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雨良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饕餮_一响贪欢
吴芸瞧着低下乌泱泱的乡邻,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松快,他们关了她几日,也就打了她几日,她不承认,他们就越恼怒,把她压到这台子上批斗,不过是为了羞辱她,可她受的羞辱已经够多的了,又何必在乎多一点呢。吴芸的眼睛扫过底下人的每一双眼睛,到了王婶的脸上,她恍惚地想起她刚到王家的时候,王婶从她爹娘手里领过她时,面上的笑,过了二十年哩,就为她当时的那抹笑,她叫了她二十年的娘,吴芸张了张嘴,上下两片嘴皮子碰在了一起,做了个口形,王婶瞧见了,吴芸瞧见她愣了一下,还未再看,背后就挨了一脚。
吴芸跌在了台子上,额头碰着坚硬的木台子,木台是简陋的,没过光的,吴芸的额头,连着乌发里边的皮肉,迸出血来,顺着凹陷的眼睛流到嘴角,是腥咸的,是铁锈的味道,吵嚷的台下瞬间安静下来,吴芸的耳朵嗡嗡的,视线模糊又晃,像是雨天的玻璃,身旁有人在说话,是那群学生,在诉她的罪行。
吴芸艰难地支起身子来,脸上淌着温热的血,萧灵望着台下的乡民,面上挂了笑,刘乡长说的没错,的确是要“杀鸡儆猴”,她的眼神一个示意,吴芸好不容易撑着的身子,又被踢了两脚,再次跌了下去。
不等学生将罪行说完,吴芸微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萧灵皱起眉头走近,瞬间给了她两个耳光,这回,轮到吴芸的颧骨撞到了木台,血珠子缓缓从那里渗出,顺着面颊流下,让吴芸的样子变得可怖,为了防止她支起身子,一个学生按住了她的脖子。
吴芸的眼睛,看到了刘远,就站在木台子角落那,血淌过她的眼睛,吴芸力地眨了眨,她要看清刘远的样子,永远记在脑子里,她的罪行终于说完,接下来是批斗的环节了,台上的学生,谁都可以过来给她一脚,甚至是台下的乡民,拳脚耳光不断落到她的后背、脸上,吴芸却像是感受不到,吴芸就这么直直地瞧刘远,剩下的气力都从嘴巴里吐了出来:“刘远……你、你不得好死……”
踢打她的乡民,朝她吐唾沫的乡民,一下子就散开来,露出吴芸淌着血的眼睛,刘远原本是躲着吴芸的目光,这会儿也凶恶起来,他的眼睛藏着阴狠的目光,他抽过了一名男学生手里的棍子,照着吴芸的脑袋落下,瞬间便觉着笼罩在他身上的目光,没了。
吴芸的身子好不容易撑起,被刘远的棍子打在了地上,她的头骨好像凹陷了下去,湿湿的东西润湿了她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儿,人们才意识到那是血,吴芸的身子一下子软了,再也直不起身子,吴芸的脸贴着木台子,血在她的脸颊聚集,吴芸想起了她的一生,从十三岁那年起,好像就没有一天快乐的日子,眼泪和血液混在一起,不知道她到底流的是血还是泪,她哆嗦着嘴皮子,艰难地想要抬头,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颤抖着跌进她的血里:“苦……啊,这一辈子……怎、怎么就这么难捱……呢……呃”,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刘远裹挟着怒火的又一棍,落在了吴芸脑袋,她的话戛然而止,身子终于不动了,眼里的泪不再出来。她的一辈子,结束了,不是在冰凉的河里,而在乡东头大槐树的木台子上。
刘远朝着不动的吴芸,啐了一口唾沫,将棍子丢在木台子上,回到了角落。萧灵在刘远的棍子落下第一下时,是惊讶的,她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男人,会这样做。但当看到台下的乡民面上的神色时,她的面上有了笑,无声地默许了刘远。
谢雨再也看不下去,热热的东西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何大娘也不知何时松开了手,谢雨挤过人群,迈起步子跑了起来,哪儿都好,他不要呆在这儿,乡东头的大槐树,不再是乡民闲话家常的地方,而是刽子手的邢台。
谢雨心里茫然着,来到了梁秋的宿舍前,梁秋打开门,瞧见流泪的谢雨。
谢雨终于放松下来,紧紧将梁秋揽进怀里,红着眼睛告诉梁秋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梦一般荒谬的事情,“刘乡长……他、打死了吴姨。”,他想要梁秋告诉他,那不是真的。
梁秋听着心一沉,推开谢雨,将窗帘子拉的严严实实,面上是谢雨从未见过的严肃:“往后不许再来了这了,听清没!?”
