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陈灏笑了笑,道:“不需上阵,你在后方运转,一样是为战事出力。”
这是把顾延章当做了想要上阵抢功的少年郎。
顾延章并不着急否认,而是继续道:“延章家中尚有延州城内商铺三百余处,田地七百余顷,银两五千余,愿尽皆献与州中,为战退北蛮出一份力。”
他话一出口,方才还一脸轻松的陈灏登时将笑容僵在了脸上,而站在一旁的周青,更是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顾延章腰背笔挺,如青松一般站立在陈灏眼前,神色恬淡,声音不徐不疾,仿佛自家刚刚说要献出去的,只是几枚铜板。





娇术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借力
商铺三百余处、田地七百余顷、银两五千余
饶是陈灏,也被这样一笔钱财惊住了。
然而他毕竟是堂堂一州兵马都钤辖,很快便回过神来,有些狐疑地看了顾延章一眼,问道:“我记得,你乃是服的夫役”
顾延章的调令是他亲自批过之后,才拿到下面用印的。陈灏素来小心谨慎,这又是才过去没多久的事情,是以脑子里还留有不浅的印象。
当日周青将顾延章举荐给陈灏,只着重吹捧他的运筹之能,后来陈灏见了人,考校一番之后,只觉此人才思敏捷,非同寻常。
然而那毕竟是仓促行军途中,陈灏手上还压着许多急务要处理,是以并没有浪费太多功夫细问。
对于陈灏来说,若干天前的顾延章只是一个被举荐上来的协管转运的人才,虽然自家掌眼之后,也认可了他的才能,对他心生好感,可并不会花太多功夫在此人身上。
当然,如果顾延章在之后的差事中能持续表现出色,时间长了,自家倒是可能会认真考虑提拔一番眼下军中虽然缺人,却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出头的。
不过这已经是片刻之前的想法了。
陈灏一双眼睛盯着顾延章不放,仿佛想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商铺三百余处、田地七百余顷、纹银五千余。
哪怕延州如今地价、田价不比从前,这样一注财富,也已经称得上可怕了。
若是经了自己的手,呈报杨奎,把这样一笔大财献到州中
不对,若是献到州中,还不知道多少人要来分一道羹,反正是为了战退北蛮,与其由州中官吏各自抽一回手,不若直接由保安军收了。
陈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他几乎是马上就察觉出了不对。
无缘无故,谁又会将这般滔天富贵拱手相让
何况这一个顾延章,有如此一副身家,又有如此才学,为何会沦落到执此贱役
简直是不合常理
陈灏从前没有理会,只是因为他没有上心,却不是因为他不够洞察。此刻得了顾延章方才一番话,他只恨不得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只稍微过一下脑,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如果当真要将家中钱物捐给州中,缘何还要来此服役,直接在延州城内向上一禀,那些怎么都吃不饱的土狗就会把他给供起来
除此之外,这样一笔大财,哪怕只用九牛一毛,都能买个官身了,虽然最高只能是光禄大夫这等虚衔,可只要有了官身,又何需服此贱役
陈灏锐利的双眼死死盯在对面那一个年轻人身上。
他多年征战,从刀林箭雨之中历练出来,又是延州数得着的高官,官威甚重,被这样盯着,换个胆子小的,估计连站都站不稳了。
顾延章仿若无觉一般,不徐不疾地承认道:“在下服的确是夫役。”
“延章家中原有八口人,因北蛮屠城,父母兄长皆已被杀,只我一人得以存活。”
“我与蛮贼,不共戴天。”
他一字一顿地将这八个字吐出来,语气竟然还甚是平静,可双眼中蕴含的仇恨与愤怒,语气中的压抑与隐忍,便是谁,都能从中体味出来。
