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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经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碗月光
“小远。”爷爷看着不远处的一朵莲蓬,轻声开口。路远虽然跟爷爷相依为命多年,但爷爷总是严厉的,很少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他于是有些慌,打断爷爷的话道:“爷爷咱们回吧,起风了。”
“不,坐一会儿。”
“小远,爷爷没能力,护不了你了。”天光式微,有音乐声从很远的地方顺着风飘过来,路远张口想要打断,老人看出他的意图,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你听我说。我书桌的抽屉里有一封信,上面有一个名字一个地址,等爷爷去了之后你就去找他,他会照顾你。”
“不。”
那天回去,路远在厨房做饭,爷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cctv的戏曲频道里,一出《空城计》唱得正酣,路远做好饭过来叫爷爷,却再也没有叫醒。
言朗的一句“你为什么不听爷爷的话”带来的回忆击垮了路远,他突然觉得很累,于是干脆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姿势从沙发上滑下来靠坐在地上。他吸一口气,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思考两秒后放弃了,只好任由自己面无表情。他抬眼看着言朗:“老师,我哪里都不想去。”
言朗看见他的眼睛,觉得心里凉凉的,于是温和道:“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小叔叔。有人陪着,不是会好些吗?”
路远被噎了一下:“老师您才大我几岁啊就让我叫您小叔叔。”
言朗一脸的理所当然:“辈分和年龄有关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怎么说?”
路远再次被噎住,坏笑着道:“老师,哦不,小叔叔,跟您攀了这层亲戚关系,期末是不是会多给我几分?”
“那没门儿。”言朗回答得极快,两个人相视一笑,凝结的气氛松动了些。路远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老师您还是省省吧,跟我住一起您会倒霉的。”
路远从来不敢跟人走得太近,并不是因为他性格不好或是品行不端,而是因为自己招惹来的那些脏东西,常常会影响到身边的人,久而久之,再不敢与人有太紧密的关系。他小时候也会觉得难过,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落到自己身上,凭什么呢,凭什么自己看见的世界,不能跟别人一样?为什么是他,偏偏是他?后来慢慢长大,倒也就习惯了,有时候还会生出莫名其妙的想法来,比如这样的命运不落到自己头上,就一定会落到别人头上,那凭什么又是别人不是自己呢?
在多年反复的追问中,路远练就了一手跟自己扯皮的好本事,偶尔会一边觉得酸涩,一边调侃自己真是伟大:何德何能啊竟有这样的体质,就这是地藏王菩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啦。
有时候仔细想想,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明明是难以接受的苦难,变成习惯之后,就再也不会盼望更好的境遇了。路远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于是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深想,逼着自己长成了一个看上去开朗调皮的大男孩,实则内里是个独来独往的孤家寡人。
“你有没有没想过为什么你不能跟其他人产生紧密联系,却能一直跟你爷爷住在一起?”
“嗯?”路远一愣,他突然发现自己自从遇见言朗之后就经常说不出话,他觉得有些惊讶,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能跟爷爷一起生活并且不会影响爷爷,有爷爷的地方就是安全的,这件事情实在是显得太理所当然了。
“你可知道这世界百分之九十的地方是人类没有办法触及的?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阳界之外的阴世。”大概因为职业是老师的关系,言朗说起话来总是有一种缓慢可是镇定人心使人信服的力量,他娓娓道,“可这阴世,却不仅仅是鬼与魂之类的存在,还有妖、魔、怪等等,他们也并不是如人所言都见不得阳光来不了尘世,他们中的很多甚至就在你我之间。了解这些的人通常把这部分世人眼光之外的世界称为暗界。
在这世界上,有一小部分人,他们或多或少能看见或者能感知世界另一面的真相。也还有一部分人,或者其他生命与死物,他们或许来自不同种族,有着不同的名称,但常常担着同一种职责,就是维持世间平衡。但是所谓维持世间平衡,也不过是维持人类眼里的世界表象而已。你爷爷,嗯,就是我的远房大伯,就是这样一个人。用我们的话来说,他是一个通灵者,从前被称作灵修。”
路远觉得非要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可其实他心里知道,言朗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他都相信,因为在这之前,他对暗界本来就已经有一些自觉。但是逆反心理作祟,他还是想要挣扎一下:“老师您跟我讲故事呢?”