谢雨眨了眨眼睛,望着严肃的梁秋,心里不解,声调也拔高了些:“为什么不能来,俺喜欢梁老师,这世道难道连这个都不许了吗?”,梁秋面上的严肃顿时维持不住,紧张地捂住了谢雨的嘴,脸庞贴上谢雨的胸膛:“这话万万不能再说,关着人命啊,叫外人听了去,你爹娘弟弟妹妹也甭活了!”
谢雨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气来,正要开口,梁秋就说话了,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如果你要让老师生气,就四处嚷嚷去吧。”,谢雨心中的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感觉到了梁秋心里的害怕,谢雨抱住了梁秋,下巴抵在梁秋肩上,轻轻地吻着梁秋的颈侧,一下一下的,温柔的。
梁秋抓住了谢雨胸口的衣领,用力的攥紧,轻轻地嗅着,他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即便待在谢雨怀里也不褪去,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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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那身衣服让你穿,你就穿上,那是保命的东西。”
“俺都答应老师,只要,老师别离开我。”,谢雨没头没脑说地出这句话,可他就是想说,要梁秋答应他,仿佛只有梁秋答应了他,他才能安心,他紧紧揽着谢雨,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一般。
梁秋沉默了半响,终究是将脸贴在谢雨胸口,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二十二章:病了
谢雨发起了烧,不知是因为前几日下了水,还是因为吴芸死在他的面前,何大娘急坏了,用了些土法子都不管用,谢雨躺在床上昏昏沉沉,还说起了胡话,何大娘没了法子,只好让谢大爷去乡里卫生所请了医生来,挂了三瓶水,烧才慢慢退下去。
谢雨拖着步子慢悠悠地来到了乡东头的槐树低下,天儿很热,谢雨吃着从水里刚摘上来的莲蓬,冰凉凉的,就像何大娘煮的隔夜绿豆汤,他瞧见了吴姨,吴姨穿得十分好,头发也梳地整整齐齐的,瞧见了谢雨,很急,眼睛都要淌出水来似的,一个劲的掏着口袋,却只掏出一颗糖来,见着只有一颗糖,眼里的水儿终究是落了下来。
片片段段,断断续续,光怪陆离的,谢雨躺在了荷叶茎子上,旁边躺着的是梁秋,他会水极了,拖着谢雨同他闹,白净的脚踝被谢雨抓在手心里,怎么也挣不脱,他也不恼不羞,一个劲的笑着,眨眼就没了,只有淡红的血漾开在水里。
谢雨猛地睁开眼睛,入眼是何大娘急切的脸,眼泪瞬间就在谢雨眼睛里溢了出来,他心慌地抓住何大娘的手,“娘!吴姨在哪儿!?”,何大娘眼里也流出了眼泪,拿手抹去谢雨面上的水,一言不发,谢雨光亮的眼睛在屋里急切地寻着,好一会儿才想起吴芸的死,任由何大娘握着他的手,呐呐道:“对哩,吴姨死哩。”,谢大爷站在床边,望着院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何大娘只是抹着眼泪,望着醒过来的谢雨,心里多少有些安慰,酸涩的,也是好的。
谢雨的病总算是好了,午饭何大娘特意宰了一只老母鸡,合着一条大鲤鱼炖汤,给他补身子,谢雨却没什么神,胃口倒还成,汤喝了两碗。谢雨没问吴芸葬在了那里,他晓得,即便问了,何大娘也不会告诉他,他能想到的,无非是那草席草草卷了,埋在乡里哪个不知名的角落,想来坟头也是没有的,他何必再问何大娘一句,惹得何大娘伤心。
学校在谢雨发烧时候,就停了课,荷丫头不用上学,自然是高兴的,每天早早的就出了院门,找乡里的小丫头玩去了,吃过饭后的谢雨,看了一会儿书,进了里屋将那个布袋子翻了出来,里头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谢雨瞧着里头的红袖章,仿佛瞧见了吴芸的脸。
