苗头
明明看着旁人都躲开,偏他要冲上前去。须知此时跟张瑚别苗头,便等于同张太皇过不去,又是何苦
只要有自己人在后头好好行事,这个圣人家的大公子,便叫他拿着石头、铁爪一边慢慢捣鼓去,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也用不得几丁人,试出错了,当也就安静了。
可明明自己懂得这样多,看得这样透,岳丈为何就不懂得欣赏
范、杨两家离得并不远,杨义府又是骑着马,哪怕一步一挪,没过多久,他还是回得到了。
范真娘已经看着奶娘哄睡了女儿,又洗浴好了,坐在桌前等着丈夫。
杨义府磨磨蹭蹭去里间换了衣衫,等到出得外头,做一副压着满腹心事的模样,跟着坐回了桌前,笑着问道:“真娘怎的在此处等我”
又问道:“我听得女儿方才哭了一路,却是无事罢要不要打发人去请个大夫”
范真娘摇头笑道:“嬷嬷正带着,已是睡着了。”
再问道:“我看你同爹坐在一处,老是被他问话,席上吃得不多,要不要叫下头做点子吃食上来”
杨义府道:“为夫不饿,真娘你饿不饿的”
见得丈夫如此体贴,范真娘便是饿也不饿了,道:“奴家也不饿。”
她向来觉得丈夫不太愿意接受自己娘家的恩惠,唯恐委屈了他,见左右无人,特地道:“我听得娘说,要叫爹爹给你寻个做事的差遣,学士院中做了这许久,已是差不多了,娘怕你不愿,特叫我来好好同你说说,莫要一味想着靠自己,做人没得这样耿板的。只要出了功劳,男儿又哪里论出处呢难道因你是宰相家的女婿,便不能出头了”
娇术 第八百三十二章 咬钩
杨义府得了妻子主动咬钩,不想今次连饵都不用下了,忙不迭收竿道:“你我夫妻一心还是真娘懂我只是不想岳父为着我这事情,凭白遭人弹劾,将来闹得出去,旁人也要说我靠着裙带提携”
范真娘登时急了,道:“哪里就裙带提携了两府之中那样多人,从前许多任相公,难道个个女儿嫁的人都能做了大官不过是旁人嫉恨而已,何必要去理会他们”
又安慰了丈夫半日。
杨义府便把晚间范尧臣提的两个差遣的同她说了。
“一个是协理管勾京畿漕运的,另一个则是监太医局熟药所”他一面说,眉头一面微微皱起。
范真娘同他女儿都生了,看他这样,便知这是对差遣不太满意,却又碍于情面,不怎的好说,道:“听着管勾漕运,倒是个实权之职,只我到底是个妇道人家,不知其中可是有什么不妥”
“漕运自然是实权,可这差事却并不好管,每岁经汴渠入京的,单只粮米便足有数百万石,汴渠每年过了十月,便要封航,否则冰凌封冻,自是难以航行,运送时货物遗失屡见不鲜,船只倾覆,也不是什么罕闻的。”
他轻轻一叹,道:“倒不是有畏难之心,只要能为民做事,又有什么好挑的只是黄、汴两河数次改道,漕运也数次改革,每每是坏事未决,又出新事,其中又有宗室皇亲、高官权宦为得好处,在其中搅和浑水,我怕进得去,便是当真行了事,出了功劳,却未必能脱身出来给那一二人有心缠着,便是清白之体,也要被泼上一桶黑水,将来再难洗清。”
“管勾漕运的苏惟文、张永,都是近在眼前的事情,而今一个被贬至琼州,一个则是被赶去了柳州,上回交趾入侵,那张永守城不利,被连贬带罚,怕是今后要老死在广南了”
二三月这样暖和的天气,范真娘已是听得冷汗直冒。
她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又自小耳濡目染,对于朝中政事,多少也知道那么一点。
正因知道那么一点,听着丈夫如此七分真、三分假地一一道来,范真娘尤其觉得心惊,不由得问道:“那爹爹为甚要给你择了这个差遣”
她只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心里有一句话,不愿去想。
这岂不是,把杨郎往火坑里推
不过范真娘自小甚得父母疼爱,这样不孝的推断,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
此时此刻,她已是不打算再去考虑什么管勾漕运的差遣,忙道:“那监太医局熟药所的差遣如何”
她话才落音,已是讪讪住了口。
竟然是太医局的差遣,还只是个管发药的,不用丈夫分说,她都觉得拿不出手。
于旁人而言,着实是个肥缺,定能从当中捞取不少好处。可对于自己这个丈夫,其人一心着做事,从不贪利,把名声看得最是要紧,得了那样的差事,如何能高兴
她心中想着,有些犯愁,又有些自豪。
