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都是预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白孤生
梁泉挑眉,山路有蛊雕把守,外乡人由傲因解决,而本地人……则是彘?
呵,还真的是分工明确。
“叩老板在吗?”如刀锋划破的声音响起。
第55章彘啊彘
跨入门槛的是个壮的中年人,他一身狐裘,在秋季仍显得有些太过。致鼓秋套在他身上有些奇怪,就像是一只野兽勉强套在了人皮中。
他面无表情,眼珠子只盯着大爷,甚至没分神去看梁泉。他的脚步声很沉重,似乎是本身重量发出来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显得很是沉闷。
如果大爷刚才看着梁泉的模样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奇迹,看着这中年人的神情就是绝望了,他手里的菜刀径直跌入了汤水里,溅出来的热水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喉咙间发出嗬嗬声响,哐当一声靠在墙壁上。
“别别过来!”
大爷色厉内荏,随手抄了个拐面丈挥舞着,还不如他刚刚掉进去的菜刀。
滋一声响,一条横凳从旁边踢出来,梁泉单膝踏在板凳上,左手也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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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上,正看着那走到屋中间的中年人,“这位大爷正在为我准备饭食,于情于理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那中年人停下动作,无机质眼睛动了两下,扭头看着梁泉,“按先来后到,也是我先到。”
那人转头的时候,不是跟普通人一般扭头,是平直地扭过来,也就是把头直接掰过来,他的眼睛更是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波动,如果是人的眼眸,不可能如此漆黑透彻。
“彘。”
彘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所有的白牙齿都露在了外面,整整齐齐得可怕,“没有秃驴的臭味,难道你是道士?”他的牙齿亮着反光,还残留着一丝血肉,像是反应过来,粗粝的舌头舔了过去,“抱歉,昨天的加餐忘了处理干净。”
这话听起来像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
老大爷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但是他显然是知道这个“人”做了些什么,当他看着彘舔干净嘴角的血肉后,他直接就晕过去。
“食物这么紧张,会影响到我的食欲。”彘平直地摇头,手指化为尖锐,形似五枚刀片。
梁泉起身,径直站在了彘的面前,“你或许要饿一顿了。”也许不止一顿。
彘疑惑地说道,“有食物,我不用饿。而且我不吃道士。”
梁泉摇头,握着灵光长剑微笑,“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你赢了,我成为你的食物。输了,你不能再伤人。”
“不公平,我不吃道士。”
“你吃了我,修为会大涨,不必熬过三百年后的雷劫。”
彘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没骗我?”
梁泉的拇指按在剑锋上,忽而散发来的大量灵气让彘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这也是他到现在为止做出的第一个发自内心,喜悦的动作。
“好。”
常乐镇每天都会消失一个人,成为彘的食物。
梁泉估算错误,是因为彘这类异兽根本不可能节制,在他占据着如此有利位置的情况下,一天只吃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彘和傲因彼此的牵制。
可真正见了彘后,他竟是化形了,而后梁泉有了另一个想法。
之所以一天只消失一个人,是因为彘只需要一个人作为食物,只取他所需要的……这就是常乐镇的人虽离不开这里,又能继续苟活下去的原因。
常乐镇里千百人,一天只有一个人会遇害,总会有幸运的心理……或许那个人不是他或者她呢?
梁泉和彘刚步出镇口,小院里,顾小道士和夏山堪堪转醒,两个人脑袋都还有些迷糊,一起来就磕在一起了。
“你脑壳那么硬!”
“你头槌似铁啊!”
两个人毫不留情互相吐槽,然后边说边下黑手,好半天才爬起来看着院子中一片狼藉。顾小道士哀怨地说道,“临走前,师兄肯定是要复原的。”
夏山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们闯了别人的宅子,走的时候还给人弄成这样,这得是多大的心眼才能不生气啊?”