言朗看他一眼,笑道:“这些东西讲给谁听都有可能是骗人的故事,就是讲给你听不会。”
言朗离开之后,路远终于拿出了爷爷抽屉里的那封信,抽出里面的两张纸,摇摇信封,发现里面还有一张约莫两寸大的小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爷爷搂着路远在农家院子里的一棵树下,路远看了片刻,大致确定是自己两三岁的时候,那农家院子应该是爷爷提过的老家。盯着照片上的爷爷看得久了,路远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模糊。
深吸一口气,展开信纸,字迹是看惯了的爷爷的亲笔,字迹劲瘦,第一张上面是“言朗”两个字以及一个地址:天光路399号绿荆小区12栋1单元601。路远的手微微颤抖,拿开上面一张纸,露出了下面那封短信,或者说不过是一则留言:
“小远:
人心难测,世事艰险,其实盛衰与真假都无从谈起,因为明暗从来不分,清浊一向难辨,世人所见所闻难保不是虚妄,然而虚妄也不过是另一种真实。你当心存道义,永不可忘。
爷爷对不起你,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
不过短短几句话,路远翻来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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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了良久,突然觉得自己无知到了可憎的地步。
对自以为最亲的爷爷、对这个在他眼里跟别人不一样的世界、对刚刚出现就已经显出不正常的言朗,甚至对自己……他从来都一无所知。
不愿意被爷爷托付给别的人,其实并不是路远不打开这信封的理由,他猜自己只是在害怕,像是预感到信里面的东西,会从此改变一切。他毫无由来地想要远离那种改变,无论好坏,或者说他本能地想要远离某种真相,而现在看起来,这“真相”背后是更浓的迷雾。
第4章猎人
周六,午觉睡得有些久,路远被闹钟惊醒,半睡半醒地爬起来,这段时间忙着查资料,一直忘了剪的头发略长,散落在额头上有些痒,路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手把头发往后拨。
好困啊,又困又累,头发不知道怎么的怎么理都理不好,路远有些丧气地垂下手来,摇摇晃晃地站到镜子前面,想看看头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梦,努力想要回想,突然听见闹钟再次尖锐地响起来。
路远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床上。
到底,该怎样区分梦跟现实呢?如果,路远想,如果我在梦里的情绪与窒息感都可以延伸,那么梦的影响力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有一天我在梦里被伤害甚至被夺去生命,是不是在现实世界里,一切都会相应成型?
他越想越是悚然,及时止住了自己的思绪,路远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最大的优点是心大。他自嘲地笑笑,自己要是心不大,估计也活不成正常的样子,虽然现在也挺不正常的。
路远颓然地坐起来,总觉得忘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思考片刻,想起来这是答应要去言朗家见他的日子。那一天的路远太过混乱,很多问题没有来得及问,言朗贴心地表示,如果路远还有什么想要问的事情都可以去找他,只要是能告诉他的,必定言无不尽。
想起言朗的话,路远撇撇嘴,自言自语道:“意思就是如果问了得不到回答的话,理由就是那是不能告诉我的咯。蛮正当的嘛。”
心里虽然带着些许抗拒,可想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于是三下五除二拾好了自己,冲出门的那一刻被风一吹,头脑发热的路远慢下了脚步。他不知道这样一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难道自己全部相信的话,以后要跟一个几乎全部陌生的人住在一起吗?以及,有些事情,是不是不知道比较好?
