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威风堂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眉衡
明楼心绪震动,没有说话。
明诚继续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我没想过,会在上海和你重逢。你变了非常多,似乎连立场都变了。不过后来我知道,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我很高兴,并没有跟你远离,就算我们的路不完全一致,但至少有一部分是重合的,而不是相背。这样的话,只要不违背我的立场,我就仍然可以站在你身边。我很庆幸,在这些年里,自己学了些东西,不再孱弱无助,而是可以对你有所帮助。我不期待你喜欢我。就算你始终不看我,不将我放在心上,也没什么关系。那本来就不是我分内应得的东西,又何必抱有虚妄的奢想?能够每天看到你,能够经常跟你说话,就已经很好了,是没料到能发生的事。在沦陷区里做工作,一步行差踏错,随时可能没命。可就算是死,我觉得,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发生过的事情,经历过的时光,都是最好的东西。”
明楼平缓了一会气息,转移了话题:“你知道自己的想法跟别人大相径庭吗?”
“跟谁?汪曼春吗?”
明楼视线稍微放空了一会,然后说:“也不只是她。不过她大概算最极端的一个。”
“执意强求的结果,汪处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
眼对着眼,明楼问了个问题:“你觉得,这是我的错吗?”
明诚不置可否:“人来到世上,就有想堕落的天性。因为向上是困难的,而向下是容易的。她只是找了个理由,让自己堕落罢了。”
明楼追问道:“那么,如果没有那个理由呢?”
明诚轻牵一下唇角:“你们还是会分开。”
“为什么?”
明诚看他一眼,回答:“领地意识。你们都喜欢圈束领地,而一块地方上,怎么能有二主?”
“也就是说,我喜欢她是个错误的选择了?”
“也不算错。”明诚笑了笑,说:“你一向喜欢美的东西。而汪处年轻的时候,确然是个大美女。”
鼻尖抵住鼻尖,明楼这么问:“你不美吗?”
明诚安然答道:“不够美。”
明楼略挑一下眉头:“是吗?难道没有人对你表示过?”
“我不关心这种事情。”
明楼径自下了判断:“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
明诚不以为然:“就算是,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明楼笑了,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很诚实的回答,从没关注过。
明楼深深看着他,代他给出了答案:“因为,只要看明了你是什么样的人,谁都会喜欢你。”
这样说完之后,他低头吻他。
明诚闭上了眼睛,被这个吻扣住。
这个夜晚是雾气浓稠的,什么都是模糊的,失了真。
他从十岁起开始喜欢这个人,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
虽然能从明楼的言行神态推测出想法,但到底,跟他亲口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他本来没想着能够听到。
闭上眼睛,也并不是黑暗,只是更清晰地感知,这个人所发散出的光线和温度。如一轮不落的红日。
蓄在眼里的水光轻轻落了下来,毫无声息地。
明楼的目光变重了,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一向铁石心肠,几乎不觉得胸腔里有心脏这样物事存在。
但这东西太重,不止拽住眼睛,连带拽进胸膛,拽得本来无形的脏器都像有了实感,有了形体。
泪水滴在上面,将它打出响声来。
明楼一生不知见过多少眼泪,见得多了,心中早已难生波澜。
但他没见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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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泪。便算是痛楚,都是裹着情味的。光阴沉在里面,并不扭曲错乱,而是滋生成了蔓延的藤萝,悠悠生长起来,不带一点委屈,柔软到十分。
毫无指望,别无所求。最纯粹简单的一往情深。
明楼离开他的嘴唇,凝视这张脸,这个人。
十数载光阴倏忽而过,终于短暂停驻一刻。