“娘,俺穿这身好看不?成不成哩?”,谢雨走出了屋门,站在了日头下,出口的话是雀跃的,神色却是平静的。
何大娘正在洗碗,愣了一会儿,接着便笑了,急忙洗净了手,声音有些试探的怯:“好看,好看,俺雨娃子穿什么都好看哩。”,她知道谢雨心里头难过,病也刚好,见他穿上了这身衣服,以为他想通了,悬着的心自然是放下了不少,帮他理了理衣摆,嘴皮子磕碰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过去的事情,心里别想着,忘了哩。”
谢雨仍是平静着一张脸,说出口的话也是平静的,“娘,你说俺穿上了这身衣服,是不是就跟他们一样哩?他们打过吴姨,俺也打过,娘说是不是哩?”
何大娘瞬间抬起头来,开口想要呵责,瞧见谢雨颤抖的嘴皮子,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见着谢雨快要踏出了远门,才小声道:“不是,你是娘的儿子,就连家里的黄狗也没打过。”
谢雨去了乡东头梁秋的宿舍,经过大槐树时,扫了一眼木台子,那儿已经清洗过了,可吴芸躺过的地儿,还是有着暗色的痕迹,那是渗下去的血,是怎么也褪不去的。梁秋想起他发烧时,浑浑噩噩做起的梦,想起水里淡红的血丝,他的心里又急又慌,迫切地想要见梁秋。
敲了半天门,却是没人来开,梁秋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梁秋宿舍门没开,隔壁许老师的门却开了,许老师是教数学的,开门瞧见谢雨,眼睛在谢雨右手手臂处流连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梁老师在学校里,已经……连着好几天了,要傍晚才回。”,说完就关了房门。
谢雨身上的血仿佛都流出了心脏,再顺着他的手指流了出来,身子一片冰凉,谢雨想起吴芸在台上的模样,她头发里流出的血,他已经几日告诫自己,不能再想,可她那副样子却总在他的眼睛里,他的脑海里,谢雨的眼前浮起了淡红色的河水,它要没过了谢雨的鼻子,叫他不能呼吸。
谢雨跑了起来,比每回体育课跑得还快,要将肺里的每一缕空气都呼出去,学校现在已经不是学校,那儿变成了关押那些人的地方,那儿是现在乡里人谁也不想去的地方,去到那里的人,就像是染了病的人,乡里人谁都想撇清关系,梁老师出事了,这个念头充斥着谢雨的脑袋,撑着他一步也不敢停下。
“汴乡公社中学”的校门牌子,已经拆了,拿来烧了火,谢雨一进校门,就瞧见了赵进曹元,他们穿着和谢雨一样的衣服,正笑着踢一个人,那种笑声,是他们从前说起廖云时,会有的,谢雨又走近了几步,彻底瞧清他们所踢的人。
失去的血液仿佛又回到了谢雨的身上,一股脑的钻进谢雨的脑袋,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又来了,谢雨攥紧了拳头,像是在做梦。赵进曹元背对着他,他看到了那身褂子,那是梁秋的,还有那双紧闭的眼睛,那双鱼儿一样的眼睛,他忍了许久,才敢拿手碰的眼睛。
谢雨觉着自己的一颗心正躺在碗里,被赵进曹元两人拿着筷子夹弄耍玩,梁秋听到了脚步声,对上谢雨的眼睛,眼睛里瞬间闪过了慌乱,里头淌出了水来,梁秋别过眼睛,亦开始躲着赵进曹元两人的脚,白净的手指攥着褂衫,赵进曹元更加得意了,他们看到了梁秋眼睛里头的眼泪,鞋底碰着皮肉的闷声,夹着梁秋压抑不住的闷哼声,一起传到谢雨耳朵里。