旁人的丈夫,一心钻营,千里做官只为财,为图升官,脸皮也好,脊梁也罢,全可以不要。
可自家这个丈夫,一心为民做事,并不为富贵折腰。
这已是十分难得了,偏他也没有把家小放在一边,在襄州谷城县时,平日里无论多忙,都会抽得空闲回来看自己一眼,回了京城之后,对自己同女儿也是一般的关怀备至。全不似爹爹那般,一旦有了差遣,便把家人抛在脑后,只晓得做事,不晓得顾家。
虽然于官途上,杨郎还距离爹爹甚远,可在这做人丈夫上一道上,他却把爹爹甩得甚远哩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埋怨道:“爹爹也是,这太医局管药的差事,怎的也挑了出来,实在是老糊涂了”
杨义府苦笑了一下,道:“莫要胡说,岳丈大人自己有他的考量,只是他坐在那个位子上,所见、所识俱与我们不同,自然有许多事情考量不到,其心乃是最好的。”
又特意叮嘱道:“也是你我夫妻私语,我才同你细说了,万不可去与岳母学舌,叫她知道了,少不得说与岳丈听,届时岳丈大人还不知会怎的看我”
他不说这一句还罢,加了这一声叮嘱,范真娘原本五六分的决心,登时被暖得膨胀成了十二分,冲着脑子,几乎要控制不住。
怎么能不说呢
又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至于丈夫的担忧
女婿虽是半子,毕竟不是儿子,也不同自己这个女儿,到底隔了一层,还是小心些,不要叫人知道这是他说的才好。
夫妻夜话了一回,时辰也已经晚了,范真娘吹了灯,同杨义府回房歇息。
她性子和软,又是自小知礼守礼,回了房中,免不得拘谨些,又因去了谷城县不久,就染了病,头个孩儿也没保住,回京养了许久,好容易恢复了些,又有了身孕。
眼下孩子都生了,可夫妻二人亲近的机会加起来算一算,竟然并不很多,又因生了孩子,范真娘倒还落下了不太好的病症,更兼自卑起来。
两人行了一回事,范真娘见得丈夫面上并无异色,不知是没有察觉出来自己身体的异样,还是察觉出来了,却不觉得有什么,不过她总算心中松了口气,自擦洗了一回,睡下不提。
而躺在一旁的杨义府,此时虽是闭着眼睛,心中却仿佛包着一团火。
从前倒也罢了,娶妻当娶贤,相貌出挑也好,寻常也罢,都不太要紧。可自遇得了那胡月娘,虽说此女旁的都提不上台面,可这服侍人的能耐,却是一等一的妙,尤其舍得下脸皮,什么事情也不嫌臊,只把他当做什么一般供着,当真是行事之时,便是给个皇帝,他也不肯做的,实在十分称心。
此时胡月娘那一头还未了结,李程韦那一处却没有了音讯,倒叫他担惊受怕之余,也起了些希冀怕不是出了什么事,那李家管事再顾不上自己了
娇术 第八百三十三章 受挫
担忧没那么重,那股子不满就冒了头。
娶妻娶贤,可自己这个妻,相貌倒是顶顶贤惠,行事上头,却是十分妒忌。
成亲这许多年,怎的连个美妾都不晓得给自己纳
偏偏眼下还要哄着她,也不好去提
原来还罢,虽然青涩些,也算肌理细致、四肢匀称,囫囵也就咽了。而今她生了孩儿,又不知吃些什么东西,全身一股子药味,便是擦了大食的玫瑰露也压不下去,明明女儿已经落了地,肚腹处还是肥肉赘赘的,全身更是走了样。
若说原本有个四五分的相貌,这一年下来,便只剩下三两分,况且她于事情上十分放不开,莫说没有胡月娘那通身撩人的媚意,便是体贴听话,在榻上也比不得胡月娘万一。
杨义府已是吃惯了山珍海味,这般的野菜瘦杆,一顿两顿还要,要时时吃,着实是犯恶心得很
范真娘心中挂着丈夫的差事,果然没两天便借着机会同范姜氏说了。
范姜氏向着女儿女婿,晚间便同范尧臣问道:“上回叫你给秀府寻个差遣,你寻得如何了”
范尧臣第一反应,便是皱着眉头问道:“他又来说什么了”
范姜氏有心护着女婿,不满地道:“同秀府又有什么关系,我就不能问一问了我又不问你什么说不得的朝廷大事,只是打听打听女婿的差遣,也不行了”
范尧臣最近正为通渠清淤的事情烦心,实在不想回到家中再给老妻一通训,只好道:“给他寻了两个,叫他自家选去了。”
范姜氏把嘴一撇,道:“他才几岁经过什么事情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哪里会选什么你个做岳父佬的,又不是那等外头街上做小本买卖的,就不能帮他好生挑一挑”
又道:“什么差遣”
对着妻子,范尧臣还是很有几分耐心的,便把两个差遣情况一一同她说了,又道:“若是他选了前头那个,我便给他挑几个得力的,再跟老蒋说一说,让他过去帮个两年,虽是开头难些,后面慢慢也能起来了。”
