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气清景明
范洄半晌无语,最后仿佛豁出去,大袖一甩,与薛竹相对而坐,瞪眼无赖道:“就掳了你了!又奈我何?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薛竹哭笑不得:“怎么你比我还气大?到底所为何事?你说了我们也好想办法啊!虽,虽然如果你们阴阳无常都没办法,那我也不大可能有。”
范洄深叹口气,鬼气森森道:“我兄长为我吊颈而亡,伤了喉头阳骨,我千百年未听他发过一声了。”
薛竹还是疑惑:“那你要我...?”忽然好似明悟,“是为了无痕火吧?毕竟我也没什么别的好图求。”
范洄摇头:“那种阳气外冒,挡都挡不住的宝贝。我们阴间鬼物要它干什么。”
薛竹本来还在紧张,以为这次非死不可,见他如此说,又纳闷道:“那你要干嘛?打算如何炮制我?”
范洄叹口气:“我就非得弄死你不可啊?我想要你们怀安观的长生丹。他那块阳骨,不是凡药能治。唯有长生不老药有起沉疴治旧疾的能耐,而且不阴不阳,不垢不净,不死何生?正所谓...”
薛竹摆手打断:“行了行了行了,难为你说出这些咬舌头的词!就是绑了票,想让我师父来换我呗?”
范洄忍俊不禁:“说的对!怎么你一点不紧张?旁人看见黑白无常带自己过阴,不死也吓死了!”
薛竹看看范洄:“没什么牵挂就不怕死。为亲为友的真心,我早付了。我生父想我速死,我挚友掠我过阴!你说我怕什么?”
范洄不语。
薛竹又道:“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我师父。不过若我一死,他的长生丹也成了,虽不足以报答,也算我为师父完成了心愿。聊以慰藉吧!”
范洄轻声道:“你若死了,他还长生什么呀!他肯定会来的。”
薛竹苦笑:“我师父从小宠我,吃穿用度,钱财丹药,从来不吝多寡,不问去处。所以你若跟他要个什么天才地宝,法术丹方,他眉头不皱就给你了。唯有这长生...恐怕不行。”
范洄仰面躺在地上,四周低矮的紫黑色灌木,软绵绵托着他,将他埋进丛中。范洄随便摘了一支,叼在嘴里,含糊着说:“你不了解他,而且不相信他。现在别说要这劳什子丹,就算要他十世轮回的性命,他也立刻给我。”
薛竹也躺下去,侧脸看着范洄道:“你才是不了解谢公子。他这种兼济天下,泽被苍生的鬼仙,大仁恻隐,恨不得以身为舟,慈航普度。要知你干这事是为了给他治失语,得气疯了!不打死你?”
范洄想到谢气急败坏打他的样,忍不住面色温柔起来,笑道:“他从认识我那天开始打我!死了这不还打呢么!”
薛竹仰头望天,正不知如何接口。忽觉得破空之声大作,本能的朝外一滚。却见范洄动也没动,被一柄旗帜样的物件捣在胸口,整个人一抖,疼的蜷缩在地。
薛竹撑起身子,叫声:“从之!”便想去看他。却感觉身边有异。回头一看,谢和沈抟明显已经到来多时。估计早将他二人的对话听去了七八。
沈抟面色沮丧,眉眼下垂,静默无语。
谢白衣白氅,襟袂飘摇,腰间墨玉腰牌,形状大小与范洄无异,就只颜色如墨,通透漆黑,上书:一见生财!
谢脸色很不好看。白无常又称阳无常,唇含仁祥浅笑,目露良善明光,本来该是个慈悲笑面。此时却目光凌厉,眉头直抖,嘴角上挑,气急败坏。整个脸面阴鸷诡异,皮笑肉不笑。
谢又气又悲,他与范洄相处千年,本以为心意早通,却没想到说出他心中所愿的竟是薛竹!
沈抟也以为,薛竹从小是他看大,本来会了解他。可能明白自己此时所想的竟是范洄!
一时间,四人八目相对,各怀心思,倒是静默无言。
范洄缓过一阵,腰间左剑飞出,一剑钉住薛竹衣襟,同时突然暴起。右臂上拘魂链抖出,直奔谢而去!谢徒手挣扎几下无果,被他锁住双手。范洄又在他腰间绕了两道,连双臂亦不得脱。
这锁链拘阳锁阴,但凡鬼物,不管你有通天的能耐,只要被此物拘住,必定浑身无力,法术空乏。谢气得咬牙颤抖,一跤坐倒,还是忍不住踹了范洄两下。
范洄锁链一紧,小心的跪在谢身前:“哥哥别挣了,你就再允我一次,不管成与不成,我自锁金枷,与道长赎三世业障。你若不允,我也只好把耳内阳骨挖出,陪你天聋地哑了!”