道完这一句话,顾延章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若是不将肺腑中的恨意一齐释放出来,便无法继续往下说一般。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继而才道:“此时家中田产、商铺部分契纸皆在延州城内,由内子保管,仍有其余契纸已是遗失,可待于州衙宗卷档中查明之后,再行转献。”他抬起头,不躲不闪地对上了陈灏的眼睛,“至于纹银,一直暂存于在下叔父手中,州中直接去取便可。”
陈灏听着对面的年轻人把话说完,还没有来得及从中分析出个所以然来,顾延章已经补上了最后一句
“小子这一回能得了机会效力朝廷,服此夫役,还是全凭了叔父之功。”
陈灏瞳孔一缩。
他是进士出身,来保安军之前,也在州中、县中做过官,乡民争产,兄弟反目之事,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数上一天一夜不带重复的。
顾延章虽然只说了这一句,他已经能猜出其中八成隐情。
陈灏认真地看了对面的年轻人一眼。
顾延章垂手而立,肩背挺得笔直,目光坦然而坚定,面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与果断,见陈灏看了过来,并不挪开视线,而是径直与他相视。
“你那叔父”
顾延章立刻答道:“多年从商,眼下住在亭衣巷之中。”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要是从其手中取那一笔银钱,恐怕并不是特别容易。在下说话是无用的,还需州中一两个得力差役上门,再给点时间那两位叔父准备。”
他半点没有打算隐瞒陈灏,而是直接将事情摊开了告诉对方
我就是一个被欺压的侄儿,我争产就是争不过他们,那钱就是被他们吞了,我想给你,你敢要吗你想要吗你有本事要吗
世上没有白得之食。你若是要,必须自取之。
陈灏想要吗
延州连年征战,朝中早已有许多论调,说只要收复州城便可,莫要再兴战事,免得百姓涂炭,空耗国帑。如果说刚开始那两年能有十分的支持,如今能剩个五六分,已是侥幸。
打仗乃是烧钱。
杨奎靠着宿望在前头顶着,却已经有些吃力。
如果此时能得这一笔大财的支援,叫朝中知晓,延州有办法自家找钱,那京中给的压力就会小很多,杨奎也会更为轻松。
而他陈灏,一是能与杨奎更亲密,二是也能抓住机会,再立些新功。
一个武将,如果不打仗,光靠磨勘,何时才能升官
陈灏敢要吗又有本事要吗
他是延州兵马都钤辖,保安军的将领,在延州之中,除了经略安抚使、延州知州杨奎、一个领兵的副都总管,下头就是兵马都钤辖了。
而他与上头副都总管各自领兵,并非从属关系,他唯一需要听令的,只有杨奎而已。
在延州城中,他说一句话,除了杨奎,几乎没有人敢反驳。别说是州中的一个老商人,便是对上通判郑霖,若是双方有了冲突,他都敢带着亲兵上门,双方好生“说说道理”。




娇术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流言
陈灏根本不需要细细思量,几乎是立刻就拿定了主意。
一个商户而已,哪怕可能是靠着州中哪一个或者哪几个官吏才能做下此事,可对自家来说,又何足挂齿。
他转头看向一旁早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周青,吩咐道:“你营中尚有事务,且先回去罢。”
周青这才醒过神来,险而又险,差一丁点便张口说了一句“并无甚事,我且等等这小子,一会再一同走”,总算他脑子没有傻到底,堪堪在话出口之前咽回去了。
实在太好奇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因得了上峰命令,不得不回避,周青表情复杂地看了顾延章一眼,又对着陈灏行了个礼,这才三步一回头地慢慢退下。
此时此刻,营帐中只剩陈灏与顾延章二人。
“坐。”
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陈灏言简意赅。
顾延章依言坐下。
“你想要什么,说罢。”陈灏道,语气轻描淡写。
且不说这一边,顾延章将家中产业作为筹码,与陈灏单对单地做了一回交易,双方各自满意,而在延州城的州衙之中,也一样有两个人两两对坐着,彼此表情凝重,在谈着要事。
坐在左手边的中年男子身材矮小,脸面有些皱巴巴的,看上去同一个田间种地的老农一般,若是叫寻常人来看,在没有提醒的情况下,任是谁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延州城内暂代管上下事宜的通判郑霖。