明诚望着他,轻轻又说一句:“报国是我的信仰,而你,是我的理想。”
明楼便不得不再去吻他了,吻他的眼睛。
这么安静承顺却又悠然飞翔的生命,谜一样的生命形态。
他知道自己不能放过他。
明楼还是走了,他没有在外留宿的习惯。
而且,他心里还装着件重要的事,得回去办。
出于保密条例,他没有向明诚透露自己的身份。他不能违反纪律。但他会打一份报告,陈述情况,要求将青瓷转为自己的下线。报告被批复下来之后,才是能揭开谜底的时候。
明诚睡着了,他实在是累得不行,疲惫得不行,连一根手指都不想抬。
明楼走之前帮他拉上了被子。
至于事后清理是什么,明长官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个事儿。
男人和女人不同,那里本来并不是用做承受的,不做清理的话,会不适,甚至生病。这个事在明长官这里全无概念。
他虽然经验丰富,在床上能叫人要生要死,那也仅止于床上。
因为一向处于被人伺候的地位,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春风一度之后,别人要怎样辛辛苦苦做清理。
这个知识,明诚倒是有。但他直接累得睡过去,自然也就没做这一步。
他并没睡多久,便在一种被人盯视的感觉中醒了过来。
他经历过的危险何其之多,即使入睡也是浅眠,不敢睡深。
这感觉并不危险,因为没有杀气,所以他全身仍是慵懒的,没有调动起防御机制。
他睁开眼睛,因为太过疲惫而朦胧了片刻,然后看清了是谁。
白玉兰蹲在床边,看着他。
他们做的时候,并没顾忌白玉兰的存在。在床被持续地整出那样大的声响之后,谁还能留得下来?等军警离开这一片的时候,洗手间里的人必然会由窗户出去。他既然上得来,下去又有什么难的?
他居然还在么?
不过就算他一直在,也没什么。他跟明楼说的那些话都是床笫间的私语,声音轻微,不可能叫人听见。
明诚坐起身,他没有躺着跟人说话的习惯。就算多疼多累,也不能以懒散姿态示人。被子顺着引力滑下去,现出他光着的上身。
上面星星点点的,全是被人留下来的痕迹。尤其是乳尖,因为受伤而依旧肿着,颜色是嫣红的。
他毫不在意地开口:“你还没走?”
白玉兰转移开视线,声音低沉:“已经走了。但心里总梗着问题,所以还是回头来找你。”
“我猜猜,你想不通的事情吧。”明诚口气平淡。“你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对吧?其实这事很简单,我本来就要和人做,而且看你还算顺眼,帮你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白玉兰并没轻易被糊弄过去:“你应该清楚,如果被发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抓我吗?”明诚轻轻一笑,不以为然:“假如这个后果根本不会发生,那么也就只是件助兴的事情罢了。以我的长官的身份,军警根本不敢多么严格搜查。而且,人性都是喜欢窥私的,难得有围观政要床上表现的机会,你以为,他们会有多么尽忠职守?”
这话颇能唬人,但白玉兰仍然找得出疑点:“那么,那位明先生为何同意你这么做?”
“这个更容易了。”明诚语气轻松:“你也看到听到了,明长官是喜欢玩的,但这样的事情,即使是他,也没玩过。追你的人才那么几个,可见不算什么事。上面人的手段心性,是下面的人不好猜度的。或许这对你而言是大事,但在明长官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抓几个或者放过几个都是随他心情而已。那么,用一个小意外来助助兴,又有什么?”
白玉兰沉默片刻,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明诚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我猜,你之前一直在戏班讨生活,对不对?”
“看得出来?”
“你腾跃功夫这么好,明显是个练家子,练了挺多年。但是用枪却没那么熟,不像是哪里培训出来的,多半是自己摸索的。而且,你的眼形轮廓很深,像是勾描过一样,正是一张角儿的脸。”
白玉兰怔住,叹了口气,说:“你猜得不错,我原名傅梓白,幼年时家贫,被家里送入戏班学戏。”
明诚轻声问他:“你会不会怪他们?”
傅梓白摇了摇头:“他们如果有办法,是不会送我走的。那个时候,家里已经快没米下锅了。”
过了这么些年,家人早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或者是在哪里默默死去。
小人物的命运,在这大时代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国已不国,家复何家?
