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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放火同杀人一般,是死罪,只要沾上了,必死无疑。
圆脸妇人虽然只是个商户家的仆妇,这最基本的道理还是知晓的。
证据确凿,她不能不承认自己来抓人,却宁死也不愿承认自己是来放火。
然而没等她继续往下说,孙越已经扭过头,厉声问道:“谁叫你来抓人的”
顾平礼的脚一软,差点就要站不住。
他鼠蹊一热,感觉下头淅沥沥的几滴尿液就要往外冲,虽是最终死命压住了,却已经有几滴漏了出来。
而就在此时,一个妇人的声音叫道:“这不是王大家的媳妇吗怎的被抓起来了”
孙越眯着眼睛循声望去,一个老妇正满脸讶色地站在门外,在她身后,几个婆子还托扶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大肚妇人,正满脸好奇地往里看。
那老妇才说出口,便见人人盯着自己不放,她吓了一跳,指着那黄发妇人喃喃道:“我没认错啊你们一家不是在亭衣巷的顾府做活吗”
这一回,顾平礼带来的几名家丁已经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主家,而顾平礼的膀胱与鼠蹊之处更是涨涨的,几乎都要爆开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丢个里正的皮还无所谓,若是被人认定纵火,自家兄弟二人,当真是难以脱身。
况且,这并不是空口白牙地说胡话,而是有着确凿证据的。
顾平礼头上一粒粒豆大的汗水往下巴一处滚。
如果继续往深处查,被查到从前做的那些事,又该如何是好
他死死盯着那一个老妇,只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而对面的季清菱则是乍惊还喜。
这是叫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吗
居然可以这么巧,刚好就遇上了认识的人
她并不知道,那老妇乃是一个产婆,黄发妇人虽然在顾家里头做活,深居简出,可半年前生产,正是这老妇接的生。
这一回,如果不是客栈失火,也不会惊得其中一位住客的妻子早早动了胎气,住得离此处甚近的老妇,自然也不会被拍门叫来帮着接生。
而若不是客栈前院失火,几个婆子也不会把那产妇扶来西小院,借这一处的井水与屋舍了。
归根到底,其实是顾平忠兄弟二人,自己坑了自己。
这几环一环扣着一环,当真是天意,无论哪一环缺失了,都不会叫局面成此状况。
眼见牵扯出越来越多的人,已不是孙越一个小小的巡城甲骑首领能自专的了,他立刻吩咐亲兵去寻都监,又悄悄让人去报给了通判郑霖。
指使仆妇纵火行凶,这会是一起大案,得让通判心中有个底才行。
孙越才分派完毕,正打算把人安排去打水灭火,再来处理此处残局,一个兵丁已是走过来几步,对他小声禀道:“孙官人,那后头站着的,就是亭衣巷顾家的老二,也是那条街的里正。”
顾平礼并非籍籍无名之徒,在此时的延州,亭衣巷的顾家已经算得上数的出来的大户,兄弟二人一人从商,一人做里正,许多人都认得他们,而巡城骑兵就是每日在城中巡视,又如何会不识得。
若不是孙越从前一直在阵中,不甚熟悉城中情况,也不会需要手下来提点了。
此刻,孙越顺着那兵丁的暗示朝门边看去,那一处站着一个满头是汗,嘴唇发白的男子,正是方才自称带了八个家丁来的里正。
他这幅表现,叫人不生疑都难。
孙越指着顾平礼道:“把那几人都拿下了,押监待审”
他说完这话,突然想起来方才顾平礼的所言,不由得一愣,转头对季清菱道:“他说这西小院住的乃是他家的侄媳妇。”





娇术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后怕
火势虽大,可数百人一齐上阵,又兼孙越早分派人去将周围的一圈房舍都被拆掉,隔开了空地,等到延州城的都监到场之后,又得他指挥得力,火舌最终没有再蔓延开来。
天边刚蒙蒙亮的时候,客栈的前半边“轰”地一声,已经被烧成空架子的屋子壳倒塌下来,兵丁们扛着几十个唧筒对着火苗乱喷,终于把火给灭得七七八八了。
