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也怪不得秋爽会想吃它的肉
一面想着,她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又去看那只付了“定钱”才好容易得来的肥兔。
当时是远远瞧见,看得并不清楚,此回离得近了细看,这白兔皮毛油光水滑,白得像雪一般,从顶上的兔耳朵,到后头那小小的球尾巴,没有一根杂毛,不仅如此,还干净极了。
白兔挣扎了一会,见脱不开身,也懒得动了,只蜷在当地,眨巴眨巴眼睛,低头发起呆来。
季清菱看着看着,只觉得怪怪的,转头问道:“五哥,这兔子看着不像是野的。”
顾延章也走近了两步,认真看了一回,也点头道:“看着像是人养的。”
山野之物,一般来说身上有些脏污才是正常的,像这一只兔子,身上干净得连灰土都没有,连两只兔耳朵里头都没有半点污垢,简直是异类。
况且先不说这高山之巅,会不会有兔子,即便是有,寻常能见的也是灰兔,少有白毛兔子。
白兔惯来都是祥瑞之物,不是民间极难得偶然捉到进了上,便是番邦入供才能得有。
顾延章原来入京省试,得了状元之后,同季清菱也趁着天子开放玉津园给百姓赏玩时,去逛过一二回,里头那几只白兔都还夹着一二缕灰毛,单论毛色纯净,竟还比不上眼前这一只。
“怕不是山上的大和尚养的”季清菱猜道。
顾延章摇了摇头,道:“这般品相,若是寻常和尚见了,定会早早报往州衙。”
两人正说着话,秋爽已是越过松节,几步走得进了,问道:“姑娘,要不要此时捡些枯枝来,生个火”
又指了指来的路,道:“秋月姐身上带了有短刀,利得紧,片个肉顶容易的。”
半盏茶之后,秋爽没吃到汪着油的烤鸡不算,还将那活鸡倒捉在了手上,吭哧吭哧地提了它,缀在两个主家后头往回走。
她一面走,一面满脸惋惜地同松节小声道:“白兔子是祥瑞,不吃也就罢了,可这鸡总不是祥瑞了罢今日要在永昌寺里头过夜,明日才得下山,走一日的路,还要吃两日素,好容易得只野鸡,竟是不能吃”
那鸡性子野,被她倒提着,还一路大力地扇着翅膀,掉了一地的细碎羽毛。
秋爽险些被它从手里给挣掉了。
松节一手扯着兔耳朵,一手托着兔子屁股,正与秋爽并排着走路,听得对方这般说话,只觉得自家嘴角直抽抽,实不知道回什么好,过了半日,才勉强道:“我跟你换罢,你那野鸡重,我这兔子轻,你小心抓不稳,要被它给啄了。”
秋爽忙把那野鸡从右手转到了左手,让它离松节远远的,急急道:“没事,没事,我来拿”
平日里头护银子都没有这样积极。
说着还低头看一眼那胖鸡,莫名地就咽了一口口水。
松节简直没眼看,按捺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方才不是还听你同秋月姐说今日要好生拜一回佛,请一回签,求菩萨保佑”
秋爽犹自不解其意,只大力点头,道:“难得来一回永昌寺,自然是要好生求签的”
松节提醒道:“你此时吃了肉,就是杀生,还要去拜菩萨,怎的可能会灵”
秋爽一脸的嫌弃,瞟了他一眼,道:“你日日跟着少爷,难道不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自是要敬鬼神而远之,来都来的,虽说要拜一拜,却只是凑个热闹、敬一敬而已,我正道在心,虽然敬,可哪能当真信了这个”
又补了一句,道:“你要是信,自去沐浴斋戒,我给你称一个赞我却是要吃肉的”
松节被堵得一口老血都要呕了出来,心中自骂道:叫你嘴贱明明晓得这是个傻的,还要来把她当常人说话
秋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话都聊死了,只一心记挂着这鸡如果带上永昌寺,自然是不能在寺里头吃的,虽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中,可在人家的地盘上,这样毫不顾忌,也太没礼貌了,便筹划着要自己带下山,等回到后衙,再叫厨房的婶子炖汤来吃。
这等野山鸡,肉虽然又硬又柴,可炖的汤,定是香得不行
这般来看,方才虽然不能烤来吃,说不定还因祸得福哩。
她一面想着,不由得又口齿生津起来,只恨不得不要再上山看什么桃花,此刻便即刻下山才好。
且不说一个丫头、一个小厮在后头各种思量,此处本就离山顶不远,一行人会合之后,季清菱因心中吊着那一鸡一兔来历,也无心再赏玩风景,便不再走走停停,而是径直往山顶攀爬。