莫说这地面的狼藉了,就那破裂的墙壁和倒塌的树干,这任谁回来都是要火冒三丈的。
“你纠结什么,师父一挥手就解决的事。”夏山看顾小道士还在纠结这个事情,又无奈地说道。
顾小道士仗着身高一巴掌拍在夏山的后脑勺,“你是不是傻,我们弄出来的东西,师兄可根本不会管我们,我们还是吃完饭后整理整理。”
“那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师父呢?”夏山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立刻就往主屋走。
顾小道士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师兄应该是在打坐吧。”
“师兄没在主屋。”夏山在屋内仔细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梁泉的踪迹。顾清源靠在门口,“是去买东西了吧,虽然本来应该是我们去做。”
夏山颔首,正打算和顾小道士一起出去寻梁泉,两人一前一后刚出门,顾小道士就握住门框,猛地抬头看着天空。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本该是个好日子。
顾小道士摇头,抬脚往街道上疾步而去,“不对劲,这里的气息不对劲!”
山有山势,水有水魄,一个地方总有独属于它自身的气息。常乐镇的气息虽暗淡,可一直很平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顾小道士虽不能和梁泉一样清晰感觉到这点,至少在它突起变化时,他敏锐发现不对劲。
夏山狂奔跟在顾小道士后面,顾清源留有余力,说话不轻不缓,他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憋着一口气跟在顾小道士后面,还得分出心神来听他说的是什么。
“这里面,有谁,能能,和师父,师父比斗?”夏山好不容易挤出来一口气说话,刚散完就被顾小道士扯着手腕飞奔起来,突破了夏山的极限,差点晕过去。
梁泉不在,外面风波这么大,他定然是在场,又或者,他就是引起这场风波的人。
恍惚间,夏山能听到顾小道士嘀咕的话,“不可能是因为那只猪吧……”
顾小道士和夏山到达的时候,事情已经走到了尾声,梁泉手持长剑,而剑尖则轻轻点在彘的胸口,可彘的细长尾巴高高扬起,欲要攻击。
此外,数张黄符荡开,环绕着梁泉和彘两人,紧紧束着所有逸散开来的冲击,可惜的是摇摇欲坠,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你赢了。”
彘面色自如抽离了他的尾巴,他虽然能击中梁泉,可梁泉也能溃散他的灵穴。此战后,顶多他死梁泉败,不划算。
彘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连身上的伤口都不打算去治疗了,身形也缩水了,变成个和顾小道士差不多大的体形,相貌还是和他之前的有些相似。
他浑身散发着难过的气息,幻化出来的细长尾巴甩了甩,又甩了甩。
夏山好容易喘过来,没看清楚局势,一眼看到对面那个看起来难过至极的少年,随口问了句,“你难过个什么劲儿?”
顾小道士一个劲儿地捅他,刚才夏山眼冒金星啥也没看见,他可是什么都看到了。
彘笔直地看着他,“不能吃人,难过。”他伸手捂住肚子,然后清秀的脸庞看着梁泉,另一只手指着顾小道士,“我能吃掉他吗?作为最后的礼物。”
顾小道士:???
啥!
他往夏山背后缩了缩,彘脑子没问题吧?
梁泉原本已经起了小剑,见状,凭空拔出了剑轻轻割破了经脉,血液如珠浮现,凝结成几颗豆大的血,血珠漂浮到彘面前,猛地被彘给吸入。
白净清秀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喜悦的笑意,他形象化地打了个饱嗝,“你人很好,我能跟着你吗?”
“第一个问题,你已经知道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可以。”梁泉回小剑,声音清澈如泉,他说话本该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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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听在顾小道士和夏山心中,却是狠狠地打了个寒噤。
“师兄,这位是……”夏山说道。
“彘。”梁泉给他介绍,又对着彘道,“这是我的师弟和徒弟。”
顾小道士在回城的时候落后数步,扯着梁泉咬耳朵,“师兄,你怎么留了他,他可是吃人的彘啊!”
梁泉颔首,又摇头,“他来这里半年,共吃掉一百余人,都是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也就是弥留之际,确切救不回来的人。
就连店铺的老大爷,其实梁泉昨夜就知道,他的寿数将近,这两日大概就会去世了。
彘是只很自制的彘,不乱吃东西,也不危害别人,但因为只能吃活肉,所以才不能等着死后再吃。
当然上列的话是顾小道士听完后自个儿总结出来的。
他挠了挠脑袋,这怎么跟他看过的资料不一样??
