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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可如果说只为了资财,全然没必要这样做。
顾延章琢磨了半日,回到客栈之中,把事情同季清菱说了。
季清菱先是一惊,问道:“此刻尚未开春,服的又是什么夫役”
顾延章道:“我已着人去打听了,说是先要押解辎重去定姚山,歇下辎重之后,就地挖矿。”
季清菱倒抽了一口凉气,道:“这不是三、四等户要服的役吗,同你家又有什么关系”
顾延章点了点头,把顾平忠、顾平礼二人的意思转述了一便,又道:“不晓得后头做了什么手脚,总觉得他们在打着算盘,却是又抓不准。”
顾延章抓不准,季清菱更是抓不准,可她毕竟是旁观者,听顾延章说了来龙去脉,忍不住问道:“五哥,七叔说给你找人代役,若是找不到,却没告诉你,那一日没有人去应役,会怎样”
无人应役,会怎样
顾延章如同醍醐灌顶,半晌,才道:“那便是逃役了”
依律,逃役捉回,是要重责的,二三十板子逃不掉,衙门里头碗口大的杀威棒砸下来,身体差一点的,当场就要命丧黄泉,底子好的,挨过板子若是侥幸能得活命,还要继续发配去服役。
本就是折磨得人脱一层皮的差役,若是带着一身重伤去服,能顶过两天,就算是老天开眼了。
顾延章并不是蠢,他虽然知道这族叔十分不对,却不曾料到,对方不声不响,就要置自己于死地,此时得季清菱一点拨,前后一想,哪里还猜不到这是自己那万贯家资惹的祸。
“财帛动人心”顾延章低低说了一句。
他本以为对方可能会想些办法,夺了自己的家产,叫自己空手而来,空手而返,却不想,对方竟已经直接欲图性命。
季清菱忍不住坐得近了些,问道:“咱们家如今是单丁户,不需服役,难道还不能去衙门把丁簿改了吗”
顾延章摇头道:“来不及了,后日便要出发,明日衙门休沐,并无人值守,况且更改丁簿,要里正作保若是那八叔当真有心,便不会有今日这事了。”
季清菱手心捏了一把汗,道:“这是算准了日子,才同咱们说的。”
顾延章点一点头,他如今还有力气笑,道:“只不晓得那七叔这样着急叫我搬去他家,究竟做的什么打算。若是我出了事,便只剩下你一人,这是想着从你手上把资财骗走么”
季清菱皱着眉头道:“五哥,如今我两未在衙门登名,便是你有了什么不妥,家中资财,也与我无关莫不是担心我去衙门上告,想把我管起来,不叫我乱跑”
她却不晓得,顾平忠确实说想把她管起来,不是为了她不去衙门上告,只是为了做自家媳妇。
顾延章摇头道:“不像,逃役受杖责,天经地义,告了又有什么用”
两人猜了半日,还是没有摸到边,毕竟常人又哪里想得到那等龌龊人能恶心到如此地步。
“我先去应役罢。”顾延章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时,只有先去应役,才能把第一关给过了。
季清菱有些犹豫,道:“五哥,若是应役,押送辎重还算了,那挖矿哪里是你做的事情况且我总觉得他们还有后手,若这一回是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好,若不是,他们定然不会如此简单放过。”
她顿一顿,又道:“定姚山那样远,服役时死人的,又不在少数,当真被随意捏派了什么罪状,你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咱们不能想想其他法子吗”
她虽这样说,可心中也晓得,如今的确难有其他法子。
摊派徭役,被掐在了这个时点,一句废话都不用说,唯有老老实实去应役才能把时间拖一拖。
顾延章知道她在担心,他摇头道:“我先去应役,后头的事情,后头再说,从延州城到定姚山,路上至少有七八天的功夫,足够我想出个办法来其余都不怕,我只担心你。”
他满腹忧心,脑子里想了半日,还是觉得不放心,道:“我去了定姚山,家中只剩你一个,如今连个好屋舍都没有,想紧守门户都做不到,若是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顾延章拿定了主意,季清菱也不再反对,她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不拖后腿而已。