永昌寺正正就在这东平山的山峰之巅,里头六七十个和尚,还有二三十个挂单的。
虽说佛门清净,素日是不能女子留宿的,可架不住这一处风景甚好,常有富贵人家来此闲游,香油钱给得足了,主持便别开一番门路,在寺庙外头另盖了二三十间房舍,另有一二个小院子,专供这等富户携妻带子来此住宿。
前些年寺中来了个挂单的老和尚,一手罗汉斋做得极好,还能摆三两桌素宴不带菜色重复的,自他到了,寺中来吃斋的人竟是越发的多了起来,还有些外地人慕名而来。
众人到得地方,寺门是大开的,可一个守门的和尚也没有,再往里走,才见得一个府中先派上来打点的管事匆匆从后头走了出来,见得顾延章等人,忙上前行一个礼,称一声官人,又引着诸人往一边走,道:“一应物什都收拾好了,都在外头厢房里头,独一处院子,里头已是备下了热水,官人可以先带着夫人去歇一歇。”
娇术 第三百四十五章 重逢
那管事一面走,一面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永昌寺来历,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小院门口。
几个小丫头早在门口候着,见众人来了,连忙上前要帮着拿东西。
季清菱沿途见这寺庙古朴自然,却是只见到寥寥一二个和尚,便好奇地问道:“不是说这一处近百个僧人,此时正当饭时,方才见得膳房,怎的一个僧人都没有瞧见”
管事忙回道:“夫人有所不知,昨日寺中来了个贵人,好似丢了什么东西,一寺上下闹得鸡犬不宁,大半都去帮着寻了,连功课都来不及做,哪里还有功夫吃饭”
正说话间,远处听得喧哗呼喝之声,几个老和尚围着一人一孩往隔壁院子走,边走边做拱手求饶的姿态,后头还缀着七八个一色装扮的随从。
那一人一孩皆是身着锦袍,一副富贵打扮,前者似乎有些火气,声音便高了几分,隐隐约约几个词往这边飘了过来。
季清菱只听得“后果自负”,又听得“掘地三尺”等语,正好奇间,那十来人已是走得近了。
秋月本站在一旁,突然“咦”了一声,上前两步,拉着季清菱的袖子,轻声道:“姑娘,你瞧那小孩,像不像前岁咱们在延州救下的那一个”
她这话一说,秋爽、秋露二人也往那一处瞧了过去。
被这边一群人都望着,对面自然也不是瞎的,一名随从上前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人便面带不悦地转过头来。
季清菱与他打了个正对脸。
这一个照面,两边都有些吃惊。
然而对方很快就回过神来,拉着那小孩走了过来。
“不想在此处遇上顾通判”他说了这一句,微微转了一下头,迟疑了一下,对着季清菱行了一个大礼,又与那小孩道,“向日里头你不是总念叨着要见延州里头那一个救了你的姐姐,如今人在此处,还不上去打个招呼。”
那小孩半大不大,约莫就是六七岁的模样,此刻双眼通红,正抹着眼泪一抽一抽地哭,听得这话,泪着眼睛抬起头,吹出了一个鼻涕泡,正正望着季清菱。
他眨了眨眼睛,发了一会愣,站着也不动弹。
原来这一人一孩,便是张待的长子张瑚,带着幼子张璧。
张瑚向季清菱行礼,季清菱自然不能不理会,她回了一礼,道:“见过张公子。”
两边正在寒暄,一旁的老和尚却是叫苦不迭。
这一回顾延章本来是素服而来,并没有透露身份,是以寺庙当中只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富户,自然全心全意去招待知州的两个儿子去了。
谁想到如今官家子没有伺候好便算了,甚时来了个官人也不晓得。
顾延章无心同对方应酬,正要随意敷衍两句,便行告辞,却不想那张璧短着两条腿,一颠一颠地小跑了过来,狐疑地站在季清菱跟前,仰着头认真看她。
张璧眼睛红红的,面上还带着泪,看起来尤其可怜,犹豫了半日,不晓得说什么,就立在当地。
季清菱从前同他也相处了一小段时日,看着他这样子,往日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便笑着半俯下身,轻声道:“你是小张璧吗长得这样快,我都不认得了。”
张璧其实也已经几乎把季清菱的长相忘干净了,不是张瑚点出来,他多半是一点也记不起来的。
他在延州时不过一个四岁孩童,如今都过去两年多了,无论当初多黏乎多喜欢,到底是小儿心性,又哪里记得这样久。