路远这几天翻阅了很多资料,跟言朗所说相关的内容大多保存在古代小说里面,常常是片段式的零碎记载。所谓十家九流,路远默默觉得,不入流的小说记录下来的东西,却比人们想象的多得多。所谓街谈巷语,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来处的吧,想来也不是每个古人都那么喜欢空穴来风,一处处凭空捏造那么多奇闻异事来。
何况,后世所谓志人志怪,志者,记也。记载下那些故事的古人,几乎都觉得自己记载的是事实,有些是听来的,有些则是看来的,这些零碎故事的流传,在很多人那里,其实都是事实呢。
言朗住的地方同样离学校不远,但是跟路远家刚好在以学校为中心的对角线上,于是路远去言朗家就得穿过整个学校。
鱼城大学很有些历史了,如今的格局是旧城中心几所学校合并而成的,校园一再扩大,最后把原来夹在几个学校之间的居民区都囊括了进去,因而常常能看到些上了年纪的居民楼,大部分还有人住着,算是学校的一处特殊景观。
赶近路的时候,路远从一条林荫小道走过,道路尽头是一栋老式居民区的侧面,那路斜对着侧面唯一一排孤零零的窗户。路远抬头,见二楼的灯亮着,灯下有一个男孩,虽然离得远仍旧看得出应是眉目清秀的样子,那对着一块小镜子,拿一块小海绵在左脸上拍一下,又在右颊上抹一下。路远作为称职的汉子,当然不知道那玩意儿叫粉饼,只觉得那姿态虽然该是女孩子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很好玩的样子,于是他住了脚。
过了一会儿,那男孩像是打扮完毕,左右看了一下镜子里面的自己,颇有些顾影自怜的意思,而后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作出抬长袖的样子,开始吊嗓子。路远笑笑,走到路的尽头,转了个弯走上了大路。
路远在门口站了半晌,发现言朗家跟自己家一样,没有门铃,厚重的铁门是藏青色的,像是关上了就可以把世界隔绝在外。纠结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他一边唾弃自己越来越婆婆妈妈,一边伸手去敲言朗家门,左眼皮突然狠狠跳了两下,像是在迎合敲门的节奏。路远闭上眼,伸手把食指抵在眼皮上,听见开门的声音正好放下手,于是言朗拉开门的时候正看见路远使劲挤着自己左脸颊的肌肉,抬头望着他。
言朗猝不及防看见这表情有些好笑,他往边上的门框上一靠,双手抱在胸前,扬起一边眉毛:“这是跟谁挤眉弄眼呢?”
路远在跟言朗不长的相处时间中从来没有听他用过这种语气说话,不是轻佻,但能听出些玩味,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跟你!”说完之后立刻像是咬到舌头一样惊了一下,想起眼前这人是自己的老师,扒去老师这重身份,还是自己小叔叔,于是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言。
言朗笑笑,把路远领进了屋。
言朗家比路远家大得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楼有点年成了,透出一种结实的古旧感,装修得极简单,几乎没什么装饰。客厅很大,两边靠墙都放着木质书架,与饭厅之间也是用木柜子隔开,不在意后面的厨房与阳台的话,看上去就像一个有些空荡的小型图书馆。
“老师您是富二代?”路远咋舌。
言朗轻笑一声摇摇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路远在心里腹诽一番:不是富二代又才刚工作,学的还是文学这种不赚钱的东西,可是生活的地方看上去这样……少年你这样很危险啊让我怎么放心跟你住在一起?咦……不对,我没答应要跟他住一起。
像是看穿了他弯绕了几回的心思,言朗道:“这几年顺便做点小生意,放心吧,没干什么不正当的事。”
这话意思本没什么问题,言朗偏偏用了“不正当”三个字,用了就算了,说的时候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路远这才猛然了解到什么真相似的,用发现新大陆的眼光打量了一下言朗。
此刻言朗穿着宽松的黑色连帽衫,下身一条运动裤,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显年轻,那种讲台上一切尽在掌握的温和从容变得不那么显眼了,可是更有人间气。路远后来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言朗的时候觉得他特别端正,是个看不透的人,也无由来地觉得,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这个人应该是尖锐的。
打量完了路远同学才在心里默默画圈圈:长得不错,估计是闷骚型,说不定就有富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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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种的呢,叫什么来着,禁欲系,嗯,是这么个理儿。
言朗被路远这么上下打量了一番,无奈地笑笑:“路远同学,有你这样看老师的吗?”
说着言朗径直走到客厅一侧的茶几旁坐下来,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倒了两杯白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咱们随意一点好吧?反正以后这里也是你家。”
对于言朗说出的这句话,路远觉得自己本该是反感的,可心里却蓦地生出一丝抓不住的酸软来,让他有些看不清自己了。用两秒钟放掉心里的异样,他于是放松下来,坐到了言朗对面。
从哪里问起才能得到更多信息才能便于理顺思路呢,路远想了一路,还是决定先问自己最关心的那个:“你说爷爷,爷爷是维持世界平衡的人,那他平常都做什么呢?”