“去镖局请镖师罢。”季清菱道,“也不忙着搬地方了,如今来不及,叫松香他们上街多买几只鹅回来,养在此处中,全当防贼防盗。”





娇术 第一百二十章 出发
正卯时分,延州城州府库房外的大街上,五十一名役夫正排成队列,站在骡车旁。
稍远一些,一名衙前、一名衙门的差役则是拿着名册,在点人头。
衙前服的是衙前役,同普通的夫役不同,乃是一等户充当,一样是破家灭门的差事,比起普通的夫役,并不好到哪里去。
这一路,夫役只要负责运送辎重,到了地头,诸事都不沾他们身,卸下东西,登过名,转身去挖矿就算完了事。
可衙前役却是要担待所有辎重的损耗,等到了定姚山,若是途中物资稍有闪失,所有折损,都要由衙前一力承担。
而所谓的“闪失”多寡,全系于监理库账的管勾一身。
定姚山与延州之间,快马加鞭,也要三四天功夫,押解这这样多的物资,没个八九日,是到不得的。山长水远,车上又是酒水、银绢等物,有个破损,再是正常不过。而破损算定责多少,需要赔付多少,全由监理库账的管勾来决定。
他说你要罚银五十两,哪怕你一车的东西,连十两都不值,你也得老老实实破财消灾,不然十几棍子打下去,钱财是保住了,性命却是保不住了。
幸而衙前役平常都是由一等户充当,散尽家财,约莫还能保得住一条小命。
此刻,这一回的衙前役陈顺愁眉苦脸地拿着名册,想要点人。
他乃是延州城内一名农户的长子,祖上传下来些田地,每年靠着种地有些余钱,勉强充上了一等户,不想这一回征召衙前,便被分派到了他家头上。
陈父已经年近六十,自然不可能再去应役,只能陈顺自家上了。
他家虽然是一等户,可有着五弟三妹,却没太多余钱,自然不可能叫他去私塾进学。
陈顺拿着几张花名单子,翻来覆去,只识得几个大字,要点人,半分能耐也无,只得讪笑着,把单子递给了在旁边站着监督的衙门差役,又从袖中拢出一把铜钱来。
差役收了他的钱,倒也厚道,对着名字一一念了,叫下头夫役一个个喊到,读到最后一个,连着叫了两遍,依旧没有人应答。
他皱着眉头,就要生怒,叫道:“顾延章何在”
话刚落音,队尾一人出列两步,拱一拱手,朗声道:“在此。”
陈顺循声望去,其人身形高大,只身着一身单薄的袄子,虽是数九寒天,却不见丝毫瑟缩之态,双目迥然有神,肩张背挺,叫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除此之外,他拱手行礼的姿态,也十分好看,周身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在。
陈顺只是个农夫,延州又一贯文气淡薄,不曾让他见过几个读书人,自然分辨不出来,那人周身的气质叫做“文墨之气”,又有一个说法,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
但他长着眼睛,也分得出好歹,只觉得这人怎样看,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役夫。
而旁边点名的衙役见了顾延章,也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在役夫之中,也有这等人才,他点了点头,面上怒气散去,露出一个和气的笑,挥了挥手,示意顾延章可以退回去,这便转身对陈顺道:“人齐了,出发吧。”
陈顺连连道谢,转头同役夫们招呼了一声,带头前行,五十多车辎重跟在后头,蜿蜒成一条长蛇,奔着城门而去。
站在队伍最后,待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顾延章才转过头。
此时不过辰时一刻,又是在偏僻的州府库房处,道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北风呼啸,卷起地面上的落叶与尘土,越发显得冷冷清清。
顾延章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后头空空如也的道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本还想顾念一两分亲戚情面,既如此,只能以直报怨了。
他回过头,大步追上前面的骡车,开始计算起这一路的行程来。