然而他从前就极喜欢季清菱,又得她所救,当时记忆虽然模糊,可那等绝境逢生的大起大落之感,却是刻骨铭心,此时见了人,哪怕认不出来,却很快就生出了七八分的亲近。
他一张口,不是叫人,也不是打招呼,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扑上去抱着季清菱的腿,抽抽噎噎地嚷道:“大姐姐给我的小白不见了小红也不见了大白跟团子也找不着了”
张瑚尴尬极了,连忙转身对着后头的妇人道:“还不快把小少爷抱下来”
两个妇人急急上前,还未走得近了,那张璧便转过头,叫道:“哥哥不把大姐姐送我的样样都找回来,我就不回去我跟姐姐家住”
十分地理直气壮。
张瑚气得倒仰,偏生那张璧同在延州客栈里头那一回一般,抱着季清菱的腿,他又不好上前,而两个妇人被那张璧一瞪,也不敢再挨得更近。
季清菱听得糊里糊涂的,什么“大白”、“小白”、“小红”、“团子”,只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偏生两条腿被张璧抱着,他年长了两岁,气力更大,让她更是动也不能动了。
旁的人束手束脚,顾延章却是半点都不忌,因着前阵子张待在州衙里头的一通折腾,他对这一对父子并无恶感,却也没有好感,只当路人而已,此时见那张璧拖着季清菱不肯放,便趁其不备,将这小孩整个抱了起来。
张璧一声尖叫,转头一看,见着顾延章的脸,虽然也是一样地没有认出来,可那心中深深的窘迫与三分惧怕之意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那叫声只发出一半,便卡在了喉咙里,下意识地脱口讪讪道:“大哥哥”
竟是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短短片刻功夫,场中便有了诸多变数,张瑚心中本就不高兴,见自家弟弟吃里扒外的模样,更是不舒服,他正要上前把张璧接回来,却听得几声中气十足的鸡叫,定睛一看,原来不远处一个小丫头手里倒提着一只凶鸡,尾羽五彩斑斓,长长的,都拖在了地上。
那鸡这几声叫,登时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张璧也跟着叫道:“小红”
又见到被松节揪着耳朵,捧着屁股的白兔子,呼道:“小白”
扑登扑登地蹭下了地,朝着秋爽、松节二人跑了过去。
秋爽听得他那一声叫,心中已是凉了半截,见人跑过来,更是哭的心都有了。
娇术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来历
张瑚有些不自在。
他没有想到在这僻静的高山之巅,竟会再一次遇见顾延章,更没有料到,季清菱也在此,还恰恰撞见了自己一行人。
上回于家中遇见顾五之后,父子两略略商量了一下,却并没能讨论出一个解决方法来。
毕竟对方的妻子救了自家弟弟,这一点是避不可避的。
然而到得此时,虽然其人在地位上与自己仍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可身份上,却早不是曾经那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白身了。
如何补偿
原本设想好的出路自然是不能再用。
顾五已是一州通判,如假包换的正八品京官,下一回诣阙之后,凭着赣州城的诸多功劳,再往上爬上一步,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个时候,单纯的还银还礼,莫说对方定不会收,这边就是送都不好意思送出去简直像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
而若说给对方的仕途助一道力阁门舍人之职虽然清要,可却没有什么得力的职权,这一个知州之位,更是连屁股都没有坐热,说不得,还要拿对方原本的那些个功劳来填。
偏生在这样的大前提下,他与父亲还要去同顾五分权。
父子二人寻不到解决之道,只能暂且将此事搁置在一边,装着傻,当做什么没有发生,以后得了机会再说。