所以,他对造成山河破碎的外来者们,无法不愤怨。及至班主女儿被强权逼死,这份怒火便终于爆发。
他离开戏班,成为一名杀手。
他斗争经验不足,全靠自己摸索,一开始,自然少不了吃苦头。
可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里倒是比以前安然。
对于明诚,他感觉复杂。
这人看似做的全是声色文章,仿佛全不以家国为念。但却偏偏两次三番出手相助。
虽然他理由充分,好像全无漏洞,但他隐隐觉得,这人眼中有一线温柔,轻淡地扫过来。
即使现下满身情爱痕迹,仍有几分亭亭净植的味道,居然也并不令人感觉十分肮脏。
好像什么都是错的,又好像哪儿都没错。
他有些迷惑。
这人这么聪明,本可以选择更好的一条路,何至于此?
他开口道:“你不该做这些。”
明诚听了这话,笑了一下,说:“你学了这么多年戏,该听过一个词,戏梦人生。既然人生如戏,又何须看得那么清楚?”
傅梓白略一沉默,继而问:“你安心接受?”
明诚轻轻一笑:“有什么不安心的?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享乐。在政府里做事,所有的章法规程归结起来不过一条:让上峰满意。上峰满意了,就什么都有,钱和权都能到手。”他神情闲适轻松,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正是游戏人间的浪荡姿态。
傅梓白不再说话。
第23章既然心已被射中,那么,就给它装上一对翅膀
编了一大篇谎糊弄过去,总算送走了傅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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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要骗人的,在日常身份上涂个三四五六层伪装:纵情声色、贪慕权位、见钱眼开、巴结长官、自甘堕落……任人怎么想去。
伪装得越多,真实的身份才越安全。
明诚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只觉得身上黏腻不堪。
纵然骨头里都尽是慵懒的,他还是勉力又起了身,打算到洗手间清理一下。
谁料,甫一下床,他就双腿一软,竟然差点跌到地上。
这是真耗得有点过了。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捏碎了。
但他不是正常人,不会纵容自己趴到地上去,即使那是比较轻松容易的方式。
他定了定神,尽力稳住身体,一步步慢慢走过去。短短十数步而已,身上便渗出汗来。
这一晚太疯了,真像是死过了一场。
在洗手间里,柔软的腰线弯下去,两根细白的手指略微撑开红肿了的地方。它被插了太多次了,指尖轻轻碰到都会疼。
被体温裹得温热的浓稠液体在里面徐徐滑动,缓慢地淌下来。
墙上的镜子反着白光,像是那个人正逆光看过来。
摄人心魄的深邃目光,不依不饶。
明诚忽然觉得脸上一热。
他一向穿行在修罗场和白骨冢里,坚如钢铁,这时却莫名痴了一刻。
剖开他复杂的心思,内里的东西很简单,无非是两样,一是信仰,二是明楼。
他从未有过什么,也不会奢想拥有什么。所以,就只是单纯地爱着这两样而已。
他在信仰的信奉中得到安然。而明楼的回应却让他简直有点乱了章法。
害羞这种事,早八百年前就丢掉了,现在却又无端地重新捡了回来。
他怔然地看着指尖的黏稠白色,又深又浓,想着它来自哪里,脸上的热意便不禁又重了一分。
第二日照常上班。就算身上疼着,身体沉着,也不会叫任何人看出端倪。
都是自持的人,见了面,也还是很平静。
他帮他递咖啡,读报纸,批文件,一切都好像和以前一样。
他走出去的时候,明楼凝视他的背影。
身姿昂扬挺拔,露出的一小截后颈干净清洁,让人想吻上去。
多少年不沾情,一沾了,就再也抹不掉。
海军俱乐部里,送过了文件之后,明诚随意走进一间射击室。
军事训练部次长沈远走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在射击。
三件套穿得齐整,一身公子哥的打扮,看起来潇洒清隽,自然流露矜贵气息的那种好看。
身姿挺好,站得像一杆枪。但并不怎样瞄准,似乎是不怎么会的样子,只将细长手指扣在扳机上,迅捷利落地一串点射。
架势是十分漂亮的,成绩是颇为惨烈的。
想当然尔,是得伪装的,一个文职不该有太好的枪术。
沈远含笑跟他打了个招呼:“明先生也有兴趣玩这个?”