这夜刮的是北风,西小院本就同客栈前头隔开了一小块地,又得风势不变,还有诸多人在看着,竟只烧掉了两间屋舍而已。
头夜抓到了纵火疑犯,又攀扯出了后头的指使者,孙越请示过都监之后,将两名妇人、顾平礼及八个家丁都收监在押。
季清菱是事主,又为荣烈之后,孙越便由她继续安置在这小院之中,还分派了几名兵士看着,一是监视,二也是看护,省得这火势之中,人多手杂,惹出什么乱子来。
一切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主仆几人把门一关,登时都有种历经波折,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前一日再详细的安排,再周密的计划,再认真的准备,都比不过实实在在历练上一回。
秋爽的耳朵上血迹已经半干,脖子上青紫了一大块,松节的面上好几道抓痕,下巴被咬出了血,一个大大的牙印深入肉中,他虽是站着,可却半侧着身,夹着腿,姿势甚是奇怪。
秋月扶着椅子,一脸的复杂,道:“好险”
她差点就被那黄发妇人一唧筒下来,把半个脑袋都削晕了。
季清菱也有些后怕。
那圆脸妇人看上去个头不高,力道真的不小,自家一把椅子压下去,还好几次差点给她掀翻,饶是占着上风,也被对方那腿脚乱蹬,重重踢了好几下,此刻小腿还隐隐作痛。
如果众人没有准备,如果前一天她没有多留下那两人说几句闲话,如果并未提前察觉她们的不妥,今夜客栈走水,两名妇人来取木桶,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同样的事重来一遍,没有防备的她们,十有八九已经中招了。
以后还是要更小心才行。
她看着两个丫头、两个书童,心情十分复杂,又是感激又是感动。
虽是主仆,可他们卖的是身,并不是命。
这一回,全靠大家齐心协力,才躲过一劫。
她坐在软塌上,指着桌边的几张椅子,道:“都坐着吧,此时也不讲究那样多。”
众人知道季清菱的性子,果然各自寻了椅子,围成一圈坐了。
松香帮着松节搬了椅子,扶着他坐了,一脸古怪地问道:“没事吧”
松节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
松香满面了然。
季清菱不清楚其中隐情,只以为是哪里伤到了,忙道:“马上天就亮了,一会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要不要紧,要不要开帖药敷一敷。”
松节连忙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急急道:“不要紧歇两天自己就好了”
他话才出口,松香已经拦道:“还是请个大夫看一看吧”一面转头对季清菱道,“姑娘,一会我去请大夫过来。”
松节脸上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姑娘,真是不用”
伤到那不好启齿之处,当真请了大夫来,难道他要将裤子脱了,给大夫细细看一回、捏一回吗
虽然还是个小少年,那一处毛都没有长齐,他也是要脸的
季清菱以为他是怕麻烦,便对松香道:“一回宵禁过了,估摸着时间就去请罢,找个好医馆,家中大家都看一看,免得有什么伤了不知道的。”
松香点头应是,松节则是在一旁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知道这是主家看顾做下人的,当要好生感激才是,可这一回,他怎样都生不出高兴来。
季清菱吩咐完毕,正要说话,一旁的秋爽却低低叫了一声,道:“姑娘”
与其余人面上的庆幸,语气中的轻松相比,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表情也带着几丝奇怪的惶恐。
她从袖子里抖出几根东西,托在手上。
顾延章家中虽然有着万贯家财,可此时那毕竟是摸不到的海市蜃楼,顾、季二人如今只是略有薄产而已,比起普通人算是小富,但依旧不会日日用上蜡烛这样的奢侈之物。
屋中点的乃是油灯,半昏半暗的,映得屋中人物影影绰绰,可用来看清秋爽手上的东西已是足够了。
那是几根细长的竹筒。