张待多年东蹭西捞,宦海浮沉,挨过不晓得多少弹劾与攻讦,脸皮甚厚,叫他一面道谢,一面问顾五要权,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可张瑚年纪轻,还兼着自负自矜,脸皮相较起来,自然是薄上许多,做不到自己父亲那一步。
原本没有两相面对面,他还能纵着手底下人去跟对方打擂台,如今当真与人撞上了,他多少便生出几分不悦来。
赣州这般大,能去的地方也不少,没事带着家累来爬东平山,这顾五,莫不是吃饱了撑的
他此刻见了顾延章同季清菱夫妻二人,又见得自家弟弟缠着对方不放,更是恨不得把那小孩扔去同野鸡白兔关在一处,最好这辈子也莫要出门了。
张瑚面上一时青一时白,饶是他自傲反应敏捷,却也想不到该如何回应。
旁边的几个老和尚却半点没有这个顾虑,听得张瑚称呼那一个领头的青年为“顾通判”,互相对视一眼,立时一个箭步往前而去,当前一人单手在前,对着顾延章行了一礼,口中念一声佛号,道:“贫僧乃是此地主持,不知官人莅临,实是多有怠慢之处”
又一迭声催人去叫知客过来。
永昌寺不过百人的规模,全凭着斋饭同东平山的风光来吸引香火,主持自然不是什么佛法高深的大和尚,此时称呼起顾延章来,全是一派俗家行事,压根没有方外之人的超脱。
他山间不知日月,只懂这一边来的是赣州知州的一双儿子,那一边来得却是通判本人。
一个是二代,一个是官人,身份高下立判。
张待来得还不久,山上并不晓得原来此人后头还有一重太后伯父的身份,可顾延章在赣州已经一年有余了,其人行事,在百姓口中便似一个传奇般,主持自然也是听过的。
他正因寺中放跑了知州儿子的宠物而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瞧见顾延章了,又因对方名声甚好,想着哪怕这一位官人能帮着美言几句,也是好事。
那方丈同顾延章又奉承了几句,见对方当真是一副素服外出,不欲旁人知晓身份的行事,当即改了口,问道:“正有一桩事情想要求问施主。”
一面说,一面指着秋爽、松节二人手上的动物,道:“不知施主此行是从哪一处见到的这一兔一鸡,可有见得另外一只白犬,并一只狮猫”
原来自延州事毕,张璧那小孩自是跟着父兄回京城。
他这一回回家,是满心要死赖在京城,再不愿意往外走的,又因从小顶顶会趋利避害,更知道他娘说话做不得数,争不赢他哥,索性跑去宫中寻了张太后,哭着闹着要“日日进宫陪着,在外头天天想大姐姐,想得一口饭都吃不下,夜间觉都睡不着了。”
各色甜言蜜语不要钱一般往外说。
他小小年纪,长着一张粉嫩嘟嘟的脸,哄人的话张口便来,连脑子都不用过,逗得张太后又是疼,又是爱的。
然则这小屁孩千算万算,独独没算到自己这一年多在外,没有做娘的宠着,又没有张太后护着,更没有一众纨绔小儿围着无法无天,每日在府中跟着先生读书写字,还自家要了个师傅跟着习武,虽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实在要比在京城时要长进太多。
张太后被这小娃撒泼撒娇,本有心要把他留下,偏帮张待谋了赣州知州一职之后,张瑚进宫同她说了一回理,又把这幼弟的前后变化拿出来一一比较了,执意要把人带去父亲任上。
恰巧那一阵子宫中事情多,有人闹水疱,把赵芮好几个嫔妃都染上了,她担心小儿扛不住,要给染了病,便只得任凭张瑚带着人走了。
临行前为了做安抚,她特意赐了几只动物,并一些个玩意,都是番邦朝贡的好东西,只当安慰这小孩子,又好说歹说,承诺下回定是不会叫他“出去外州吃苦”,这才了了此事。
张璧得了东西,哭哭啼啼半日,知道是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哭丧着一张小脸,跟着父兄来了赣州。
他虽是被迫,却也晓得讨价还价,拼死拼活把那几样小动物带上了,原是一只广南西路进上的彩鸡、西域呈上的白兔、狮猫并白犬,总共四样动物。
到了赣州,张待头一回当这真正要做事的亲民官,旁的不忙,想要忙着分权,跟长子四处探查情况,自然没空管小儿子。
张璧一个人跟着几个先生,闷得不行,有事没事就撩兔子、彩鸡等物玩,照着自己的一日三顿去喂养,只把这几只动物喂得比起原本得的时候还要胖了一倍有余。
娇术 第二百四十七章 游玩
他也有眼色,晓得此时说话必不会有人搭理,一人在后衙当中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待得父兄忙得告一段落了,这才跑去张瑚面前闹着要出门,也不做别的,只要去寺庙里头“帮大姐姐同陛下祈福”。