谢一阵无力,看他眼中的渴求,一如少时。实在不忍拒绝。只是慢慢动了动唇。
范洄痛哭失声,却无眼泪:“你再说一次,我还会听你的!留在那里等你...可我好久没听过你的声音了...”
谢眼眶通红,面色悲苦,回头望了一眼沈抟。神情挣扎不已。
沈抟面色缓了缓,略有气愤叫一声:“公子。”范洄也没想到沈抟会再如此称呼,下意识抬头应道:“道长。”
沈抟皱眉道:“我本以为,与公子同住观中,又共战几场,你能把我当个朋友。没想到你原来不屑。”
范洄眼神闪烁道:“道长高义,我是不配。”
沈抟一样样的把长生丹所用之物,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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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朗声道:“我沈图南自问,一生重义。与友通财,从不小气。为友而劳,在所不辞。”伸手从乾坤袋里摸摸,用力把黄泉鼎也捞出来,往地上一杵。继续道:“你兄弟二人情义,我等修者历代相传。况且,谢公子为人,我向来敬佩,能为他重塑阳骨,我当此为荣。你在观中旁敲侧击,怎不直说?”
范洄低头垂目,喃喃道:“道长,是我小人之心。若能治好我兄长,从此为道长赎业,供道长驱驰!”
沈抟兀自尖酸:“我有徒弟,日后放灯打醮,也用不上你。况且这手上功夫不如你,符法咒不如你,就连演技也不如你,怎么敢再见你?”
范洄面色越发惨白,他本是个暴躁脾气,最是容不得人。此时碍着谢大事,又于心有愧,对不起他师徒二人。是以被沈抟说的羞愤难忍,却不还言。
谢艰难转身,微微抬起缠着锁链的双手,朝沈抟一鞠。
沈抟翻了个白眼,终于闭嘴。
第54章断长生重塑清朗韵
沈抟最后从怀里掏出两个陶罐,旋开其中一个,捻出一点黑红色的泥土,另外放在小玉瓶中好。然后把另个陶罐里的水,往土罐里一倾。
薛竹大惊,失声道:“师父!别...”
沈抟不理,只是把手指伸进陶罐里搅拌。和了一会自觉满意,拿着罐子朝谢走去。
范洄起身躲开些,仍紧紧盯着沈抟的动作。只见他从罐中掏出团稀泥,在手心里掂了掂,往谢喉头一盖。溅得谢脸上胸前,都是黑红色的泥水。
沈抟把手里的泥罐子,递给范洄道:“看着他,只要一见喉头的泥土干裂脱落,就再给他糊上点。”范洄点头接过,心下忐忑。
沈抟把剩下的四海水,倒入黄泉鼎的腹内,又把手上的泥土,朝黄泉鼎的几处气孔上抹了抹。
胡乱的在前襟上擦擦手,沈抟把满地的药材一一甄选,按顺序投入鼎中。放过药材,又放石英矿藏。最后打碎四个瓷瓶,取出储藏多年的仙草,一颗七宝连星,三颗寒天爱玉。轻轻投入鼎中。
范洄讶然:“这七宝连星我虽没见过,倒还听说过。另一种...认都认不出。”
沈抟轻叹:“唉...这寒天爱玉,是观里传下来的。我也只有四颗。希望能成吧!”
范洄赶紧道:“一定成了!”
沈抟以六十卦方位,在黄泉鼎下摆满斩碎的千家木。终于抬眼,意味复杂的看了看薛竹。然后回目光,又对范洄说:“阴帅到底阴身鬼体,若是凡火煅之成丹,怕是消解不了。你取一缕阴火吧。”
范洄连忙点头,从谢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符,自己翻剑指,聚阴为火,幽白惨绿,用白符一接,递给沈抟。
沈抟迅速接过,放置木上。一丝热气不见,却瞬间将所有卦位上的碎木,全部点燃。
沈抟把黄泉鼎的鼎盖旋紧。盘膝在旁,不时观察炉鼎和火焰状况。
薛竹一直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情景,心下颤抖。他从修道起,感受过万千死灵的心绪情感,或悲或喜,亦怒亦嗔。此刻却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
一地药材消失大半,五行助引几乎用完。有生之年恐不能集齐了!薛竹当然清楚,从此刻起,沈抟从小期许笃信的长生,业已败尽,再难回头。
可师父为什么不看我?过阴是来救我吧!此情此意如何回报?薛竹整个心思混乱不堪,难道真的是敬佩谢?所以甘愿为他塑骨吗?怪我带累,所以毁了他的长生?