季清菱面色一变,失声问道:“这不是已经被官差收走了吗”
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秋爽拉开了那黄发妇人的衣襟,从中掉出来的三根火折子,已经被呈给孙越,又收回衙门作为物证了。
这同她们原先计划的并没有任何差别,就是乘乱拉破其中一个妇人的袖子或是外衫,再浑水摸鱼,由秋爽或是秋月将藏在手里的火折子顺势扔在地上。
人多眼杂,只要动作够快,不会有人发觉其中的不对。
事实证明,这法子的确非常顺利。
可明明当着所有人的面,早已被收走的火折子,怎的突然又出现在了秋爽手中
听得季清菱发问,秋爽咽了口口水,道:“那不是咱们买的火折子我还没来得及扔,就摸到她怀里硬邦邦的,等那衣襟拉开,因我离得近,看到里头的火折子,便把咱们自己的收了回来。”
她顿了顿,又道:“她那几根,比咱们买的这种要贵”
季清菱没有细细比较过,自然不清楚,可秋爽却是近距离看过两边的火折子的,同松香买回来的相较,黄发妇人藏于衣襟之中的那一种,更小巧,也更轻便。
“我好似还瞧见她衣衫底下藏着东西,像是酒囊的样子”
秋爽干巴巴地道。
季清菱的脑袋突突地跳。
携火带酒
本以为对方只是掳人,没想到,当真敢纵火。
本以为自家乃是构陷,没想到,竟歪打正着。
看来,她从前真是小瞧这两位族叔了
这可是遇赦不赦之罪啊




娇术 第一百四十二章 警惕
只一瞬间,季清菱的表情便凝重起来。
虽然一直有着几分狐疑,可她还是不敢把客栈前院失火的事情十成十算在顾平忠头上。
本以为这一回两个妇人来掳人只是见着前院着火,趁势而为,原是有其他打算的,毕竟纵火与掳人,虽然都是犯法,可后者与前者相较,罪名轻了太多。
客栈前院可是住着上百人,如果火情一个控制不住,死伤惨重何其惨重,而冬日风大,若是将旁边的屋舍卷燃,届时整条街的民众都无法独善其身。只要一个不小心,即便不被烧死,只是被烧伤,那伤者的下半辈子也几乎等于被毁了。
季清菱纵然知道顾平忠不是好人,却未曾把他想得这样恶。
虽然顾平忠顾平礼两兄弟屡次算计顾延章,也一直在对自己做许多小动作,但这不过是为着一己私欲,为了财帛,哪怕你死我活,依旧是两家之间的斗争。
为着一注滔天富贵,害一两条人命,他们既然是混蛋,那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并不是多意外。
可若是只为了掳一个女子,竟下得了手残害这样多的人,就已经不是普通的恶人了。
纵火烧屋,伤及无辜,其人心性可想而知,只怕他断尾求生,狗急要跳墙
季清菱低头琢磨了片刻,抬头对松香道:“等天亮了,你去请个大夫,等送人回去之后,也不忙回来,去东大街的茶楼坐一坐,同那些个喝茶下棋的闲汉聊两句”
她将心中的忐忑压下,继续道:“你就说,听说昨夜这街上着火,是亭衣巷的顾家人放的还听说,不止这一处,从前许多次火城中着火,与前一阵东大街的走水,都是顾家差人放的只为了大家去买他家的屋料砖瓦,防火器具”
“说话的时候小心些,不要露了自家身份,只坐盏茶功夫就走。”
松香愣了一下,却即刻反应过来,他想了想,激动地道:“姑娘,这未必不会是真的”
这论调,乍听觉得荒谬,但是仔细一想,又有什么不可能
就是本来不觉得,方才见了秋爽手里的火折子,又听她说了那一番话,谁猜不出来昨夜那一把火是顾平忠放的
这样坏的人,一把火能放,两把三把就不能放了
他们谋害顾延章是为了他身后的家产,那如今延州城内屋料、砖瓦价格一日一价,已是能飞上天,多烧一条街,就能多赚几倍乃是十几倍的钱。
这样的恶人,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要去放一把流言,松香半点也不觉得不妥。
这是说坏人的坏话,又不是诬陷。
那顾家确实放了火
几人坐了坐,把方才各自的行为都说了一遍,并未找出什么需要补救的地方,这才各自散去。
待两个书童一走,屋里三人洗漱一回,又简单打理了一下伤处,虽然依旧心潮澎湃,可闹了这大半夜,也着实扛不住,不得不休息了。
这一回秋爽睡外间,秋月睡里间的软塌,季清菱一个人躺在床上。
她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有些睡不着。