“若是选了后头那个,也要给他配几个能管事的,只要不出什么差错,之后的路就顺了。”
又给老妻分析了好一会。
范姜氏到底不是女儿,也跟着范尧臣这许多年,知道功从火中来,只是听得范真娘说了许多,免不得也帮着干着急,想了想,又道:“漕运那一桩差遣倒是容易出头些,只是这里头水浑得很,我恍惚间不记得听谁人说过,是不是有个姓苏的,因犯事被打发去了柳州,再不能回来。又有个姓什么的,竟是被贬去了雷州”
她虽是小心,可范尧臣与她夫妻几十年,如何会看不出其中有蹊跷
范姜氏何时对官员褒贬记得这般清楚了
况且自己才同那杨义府说了,她这一头就来问,其中关联,不问自知。
范尧臣心中微冷,虽不想老妻被人哄得团团转,然则转念一想,便是叫她知道这女婿底下的真面目,并无用处不说,还叫她白白着急,故而也懒得拆穿了,只道:“去柳州的是张永,他是贪心太大,收了人的贿赂,偷偷在十月开了汴渠,致使船翻货倒不说,把汴渠也给冲坏了一段,还给人联名告了,到得柳州,交趾军还未到城下,他又要当先开城,若非通判拦着,怕是州城早已陷落如此颟顸之徒,还想怎的”
又说那苏惟文。
“眼睛也不知道长到了哪一处,福成公主从明州给当今太皇送寿礼,他也不知道得了谁的好处,竟把旁人从后头调到前头通行,偏运了数个时辰也没运完,被公主捅到驾前,大理寺一查,果然靠着货船通行次序,已是横行许久,搜出受贿数百万贯若是有能耐,便是多得些也不算什么,偏才管了漕运两年,原本一年能运额五百余万石,后头竟是足足少了一百万石,我倒是不想他去什么雷州,一道雷劈了才是正经”
再道:“自漕运这条线上出来的,远的不说,近的你且去看孙卞,再看董希颜,另有杨奎,王斐,哪个不是一路直上”
又把监药的差遣好处也同妻子说了。
范姜氏素来晓得丈夫见不得无能之辈占道,又听他说得有理,此时也不敢再搭腔说想要什么事,次日女儿回来,便劝她道:“你爹本是好意,他已是同我说了,依我看,那管勾漕运差遣十分好,爹娘不会害你,秀府毕竟年纪轻,总有想不到的地方,你爹他做官几十年了,少有错眼的时候,不妨叫他好生想想”
范真娘本就没个主意,东风吹得厉害些,她便往东边倒,西风吹得厉害些,她又往西边去了,被母亲细细劝了半日,果然觉得父亲很是有理,复又回去劝杨义府道:“我没同娘说,娘却是自己跟我提了,说爹爹说了,若是你择了那管勾漕运的差遣,便叫蒋叔过去帮着搭一把手。”
又把那蒋叔来历细细说了。
原来是范尧臣才得官外放时那一县的吏员,因做事十分得力,很受范尧臣器重。因他文章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科考考了近十次,居然从未得中,一气之下,索性也不再科考,径直来投了范尧臣。
范尧臣设法给他由吏入官,在京中谋了个差遣。其人甚是能干,为人也好,范家一门上下,不把他作为门客,只当他是正经亲戚走动。
见得范真娘把范尧臣的话奉为圭臬,又把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不得志老秀才看得这般有用,杨义府简直要气得手抖。
只他到底城府深,也没怎么露得出来,旁敲侧击了许久,见这一回范真娘已是难以说服,只好隔了两日,径直去寻范姜氏。
却不料范姜氏得了范尧臣解释,这一回也不同以往,杨义府虽是个出挑的女婿,到底年轻,官身也不大,相比起来,她自然还是丈夫说的话分量大些,不但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劝了女婿半日,要他莫要怠慢了“蒋叔”。
娇术 第八百三十四章 太皇(给madoka1013亲的加更)
感情戏,可跳订。
且不说这一处杨义府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为个自己中意的差遣,简直要拿个铲子把地里蚯蚓都给搅和出来,另一处,顾延章却是领了份新差事。
“崇政殿说书”
季清菱奇道:“这样的好事,是谁人举荐的”
顾延章笑道:“你且猜一猜,猜得中了给个好处与你。”
季清菱琢磨了一下,道:“莫不是孙参政罢”
她才说完,自己就摇头否认了,道:“当不是这一位,眼下他忙着避嫌,想来不会来沾一身腥味。”
又道:“难道是先生举荐的”