薛竹心绪烦乱,难以支撑。偏偏未过奈何桥的魂魄,非生非死,在阴间,体中时间凝滞,伤病全无,既没法哭泣,又不能晕倒。
盘膝而坐,薛竹闭目内观,运转仪恒。他渐渐懂了沈抟为何常常万事不惊,慵懒平静。因为命运中抗衡不了的劫数,与心里难以接受的心绪,只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晨昏,不晓春秋。范洄已经把谢颈间的泥土,糊了四次。压得他呼吸困难,多亏他呼吸与否,并不重要。
黄泉鼎煅烧得几近通透,沈抟拿出刚才提前留下的三山土,全神贯注的看着炉鼎,忽然向阴火上一撒,火苗猛的增强,把整个炉鼎包裹在内,又立刻熄灭。
范洄紧张的站起身,双拳攥紧又张开,声音沙哑问道:“道长,可成了吗?”
沈抟一脸沉静,语气平平:“总要试试。”说着去旋黄泉鼎的鼎盖,虽然刚被煅烧,这鼎盖却触手温凉。沈抟双臂一较力,黄泉鼎咔一声轻响,盖子旋开,鼎腹条条开裂,摇摇欲坠。
沈抟赶紧入内一捞,两颗丹药入手。黄泉鼎寸寸而断,碎成一堆。
沈抟看也没看这鼎,把丹药起一颗,另一颗递给范洄。范洄万分小心,双手接过。轻轻跪在谢身前,颤抖道:“哥...你,你试一下。”话没说完,胸如擂鼓,汗水涔涔。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谢张嘴吞下丹药,只等无效,也好商量法子送他二人回魂。
谁想这丹药起效甚速,谢没多久便感到喉内火烧火燎,肿痛异常,上下不通。脖颈上的泥土被烤得龟裂出无数细纹,片片飞散。从身上传出一阵阵热浪,若是生人,恐怕早已烧成灰烟!
范洄手足无措,一把攥住沈抟手臂,整个身体抖成一团:“道长,他怎么了?他...你把他怎么了?!”面色狂怒,眉眼狰狞,状若噬人,阴森恐怖。
薛竹翻身跳起,扯断衣襟,两三步赶来,劝道:“从之,从之!别急。阴帅怎么会有事!定是丹药起效了。你先解开谢公子。”范洄手臂一甩,薛竹整个人站立不稳,向后便倒。沈抟眼疾手快,手臂用力,将他接住。
薛竹刚想分开站好,沈抟手臂紧了紧,把他往怀中一揽。薛竹挣扎无果,只好任他拦腰搂住。
范洄右手一招,拘魂链重新缠回他右臂上,消失不见。谢双手扶住喉间,一阵喘息,平静了几分。范洄问道:“哥哥怎样?没事吗?疼吗?”
谢抿了抿嘴唇,喉头滚了滚,清晰的说了一句:“原地等着,不许乱跑!”嗓音温柔清越,略有凝滞。
“……”
范洄整个人如遭雷劈,僵直在地,又哭又笑,如同疯癫。未及,双眼一阖,右眼顺着泪痣,淌下一行血迹。划通他半边苍白的脸,异常凄厉。
谢走到沈薛二人面前,深深一喏,缓慢道:“沈道长,恩德,小洲不敢,言谢。处理完政事,便想法子,送二位回去。”
沈抟勉强拱手,薛竹忍不住问一句:“谢公子,你是要将他...如何?”
谢并不看范洄,只慢慢说:“他自己,自然,知道。”
范洄解下右臂的拘魂链,又解下腰间双刃,投之于地。单膝跪倒,双手抱拳道:“道长大恩,范洄自此永为道长赎业,但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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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万死不辞!”说完转向谢道:“鬼物范洄,向阴帅请罪。自愿囹圄锁身,金枷扣顶,万箭穿心!”本是形同万死的刑罚,范洄却越说越轻快,说到最后,竟难忍欣喜,险些笑出声来。
谢右手掐诀,左手剑指一挥,一股金光闪过。薛竹前踏半步,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若为范洄说话,又如何面对沈抟?
“阴帅且慢...”沈抟深吸口气,怀抱着薛竹的手臂紧了紧,又道:“此事公子虽行得荒唐,可到底没伤谁的性命。能否宽宥一二?”