虽然知道顾平忠、顾平礼二人是死有余辜,而自己安排松香上街去散布流言,是不得已的做法,可她还是有些不安。
这做法是为了激起民愤,引民心民意而用,叫坊间曾经被火灾祸害过的人们盯着顾家两兄弟不放,盯着衙门不放,让他们哪怕是私底下想要做再多动作,收买再多官员,在面上也要收敛些。
如果闹得大了,就算顾家两个族叔肯舍出再多钱财,州中也未必有人敢帮忙。
她谋算顾家二贼并不心虚,心虚的是借用坊间民众之力。
这其实已经有些欺瞒与利用的意味在了。
季清菱有些忐忑,然而很快便给自己打起气来。
没关系,指使纵火,已是必死之罪,自己并没有诬陷对方,况且这也只是为了自保,并不是有意害人。
虽然有些对不起延州百姓,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等将来延州城内田产、铺产清点完毕,她把季家原来的产业领回来,再将收息捐出去给那些遭受了火灾之人,助他们重建房舍,也算是偿还罢。
实在不行,等五哥回来了,再同他商量一下,从两人攒的钱物里取用一点。
拿定了主意,季清菱的心情也渐渐安定下来,这才觉出院内声响颇大,甚难入眠。
西小院同客栈前院一般,屋舍是木制,连墙面也只有木夹砖,那一头声音大一些,这一头就能听见。
季清菱住的这一间屋子离水井很近,旁边的屋舍原是用来放置箱笼的,今日有一位产妇要在此生产,她便分派人把那里头的东西收拾出来,将那一间屋子腾给对方,方便汲水。
两间房舍隔得并不远,女子的呼痛声、哭叫声、呻吟声隐隐传来,叫季清菱听得心中一吊一吊的。
她伴着这产妇的声音,才要睡着,又被吓醒,半眯着眼过了后半夜。
且不说这一处季清菱一夜难眠,亭衣巷的前厅中,也一样的灯火通明。
已是过了丑时正,顾平忠依旧没有睡下。
今日的计划,其实早早就定下来,没有费多少功夫。
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不过是着人放一回火,趁乱劫走一个小女子而已,从前多少更厉害的都做过,哪里就怕这一回,况且还有弟弟领着许多家丁去坐镇。
可不知为何,顾平忠一直有些焦虑,总觉得只要一时那季家女儿没有被送过来,一时就无法放下心来一般。
他守在此处,只是为了一份警惕。
顾平忠的警惕没有白费,不多时,他安插在客栈之中的眼线便跑回来通风报信了。
一个长得普普通通的小厮站在顾平忠的面前,满头的大汗,一面还喘着粗气,他几乎连礼都来不及行,就急急忙忙道:“老爷,二老爷同两个婶子都被衙门抓了,还有咱们家的八个人也一起被抓了,说是被指认纵火”
顾平忠坐在椅子上,有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被梦靥了,还未睡醒。
怎么可能
他过了盏茶功夫才恢复过来,几乎是立刻对着外头喊道:“顾林把顾林叫来”
片刻之后,一个瘦高个的中年男子匆匆进了门。
顾平忠急急交代了几句话,又把一份封好的书信交给了他,道:“去郑押司府上,立马就去,一刻也不要耽搁”




娇术 第一百四十三章 献与(月票450+)
顾林领了命,几乎是飞奔而出。
延州城本就严行宵禁,今夜因为有了走水之灾,管得更是厉害,顾林按着从前顾平礼给出的巡逻图,且行且停,等好不容易到了郑显府上,天光已是大亮。
顾平忠与郑显来往频密,顾林这边火急火燎地求见,郑显也没有太过拿乔,很快抽出空来,接了他的书信。
拆开外封,只看了一会,郑显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把书信撕成几片,又点火烧了,这才抬头看着面前的顾林,冷声道:“顾老大好大的胆子这种事情,还敢来求我”
“掳人还罢了,纵火本就是遇赦不赦的重罪,这一回还撞到孙越那小子手里,十有八九,已经捅到郑通判跟前,便是我也帮不上忙。”把桌面上的纸灰用书卷扫到地上,郑显淡淡地道,声音中尽是不关己事的味道。
顾林在门房里喘息了片刻,已经有些平复下来,他听了郑显的话,虽然有些紧张,却并不慌乱,而是毕恭毕敬地道:“押司,我家主家说了,您心善,是见不得人蒙冤的”
他顿一顿,又道:“主家并不是想要给二老爷同牢里的几个人脱困,他也明白,沾上了纵火之事,过于苛求,只会叫押司为难,是以只是想与家中二老爷见上一面而已。”