梁泉漫步,悠悠地说道,“还有,他天生耳聪,你刚才说的话,他应该都听到了。”
顾小道士:“……”
凉。
第57章交谈
顾小道士和夏山两人鬼鬼祟祟走在山路上。
夏山疑惑地扯了扯袖子,“你这样可不成,小师叔,你可比我厉害多了,怎么能够躲在我后面?”在调侃的时候,夏山可不惧称呼他做什么。
“下这么大的雨,你还是把你的蓑衣撑好吧!”顾小道士吼了回去,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两人撑的纸伞先后都被雨砸裂,最后不得不披着蓑衣出来。
“你是不是害怕白水啊?”夏山叫了一声,堪堪说完就被顾小道士一把给捂住了嘴巴,深深觉得他需要把夏山的嘴巴给缝上。
“你不知道他在我们后面吗?”顾小道士压着嗓子说道。
夏山白了他一眼,伸手调整了头顶的草帽,“那又如何,师父不是请他帮忙保护我们,你先别管这个,说说这种情况下怎么抓住蛊雕吧。”
顾小道士沉思道,“蛊雕可似豹似雕,长角,又似婴儿啼哭声。这两点都是被反复提及的,应该割掉他的角和舌头吧。”
夏山若有所思,狠狠地点了点头。
“呜呜呜哇啊”刺耳的婴儿哭声猛地在漆黑的山林中响起,不枉顾小道士和夏山两人擦黑淋雨来到这山中。
山脚下,白水抬头看着山上的位置,伸手把淋湿的头发抹起来,然后开始上山。他始终和夏山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半个时辰后,山上发生激烈的斗争,不过都掩盖在滂沱的雨势中,唯有靠在树下的彘才看到了一切,尾巴甩了甩,缠绕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看着浑身血迹的顾小道士打了个哈欠,就是那个哈欠有点大,看起来不像是自然而成,更似学着人的顽童,做了一个不太切合的动作。
“他真是个冰冷的人。”彘淡淡说道。
正用脸吃泥水的夏山把脸从地上拔起来,眯着眼看白水,“你说的是谁?”
远处的顾小道士正瘫在一只浑身乌黑的巨兽身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别,多嘴!”
白水面无表情,雨水从他眼睛滑落,也没见他眨眼,听着夏山的话,他低头看着趴着的夏山,“明知道我是吃人的祸害,也不根除我。明知道你出身不正,也带着你当徒弟。瘫着的那个不对劲,他也没做什么。”
彘说话的声音又冷又快,如同冰凉滑落的冰雹砸落,可临到尾巴又似刀锋刮过,“那道人有自己的底线,可他的底线,在他人看来,也是邪。”
顾小道士一愣,彘说的话让他顿时浮想联翩,但是这关头都被他给压下来,“你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升起来的力气,一下子站起身。
白水奇怪地看着他生气的眼神,“你在生气?”他的眼珠子动了动,又看着他偏头,“为何生气,这不是很好吗?”
顾小道士原本要发出来的怒火一顿,有些不明白。
彘淡漠地说道,“那道人既不占人,也不占妖,有着绝对正确的认知,不是很好?”
雨声大作,雷鸣震动,雨丝连珠,大滴大滴溅落。天依旧黑压压,可黑夜本来就是黑色,也没有常人注意。
梁泉还在和杨广说话。
“卷轴看了多少?”杨广突然提起这件事情,让梁泉微讶,他看了一眼正被他放在手边的卷轴,“看了大半,阿摩想我现在告诉你吗?”
“不用了。”杨广摇头,“等你看完再说,反正我也看不懂。”
杨广的话语含着淡淡煞意,似是刚才被梁泉的话语勾动后,就再也没有恢复。梁泉心知他心中带气,只是无奈笑道,“阿摩还在生气?”
