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郑时修不过是一个御史台的小御史,别说朝会后进崇政殿,便是在朝会之时,也只能站在队列的最后,自然不可能参与朝后的商会。
是以这五日一次的常朝,便成了郑时修一处极重要的发挥场合。
他手中有一封厚厚的折子,本来是打算今日出班,当殿弹劾范尧臣的。
虽然范大参已然罢相,可终究是不够,河北、抚州、吉州等处灾情这般严重,襄州地动反复,川蜀民变又起,如今大名府的灾民好歹还能入京得赈,可抚州、吉州等处,人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出了这般的荒谬之事,范尧臣作为时任宰相,他不出京,又如何能平民愤
然而郑时修所有的打算,都被郑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斩断了。
今日的常朝,几乎已经成了这个回京诣阙的通判官一个人的戏台。
先不说杨奎告病不朝,便是他在朝,自身被弹劾,也是不能自辩的。
郑霖说得兴起,连声音都快哑了尾巴。
等到他终于把手中那长长的折子半读半背骂完了,才停下来,还未归列,立于西班的一名台谏官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持笏出班,朗声道:“臣也有一言”
他开始顺着郑霖起的话头,跟着弹劾起杨奎来。
随着台谏官与御史并其余官员一个个站出班,你一言,我一语地攻讦起才从延州班师回朝未有多久的同平章事,大殿中的氛围也渐渐地变得奇怪起来。
郑时修才任官一年有余,见识少,一时竟有些觉得滑稽。
五日之前,文德殿上的朝会,殿中还是压倒性的声音弹劾范尧臣,这才过了多久,便风向为之一转了
他听着听着,也渐渐回过味来。
这难道便是笵党的反扑
不过无论是不是范党的反扑,这一个时机都选得实在太好了。
郑霖列举的二十一条罪状,条条都似模似样,有理有据,有例有证,他牵起了头,立时便有范党众人并御史台中一些投机者打蛇随棍上,跟着一起弹劾起杨奎来。
好一招围魏救赵
随着郑霖跳出来,朝中一片攻讦之声,杨奎本人不在,杨党中人终于再忍不下去,陈灏站出列,开始逐条反驳起来。
两边打的都是口水战。
郑时修冷眼看着,倒觉得杨奎这边好似弱势几分。
郑霖在边城数年,好似当真搜集了不少杨奎的罪名,此刻一一罗列出来,乍然一听,叫人十分信服。
尤其这当殿之中,郑霖骂得声嘶力竭,拼尽全力的模样,叫人都不敢上前多惹。
便是郑时修自己,听着听着,都有些起了疑心。
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杨奎在延州数年,应该真是有些不妥的。
他听着殿中骂了许久,忽然醒过来有些不对,不着痕迹地抬起头,偷觑了一眼高坐龙椅之上的天子。
隔得太远,又不方便盯着,实在有些看不清,然而郑时修已是能感觉出来对方周身气场有些不对了。
赵芮脸色已经黑得如同锅底。
又来了
就不能消停两天
“今日乃是朝会,有何弹劾之奏,尔等写了折子,自呈递有司”
赵芮再忍不住,终于冷声道。
五日朝会,何等庄重之处,被这些个人胡搅蛮缠,便似坊间集市一般
郑霖却只当没有听到,好似天子的金口玉言,犹如放屁一般,径自继续往下叱骂。
赵芮黑着一张脸,提高了声量,再一回叫他住口。
“襄州地动,川蜀民变,抚州、吉州蝗灾、旱灾情况未明,尔等且思如何抚济灾民,救灾治事罢”
娇术 第三百二十七章 请报
赵芮话一出口,又是一副明显动了真火的样子,殿中终于稍微安静了一些。
他刚刚松了口气,便要令朝臣无事退朝。
然而天子的话,未必能人人都解读其中真意,抑或是知道了,却又不愿意听而从之。
郑时修只听得自己身旁一人大声道:“臣有本奏”
“参知政事范尧臣,知情不报,隐瞒圣听,致使抚州、吉州数州灾民遍野,无处可去,堵塞于道,惶惶无依”
便如同方才郑霖弹劾杨奎一般,此时,监察御史弹劾起了范尧臣。
赵芮只恨不得把这群人的舌头都给拔了。
长着脑子,净不干正事长着舌头,全不说人话
平日里头两派党争,平日里头御史、台谏官弹劾宰执那也就罢了,也不看这是什么时候
