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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火重生
第二天两个人启程很早,开车回大理去。中间停了一下,陈林在路边买了点水和纸巾,姜玄回来的时候他正站在边上一个一看就是纯观景的地方买东西。姜玄凑上去问他干什么呢,陈林拿着两个风铃似的许愿符,递给他一个,说是用来许愿的。姜玄心里深深感觉到这行为纯属被宰,但也顺着他花钱买一乐子,拿了笔在那桃符上面写字。
本来他想写大吉大利,但又觉得有点土气,想着想着就只写了个“陈林”上去,后面愣是没憋出来。一时间上学时候他偷看同桌答案的恶习涌现,忍不住伸了脖子去瞄陈林写了点什么,但陈林得很,发觉他在偷看立马就把那木头片子捂在自己怀里,抿着嘴冲姜玄笑。他虽然感冒,脸色不好,可笑起来的立刻生动许多,眼睛里有种可爱的狡黠露出来。那天风很大,把他的头发吹的前后摇摆,姜玄伸手把那个像斗篷似的披肩罩在他头上,隔着布料搓了搓陈林的耳朵,才说:“行了行了,不看你的行了吧?小气劲儿。”把陈林气的一转身跑了。
在风里陈林的身影显得很瘦,那天阴天,远处山河苍劲,江水奔流夹杂着风声呼呼一波一波涌向这个小小的观景台,陈林仰着头挂那串桃符,那个披肩从他头上滑下来,落在他肩膀上,像一双手臂抱着他。姜玄低头写下个“健康快乐”。
这大概是他最希望陈林能够拥有的东西了。然后他特意走到吊杆的另一侧,把自己的这个桃符挂了上去。他看见陈林站在他几步之遥的对面,双掌拍了又拍,合十许了个愿。他略略低下了头,大概他活了这些年都没有对谁这样祈求过,但他的姿态很虔诚,平静的神情上面有一种难言的纯洁和真诚。他就这样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又睁开眼睛看着那个桃符,偷偷笑了笑。
姜玄躲到他视线的死角,透过重叠的桃符中间细微的缝隙偷窥着他。他见到陈林在笑,那笑容柔情似水,充满着希冀与幻想,令他看起来像是沉浸在某种绮丽的梦境中。姜玄的心又酸又胀,像被人捏在手里轻吻了一下,既害羞又禁不住自豪,他便也学陈林那样拍了拍手,低头将自己的祝词在舌尖上默念了一遍。
走的时候姜玄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祈福木牌上面挂着铃铛,风一吹过来,全是铃铛摇晃混着木头相撞的声响,杂乱又清脆。他知道陈林写了什么。他写的是“有更多回忆”。
想起这些的时候姜玄正坐在床边看着陈林。他甚至不知道陈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知道陈林夜里看电视到很晚,眼睛下面还能看到一些乌青。姜玄醒得早,冬天的清晨全是夜色的蓝,带着晨间独有的幽静照进屋里来。姜玄将窗帘拉开一些,陈林似乎谁的不安稳,或者是由于听到声音、又或者是由于见了光,微微皱了皱眉。姜玄俯下身去,手掌虚罩在他额头上,在他眼角轻轻吻了吻。
他们都不再年轻了。刚刚认识的时候,陈林脸上还有点肉,这几年脸颊越发瘦削,颧骨都比以前更加明显。从前他们出去喝酒,也能续上好几摊第二天再神采奕奕地打麻将,现在竟然稍微熬夜都会显得疲倦。不知不觉的他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记起那时候他们在大理,酒店虽然订了大床房,可是陈林吃了药头很沉,他们躺在床上,陈林睡得很熟。分明两个人其实是心照不宣地偷溜出来享受性爱的,却最终真的变成一场名副其实的旅游,姜玄心里是有些失望的。陈林病的不大舒服,半夜的时候卷着被子有些发烧,哼哼着做梦,姜玄被他吵醒,这才发现他生了病,把他推醒喂了退烧药,又投了毛巾给他擦身体,来回折腾到后半夜。临睡的时候陈林突然从被窝里伸了手开床头灯,姜玄问他“怎么了”,陈林却也不说话。姜玄凑过去将他搂在怀里,见他脸上都泛着红,两个人光着上半身抱在一起,陈林突然说:“这几天都没做……”姜玄将他抱在怀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把他伸出来的手塞回被子里,只说:“没事,睡吧。”说着就又关了灯。