郑显冷冷哼了一声,道:“你当人人都是傻子吗昨夜顾老二被抓,打今日起,整个延州城里头,上上下下都会盯着亭衣巷,他顾平忠就是一泡裹了糖的屎,虫蚁蚊蝇,个个都绕着他,还想去探监牢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不用主家同他们见面”顾林连忙又道,“若是方便,叫小的去一趟,若是不方便,请押司只叫信得过的人带一句话也成”
郑显皱了皱眉头,张口就要拒绝,却听顾林急急又道:“押司,主家说了,那顾五家中所有资财,等得了手,他分文不取,全部舍与押司”
郑显的嘴张到一半,忽然又慢慢闭上了。
这可是顾清峦的身家原来延州城内首屈一指的豪富奢遮
只帮他带一句话,就能得这样多的好处,虽然要顶那一丁点的风险,可也并不太严重,又何乐而不为呢
见郑显迟迟没有说话,顾林有些着急,他上前半步,又不敢催促,只好焦急站在一旁,等着回复。
“要带的是什么话”
郑显想了想,慢悠悠地问道。
顾林终于放下心来,凑到郑显桌前,躬身道:“请押司寻人帮着带一句话给二老爷,就说多多保重,家中上下,我尽会打点,四时香火供奉,绝无断绝。”
郑显听了此话,面色一惊,半晌才哈哈一笑,道:“好个顾平忠好个兄弟情谊好好这话,我帮他带了”
他一面说,一面心中暗叹。
都说商人无情,果然如此。
怪不得顾平忠生意能做得这样大,当真不是凭的运气。
知道弟弟被抓了,也知道沾上了纵火案,又撞到了通判郑霖手里,此时无论如何都跑不脱,为了防止自己被拖下水,索性舍弃亲弟,那顾平忠也要保住自家的一条性命。
断臂而逃,断尾求生。
这样的人,倒是值得帮上一帮。
郑显话刚落音,顾林立刻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道:“主家说了,到手的顾家资财,他已是写好了契纸,过了这一阵风头,就把契纸送到您府上,等您选好受契的人,再上衙门去誊录。”
郑显满意地点点头。
不待他问话,郑林又道:“那未收到的顾五的家财,等州中公文下了,押司再看如何处置,我们主家只要得您一声示下,全凭吩咐”
都这样醒目知机了,郑显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果然点点头,道:“你且回去罢,莫要叫人瞧见了。”
等顾林行过礼,告辞而去之后,郑显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这才起身换了衣裳,匆匆出了门。
且不说这一厢顾平忠为了保命,舍出了已经吞入口中的肥肉,而另一厢,在距离此处十多日路程的保安军中,顾延章与周青一同站在都钤辖陈灏的面前,汇报这一次行程的情况。
以顾延章的身份,其实并没有资格进到此处听令,全是周青提携着,才把他带了进来。
行军很顺利,不但援兵按时到了,押运的辎重同军械也完完整整,只损失了一点粮秣与酒水,比起往日来,已经是极低的损耗了。
陈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对周青道:“你安排一下延州粮秣的后续转运,不要叫转运司那一群颟顸再插手了。”语毕,转向顾延章道,“你跟着回延州,将下月的绢银、酒水押运过来。”
顾延章点头应是。
周青听了陈灏的吩咐,有些为难,道:“此时回延州,再回阵前,必是已经开战,运着绢银,又没有什么护送,若是遇上北蛮,岂不是麻烦”
陈灏道:“你自分派两百兵丁护送,等到了地头,再行安排。”便不再就此事说话。
两百个兵丁,算上押运的夫役,已经快有三百来人,只要不正面遇上北蛮,便不会有什么大事。
周青应了声是,领了命,取了文书,直接递与一旁的顾延章。
诸事分派完毕,陈灏的脸色便和煦起来,他看了看顾延章,道:“你方才说有事寻我帮忙”
顾延章双手接过周青递过来的文书,好生收起来之后,才上前两步,作揖行礼,道:“钤辖,眼见战事在即,在下虽非兵士,也想为军中出一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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