此刻,他拿起对面人递过来的宗卷,翻开看了两眼,本是取了一杆笔,沾了墨就要批示,看到其中一项,不禁抬起头来,讶然道:“此案要开堂公审”
延州府衙的推官坐在郑霖的对面,面色也有些无奈,他道:“通判这几日忙于公务,又有阵前辎重粮秣要筹措,想来没怎么有功夫听说城中百姓的议论。”
郑霖坐直了身体,眯着眼睛道:“什么议论”他看了看手中那一份宗卷,复又道,“已是当场抓获了疑犯,几十人都见了证据,犯人认罪画押,事主出面指认,虽说事涉纵火,少不得要升堂,却也不必开堂吧”
纵火是大案,许多细节不方便开堂审理,免得牵扯出什么不好来,叫百姓见了,私下里会议论纷纷。
为着各种缘故,遇上这种案件,州中一般是审过之后,增删改过,将最后的审理结果张榜公示,再于街头巷尾宣扬一番,叫百姓知善恶,守法纪。
那推官道:“原是这样,只这一回那嫌犯乃是州中一个里正,并两个其府中做仆的妇人,那里正将罪行认下,已是一力承担,说是自家见色起意,无意间瞧中的侄儿媳妇的人品相貌,想要将其掳回家中,因那侄儿媳妇防范甚严,难以得手,这才一时起了坏心,想要纵一把火,趁乱劫人。”
“本也不想闹得多大,谁知那也北风甚紧,竟是一不留意,火势就大了,再把控不住”
推官将当日的事情一一说了。
郑霖早得过孙越着人来报的信,那一处来报信的人当夜正在场中,比起只看宗卷文书的推官讲起来更细致也更真实。
然而他此时并没有打断对方的叙述,直待他说完了,才道:“这又与州中百姓议论有何关系”
推官道:“州中近几日有许多传闻,其一说是这一回指使纵火的不只那里正一人,还有那里正的长兄,名唤顾平忠的,是为了将州中房舍烧残烧破,才好方便卖砖瓦、木料等物,又因他家有一间铺子,专卖防走水的器具,比起旁人的东西也齐,铺子也大,若是失火多了,也一样能多得些利钱。”
郑霖正要开口斥一声“无稽之谈”,可嘴唇才是一掀,却渐渐觉出不对来,道:“可有证据”
推官摇头,道:“只是传闻。”
他忍了忍,还是道:“已是将那顾平忠收押入监,问得许多话,又认真审讯了一番,他都死咬牙关,半点都不承认,又有他那弟弟将罪行一并认下,暂难定罪。”
他顿了顿,又道:“本还不着急这样早开庭审案,只近些日子,传闻越来越奇怪,渐渐有股风声,说那顾平忠买通了州中官员,此回定然无事下官想着,与其叫他们传来传去,不如开堂审一回,免得闹出什么民愤来。”
“若是开堂审,你们可有把握”郑霖问道。
“再有七八日,应是没有问题,也好叫百姓看上一回,洗清洗清。”那推官道。
郑霖并不说话,而是低头把那一份宗卷细细看了,这才复又问道:“此案事主姓季,是原兵马钤辖的遗嫒”
那推官听得此问,也是十分感慨,道:“确有此事,我调任灵州之前,与季钤辖共事过两年,其人正直,官风甚好,还有两个儿子,也一齐在镇戎军中任职,不想这一回竟是全家遭此大难,只剩一个小女儿,连个香火都不曾留下来”
郑霖低头又看了一回宗卷上有关事主季家女儿的家状,皱着眉道:“既如此,给她在州中请个荣烈之后的抚恤,再好生整理了文书,递一份折子去朝中罢,此等英烈后人,好歹年年也赐些粮食布匹,免得百姓认定朝廷苛待荣烈后人,军士也无法安心投身战事。”
推官连忙点头应是。
郑霖又补了一句,道:“折子写好看些。”再问,“那小姑娘如今住在哪一处,可有人看护知不知道自家要上堂。”
推官忙道:“如今仍住在原那一处客栈的后院里头,自家带了些仆妇,咱们府衙下头的人也去了几个守着,实是不会出什么岔子。”
郑霖点了点头。
“已是同她说了要上堂,她说并无畏惧,只待到了堂中,请诸位官人为自己主持公道。”
郑霖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不要说是妇人,便是寻常壮丁,听得要上公堂,恐怕就要吓得手抖。
果然不愧是兵马钤辖家出身的姑娘,胆子比起旁的人,还要大上许多。
他再问一回那推官审案的进展,把笔重新沾了墨,在那宗卷之上简短地批了几个字,这便同意了衙门开堂审案的做法。




娇术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出发