黑暗里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姜玄只感觉到陈林在他怀里动了动。他将手臂紧了些,贴着陈林的脸,小声说:“这样抱着你也很好,别多想,睡觉。”说着按住陈林后脑,低下头去亲了下他的额头。他的嘴唇干燥,但陈林的发间还有细汗和灼热,可他并不介意,又寻着陈林的嘴唇轻轻碰了碰,便又放开了他的后颈,搂着他睡过去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有很多时间去畅想以后,分明是成年人了却仍然像是认为未来永远不会到来,永远在遥远的几年以后。那么没心没肺,单纯而直接。姜玄想着这些,心中涌出一股酸涩来,冲刷在他的心上,赫然又多出了一条沟壑。他看着陈林露出的一半侧脸,伸手剥开他的头发,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刮了一下。
昨天晚饭的时候陈林和他玩闹,又叫他猜测他的体重,姜玄许久没关注他,只好胡诌了一个答案来。他不知道陈林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猜测,不知不觉中或者他们之间已经渐渐走远了,尽管竭力弥补,可已经到了双方都不得不承认的地步。姜玄感觉到无能为力。时间和感情如同流沙一般在他的指尖悄悄溜走,他这样看着陈林、目不转睛,在这空白的时间之中,他清楚地感觉到,四周的一切都在渐渐地、慢慢地不断溜走。但他已经无法抗击这可怕的命运了,他想,陈林大约已经猜到了吧,已经猜到发生过什么。或者他已经奇迹般地衍生出了一个差不多的故事、又或者他的猜测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但都无所谓了,这命运已经走到了不能挽回的岔路,他终究要失去陈林了。
可即使这样,他仍旧无法自持地热切注视着陈林,他的手仍旧罩在他的耳边,像是怕自己越发急促而粗重的呼吸打扰到他。在这一刻他仿佛化做了两个完全不同的自己,一个已经坦然接受了这无望的命运玩笑,另一个则完全不能够释怀,竭力要他停止这可怕的流逝,这两个人在他的身体里不断拉扯着他,像是他的躯壳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娃娃,只能够这样安静地、无用地坐在陈林的身边,而他的神则不断地在接受与抗拒这荒诞的命运之间纠缠着、周旋着、撕扯着。
他是这样的舍不得陈林,可他再痛恨过去的事情也于事无补了,他已走到了死胡同里。姜玄轻蔑地笑了笑,一手造成恶果的自己,却又暗暗渴望着能有机会挣扎,这样的他,此刻正为这段恋情即将到来的终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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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不已。然而在此刻,就连这份痛苦,都已经因为迟来地太久而显得轻慢了,这样的局面简直既可笑又可悲。
他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一些灼热而冰凉的液体从他的眼睛里滑了出来,在他的掌心里发出沉闷的响声。那是只有痛苦、麻木、空泛的心才能听到的,无言的呐喊。
六十二
陈林家里人少,往年只有他和陈曼,如今加了一个姜玄也并没热闹到哪里去,倒是陈曼的一些朋友听闻陈家儿子回来了,也携着老小去陈曼家里坐坐。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侄子侄女的来了一波又一波,把陈曼家里挤得满满当当。五十而知天命的人大都成了,早掩盖住对陈林的好奇,只不住和陈曼寒暄,夸陈林事业有成,话里很有几分真心,大约是由于陈林穿着仔细、身材面容也十分年轻,和许多年前人们记忆中的清瘦身影已经没有多少重合。只有几个和陈曼多年交好的阿姨,还能越过陈林五官之中的干,仔细辨认出他和年轻时候的相似之处,拉着他的手臂聊了些他小时候的趣事。有几个阿姨显然和陈曼关系极好,说着曾经带他去附近郊游或是帮着陈曼去幼儿园接他的事情,她们说起陈林来,倒常常说他小时候如何聪明、懂事,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犹在眼前。然而陈林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只堆了脸陪笑,不忍扫了兴。