如今两府中的重臣,孙相公年老力衰,杨奎也告病不朝,黄昭亮初回朝中,正是青黄不接,他当真无意要办范尧臣,更是暂且无心去追究杨奎从前在延州的事情。
把范尧臣贬黜出京了,南边的蝗旱之灾便会好起来吗灾民便有人抚济了吗
并不会
不仅不会,范尧臣再如何,也是个能臣,其人治政之才无可指摘,当真把他遣走了,再去哪里挑一个人来顶替这个参知政事的位置
范尧臣在任之时,好歹还会想法子去安抚灾民,毕竟自家惹出的烂摊子,无论如何,他都会想方设法去收拾起来。
可要是换了一个人上台,想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责任往前头推。
有了现成的人选背黑锅,有了现成的人选做衬托,前任越烂,越显出自己的好,灾民死活,哪里还有人管
赵芮在位数十年,这些个重臣的心思,可谓是看得清清楚楚。
个个攻讦政敌不遗余力,当真出了事,口头说为了苍生百姓,可只要能把对方扳倒下台,什么社稷,什么百姓,全是置于一旁的。
随着阶下言官一个接着一个地站出班来,就在赵芮快要受不了的时候,立在前列的范尧臣终于实在是再无法保持缄默,他忍不住发声道:“建州、漳州、宁波等处情况,犹未可知,不可轻言决断。”
范尧臣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似捅了蚂蜂窝一般。
“敢问范参政,抚州、吉州两地,除却留于州中之民,尚有数万灾民,北边蝗旱更重,并无抚恤之能,一路往南,除却建州、漳州、宁波等地,还有哪一个州城能一力安置下这许多人”
“范参政其时身居相位,说建州等处情况犹未可知,岂不是尸位素餐”
“若说抚、吉二州谎报灾情,政事堂不核而信,也是范参政玩忽职守”
“敢问范参政,既是不可决断,那数万流民究竟何在想到万千黎民衣衫褴褛、啃草挖木,易子相食,你岂能安坐于朝”
范尧臣听得牙齿都要恨得痒痒了。
他也想知道
他比谁都想知道
可他范尧臣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千里之外的情况,一般要从外任州官的奏章中才能得知
天子好歹还有皇城司,还有走马承受可以通风报信,如今连天子都不知道情况如何,他一个朝臣,又该如何得知
这一场五日常朝之上,范尧臣被骂得狗血淋头,杨奎也被泼了一身污水,闹得最后,几乎是赵芮强行喝止了,才勉强把局面压制下来。
明明是礼节性的朝会,足足闹到了子时一刻才结束。
赵芮拂袖回了崇政殿,灌了饱饱大半壶水,才把心中的怒气压下。
“朱保石呢去宣他进来”
趁着两府官员还未跟着进殿,他喝道。
朱保石很快滚了进来。
“建州、漳州等处还未有信回来吗这几处离得远就算了,抚、吉二州离得近,为何也还未有消息传回来”
不需要殿上反反复复提醒,他也知道灾民数万,饿殍遍野。
吉州惯来民风凶悍,他一直便担心若是有一个不好,那一处要闹出民乱来。
如今大晋已是禁不住半点折腾了。
方才在殿中他压着朝臣,可心中又怎么可能没有恼火。
究竟是谁在骗人究竟那等流民跑到哪里去了
那可是数万人,来京城,都能把金水池给填平了,哪怕是全死了,也该有尸首留下来
按如今知道的,建州、漳州、宁波、绍兴等处一共加起来,顶着嗓子眼算,最多也就一万出头的人,其他灾民跑到哪里去了
赵芮牙龈仿佛已是肿了起来,眼睛里头冒着热火气,心跳得砰砰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朱保石跪在地上,实在是不敢说话,然而他壮了半日胆子,还是只得道:“几处地方走的都是急脚替,想来多则两三日,便能有消息回来了。”
他见赵芮面色难看,急忙道:“陛下,如今建州等处暂未有信回来,不若翻一翻从前诸州进呈的折子,抚州、吉州西边挨得近的有潭州、洪州、鼎州,还有赣州,虽然远一些,可却是在南边,乃是去建州的必经之地,流民打这几处过,人这般多,无论是要钱,还是要粮,无论怎的,也会在折子里头提上一二句罢说不得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赵芮闭着眼睛回了回神,转头对身后的人道:“郑莱。”
郑莱应声上前。
“去问一问政事堂,抚州、吉州左近的州县,近一二月间有无什么要事奏上。”