赵进曹元两人踢了好一会儿,见梁秋颤抖着流眼泪,也觉得乏了,这种流泪的样子,他们看过许多,自然会烦,倒是曹元眼尖,瞧见了一旁树枝,撞了撞赵进,指了指,赵进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扭过身子要去捡,见着了谢雨,见着谢雨身上的衣服,顿时就笑了起来,那是亲切的,带着些巴结的笑,他走近了谢雨身边,揽住了谢雨的肩膀,将他拉到曹元身边,指了指地上的梁秋,面上是得意的笑,“梁老师,你要不也来一脚?”,赵进说完,又看了一眼曹元,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谢雨握拳的手放进了裤袋里,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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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身上的褂子已经脏了,沾了混着口水的泥土,他听见谢雨走近的脚步声,颤抖得更加厉害,手掌捂着脸,湿漉漉的东西从指缝流出来,谢雨觉得他的心终于被赵进曹元耍玩成了两半,他哆嗦着嘴皮子,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曹元瞧见了他的样子,笑着拍了他的肩:“咋哩?吓着了?”,赵进听见笑了声,顺着谢雨的目光看着地上的梁秋,瞬间就变了脸,啐了口,再次踢了一脚。
谢雨在身边,梁秋躲了,赵进踢了个空,根本无需他的示意,曹元就按住了梁秋,一脚变成了三脚,谢雨甚至听到了梁秋喉咙发到一半的呜咽声,随着赵进的脚,戛然而止。谢雨眼睛里的东西终于终于盛不住,顺着脸淌了下来,温热的,他瞧见了曹元脚下梁秋的手指。
谢雨的眼泪让赵进曹元两人很是得意,曹元碾了碾脚,慢条斯理道:“谢雨你可想不到吧?咱们梁老师的爹,从前可是扬州师范中文系的主任哩,说是了学生们不少好,就连咱们梁老师考上扬州师范,也是走的后门哩。”,曹元低头瞧见梁秋面上的神色,加重了力道,继续道:“走资派死了,咱们就批斗他唯一的儿子。”,曹元说的一字一句,就在谢雨耳边,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剩下的就教给你哩,穿上了这身衣服,往后这样的,多了去哩。”,两人终于走了,留下了这句话,梁秋缓慢地站了起来,垂着眼睛,谢雨将他抱进怀里,梁秋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谢雨,小声地说着:“脏,别碰。”
谢雨伸手要碰梁秋的脸,一滴温热的眼泪砸在了他的手背上,那是梁秋的,谢雨再也克制不住,将梁秋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没人会看见的,梁老师,梁老师!俺在这儿,在你的身边。”,温热的东西不断沾湿谢雨的胸口,谢雨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晚上,那个土坡应该高些陡些才好。
谢雨放开了梁秋,蹲了下来,过了许久,梁秋才趴到他的背上,手指轻轻地搭在谢雨的肩上,,谢雨手掌压着梁秋的背,让他紧紧地贴着自己,谢雨走着一条小路,坑坑洼洼的,谢雨却走得很稳,仿佛一点的颠动都会让梁秋离开自己。
梁秋睡着了,轻浅的呼吸落在他的颈侧,瞬间逼出眼里温热的东西,谢雨的肩膀颤抖着,被他死死地抑住,他想起了年夜,梁秋装醉,亲了他的颈,也是这样轻轻的,浅浅的,却没骗过他。
第二十三章:他的娟儿
梁秋不能再回到宿舍,不知是谁告诉了萧灵,他们第一回在木台子宣讲时,梁秋没来,批斗反革命分子吴芸时,也没来,这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反革命罪行,是梁秋心虚,罪上加罪,梁秋被彻底关在了学校里。
乡里被拉上木台子的人越来越多,李老师、公社中学的校长、乡里的张叔……大多是同刘乡长有过过节的人,谢雨心里头清楚,这就像是披着批斗的外衣,还素日的积怨,大槐树平日里倒是没人再敢去了,今日无心的一句话,可能就是明日跪在木台子上的罪证,那身衣服,谢雨倒是喜欢穿着了,因着这身衣服,他才能见着梁秋。
廖云也上了木台子,同着王娟一起上的,是谢雨没有意料到的,看着台上跪着的廖云,他想起了那时在学校厕所听到的话,赵进曹元不喜欢廖云,他俩喜欢王娟,谢雨都是知道的,他俩也在巴结萧灵,他也是知道的,廖云能跪在木台子上,想来也是他俩的功劳,廖云跪在木台子上,眼睛对上谢雨的眼睛,一片平静,王娟也在台上,谢雨挤过人群来到木台子前,他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因着廖云,也因着她的父母、哥哥,就在她的身边。