而在他的视线之外,州府库房一旁的角落处,顾平忠与顾平礼站在里头,两人的神色都有些难看。
站了一早上,顾平忠毕竟年纪大了,脚有些僵冷,他扶着旁边的墙,咬牙道:“竟是我看走了眼不成”
本以为这一回那顾五不会来,已是准备好待那衙役多发几次问,便叫弟弟顾平礼上前诬他逃役,不想,这人竟突然来了
天气甚寒,有什么话,顾平礼也不想在这里同兄长说,他朝后头招了招手,自有仆役牵了马上来,两人各自上马回府。
才进了中堂,便有小厮上前道:“老爷,前日那一位顾家少爷叫人送了封书信过来,说要着急交给您。”
顾平忠连忙接过,两下拆开了,等看完里头的内容,不由也有些狐疑起来,把那书信传给顾平礼,道:“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信是顾延章写来,开头就是一通答谢,后来又说回家同内子谈过之后,决定还是自己去服夫役,以身报国,别无推脱云云,又说因为是前一天半夜才决定,来不及再亲自上门解释,便叫人送信过来,自己先去地方报到了。
他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却又处处透着古怪。
顾平礼看完了信,不由得道:“好似,并没有瞧出来”
顾平忠二人方才隔得有点远,没有看清前头情况,自然也瞧不见顾延章那一番应对与形容,若是叫他们瞧见了,说不得,至少不会那样将他看轻,只做一个头脑简单的武人看待。
不过,无论实情如何,那顾五又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心思看穿,顾平忠都不甚放在心上,他道:“别管他什么意思,定姚山那边,你可是都知会清楚了”
“已是办妥了。”顾平礼点头,复又有些心疼地道,“现去定姚山,一来一回已是来不及,我同孙家老二说了,他代他哥哥开了大价钱,说什么死了人,在管勾面前须不好做,没个一千贯,再不肯答应。”
顾平忠咬了咬牙,道:“给他也不怕被噎死就当给他拿去买坟地用了”




娇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准备
当日顾平忠在郑显面前夸大口,自言只要跟定姚山管役夫的兄弟说一声,没个办不到的。
可那毕竟只是说嘴,真要办起来,一条人命,别人自己弄死了就是弄死了,自己这边要他帮着搭手,却是要花大价钱的。
他想了想,又道:“除却孙老二自己的人,咱们也要派个人去定姚山,等看着那顾五咽了气才回来,不然我不放心”
顾平礼点了点头,应了是,复又有些惋惜地道:“可惜自杨平章来了,把州府衙门的差役换了一个遍,若是从前,花点钱,从延州到定姚山,十来天功夫,哪里找不到机会结果了他”他顿一顿,又道,“其实大哥,若是郑押司肯发话,咱们最多花个几十贯,就能叫押运的长夫在路上把这事了结了。”
顾平忠摇头道:“多说无益,他是不会开口的。”
郑显又怎么会主动沾这一身骚。
自家动手,无论如何,都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成功了,他轻轻松松分银子,没做成,他也落得干干净净,无论进退,这老狐狸都是立于不败之地,水泼不到,烟熏不着。
想到此处,顾平忠的心头更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押司而已
还是要做官
他对顾平礼道:“上回叫你找人去打听那顾五的媳妇家状,打听得如何了”
顾平礼道:“顾五却是没骗我们,他那媳妇一家父母兄长皆是死干净了,前几日那女子还去衙门登了名,待明年好领抚恤银子,只我求人查了户籍,她此时依旧是在室,未有许配人家。”
顾平忠哈哈一笑,道:“怕是来不及上衙门登名罢那顾五才来延州几日”他掰着手指头跟弟弟数道,“落脚一日,上户籍一日,户籍又不是一去就能办,多少要等两天,此时说不定他户籍都未曾落到手里,哪里又能去缴草帖定贴”
他一面念着,一面心中甚是畅快,道:“老天爷也晓得开眼,知道这合该是我儿媳妇”
顾平礼也道:“就是再嫁也不怕哪里再去找一个兵马钤辖的女儿来做儿媳,听说她爹还是个进士如今倒好,说不得是黄花大闺女,果然咱们耘哥儿有运道”
大晋再嫁之风甚重,放在七八十年前,还有寡妇再嫁,最后做了皇后的,民风如此,想着那季家女儿的家状,顾家兄弟二人,自然不会介意女子完璧与否了。