“家里没有茶叶,白水行吧?”言朗笑笑,把一杯水推到他面前,然后拿起另一个杯子喝了一口,“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维持平衡的人有很多,每个人的能力其实都不尽相同,但是根据能力的使用方式,大致也能分得出一些类来。用灵能者的说法,你爷爷是一个净化者。你跟在他身边,招惹暗界东西的几率要小得多,他能净化你身上的气息,也能净化身边的环境。说得漫画一点,有他在的地方,可以生成一个结界,把大部分不干净的东西挡在外面。”
“净化我身上的气息?我身上的气息……”路远皱眉,思考良久艰难地选择了一个字眼,“脏?”
“不,恰恰相反。你身上有一种非常干净的气息,这种干净对暗界甚至对修道者来说都是值得渴望的。不过你别担心,你这种体质也是正常的,会有那么一些天生的灵能者,他们的力量会招来很多觊觎,想要吃掉他们的东西很多。”
“喂,搞了半天我是食物对吧?”
“嗯。”言朗口气平常,“可以这么理解。”
“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平淡的语气来讨论我美不美味啊?”路远抓抓头,一脸苦恼的样子,好像对他来说,被当作食物吃掉,并没有被言朗评论来得令人不快。
从妖魔鬼怪的样子到暗界的生存规则,从修道的各种方式到人可不可能成仙或者脱离轮回,路远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问了一遍。言朗果然如他承诺的那样,只要他问了就告诉他,直到路远想不起来该问什么,也没有出现言朗所说不能对他直言的情况。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突然沉默下来,言朗端起水喝了一口。路远这才注意到似乎是黄昏了,客厅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暗。从下午讲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看到,窗外一片火烧云的天空,是这座城市多年也没有出现过的美。路远回去后在朋友圈看到这一天的落日余晖刷了屏,却并未遗憾自己没有亲见,因为能跟言朗讲那么多的话,是他长到这样大,从来没有过的酣畅淋漓。
沉默持续,而后言朗再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还有一个问题没问。”
“嗯?”路远歪了歪头,借着窗外黯淡的天光看见言朗的眼睛很亮。
“你没有问我我是什么人?万一我也是想吃掉你的那一类呢?”
路远闻言哈哈一笑:“如果我相信你的话,这有什么要紧吗?”
言朗惊讶于他的坦然,回望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想法,轻轻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小心眼啊,比不上他。他自顾自地解释到:“我的能力比较杂,非要有什么定义的话,我是一个猎人。”
第5章盛会
紧跟在言朗尾音后面,夜幕彻底落了下来。坐得很近也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两个人这才意识到错过了饭点。言朗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路远估摸着自己应该告辞了,于是跟着起身。
言朗走到门口,打开客厅的灯,路远面对着他的方向,被这光刺得眯了一下眼,他突然觉得,模糊视线里的言朗看上去很眼熟,眼睛慢慢习惯了光亮,莫名的熟悉感一下子就不见了。
言朗伸手一指书架:“你随便看看,我去做饭。饿了再吃点水果,很快就好。”
一句“那我先走了”本来都到嘴边了,听见言朗这话,挣扎几下,还是被饿透了的主人无情地咽了下去。路远在书架前面晃荡两圈,溜到厨房门口,好整以暇地靠在厨房门框上,看言朗有条不紊地做事。
言朗的厨房窗口正对着小区的院墙,如果是白天的话,望出去会看见墙外不知是谁家的自留地,种了油菜,正在开花,稀稀疏疏的一小片黄色,旁边有条马路在那里拐了个弯,路旁两排四季杨叶还嫩绿着,刚刚过去的冬天刷在树干上的白漆还很显眼。言朗切菜的声音干净利落,频率稳定,路远就在这笃笃的声音中望着窗外马路边的昏黄路灯发起了呆。
言朗切着一把毛毛的瓜藤,看也没看他,指挥着:“帮我看看锅里的肉。”
路远回过神来,把言朗的话拉回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小声嘟囔着:“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自来熟呢,还指挥我。”而后口嫌体正直地走过去,拿起筷子大剌剌地去揭盖子。路远没料到那是汤锅,里面热气一下冲了出来,他抬头想要躲开却“砰”地撞在锅子上方的碗橱上。
没计算好撤退的路啊真是痛心疾首!路远龇牙咧嘴地揉着头,嘴里条件反射似的念叨着:“一加一等于二,还好还好没撞傻……”