姜玄在陈曼这儿的身份是她的远亲,虽说过去几十年也没人听说陈曼有什么远亲,但他来了许多次,陪着陈曼处理过一些琐事,又常常送东西给陈曼,有时候陈曼一个人吃不完,也分给朋友一些,一来二去,几家人同他也有过接触,此刻过年见闲聊起来,倒是比之陈林更为亲近些。姜玄倒不想取些喧宾夺主的心态,随意和众人聊了聊,便躲进厨房去准备果盘饮料。过了不多久,陈林也进了厨房。
姜玄正忙着给橙子剥皮,见陈林进来,便放下水果刀,问他:“怎么进来了?”陈林在裤兜里掏了掏,发现烟都给抽完了,只好说:“我妈她们起了麻将桌,我给弄点喝的过去。”厨房并不大,两个大男人站在里面立刻便把空间挤没了,姜玄紧贴着料理台,留了些空间给陈林进出。陈林说着走到姜玄身边去,拿着姜玄切好的苹果片、梨块和菠萝塞到玻璃壶里,又倒了些热水进去。这玻璃壶质量并不很好,水温又太高,陈林刚倒满底,这壶就发出嘎吱的声音,大概是发胀了。姜玄听到声音,放了手中的活儿,二话没说转过身去,将他手上的东西接过来,新拿了一个大碗到了热水和白开,中和了下温度才倒回壶里去,反复几次,终于没把壶弄裂。他动作娴熟,倒像是折腾这活计许多次了。陈林站在原地,看着姜玄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旋身,像是这地方他走过许多次了似的。姜玄调好水温,伸手去水槽边上放碗筷的地方摸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摸到。陈林问他:“你找什么?”姜玄抬起头来,两个人凑得近了些,陈林看到姜玄的颧骨上挂着点热水熏出来的痕迹,他听到他说:“盖子。”
陈林“哦”了一声,又说:“我刚放手边上了。”说着抬手取了壶盖子递给他,姜玄转头从碗橱里掏了个细长的勺子出来,将里面的水果向下压了压,又摸了摸壶底的温度,这才盖上盖子。他把这壶果茶交给陈林,还叮嘱道:“还有点烫手,你拿过去的时候别忘了戴手套。这壶是塑料的,经不起烫。”说完转头又去切他的水果。他侧身对着陈林,露出一小块唇角,陈林看到他的嘴唇有些干,大概是因为家里还是装的暖气片,到底热了些。
厨房门上面印着些花,透过色的玻璃只能隐约见到些人影,还不及听声音来的方便。陈林听到外面麻将的声音转了几圈,又开始叫牌。几个孩子大概是闲的无聊,开了电视看动画,又大声争论起来哪个角色更厉害。相比之下,厨房里倒是安静得多了。陈林隐约觉得有点好笑,但并未作声,只静静站着看姜玄切水果。他的刀工不大好,水果切的一块大一块小,苹果片又不够薄,好在洗的很干净。他正将橙子的皮剥了一半下来,方便一会儿几个小孩扯着吃。此刻他的神情很专注,像是感觉不到陈林就在边上看着,半点没有往常做家务的局促。陈林当然知道他平日里大都是做出来的样子,只为了惹他发笑,或是借机同他说些亲热话,但这会儿没了这些调笑,仍旧有种恍然,像是兜了许久的圈子,才发现自己并不那么重要,许多事情没了他,姜玄也并不是做不来。
过了会儿姜玄也将果盘切好了,摆的方方正正,正要端出去,见陈林盯着自己动也不动,只问他:“出去吗?”陈林摇摇头,反而伸了手问他:“你兜里有烟没有?”姜玄说:“扔外头了。”陈林“唔”了一嗓子,四下看了一圈,随手在果盘里捡了姜玄剥好的橘子吃了起来。他丝毫不在意那盘子里缺了一块,像是仍旧觉得由姜玄来处理这残缺就好。北方冬天的小橘子酸的很,陈林咬进嘴里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又吐出来,“呸”了一下又骂“怎么不是甜的?”