这样的出身家世,这样的品貌才学,只要不是不能生便成就是不能生,只要能养就行
顾平忠靠到椅子上,有滋有味地喝起下人刚刚送上来的茶。
几口热茶下肚,他只觉得方才站了那大半个时辰的寒气都被驱散了,而那脚也渐渐暖和起来,这才道:“再等个十多日吧,我叫人去看看她如今那客栈是个什么路数,也不用等定姚山的消息,我挑个日子,叫几个健妇上门去接她,只说有顾五的信,叫那季家女儿来听,十有八九不会不来,到时候把人押住了,同客栈里头通一声气,就说是我家中亲眷,以后回来住了,再喊几个力气大的去将行李搬过来,也就好了。”
顾平礼点头道:“甚妥,我去着人再打听打听那客栈的景况。”又问,“等接回来了,甚时办亲事”
顾平忠把茶盏放回桌子上,几乎是立刻答道:“越快越好待得生米煮成熟饭,女子失了身,许多话都好说了。但凡家里头那个臭小子有点能耐,胯下二两肉不是白长的,明年中秋,我都能抱孙子了”
且不说这一厢两兄弟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如何对付顾家侄儿,另一厢,顾延章跟着运送军资粮秣的车队在城门验了文书,这便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从库房门口到北门,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他已经把这一行看得清楚。
五十一个服夫役的役夫,一个服衙前役的陈顺,三个看护辎重的普通兵士,那陈顺是个没甚脾气的,倒是三个兵士,此时也有个别称,叫做长行,看起来眉眼中仅是一股煞气,十有八九上过战场,说不好手里还收过人头。
顾延章是叫松香掐着时间去顾平忠府上送信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耽搁顾家派遣人来顶替自己服役。
方才在库房门口,没有见着顾家昨夜遣人来通福说已经选定,绝无差池的代役人选,他已是门清,知道这是两位族叔是有心要害自己性命了,此时此刻,看着谁,都会出几分疑心来。
既是要自己死,绝不会只有一招手段,这一路上不知道还有什么刀林剑雨在等着,不多加小心,怕是这条性命,当真便要送掉。
顾延章仔细打量了这一趟押送的物资,在前头开道的应当是绢帛,中间的是许是银钱,后头的看得出来是酒水,而自己同前面几个人押着的,却不晓得是什么,上头盖着厚厚的油布不说,车辙吃土甚深,便是拉车的骡子,都要比前头那些个车子多出一头。
押运着辎重,一行人走得甚慢,等到了歇脚的地方,已是马上就要酉时。
冬日天色黑得甚快,虽然时辰不算晚,路面已经不太看得清了,陈顺带着一群役夫进了甘泉县,待到衙门处缴了文书,便被安置在一处营地,五十多人将就吃了点冷冰冰的饭食,便被零散分排在营地当中。
饭食又冷又硬,分量也少,这便罢了,还连口热水都没有。顾延章只吃了两口,听得周围的役夫怨声载道,便把自家的让给了旁边的一位,博得对方几声谢。
他站起身来,看着远处三名长夫坐在另一处吃饭食却是与自家吃的一样,并无差别,而那陈顺也皱着眉,苦着脸把冷饭兑着冷水咽下。
这一路上,并不见那三名长夫对自己多加注意,也不见那陈顺对自己有什么特别虽然如此,还是要再确认一回,夜间才能放心睡了。
顾延章想了想,趁着众人不注意,出了营地。
既是在甘泉县里头,定然不会没有做买卖的,他不过走了盏茶功夫,果然就瞧见了挑着担子卖饭卖肉的,不远处还有人在卖酒,虽然闻着寡淡,好歹也能暖暖身子。




娇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套话
顾延章是带了不少银钱出来的,便是日日请这五十多号人吃饭,等到了定姚山,最多不过十来天功夫,也花不了多少,然而他却不能这样做。
他此时不过一个役夫,若是转为陈顺的角色,倒是未必不可,可换了役夫的身份,越俎代庖,是为大忌。
算了一下人头,顾延章同小贩买了五人的饭食,又选了酒肉,把东西提回了营地。
此时天已半黑,役夫们捡了些枯枝回来,拢了几堆火,各自围坐了,而那三个长夫同陈顺仍旧占了一处角落,也生着一丛火,双方泾渭分明。