张瑚对这幼弟,说不心疼是假,见他乖觉,安安分分了这样久,也不容易,又听他辛苦掰扯出来的这理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到底还是答应了。
他趁着清明连着休沐,正正两天假,四处择选了一番,唯有这东平山离得不远不近,又僻静,不会人多杂乱,正巧又有桃花开得盛,带着弟弟上来,小孩自有仆役带着放开了跑,自己也能休息一回,是以才定了地方。
虽是休沐,张待却是累得不愿意动弹,便在家中休养,只张瑚拎着张璧,由二三十个下人簇拥了,来这山上游玩。
张璧在家里头日日同那几只动物作伴,自是不肯单独走开的,便也强烈要求带上了,到得地头,几只本是关在院中,偏生有那不知事的和尚来进屋端茶送水,不小心开错了门,把那几只动物给放跑了。
那和尚初时吓了一跳,还不敢说,放了茶盘就去追,寻来寻去,早不见了影子此时犹是想要瞒着,便叫了走得近的一齐帮着找,果然还是找不着,才不得已同掌院说了。
掌院登时大惊,也不敢再隐瞒,只好立时去找了主持,大家去同张瑚认错,又发动全寺帮着“掘地三尺”地找寻。
张瑚却是没有那么好打发,他也不要寺中和尚赔礼道歉,也不要免什么食宿,自然也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则张璧知道几只跑走了,哭哭啼啼的,什么都不管,只嚷着要他的“小白”、“小红”、“大白”、“毛团”,轻易根本敷衍不过去;二则毕竟是太后赐下的吉物,若是这般不见了踪影,太后那边倒是不难应付,可他的面子又往哪里摆
于是一干人等,寺庙这一头缠着想要求饶,想讨一个“找不到怎么办”的准话,张家这一头却又咬死了只要找到,旁的什么都不要,正纠缠间,谁想到就正正撞见了顾、季一行人。
顾延章知道了几只动物跑掉的来龙去脉,便着松节带着人去发现野兔、野鸡的地方去寻,看能不能找到另两只。
张璧见了季清菱,又见了自己的“大白”、“小红”,上前摸了几下,确认了没有抱错之后,虽然不至于破涕为笑,却也没那样难过了。
他挥一挥手,做一副小大人模样,令旁边跟着的仆从把兔、鸡带走,自己却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季清菱,只要“陪姐姐玩”。
张璧聪明得很,虽然延州被救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可一则当时相处的片段还依稀有些印象,对季清菱亲近得很;二则自然知道跟一两个月间只能抽出一两天陪他的长兄比起来,当然还是“姐姐”更会耐着性子同他玩。
有了这一番波折,又见得自家弟弟如此没脸没皮,张瑚再怎么不愿,也不能再装傻了,只得先上前道一回谢,先行谢过季清菱当年救下幼弟之恩,再谢顾府帮着带回来了这两只御赐之物。
此回相遇,顾、张二人都不甚开心。
前者本是带着季清菱上山赏景,一心要两人朝夕相依,在这陌生之处,好好过上两日,谁晓得遇得张家兄弟二人,有了这等半熟不熟的外人在侧,氛围立时就不一样了。
后者一是脸皮不够厚,正如在花天酒地时遇见了债主一般,十分尴尬,又因为弟弟的兔子、野鸡,欠下了对方一个小小的情虽然不值一提,却也极是不痛快。
两边都不快活,可来都来了,自然也不可能就此下山,只得互相寒暄一回,又说了几句话,才各自回了屋。
张璧先还拉着季清菱的裙子不肯放,被她劝说了几句,又得了应承说改日有空陪他玩,还见顾延章这个“大哥哥”站在一旁,挨得甚近,而自己长兄火气都要从眼睛里头喷出来了,这才不得已瘪了瘪嘴巴,放开了手。
这一回来永昌寺赏玩桃花,张瑚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他先还兴致勃勃,已是准备在桃花林中煮水烹茶,好好耗上半日,次日一早,还要去看日出。被这般一搅和,心情再不复先前愉悦不说,张瑚还要想方设法教育弟弟,不让对方闹腾着要去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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