小纸人勾着朱砂在梁泉发髻上趴着,小心翼翼地在梁泉的眉心点了一点红痣。梁泉让它玩,手正停在卷轴上。
“小道长说我气不气,又该不该气呢?”杨广拖长声调说话,半冷不热,听着怪渗人。
“该。”梁泉默默颔首,把卷轴取了来,继续埋首看。
“你给我停住,手里拿什么东西呢?”杨广还不满了,在对面高声说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梁泉慢慢把卷轴给展开,“彘这等异兽天生天养,是不可能有白水这样的异物。”
“天性难改?”杨广淡声道,话语里带着几分揣度。
“天性难改。”梁泉颔首,话语淡淡,“天性不是性格,是天生注定的东西,正如同一个人与生俱来就是需要时间成长,需要五谷轮回,如果有婴孩出生便会口吐人言,无需谷米,他便是异物。”
“异物又如何?”杨广冷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人传言是女娲所捏,女娲得大功德成圣。纪元覆灭重生,人为霸主,多数异兽等皆食人,自成为恶兽。”梁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既为恶兽,怎会自昆仑而生?”
昆仑乃神山,清净尊贵,又怎会有邪物?
杨广一愣,听着梁泉的话语潺潺如水流,“生而异,便是诡。事有怪,则为奇。白水诞生于昆仑,许是有变。”
“有变之后呢?”杨广漠不关心。
“阿摩可知为何动弘农龙脉?”梁泉轻笑道,突然说起了一件莫不相干的话题。杨广淡漠,宛如在说着不相干的事情,“除了国运,又有什么能看上的?”
“国运是修道之人都希望插一脚,却又不敢涉及过甚的。”梁泉给他解释道,“之前你颁布国师的要令,剑门之所以参与,便是因此。有隋帝加封的国师称号,会有气运加身,得国运庇佑。”
“而汲取一条正活跃的龙脉,相当于在根源上抽取国运,这可比起你在太白山吸面条好多了。”
杨广:“……”你才在太白山吸面条!
梁泉含笑摇头,随手解下发髻,小纸人看着披散下来的头发高兴地举着小手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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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立刻扑到梁泉的头发里游玩,梁泉手里的木梳又放下,任由小纸人胡闹。
“然后呢?”杨广现在的心情就如同看剧本看一半,听戏听一截,心情非常的不爽。再加上刚才梁泉还惹怒了杨广,这眼下的声音就阴测测了起来,“小梁泉……”
“阿摩,我已经去信给沉静白,他不会再涉及弘农。”梁泉眨眼间就把这件事给接上了。
宫殿内并没有燃灯,杨广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看不清楚,微亮的眼眸含着冷意,眉心那点杀意愈浓。
“你说过你不愿动言灵。”
梁泉又非神,如何能挥断他人所有的念头?
梁泉眉心的红痣在摇曳的烛光下越发鲜红欲滴,“既是我愿,也是私心。”
话如泉般缓缓而来。
梁泉当初在纯阳观遇到那个少年时,便知道他是她,在临走的时候,小纸人带走了她一缕青丝。
之后梁泉借这缕青丝推断出了她的位置,从而把信送到了沉静白手上。
至于这信上内容如何,沉静白看后反应如何,梁泉都未去想。
事情正如他所预料一般进行。
杨广蓦然道,“一环扣一环,失去了国运,上哪儿去寻这般庞大所需?”
梁泉敛眉,眉心血越发红艳,“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梁泉和杨广的对话就此结束,他取来镜子,正打算梳头,却看到额间这点红,轻笑着把小纸人给摸下来,“你又胡闹。”
小纸人乖乖地摸了摸他的手指,然后又听话地伸出了被染红的两个小胳膊。
梁泉一笑,伸出手心来,小纸人就轻巧地搭在了他的手边。
“咔哒”
门外有声音响起,在暴雨不绝的时候,梁泉清楚地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脚步声不紧不慢的朝着这里走来,梁泉甚至听到了屋外人兴之所至在门外站了一小会。
梁泉垂眉,慢慢卷起了卷轴,他不是武艺高人,听力忽而如此清晰,是冥冥之中,他自身做出的警惕。
卷轴被他安放到包袱里面,有人已经站到屋外,声音苍老年迈,可含着岁月悠悠的厚度,“梁师侄。”