顾延章提着饭食到了四人跟前,打了个招呼,把东西摆在地上,笑道:“头一回能同几位军将走得如此近,在下也不图别的,原学过几手功夫,只想叫诸位点拨两手,不知妥不妥当”
他一番话说得自然无比,却是不亢不卑,连那吃食摆放的位置都选得刚刚好,既不太近,让人心生警惕,也不太远,足令人能把那泛着油光的肉块,卤得浓油赤酱的鸡鸭,几碟子下酒菜看得一清二楚。
伸手不打笑脸人,有人提了这样一堆子吃食过来,大晚上的,被那等难吃的饮食伤了胃,得了这样体贴,谁又说得出个不字
三个兵士一个也没说话,也不拒绝,只坐着不动。
顾延章把吃食一一摊开,又摆出来几个破瓷碗,将带回来的酒葫芦拿出来,给他们倒了几碗热酒。
村酒不烈,还掺了许多水,倒出来连酒香都是淡淡的,可这寒冬之中,袅袅热气腾起,却叫人一见便忍不住吸起鼻子来。
有酒有肉,有菜有饭,顾延章只招呼了一声,三人立时就聚拢过来,两杯热酒下肚,各自都敞开肚皮吃喝起来。
陈顺在旁边咽了口口水。
顾延章转头道:“陈大哥怎的只干坐着,给你倒的酒都要冷了”
转眼之间,便同几人称兄道弟起来。
陈顺肚子里又空又凉,听得他招呼,立时借驴下坡,坐了过来。
几人大吃大嚼,边吃边聊,顾延章有意套话,把自家姓名通禀了,却见对面陈顺只晓得点头应是,而那三个长夫,也是面色毫无异常,顿时心中打了个问号。
顾延章满肚子的学问,这学问不止于诗词歌赋,经注文章,一样有着许多趣闻轶事、闲话野谈,此刻牵了几个引子下酒,又拿话来同几名长夫问,只扮作少年郎一心羡慕的模样,打探些军营之事。
他问得巧妙,均是些有趣又不犯忌讳的,还有意无意之间,暗暗引得几名长夫自夸吹捧,借着酒肉之力,很快同几人熟稔起来,说说笑笑,诸人也放得开了。
几人吃饱喝足,顾延章收拾了残物,把那酒葫芦里灌满了井水,支着枯枝将其挂在火边,等它烧热,又拿了盘花生米出来,一并谈起闲话。
他一面同他们说话,一面借着火光,观察起几人的神色来。
奇怪。
若是想要结果了自己,最方便的,难道不是在押解路上动手吗连抛尸都方便许多,把责任往失脚掉落等处一推,甚事都不用管,可瞧这几人,都十分正常的模样,不像是有什么图算。
顾延章自知自家只是一个没甚背景的白身,若是对面三个兵士当真有意要加害,根本不需要遮掩什么,说话行事,肯定会露出几分迹象来,可一顿饭吃下来,他也实在是狐疑不已。
这几个兵士,就是来寻常来押解辎重的,他们月前才转入衙门,从前一直在军中,按其中一人的说法,他虽没品级,却当真是个军将,身上还领着几个北蛮首级的功劳,如果不出意外,过个一年半载,这一回能在阵中再攒上三五个人头,说不得便能升上一两级,以后也有个头衔了。
三人在州府衙门才这样短的时间,要收买,可能性并不大。
顾延章观察了一个白天加大半晚上,又听了许多话,终于在心中下了定论。
看来今夜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聊了半日,葫芦里的水咕嘟咕嘟开了,顾延章拿张破布包着,给对方才喝干酒的破碗倒了些热水,笑道:“赵二哥,既如此,难得此回平章相公正在阵前与蛮子厮杀,你不去抢功劳,怎的跑到后头来了押个辎重,能捞个甚好处”
说到这个,对面那赵二哥朝旁边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还不是为了那几车子”
他说到一半,被一旁的同伴拉了拉手,这才突然醒过来似的,连忙住了嘴,道:“都是办差,哪有挑肥拣瘦的道理,上头怎的说,我们下头的自然就怎的做。”
聊了这许久,那赵二也起了些好奇心,便反问道:“倒是顾秀才,你这样的人才气度,怎的不去考进士,却是跑来服了夫役这不是三四等户干的吗”
他这一个秀才不过是往高里称呼,其实,他也知道顾延章并无秀才功名在身,而那话中之意更只是客气延州这许多年出的进士,当真是寥寥可数,倒是特奏名有不少。
所谓特奏名,是指能经历科举十五届以上,又没落得个出身的应试者,朝廷为了予以安慰,单独赐给的称号,相当于科举出身,不过也只是个名头而已。
拿特奏名的,便是十岁开始下场,能得这个名头,至少也是五六十了,委实不可能因此而得官,免个役,每年领点钱米就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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