各州进呈的折子,都是由政事堂先行审办之后,再转入崇政殿。
最近灾情、乱事太多,难免重要的事情先办,不重要的事情后办,又因朝中吵成一团,赵芮根本无心去理会那等无事州县的奏章,经得郑莱这般提醒,他才慢慢想起来,好似当真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赣州、鼎州等处的折子了。
郑莱领命而去。
朱保石跪在地上,半晌不敢动。
赵芮却是早已忘了面前还跪了一个人,心中还想着朝中这两党该如何权衡,外头仪门官已是走了进来。
“陛下,诸位官人已是到了殿外,可否宣见”
朝会之后,两府重臣崇政殿议事,乃是惯例。
赵芮几乎马上就道:“宣。”
他话刚落音,另一个仪门官却也匆匆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道:“陛下,去往赣州的许都知回来了,说是有流民之情,待要请报。”
娇术 第三百二十八章 去向
赵芮早已交代过,一旦收到抚州、吉州灾民的消息,哪怕是半夜,都要立刻通报,此时听得赣州有了信回来,简直是喜出望外。
他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道:“让他进来”
仪门官领命而出,却正遇上两府重臣入殿,便站在一旁,等着众人依次而入。
赵芮望着其人立在一旁,垂头等待的模样,直想把一旁的窗给踹开,将那仪门官给一脚蹬出去。
等个屁啊
朕正急着呢
幸而两府也就一二十人入殿奏事,赵芮直盯着那仪门官出殿去了,才吊着一颗心,把目光收了回来。
两府之臣已然在殿中站定。
范尧臣立在右班第二个位置。
挨骂了一早上,他的心情并不好,可更知道天子必然更为恼火,此时不发声,若是给赵芮心中留下“避事”的印象,那就麻烦了。
范尧臣想了想,只得上前一步,道:“陛下,中书已是下了政令,着江南东西二路转运使、宣徽使回折,想来不多久,南边灾民之情便能水落石出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潭州、金陵已是备下三十万石纲粮,一旦有了流民之信,立时便可发粮赈济,陛下且再稍待几日。”
又是这几句话
赵芮已经听得不愿意再听了。
届时江南东路转运使说流民两万,江南西路转运使说乃是三千,他又该信哪一个
私心里,赵芮自然更愿意一切都是抚、吉二州州官谎报出来的灾情,然而他更知道这几乎没有可能。
两州旱了大半年,又连着闹了几回的蝗,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此情况下,若是没有个几万灾民,那才是怪事。
赵芮还未说话,立在一旁的次相黄昭亮已是上前道:“陛下心系百姓,此乃大晋之福,却也不必太过焦虑,抚州还罢,吉州民风彪悍,若是当真灾情难过,致使饿殍遍野,哪里还会如此安静。”
范尧臣听得牙根一紧,直想要骂人。
好个黄昭亮
这是宰相该说的吗
这话表面是在请天子宽心,可半点不能往深处想,只要一想,里头全在暗示若是吉州将来一旦出了民变,全是他范尧臣的责任
然而范尧臣却丝毫不能反驳,还要感谢这“黄相公”,帮他说话解难
“吉州民风好逞凶斗勇,古来便常有乱民,平日无事还要闹出事来”范尧臣从牙缝里头蹦出几句话来。
“可惜如此乱民,又有上万之巨,竟忽然之间失了音讯,不知其所踪,不可不令人深思”黄昭亮不紧不慢地接道。
赵芮坐了几十年的龙椅,自然不可能听不出两个重臣之间的暗中交锋,然而此时的他却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二人说的话。
崇政殿的殿门处,一个头戴软脚幞头,身穿绯罗袍的宦官迈步走了进来,赵芮远远望去,那人好似十分眼熟,又好似有些陌生。
那人才走了进来,似乎是见着里头这许多重臣,一时吃了一惊,脚步顿了一下。
赵芮屁股都快坐不稳了,张口催道:“许继宗,进来禀话”
许继宗几乎是一路颠跑着入了殿,一下跪在了范尧臣身旁,距离赵芮不到十步的地方。
“快说,两州流民何在”
赵芮急急催道。
许继宗抬起头,把自己饿了三四日,瘦得两颊都凹下去的脸给露了出来,特选了一个角度,好叫圣上把自己的脸看得清清楚楚的,口中大声回道:“启奏陛下,臣奉诏前往赣州宣诏,查问白蜡虫一事,见得赣州城外设营地,安抚灾民,延至臣离开当地,营中流民已是足有四万七千六百一十二人之巨”