明诚适意地一耸肩,唇角微掀:“随便玩玩罢了。”
沈远走上去,笑道:“枪不是这样打的。”
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将他执枪的手握住,沈远似模似样地摆出教人射击的架势,其实却是跟他低声交谈。
沈远说:“你可能快要离开我了。”
明诚微讶:“要把我调去哪?”
沈远有板有眼地调整他的手指,口中说道:“眼镜蛇向上峰要求,将你调到他那边去。”
明诚笑了笑:“你同意了?”
沈远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明诚促狭道:“你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不是早看腻我了?”
沈远一笑:“看腻归看腻,可既然有人讨要,也没有平白无故双手奉上的道理。”
明诚明白他的意思了:“你这不是不想给,而是存心敲人家一笔。”
沈远慢悠悠道:“养你这么久,怎么也得点利息回来不是?”
明诚轻笑一声:“这话反过来说还差不多。你那边什么时候有过油水分润我一份?哪一次行动的用是要你出的?”
沈远不紧不慢:“可我担着莫大的风险,这就是最大的注资。我这个上线,在你这就是挂个名、传个消息的,你什么时候听过话?”
这话不假。以明诚的功绩,早可以升上去。可他硬就是挨在原位,一动不动。
他名声太差,一提起来就是各种暧昧。而党内是禁止情色交易的。
他在低位上,倒是不会有人认真追究。若往上走,自然有悠悠众口。
沈远对他,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知道他的能力,也知道他上不去的原因,便也不怎样管束他。
这是没办法的事。明诚天生就有那种招人的气质,不去惹别人,别人也会自来求索。他与其一味推拒弄僵局面,不如顺水推舟让关系更上一层。
而其中的分寸,他自会把握。
至于那些纯暗杀的行动,明诚也从不需人操心。他是受过苏联秘密训练的顶尖人才,行动力本就比国内出来的高出一大截,哪里还需要他人去帮他统筹规划?
明诚看沈远一眼,低声道:“谢谢你。”他明白沈远的纵容,给他自由行动的空间,还帮他挡过不少明里暗里的口舌诛伐。
他们能这样互相调侃,其实私下里关系不错。
沈远垂下眼帘,笑道:“听起来,你像是不舍得走?也是,听说眼镜蛇独断专行,你若去了那边,只怕没有现在的逍遥日子。”
明诚淡淡道:“我会让他觉得物有所值。”
言下之意就是,谁听谁的话,还不一定。如果无需心筹措就能有好的结果,上位者又何须一定要将控制权握在手中?
下班路上人流拥堵,车行到一条街区上,明诚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明楼看了一眼路况,估摸着至少还得等好几分钟。正打算依旧闭目养神一阵,却看到明诚抬起手来,在窗户上画起东西来。
因为天冷的缘故,车窗玻璃笼着层雾气。手指点上去,便抹去一道雾气,能画出图案。
明诚手指纤长细白,随意勾画的动作亦显出十分情致,叫人眼神不自禁随着他手指游弋。
他指尖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会儿便在车窗上描出一幅水色图样。
明楼辨认笔画形状,问:“是颗心?”