只是柳伯山虽是资善堂侍讲,从前也很得赵芮的心,却一直不怎么招张太后喜欢,而今换了新皇,垂帘的毕竟还是张太后,想来也不会特去问他的意思。
果然,顾延章摇了摇头,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季清菱左右看了一圈,屋中除却自己,便只剩下隔着一道门,在外头做绣工的秋露,可她二人无论哪一个,都不像是有能耐去做什么举荐之事的。
她忍不住笑道:“五哥莫要诳我,快快说来,那人究竟是谁”
顾延章就看着她笑,柔声道:“当真是你”
他见季清菱睁着眼睛,眼尾都抬起来了,十分吃惊的模样,忍不住也想笑,道:“夫人大才,带着为夫也鸡犬升天了。”
口中说着,却是悄悄挨得近了,握住了她的手,借势把人抱进怀里,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金明池那落石的”
季清菱也懒得躲了,老老实实偎着他,只求这一位的手莫要乱动就好。
她捉着他的手道:“同金明池又有什么关系”
顾延章便道:“听说京都府衙上了折子,说你既贤且淑,又把你好一通夸,要给你请个四品的诰命。”
他凑近了说话,那声音低低的,还带着笑,听得季清菱的耳朵痒痒的,一时有些分心,又兼那语带说笑味道,手虽然被她捉了,嘴巴却乱动,叫她实在分不清这话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只好把头挪得开了,嗔道:“五哥”
顾延章便低着头,伏在她肩膀上沉沉地笑,道:“怎的这般没底气的我家清菱着实厉害,论品级,品级比五哥还高,论钱财,又比五哥富裕,将来我若是老了,钱财不够开销,你可要大方些,莫要亏了我”
又道:“我也无甚其余要求,只一日两餐拿粟米也好、粳米也罢,喂得饱了,你再亲拿竹叶泡了茶与我喝便妥了。”
他一面说,还不忘一面亲她,季清菱满腹狐疑,偏被他亲得脑子里头乱糟糟的,什么也转不动,只好小声道:“秋露还在外头”
顾延章也小声道:“隔着这样厚的门,你声音且小些,她就不知道了。”
他这般颠倒黑白,季清菱简直冤枉得不行,轻声斥道:“什么大声小声,你不胡来,我有什么好大小声的”
到底还是给他堵了嘴。
两人挨着亲热了一回,季清菱总算抽了身出来,整了整衣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顾延章一副乖得不行的样子,随便扯了扯衣襟,老老实实地给她倒茶,又把茶盏推到她面前,道:“夫人喝茶,正经的武夷石乳香。”
季清菱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把那杯子拿起来,才喝了一口,便听得对面人又轻轻地补了一句,问道:“好不好喝”
虽是觉得他问得奇怪,季清菱还是点了点头,道:“入口虽苦,过后回甘,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顾延章微微一笑,道:“你且再试试。”
季清菱以为其中另有什么奥妙之处,依言再喝了一口,只觉得舌尖、舌底,舌根再到喉咙里头,先是茶苦之味,紧接着便是一股子甘香,比起第一口,除却回味更甘甜,好似果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浓香之味。
她侧头琢磨了一会,问道:“好似有一股子乳香”嘴上这般说着,到底还是不甚确定,又低头抿了一口。
然则那口茶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已是听得对面人复又问道:“是它香还是我香”
季清菱手中还托着茶盏,抬起头,不由得一怔。
那人面上笑着,整个人已是靠了过来,再问道:“是它甜还是我甜”
季清菱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
不过此时顾延章已是凑了近了,挨着她的嘴角竟然又轻轻吻了一下,这才退得回去,坐到了椅子上,轻笑着道:“方才已是尝了我,而今又尝了茶,论及甘香,孰为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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