言朗见状哈哈大笑几声,阴沟里翻船的路远一边谨慎地再去揭盖子,一边再次开始了腹诽工作,心里蓦地却有些发暖。爷爷总是不苟言笑的,他不会对着路远哈哈大笑,也不会允许自己做饭的时候小路远在旁边捣乱,后来路远学会做饭之后,他也就撒手不管了。路远从未有过跟别人一起待在厨房的经历,不知道做饭其实也没那么无聊。
食物带来的温暖和幸福感,似乎都是陪伴的附属品,是人与人之间的,与场地无关,甚至与食物本身无关。
一顿饭边吃边聊,天南海北,一个随意说一个认真听,末了两个大男生不知道怎么的,讲起了学校的女生为什么都那么喜欢言朗。言朗作为当事人不好说什么,路远半真半假地分析一番,总结到:“其实你一点也不小白脸。上课虽然笑眯眯的但是总给人压迫感,班上的人感觉挺怕你的。”
言朗听见他这话,想起了药学课堂上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路远嘿嘿一笑,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嘴里嚼着一块土豆,抱着挑事的语气对言朗道:“我今天路过学校一处居民楼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孩在打扮吊嗓子,那模样,铁定比你好看!”
“哪里?”言朗再一次停下筷子,皱了皱眉。
“唔,就中山路旁边啊,横向小路那里。”路远觉得自己八百年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饭了,还在努力往嘴巴塞最喜欢的红烧土豆,没有注意到言朗若有所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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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路远告辞准备回家,答应言朗想想搬过来的事情,顺便拒绝了他送自己回家的要求:“老师太紧张啦,我一不是女的二不是小孩送什么送啊?”
“也好,你爷爷在你身上留下的符咒暂时还能压一压。”言朗点点头,目送路远走到楼梯拐角处,而后关门,进屋,走到里间卧室,从窗口看着路远从楼里出来,走出小区,继而右拐,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路远的身影早已经看不见了,言朗还站在窗边,他盯着楼下的路灯,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一片肃杀之气,气流般的话语从他嘴里泄出来,明明说得很轻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的人,你们这些渣滓也想打主意?”
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之处,平地卷起一个风漩涡,又快速散掉,回归平静。
言朗拾好东西,也出了门,朝路远的同一个方向走去。
路远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回家手脚麻利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等睡意。虽然常常做噩梦也容易惊醒,但路远入睡一向很快,今天却有些兴奋了,他推测是一下子得到太多信息的缘故。
睡不着,于是将言朗给的信息在脑海中大致整合一下,其实用不着整合很多事情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为什么爷爷要把自己托付给言朗,为什么自己这段时间没有灵能者庇护也能周全。他甚至猜得到,爷爷的符咒力量全部消失之后,世界在他眼里,甚至直接加诸其身的一切,将会呈现出怎样的变化。所以他拒绝言朗的时候,并没有说出过“我已经成年了”这种幼稚的理由。
摇摇头,驱散乱七八糟的思绪,路远期待着一次平静的睡眠,没想到还是惯常的噩梦。
在醒来之前一秒,一张笑嘻嘻的脸隐在黑暗中猛地朝路远冲过来,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路远心里暗骂一句“卧槽”,然后一把拽住被子捂住了头,那似梦似真的黑影突然散掉,乍看像是路远的被子隔起了一道屏障。
路远睁开眼睛,保持着扯住被子的动作呆了几秒,然后想起梦中那冲向自己的什么东西,有一张熟悉的脸。
他犹疑了一下,拉下被子重新盖好,墙角立着黑色的身影。言朗悄无声息地等了片刻,见他重新睡过去,那影子也再未出现,手一动,起了第二支没有用着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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