保安军中,顾延章将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之后,只得了陈灏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他道过谢,并不纠缠,而是干脆地退出了陈灏的营帐。
他往外头走出了一段,心中琢磨了一会,转身去了趟营中马厩。
顾延章此时身担运转之责,进马厩视看,名正言顺,到得门口,只出示了一下通行牌,便被守兵放行了。
一路点查着马槽、骡槽里的食水,不知不觉之间,他便站到了将领专用的马匹排厩边上,立定不动,仔仔细细查视起来。约莫过了一刻钟,外头几名亲兵跟着看守马厩的兵士走了进来,对方几人记领了七八匹马,还牵走了陈灏的坐骑。
顾延章心中默数着时辰,慢慢走到了靠近营房外墙的马槽一边。
天色已经不早,视物也不像白日间那样清晰,他俯下身子,伸出手去捏起一小撮干草,凑近看了,开始一个马槽一个马槽地检视,似乎在仔细品查草料质地水准。
足足过了盏茶功夫,他突然站起身来原是听得营房外头有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朝着东边去了。
顾延章听声辨认了一会,把这一行人马的数量大致算了出来,同方才被牵走的马匹数量对上了,又看了看东边的方向,等心中再三确认过,那是杨奎驻扎的主帅大营所在之后,这才终于松了半口气。
待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之后,他把手上的草屑拍掉,快步回了自己所在的班房,将这几日协助周青处理的事务全数整理出来,写了一份条理清晰、简单明了的交接单,这才回到营房之中,快速把行囊收拢好,复又坐到桌前,画出此处回延州城的路线,认真看了一回。
刚刚整理完毕,营房的门便被敲响了,陈灏帐中的一个兵士推门进来,打了声招呼之后,道:“陈钤辖召你过去。”
顾延章道过谢,放下手中笔,将桌面收拾了,整了整仪表,立时跟着那小兵走了出去。
才进到营帐之中,只来得及行一个礼,陈灏便抬起头来对他道:“你去收拾收拾,把手中事务交接了。”又指着站在一旁的两个人,“等交接完毕,同他二人回一趟延州,将家中财物料理了,该转的转,该录名的录名,再去州中点清役夫并二百兵丁,十二日内,押运粮秣辎重过来。”
语毕,把几份点领兵丁、役夫的文书交到顾延章手上。
顾延章接过文书,克制着心情,对着陈灏拱手行了个礼,应了一声是,那另外半口气,终于也松了下来。
他并不清楚中间细节,但是大概也能猜到,这应该是方才陈灏去同杨奎商量过之后,得了对方的首肯,才会有此时的安排。
果然,顾延章才接过文书,陈灏便指着他对那两人道:“这便是那事主顾延章,如今在我保安军中服夫役。”
又指着其中一人,对顾延章道:“这是延州州衙的张户曹。”指另一人,“这是平章帐下徐殿直。”
杨奎要反击北蛮,自半年起便四处借调援兵,原有构架之下,人手不够,看管不过来,带一两个州衙中熟手的户曹过来帮着管勾兵丁名册,倒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双方各自见过礼,一同向陈灏告了退。
一出保安军钤辖的营帐门,顾延章立刻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又道:“烦劳两位官人陪我走这一遭了。”
此时此刻,他将在周青、陈灏二人面前的锋芒收敛起来,又变回了那一个气质温润的少年郎,看上去既爽朗,又无害,十分容易叫人心生好感。
杨奎派来的两人早得了吩咐,知道要对顾延章客客气气的,然而见他这样礼数备至,倒也高兴了几分。
那张户曹便对着顾延章道:“你且去忙,我二人自在门前看个座儿等你。”
那徐殿直也道:“也不好意思催,只这一回你我二人还要押解辎重粮秣回营,时间甚赶,若是耽搁了,兵法须不是做耍。你先将手里事宜交接好了,收拾收拾东西,怕是咱们要连夜赶路。”
顾延章简直是喜出望外。
一得了陈灏的允诺,他那时便恨不得化身一只鸟儿,插上翅膀立时飞回延州城去,这会只怕催不动这两位,正想着如何才能叫他们卖力气走快一些,听得徐殿直说话,简直是瞌睡时有人送上了枕头
他当即道:“无妨,办差要紧,如今路上有雪,又有月亮,届时马头上吊一两个灯笼,只要不走山路,便是赶夜路也不怕的”
一副再听话不过的模样。