他话刚出口,崇政殿中登时变得落针可闻。
数十道目光,唰的一下齐齐聚集在了许继宗身上,几乎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赵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张开嘴巴,竟是卡了一下,才把声音捡回来,问道:“你说什么”
许继宗昂起头,用那又尖又细的嗓子高声叫道:“好叫陛下知晓,抚州、吉州四万七千六百一十二名流民,此刻俱是在那赣州城外的营地之中,朝廷饱其食、安其业、暖其身、置其居,使其老有所依,少有所学,流民安居饱食,并无半点饥馁之状”
赵芮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倾身追问道:“多少人”
“四万七千六百一十二人”
“可有凭证”
“就在殿外”
随着君臣之间一来一往的问话,这一个赣州安抚的流民数目,几乎被两府之臣都记在了脑中。
许继宗脸上涨得通红,望着天子那仿佛松了一口大气的脸,只觉得心中吊了一路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妥了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流民实情传入京中之前回到宫中
凭着自己这一桩功,凭着今日在圣上、在两府面前大大露的这一回脸,终于把郑莱、朱保石等人踩在了脚下
伺候了赵芮数十年,这一位天子的性子,许继宗不敢说清清楚楚,也至少能摸到七八分,只要你时时提醒他,你做了多少苦差,他心中便会把你记住。
三五年内,无忧矣
许继宗好容易才把心中的得意压下。
如果说这一趟,他学会了什么,那边是赣州城中顾通判那等朴实无华,却又撼动人心的说话方式。
许继宗犹记得,当自己听到对方面上不动声色,口中却吐出“四万一千八百二十六人”这个数字时,内心是何等的惊骇。
这一刻,当他仿着当时顾延章的口气,将内心熟记了许久的数字报出来时,终于如愿地瞧见了天子那满脸的震惊。
幸而走得早、走得快,也可惜走得太早了
若是再等上两日,赣州流民破五万,实在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再等上半个月,便是六七万人,也不是不能见到。
如果能报出一个十万流民的大数,恐怕这殿中,人人都会如遭雷劈罢。
许继宗禀过话,连忙把头低下,余光瞄了一眼右边,正正见到范大参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暗暗好笑。
满朝臣子找了这样久,居然人在赣州,想来个个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吧
娇术 第三百二十九章 献图
许明、黄老二并无诏令,如今还候在宫外,赵芮听说赣州来了人,连忙命一小黄门去宣其入宫。
许继宗跪在地上,将自己在赣州的见闻一一说来。
他不需要华言矫饰,只要将营地之中的各项设置详细解说一遍,便足以让天子知道自己这一趟差跑得是多么用心。
经历了刚刚那一阵窒息般的安静,听得许继宗这一番述说,殿中的重臣们也终于开始有了反应。
黄昭亮待得许继宗的话暂停于一个段落,皱着眉头打断道:“依你所言,赣州以一州之力,安抚流民四万余人,距今已是数月有余,赣州常平仓中,竟有如此之多粮米”
他口气中带着几分狐疑。
不是怀疑这宦官胡诌,毕竟这些个举措,便是想胡诌,寻常人也编造不出来。
只是他实在是有些不敢置信,赣州的州官居然能有这般的治政之才。
黄昭亮才回朝没多久,诸事繁杂,还未来得及把州县官员的履历全数细细研究一遍,然而他却知道,赣州那一个清静之地,向来不是什么好去处。
犹记得赣州的知州,好似是行三的济王大舅子,一个姓孟的庸人。
至于通判的姓名,黄昭亮没有关心。
赣州这些个地方,平日里头连折子都少上,州官岁考,一页纸都写不满,如今大晋内忧外患,首相常年告病,他作为次相,多的是大事要事,哪里会抽空去关注这些。