姜玄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又不避讳的伸手捡了他吐出来的东西扔在垃圾桶里,扯着陈林的胳膊到水槽边上,掬了点水给他擦嘴,那水龙头劲儿很大,溅了些水在陈林脸颊上,姜玄用掌心又给他蹭掉了。厨房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他们挨着身子站在一处,不知不觉又贴上了彼此,姜玄捧着他的脸给他擦了水,又捡了个新的橘子放在陈林手里,低声说:“这个甜一点儿。”他俯下身来,轻声说话的声音有些像平日低声的呢喃,陈林抬起头来,见着他一双眼睛清澈有神,不由得有些发愣,但随即又将心里头这些火焰浇灭了。他已经为他的深情厚谊苦了多时,早该明白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稍有些情愫便能无微不至。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弊病,但陈林已不愿再为此牵肠挂肚,大约两人说开许多,他心里对姜玄的在乎不觉也变淡了。
姜玄为他剥了橘子,将橘皮顺时针一圈圈垂下来,最终绕成一条橘色丝带,中间地果肉没有丁点损伤。他将橘子放在陈林掌心之中,这才直起身来,又对他说:“这边的橘子不像家里超市那儿买的那么甜,而且阿姨爱吃酸的,我净捡了酸的回来。你要吃,我明天再去超市买点。”陈林摆摆手,顺势与姜玄拉开些距离,只说:“不用了。”
他捏了一瓣橘子吃,果然像姜玄说的似的,只有一点甜味,酸还是酸的很,不过不像之前那个那样刺激。大概是他太久没回来,这边的许多风土人情已经不大记得了。他们之中,倒是姜玄更像是母亲的儿子,不但记得她的口味喜好,更与她的一种亲朋更加聊的来些。刚刚外面的几位阿姨尽管拉着自己的手说些陈年旧事,但陈林其实全都已经忘光了。他来之前,对家里还有些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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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的印象,但那几位阿姨他却是连名字都不觉得十分熟悉,更遑论他小时候的事迹。一番谈天下来,他倒觉得是像在听别人的日子,童年里无忧无虑、在草甸和郊外春游,又或者是在幼儿园的滑梯上舔着冰棍等着别人来接他回家,这个孩子真的是自己吗?
陈林听闻,许多人越老记忆力便越好、回忆起来的小事便越多,但或许他并不是这一种人、又或许他只是太过自怜自艾,温柔幸福的瞬间他还未来得及品味就已模糊,难过痛苦的片段却总在心中挂念着。为着摆脱这种种难堪,他从一间居室辗转到另一间中去,庸庸碌碌,常常失败。这样想着,他又稍稍有些理解自己母亲对于姜玄的喜爱,大约她在他身上已见识过了太多的孤僻与抗拒,而姜玄却恰恰是她梦寐以求的那种成熟和周全。陈林感到自己都有些将要嫉妒起姜玄来了。
这想法一闪即逝,陈林不由得感到自己有些无聊,他拍了拍姜玄的胳膊,轻声说道:“进屋去吧。”他推开门去,看着姜玄替他招呼着那些同辈人和小孩子,留他坐在麻将桌边得享些偷懒的清闲,使他足以既不过分劳累,又成为这场聚会中真正的核心角色。他心中不由得仍相信姜玄的确是个很好的伴侣,或者对于一些大度的、宽心的、在情感中浸淫了多年的人而言,他们还有走下去的可能,但很可惜的,陈林知道自己不是。他太小气、太苛刻又太过于较真,他在他身上栽了一次,光是爬起来都了这样多的力气,要他再同姜玄做些恋人间的和好桥段,他只怕自己将要耗尽心神才能再次拥有那样多的勇气与坚持。但他已经到了这样的岁数了,已不像年轻时那样冲动了。此刻他已想的十分明白,姜玄也好、他的故乡也好,哪一个不是在他生命中曾经占了那样大的部分呢?但他已开始渐渐淡忘掉了。或许他下次没必要为此付出全部,至少再一次这样做之前,他该先看看他自己。而这个道理,姜玄也已经明白。
一如姜玄在客厅之中转来转去,却并不再像从前那样在他身上投注热切的目光,像是隔三差五就要见一见他、确认一下他的存在。他递给他橘子的时候,先前还那样亲昵,但剥开橘子的短短几秒,便足够他清醒过来,从他身边退了开去。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陈林已不会再在这一场感情的纠葛之中驻足多久了。