王娟家里是汴乡最富裕之人,五进的青砖瓦房,往日乡里不知多少人眼红着,谁都盼着她家一日遭难,机会来了,自然有人抓住。她的父母在解放时,瞒着自家地主的身份,家里不知藏了多少钱,这才有了这五进的房子,萧灵派人搜了房子,钱赃并获,自然她的父母哥哥要在上头,况她与廖云还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谢雨就站在台下,看着廖云王娟,抬头瞧见萧灵含笑的眼睛,他不上台来,萧灵也没有生气,她知道谢雨和廖云王娟是同班同学,这点人之常情她还是能体谅的,不用她的眼神示意,就有人给了王娟一脚,她的身子太直了,应该弯着腰低着头才对。
赵进已经在说着廖云的罪状,他俩告发的是廖云反革命,搜了廖云所有的书,自然能找着罪状,王娟送他的那条手帕,也到了他们手里,上头的“娟”字,就是他们乱搞男女关系的证明。赵进嘴角噙着笑,大声地读着廖云的罪证,比读课文认真一千倍,字正腔圆,王娟在一旁听着,眼里的水儿顺着白净的面颊,滴落在木台子上。
接着是曹元,读着王娟家的罪状,说他们家是封建余孽,声音比不上赵进的大,也有些虚,想来是心里还喜欢着王娟,一眼也没瞧台上跪着的王娟。谢雨直直的瞧着廖云的眼睛,握紧了拳头,眼睛渐渐红了,廖云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同吴芸如出一辙,对着谢雨摇了摇头。
风沙进了眼睛,谢雨揉了揉,不敢再看,目光望向身旁,他瞧见了从前与王家最好的王叔,他脸上挂着的不是难过,而是一种欢欣,那种从心里发散而出的高兴,连带着眼角的皱纹的颤动了起来。
“说清楚!你和王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的!?”,赵进大喝了一声,给了廖云一个耳光,带着怨愤。廖云的嘴角迅速肿了起来,唾液混着淡色的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听着王娟的名字,平静的眼睛里有了些许波澜,小声道:“将近年时。”,话一说完,底下一片哄笑。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鲜红的血从廖云嘴角流下,身子支撑不住的跪趴下来,身后着了曹元的一脚,廖云的脸终于进了王娟的眼睛,王娟捂住了嘴,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赵进的声音又响起:“是怎么开始的!?”
见着王娟的脸,廖云嘴边的小涡浮了出来,吐了吐嘴里的血沫子,喘着气笑了起来:“俺……勾引的王娟,王娟还不乐意,俺还迫了她……”,话还未说完,背上就着了曹元重重的一脚,登时叫廖云蹙起了眉峰,额头冒出冷汗,王娟见着终于抑制不住哭声,大滴的眼泪滴在裙子上,看着廖云,死死攥着手指。
不知是王娟的哭声还是廖云的话,彻底激怒了曹元,廖云被他揪着领子半提起了上半身,下半生还跪着,头发被曹元紧紧攥在了手里,让他肿胀流血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两人像是心有灵犀,赵进抬起了廖云的左手,右手拿出了一枚刀子,廖云甚至还未喊出声来,那枚多余的六指就掉了下来,伤口淌出的血“滴答”落在王娟面前。
廖云白着脸急促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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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着,上唇死死地咬住下唇,冷汗从瘦削的下颌骨滴落,身子因疼痛止不住地颤抖,赵进拿起了血淋淋的指头,放在了廖云的眼睛前,笑着道:“这下你就正常哩?是不是?”