徐达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
他要同这少年郎回延州不算,接下来还要一齐押解州中辎重粮秣去到阵前,十二天的限期,从延州到镇戎军,本就已经是火急火燎,如果遇上个拖后腿的,少不得他得出手教训一番,让对方知道什么是规矩。
徐达不清楚其中内情,还以为这是因为顾延章送上了一大笔家财讨来的好处,想要借此机会,躺着得一些功劳,将来杨奎和陈灏才好凭借此事给他报功讨官。
一时三人回了营房,顾延章安顿好两人,拿着交接单子去寻了转运班房中的值守。
他事务清理得干净,又早整理好了再详细清晰不过的单子,一刻钟不到,便在长官的监交下交接完毕,立时拎着行囊到了门前。
徐、张二人正一人占着一个榻,才铺好铺盖,想要补一个觉,防着下半夜要赶路。
那张户曹对着徐达道:“他还有转运司那一块的事务要交接,就是收拾得快,咱们也少说能得一两个时辰好睡。”
他话刚落音,便听门口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轻声敲门。
两人本是和衣而卧,此时徐达离得近,便爬将起来去把门栓抽了,不想门一开,对面站着一个身着骑装,背负行囊的少年。
不是顾延章是谁
那少年郎见徐达来应门,笑道:“殿直,在下已是收拾完毕,咱们这便即刻出发罢”




娇术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认罪
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延州城里才放了两天晴,这日又开始飘起白絮来。
刚过辰时,好不容易才清扫干净的延州州衙门前,又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虽是不如化雪时冷,却一样冻得叫人只想窝在屋中不愿意动弹。
此时此刻,原本应该清静肃穆的衙门门前,已是塞得满满当当,往远处看,一路还有人朝这边赶。
“小兄弟,今日判的可是那亭衣巷中顾家兄弟纵火案子”
一个妇人一路跑来,好容易缀到了人群后头,她拉了拉前边人的衣摆,问道。
那人转过头来,正要说话,见得对面妇人打扮,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才道:“正是,只不晓得会怎么判。”
旁边便有人嗤笑一声,道:“还能怎么判,不是早说了那顾家老大使了大钱,买通了州中官吏,听说花了十万贯,还搭上了八顷良田,只要保自己一条狗命”
有人便回道:“谁说不是呢,挣的这等人命钱,也不晓得夜晚他怕不怕冤死鬼来寻”
“怕个鸟敢杀人放火,还怕甚么鬼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一人嘲讽地道,“只不晓得收买了哪一位,这衙门上下,当真是黑得透了”
“怕也未必罢今日既然开堂审案,若是还把那狗兄弟放过了,也不怕前头那些个人要闹事”
最靠近州衙门口的那一块地上,数十个人披麻戴孝,静悄悄地站着,个个都瞪着那一扇仪门,似乎想要把它给瞪开。
而刚刚才到的那一名妇人得了前头人的答话,道了一声谢,便开始往前挤。
特意冒着大雪早早来此,就是为了站得近些,看个热闹,被人挤过来,前头的人众少不得要转过身骂几句,可这一回,人人见了那女子装束,俱是把骂人的话吞回肚子里,不仅如此,还不约而同地往旁边侧了侧,叫她更容易往前靠。
围观人群众多,那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到最前头,她站到那几十个披麻戴孝的人群之中,便如同雪花没入了雪地,很快便混杂起来,再找不出来了。
后头两排人这才窃窃私语起来。
“造孽啊,这是哪一家的看那身孝,莫不是才死了当家的”
“谁晓得,那样多人进了火里出不来,光是上回东大街就消了多少条人命”
“衙门说是十七人,哪里才止我看西街那卖棺材的棺材脸,这一阵子都带着笑了不晓得给他促成了多少生意光是从我家门前过,数着都有七八轮出殡,好不可怜”
众人叹了一回,又有人道:“来人这样多,也不知道多少能进二门的。”
1...3940414243...303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