陈林遥遥看着姜玄,他看着他在灯下抱着一个孩子,又给另外两个讲故事。他的神情是那么温柔,令陈林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姜玄似有所感,转过头来,他们遥遥相望,陈林看到他也轻轻笑了笑。这大概是姜玄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六十二(下)
北方冬天开饭早,晚饭过后姜玄和陈林一一送别了客人,见时间尚早,便带着陈曼去了商场。
在这所幽闭的北方小城里,一到过年大多商户都要停业休假,即便是商场,如若客流量不很大,在年节里也是下午两三点钟便早早关了门,仅有两所老牌的大型商场逢年过节始终人如潮水、营业额节节攀升,衬得同城其他商厦更显得人丁零落、不甚破败。如非亲眼见到,姜玄也始终难以想象,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开车不过半小时的距离,竟然一者繁华可媲美二线城市、另一者却寂寥宛如空心城,这样的情景他在国内倒还不常见。陈曼总归更关注新闻些,见陈林与姜玄都有些怔愣,随口解释道:“小地方。一共就那么点儿人,那些搞房产的恨不得五步建一个商场,当然火不起来,最后就剩下个空架子。”陈林略点点头,只说:“炒地皮嘛,没人迁,当然玩不下去。”陈曼称是,又说:“我刚工作的时候住的那个小区,之前说要盖新楼,卖不出去,搞得旧楼只扒了一半就停了,剩下的都没钱弄,就那么晾着,好些年了。”
他们不说,姜玄也心知肚明,这城市不过是沉疴重症的省份里颇不小的一块,靠着昔年强大的自然资源,仍苟延残喘。但他并没多说什么,对于这地方上下贫富差距之巨大他只略有耳闻,终究难于发表什么意见。他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亲眼见证一个城市的兴衰,更无从置喙陈曼这样一个长久扎根在此地之人的命途。
这难耐的伤感一闪而过,大约是有幸在时代的洪流中存活已是万幸,陈林并未多做言语,带着陈曼去楼上逛了一圈衣物店,给她买了件保暖内衣和围巾手套,又去电器区域帮她买了个新的手机,接着陪她试了不少衣物,挑了一件绞花针织毛衣、一件黑白灰相间的开襟毛衣、一件墨蓝色编织开衫,下装照着陈曼的腿长选了高腰西裤,一条常规、一条微阔腿,方便她配鞋子。陈曼推说不必,冬季鞋厚重,并不好看,自不必多加搭配。但姜玄连连鼓吹她去看看春季新款,等着开春换上,北方不比南方,春秋长、夏季又不热,春鞋要多选上几双备着才好,陈曼这才松了口。他们试了不少,陈曼连连呼累,最终陈林大手一挥,选了两双深色尖头平底鞋,又拿了一双白色的低跟鞋。姜玄想着要付钱,但陈林拿了自己的卡去刷,倒没明着拦他,可次次走在他前头,一次两次姜玄便不强求了,只跟在他们身后拎包。
过年了这样多的礼物倒是陈曼许多年来未曾享受过的待遇,昔年她拉扯着陈林的时候,逢年过节冷清许多,后来陈林走了,她更加没什么人互道新年快乐,但之后来了姜玄、又来了陈林,两个人今次一同回来,倒是让她享受了一把别样的天伦之乐,不由得喜上眉梢,眼角的皱纹都多了两撇,只要细细观察,还能看到她的嘴角与平时大大不同,自陈林回来起,便常常扬着。选了不少东西,陈林还想再继续逛下去,姜玄伸手拦了他,轻轻摇摇头,又问陈曼:“姨,累不累?在这儿坐会儿吧。”倒对她仍很殷勤,亲亲热热地,像是他们之间从未谈到分手似的。他们共同生活许久,即使有了嫌隙,这些亲密态度溢于言表,陈曼自然看不出不妥,只点点头,轻声说:“找个地儿坐会儿吧。”姜玄便拉着他们进了边上一个果饮店坐下。陈曼刚刚试衣服试的冒了些细汗,姜玄掏了纸巾给她,又将她的外套拿来叠了放在手边,柔声问道:“姨,你想想还缺什么,一会儿咱们再去看看。”他这语气亲热的很,若不是叫姨,陈林都要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兄弟。陈曼像是习惯了他这样亲近,一面按着手臂、一面轻声说:“东西够多了,一会儿去超市买点调料就回家吧。太多了你们拎着也麻烦。”