明诚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唇角微翘,说:“不全对,是长着翅膀的心。”
这一提示,明楼终于看清:这是颗特别的心。两边各有一只盈盈的小翅膀,中央则是被一根箭斜向贯穿,应该是西方神话里丘比特的金箭。
那么,这颗心是画给谁的,自然是不用说了。
既然心已被射中,那么,就给它装上一对翅膀。这样,无论要涉过多远,总有一天,会飞到所爱的人身边。
一时之间,明楼心里很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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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回转头,漆黑的眼睛凝视他,微笑道:“今日是冬至,先生忘了?”
明楼确然是忘了,终日事忙,哪里记得这个?
不过,他不记得,自然有人帮他记得。
今日是他的生日。
明楼故意板起面孔:“这样可不算诚意,也没个实体,一会便化了。”
明诚微微偏过脸,看出他眼神中的一点邪,声音依旧温和:“那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实体?”
明楼抬眼看向街道旁的百货商场,直接命令道:“下车吧。这一家的东西还勉强过得去。”
明诚开门前先说一句:“超过我的上限,我是买不起单的。”
明楼故作不知:“你的上限是多少?”
明诚并不正面回答,只轻轻一笑:“先生心里有杆秤,自然是知道的。”
明诚很少来百货商场,这里分布着一家一家的品店,是有牌子的,价格不菲。他不是世家少爷,每一分用度都要靠自己挣来,且还需供应组织上的经。没有任何奢侈的本钱。
他的房间里面陈设简单,无有余杂东西。他一般只去成衣店做必要的置装。
对明楼而言不值一提的小小开销,对他却不一样。
在二楼,他们遥遥看到明台和一个女孩。看起来是女孩要买帽子,明台给她做参谋。
女孩试了好几顶后,明台突然把一顶女式虎皮花帽扣到她头上,说了句什么,两人便在那间店里追着打闹了起来。然后,才付了款走下去。
明楼暗暗皱一下眉。一者,明台的身份还在港大,并没跟家里人报备过离校来了上海,居然这样张扬地出现在百货商场,多少熟人出没于这里,随时可能看到他。二者,他既然是做暗杀的特工,那么隐蔽性就是极重要的事,樱花号事件刚发生一天,尽量不要引人注意才是正途。
不过,思及明台刚做这行不久,明楼只能体谅他,暗中决定改日让郭骑云提点他一下。
他转头望明诚一眼,叹口气道:“明台这小子,回上海了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
他们对此没摊过牌,所以,在明楼这边,仍得装作明台还是港大学生,明诚也得佯装没见过长大后的明台。
明楼所虑及的,明诚当然也想得到。除此之外,他还看出,那个女孩应该对明台情根深种,一双眼痴痴地只放在他身上,但明台却并不如何动心。而且他应该还不知晓人家对他用情之深,否则便不会这样毫无障碍地跟她笑闹,令她陷得更深。
但这些自然是不用跟明楼说的,明楼不会关心这些。
他察言观色,知道明楼心中不满的是什么,遂不着声色地轻言劝道:“明台小时候就是个有主意的,什么事情都爱自己做主。这次悄悄回来,只怕是想给家里一个惊喜。他年纪小,还在读书,若现在就能想得像先生这么周全,岂不是成了?”
明楼本来不快,听他这么一说,却不由得一笑,贴近他耳边悄声道:“那你一定是成了的了?”
便算是同样年纪时,明诚行事也断然不会这般。
明诚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道:能够天真,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因为必然是有条件许可和包容,才能天真得起来。明台从小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就算是做了间谍,上面也有明楼为他百般设想查漏补缺。便算是天真些,也是能活得下去的。而他如果不凡事多想几分,只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心中如此想,面上却半分也不露,只微笑道:“这么说,您可要离我远些,得被吸走了血。”
明楼摊一摊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湿热的气流灌进他耳朵里:“乐意效劳。”
在品店挑了一阵,明楼最后只拣了把梳子。
他去过明诚家里,知道他的经济状况,自然不会真正为难他。
梳子这物件,就算是名品,价格也不会高得叫人不能接受。
而且,是要每日使用的东西。用起来时,便会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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