不过以常理推之,去到那一处,也不会是什么有才之人。
安抚数万流民,乍一听起来有些骇人,其实当真遇到了能臣,也不是什么大事。
黄昭亮自己从前也曾抚过三十万灾民,自信是有发言权的。
如果这宦官所述属实,赣州确实做得好,营地之中,衣食住行,几乎样样都为流民考虑到了,哪怕是便溺这样的细节之处,也做得十分周全,由这来说,他是极认可的。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粮米之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赣州一个普通的上州,按其常平仓的建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抚数目如此庞大的流民数月之久,哪怕灾民是次渐变多,一旦人数攀升到了以万计,无论是秩序的管控,还是营地的运转,都是一桩极为困难的事情,其中钱粮的消耗,更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正因为黄昭亮自己曾经做过,是以他才知道到底有多难。
许继宗还未回话,站在一旁的范尧臣便帮着答道:“赣州曾经上折,请缓缴去岁粮税,以备抚慰过路流民,以免灾情蔓延,流民途径转往建州、漳州之时,无粮可济。”
赣州素有江南西路粮仓之称,一岁之粮,硬着头皮撑一撑,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撑到现在。
黄昭亮心中算了算,便把这一桩事撇开来,却是皱着眉头,又问道:“数万灾民,赣州如何管控”
眼见黄昭亮一个接一个问题地抛出来,赵芮也没有阻拦。
这些也是他想要知晓的。
许继宗却是渐渐应对得有些吃力起来。
他在赣州待了三天,是三天,不是三个月,虽然号称从头到尾都跟着走了一遍,也对营地的运作、州中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可一旦对上黄昭亮这个级别的人物,却不禁有些露怯。
对方问得细、问到了点子上,许继宗许多时候,要想上很久,才能慢慢答上来,还不能答全。
他一时有些着急。
自己是来求功的,不是来丢脸的。
幸而过了这许久,许明并黄老二已是到得殿外,一经通传之后,两人并排着走进殿来。
第一回面见天子,无论是许明,还是黄老二,两人都有些胆怯,行过礼之后,各自自行介绍一番之后,均是拘谨地立在阶下,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赵芮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见人来了,也不再等,立时问道:“哪一个是协管赣州城外营地之人”
许明躬身道:“正是小人。”
“哪一个是协管赣州城内一应安防事宜”
黄老二哑着嗓子道:“正是小人。”
他二人都无官身,一个是白身,一个是吏职,此刻被当今天子,两府十余个重臣围着,又是在这肃穆的宫殿之中,不约而同的,脚都有些发起软来。
赵芮便和声道:“赣州四万余名流民,壮丁六千余人,听得人言,壮丁修渠,其余人等各有杂事,州中井然有序,你等且一一说来,其中是如何行事。”
许明只深深吸了口气,道:“小人奉州中通判之命,携了一图入京,其中乃是赣州城中营地布置,流民生活,此时正在殿外,请取之一观。”
黄老二也忙道:“小人也奉顾通判之命,携了二图入京,一为州中暗渠之图,名唤福寿渠,一为州中街道之图,现下也正在殿外,请圣上取之一观。”
赵芮转头看了一眼郑莱,对方立刻带着两个小黄门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抱着三分大大的画卷回到殿中。
很快,一个屏风被挪了过来,立在大殿中前方,距离赵芮不到十多步远的地方。
一幅大大的画卷在屏风上展开,两名小黄门各自扶着一边,以免这一张图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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