廖云疼的说不出话来,曹元见状手上使了劲,汗珠从廖云脸上滚落,急促地喘了好几口气,才小声地回答:“是……”,听着赵进更是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将手里的指头丢了出去,落在木台子前,曹元倏地松了手,廖云软下来的身子瞬间磕在了木台子上,眉骨碰着木台,瞬间迸出血来。
王娟再也克制不住,瞧着面色苍白的廖云,哭声从喉头传出,哽咽着:“不是的……不是的,廖云没有迫俺……是俺自己愿意的……”,她想要去碰廖云的手,被一名女学生拉开。
廖云睁大了眼睛,鼻翼翕动着,颤抖着撑起了身子,没看王娟,看向赵进曹元两人,断断续续道:“如、如果不是俺迫她……她一个女娃……没有力气的……”,曹元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带着憎恨,踢了廖云一脚,廖云这下再也不能起身了,汗湿的头发紧紧贴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是他的娟儿,是汴乡头最好的女娃,廖云扯了扯嘴角,嘴角的小涡浅浅的,左手碰了碰王娟的裙子,动了动嘴唇,王娟这下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叫她,叫她娟儿。
她的手指碰着廖云微凉的脸上,上头都是汗,唯有鼻尖的呼吸是温热的,萧灵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人将她拉开了,赵进瞧着趴在木台上的廖云,蹲下了身子,抬起他的脑袋,拿出了口袋的手帕,慢条斯理道:“这可是王娟送给你的?”
廖云见着上头绣着的“娟”字,咧嘴笑了笑,虚弱地吐了口气:“不是,俺向王娟要来的……如、如果她不愿……俺就把俺俩的事说出去……”,廖云微弱的笑声从喉头发出,听了赵进耳朵里,刺耳极了,他踢了廖云胸口一脚,把手中的手帕丢在了廖云眼前。
廖云缓慢地挪动着身子,用着干净的右手把手帕抓在了手里,颤抖着手指塞进了怀里,嘴角的小涡很深,谢雨知道廖云心里头高兴,看着廖云这样的高兴,谢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掌紧紧地握着,叫他喘不过气来,王娟地抽泣声压抑着传到他的耳朵里,谢雨觉着他就要窒息了。
事情还不算完,接下来的是曹元,他讨厌廖云,上来就给了廖云两个耳光,血缓缓地从廖云翕动的鼻翼流出,混着汗水在下颌骨滴落,落在廖云的薄衫上,曹元仍不解气,揪着廖云的衣领,一字一句沉声道:“你书上那些反革命的话,可是你写的?”
“不……不是……”,廖云低声的笑着,眼睛直直望着曹元,曹元更加恼怒了,倏地松手将廖云丢在了木台子上,脊骨撞击木板的磕碰声,令王娟压抑的哭声泄出几道,不用曹元授意,赵进就上来了,鞋底碰着皮肉的闷声,让王娟哭出声来:“不要……”
廖云的脸糊满了血,顺着下颌骨滴落在木台子上,滴滴答答的,赵进将廖云揪了起来,曹元再次冷声问:“是不是你写的?”
“是……什么事,都是俺一人做的……”,廖云力地睁开眼睛,王娟地样子模糊地在他眼睛里映着,他知道娟儿在哭,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不能看清娟儿的样子,廖云颤抖着抬起手,抹去了眼前的血,他不乐意,不乐意瞧见王娟的眼泪。
曹元这才舒了一口气,大喝了一声:“带下去!”,两人随即架着廖云的身体,拖了下去,谢雨对上廖云含笑的眼睛,不敢再看下去,挤出了人群,接下来便是王娟爹娘,王娟哥哥,和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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