屋门吱呀一声洞开,一身干净的沉静白就站在门外,发髻高束,身披道袍,姿态凛然,和从前在三元观并无不同。
“师侄,许久不见,风姿依旧。”沉静白不请自来,跨入门槛内。
梁泉不偏不倚,目光有神,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身前,然后在对面跪坐下来,“沉观主跋涉而来,贫道有失远迎。”他略一欠身,抬手,小纸人便捧着一杯清茶而来,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
小纸人嘿咻把清茶送完,便一溜烟儿消失在梁泉身上,用行动表示了对沉静白的不屑。
梁泉眼神幽深,视线发凉,落在沉静白身上又化作冷清,不带半点温度,“沉观主千里迢迢来此,不会是叙旧,有话直言便是。”
第58章沉静白
沉静白端坐在矮桌前,眉头一凝,便看到了梁泉眉心未去的朱砂,以及桌面半染朱红的笔杆。
窗外大雨滂沱,夏山等人未归,摇曳的烛光中,寂静的室内,竟是只有两人平静的呼吸声,又或者近无。
雨打秋叶,深夜来客。
“梁师侄,天道有常,轮回定数,你师傅不知,难道你也不知?”诚如梁泉所说,沉静白也说话直接,开口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琵琶给砍了,誓要看到那琵琶后是人是鬼。
“您来,是想要走那八尊小石像吧。”梁泉双手交握,平整放在桌面上,指尖搭着黄纸上,声音不紧不慢,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千方百计谋算他们的对手,反而是合该高谈阔论的友人。
“正是。”沉静白淡淡开口。
梁泉唇色微红,眼眸轻动,那瞬间破开的灵活让沉静白有些恍惚,“您说笑了,那是家师的遗留之物,贫道怎能交到沉观主手上?”
那些小石像上残留的痕迹,梁泉既然一清二楚,就不能任着沉静白来去自如地带走他们。
沉静白轻笑,“师侄,我来这么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顾清源那小子,没给你惹麻烦吧?”
梁泉眉头微蹙,目光发凉,“你想作甚?”
“顾清源在师侄身边许久,也是时候回三元观了。”沉静白捋着胡子笑道,“刚好,方和也甚是想念他,正好一同见见。”
梁泉微微侧耳,似是听到了什么,“方和不知你所作所为。”
“但我是他师傅。”沉静白见招拆招,此时此刻清净之气褪去,笑得像只老狐狸。
方和是被沉静白捡回来的弃婴,是沉静白自幼抚养长大,且他也只有这么个徒弟。于情于理,不论方和如何,他都不可能背弃沉静白。
“当年,你师傅曾说,我的徒弟永远比不得他的徒弟,而偏生是我下的门徒中,有一人与你关系匪浅。”沉静白状似回忆地说道,“你师傅多自得的人啊,高兴得手舞足蹈,说是给徒弟攒福,什么祸事都不沾。这般好的福报,倒是没留给他的儿子,尽数给了你。”
梁泉心灵澄清,眨眼间便想起了一事,“当年李清河的事情,是你动的手脚?”
“是我。”沉静白耸肩,“他子息不厚,唯独一子。奈何他生来命克,跟着他,那小子迟早要死。索性我在其中动了些手脚,让他远离你师傅。”
梁泉指尖啪嗒轻敲了两下,缓缓摇头,“从这小石像来看,观主想必早在二十年以前便起了心思。李清河与我岁数相仿,你不可能只为了慰藉家师,便做此举动。”
电光火石间,他思及刚才沉静白无意间吐露的一句话!
没想到这般好的福报……
梁泉若有所思地抿唇,“你是寻错了人。”
此言一出,沉静白原本平和的面具有些破裂,虽然很快就拾起来,但也被梁泉窥见一二,“你太聪明了些。”
“家师并未劝诫贫道要隐下言灵,但也从未告知外人。秘密之所以为秘密,便是只有一人知道。而沉观主,又是怎么知道的?”梁泉声线淡淡,却是生生压住了外头的雷雨,在沉静白耳边炸开。
沉静白终究是皱起眉头,“汉三该死。”
不必说,梁泉也知道那人合该是那弓弩中年人,便是从他那里,梁泉势如破竹地知道了许多隐秘。
“百密一疏罢了。”梁泉伸手示意茶盏,面色温柔,颇为有礼。
可沉静白看着梁泉看似柔柔弱弱的书生模样,却知道这人体内蕴含多大的能耐,以及这般坚韧的性格。
他和他师傅从根子骨就不同,可相对应的,这某方面的臭德行,却一模一样。
“今日,顾清源和小石像,老道都要带走。”沉静白打定主意,面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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