姜玄见她揉按手臂,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她胳膊扶起来,轻声问她:“姨,胳膊疼?”陈曼当时摔断胳膊,始终一开始就没有养好,至今天冷或劳累的情况下也会有些酸麻,这几天过年她终究也操劳了些,刚刚举手放手次数多了,胳膊便受不住。这些事她不叫姜玄告诉陈林,但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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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始终上了心,时时记着,见她稍微动了动便心领神会,扶着她的胳膊轻轻按摩。陈林在一旁竟插不上话。他心里其实有些嫉妒,嘴上虽不说,表情却冷下来。他把手伸进兜里,想要掏出根烟来抽,还未等掏出来,胳膊已被人拽住,低头去看,见姜玄朝他使了个眼色,起身将他拽过去,又对陈曼说:“我去买点喝的,再把东西存到柜台,省的一会儿还要一直拿着。”他说完便转身出去,留陈林和陈曼坐在那儿。
陈林稍稍有些别扭,他和陈曼许多年都未曾这样亲近,想着要对她好,到头来也是不断买些东西给她,他心中也明白,物质再丰厚,始终抵不过他这些年的缺失。母子两个人坐在一处,缺了姜玄从中调和,倒又是相顾无言。陈林牵着陈曼的胳膊,轻轻揉按着,他不敢使太大力气,按了又按,问陈曼:“胳膊什么时候受伤了?”他语气冲了些,倒是显出些无端的焦急,这点似有若无的暴躁倒是让陈曼轻轻笑了笑,柔声说:“前两年摔了下,磕在冰上了。”陈林愣了下,不敢抬头看她。只盯着她手背上露出的一点翠绿镯子,在灯下晶莹通透,玉质算是很不错。陈林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又问她:“常常痛吗?”陈曼笑着摆摆手,柔声说:“没有的事儿,小姜总大惊小怪的。人老了,胳膊腿酸两下多正常啊。”她难得笑得这么畅快,倒是让陈林心事稍解,舔了舔嘴唇,一句话堵在喉咙口欲说又休,吞吐了几次,终于说道:“还是注意点。过两天我陪你去体检,再查查。”他说完轻轻捏了捏陈曼的手心,感觉到她的手掌颤了颤,听见她说:“听你的。”
母子同源,陈林看得再明白不过,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涩。陈曼虽向来不重物质,可毕竟是个女人,平日里穿衣打扮简单大方,搭配也整齐用心,力求形貌丽,然而她虽身形状态不显,身体容貌却毕竟耐不住风霜,比之同龄人要清瘦许多。陈林出门前在家中浴室也瞥见染发剂,可见她也已到了遮掩鬓白的时候。陈林试着回想自己最后一次回家时候的情景,但无论如何已记不清陈曼当时的样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只记得陈曼扬手摔了他手机时候,手腕上仍旧系着条链子,窗外的阳光折在上面,晃得他眼睛里都是血丝,看不清陈曼脸上究竟滑了几滴泪。为人父母的盛怒之下大打出手固然有错,但他负气离开、多年来不闻不问,也终究不能理直气壮。说起来,他离开之后陈曼曾经打过他的电话,但他接起来后一语不发,有时候听到陈曼的呼吸声,都只觉得是她在用沉默胁迫自己。头两年陈曼还有短信发给他,他只一概不回,后来有一次年前他去外头寻欢作乐,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接了他的电话,喝醉之下说了些昏话,酒吧里轰隆隆的,等到陈林寻到静处去接的时候,对面已挂了。他在寒风中愣了一会儿,又回去开了瓶酒,晚间寻了个人睡在一处,强做些无谓样子。大概是觉得陈曼既然无法接受他天生的取向,他便也不需要对她有所交代。两个人渐行渐远,未必就是一方的过错,他从前坚定不移地认为是陈曼抛弃了他,但转念想想,也是他欠了她这许多年,叫她受了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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