薛竹和范洄都望向沈抟,范洄笑的更开心了,嗓音沙哑道:“道长你还愿意这样称呼我,我真是高兴!”说完,把双手举在脑后,再不言语。
谢又拱手道:“沈道长,身具仙骨,若非此节,本应长生。”
沈抟摆摆手道:“莫要再提长生吧。”
谢剑指一横,在范洄颈后双手上一划。万丈金光暴起。范洄被压得双膝齐跪,驼背弯腰。手腕上缠了一团金色的雾气,纵横交错,状如枷锁。
范洄勉强抬头问道:“唐焕然...”
谢道:“无事。你去吧。”
范洄最后望了一眼薛竹,向前躬身,整个金色雾气将他包裹而入,范洄痛呼凄厉,名副其实的鬼哭神号。须臾消失不见。
薛竹双拳紧握,全身僵直。
沈抟习惯的在薛竹脊背上摩挲了几下,过阴以来,头一次与他说话:“没伤着吧?别怕。”
沈抟语气波澜不惊,一如脸上毫无表情,让人无法判断他的意思。可薛竹猛的回头问道:“庆幸?”沈抟点头。“后怕?”沈抟点头。“想念?”沈抟又点头。
薛竹惊恐万状,险些坐倒,沈抟抬手朝他后脑上一巴掌,长眉高挑:“想什么呢!我还没死呢!”
谢解释道:“薛道长,虽然生魂,通感弱些,却也有。”
薛竹愣了愣,忽然不顾谢在旁,展臂把沈抟抱住,几乎陷入身体里,仔细感受,慢慢问道:“没有可惜吗?没有...失望?”
沈抟便如木雕泥塑一般,任他施为。
薛竹好一会才松开沈抟,偷眼看看谢,小声道:“师父,你还在生我气啊?”
沈抟摇头:“没有。”
薛竹撇撇嘴:“妄语损道行...”
谢拍拍掌,左手一圈,向外翻去。薛竹失笑:“阴帅...现在能说了啊。”
谢自己也是一怔,轻声道:“还是叫我谢小洲吧。我们得去孟娘子那走一趟。”语气略微哀愁,倒是顺畅了许多。
三人慢慢行进,有谢带路,没多久就走到忘川河边。薛竹第一次与崔易来时,沿途鬼物鞠躬拱手,礼敬非常。这次与谢再来,竟一个游魂野鬼也没见到,干干净净,杳无人烟。
就连孟婆的铺子外,也没有一个食客。
薛竹正纳闷,就听屋中叫骂声传出好远:“你们两个憋死的!就不能直接回酆都去嘛?!没事在河边转悠你娘的!”
未等谢搭话,薛竹高声道:“林姑娘!你还记得我嘛?!”
孟婆珊珊款步而来,打量薛竹两眼:“郁离子?”又看看谢,大喇喇的问薛竹:“怎么死的啊?!”
薛竹脸都绿了:“姑娘姑娘,我这还没死呢!”转身介绍:“这位是我师父。”
沈抟稽首揖道:“孟娘子有礼,久仰。”
孟婆欠欠身,嬉笑道:“若虚子道长有礼。”又回头冲薛竹道:“这么年轻啊?也不错,可就没你俊了!”
薛竹颇有点尴尬,回头看,沈抟脸色略微缓和些,眼里却有几分嘲弄。
孟婆懒懒的朝谢一福身:“阴帅。”谢拱手还礼。孟婆回过头又问薛竹:“你们俩和他一起来?是有什么事找我?”
谢轻轻开口:“孟娘子,我们确实有事相求。”
孟婆目瞪口呆,夸张的围着谢转了一圈,忽然问:“鬼王呢?知道了吗?!怎么他不在?”
谢点头:“知道。正是他闯的祸事,被我锁在监里。”
孟婆不屑道:“切,锁着他?你们所有鬼差判官全上,能不能锁住他?若不是拿你当个菩萨捧着,怕是早跑得看都看不见。”
谢脸色一暗,道:“总不能任他对生人胡来。”
孟婆秀眉一皱:“他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治好你算什么胡来?你治得生人比这酆都城的死鬼,只多不少。生人治你一回,就不行了吗?”
沈抟点头道:“孟娘子说的有理,谁有这荣光,还不抢破头?”
孟婆双掌一拍:“着啊!我要有这手艺,我早治了!”说着朝里间招呼一声,一个青面白瞳的小鬼,拿着包东西,扒在门框上不敢出来。
孟婆嚷道:“出来吧!只有白无常!瞧瞧你这点子出息!”
小鬼看范洄当真不在,壮起胆子,一步三抖的把一包点心糕饼干粮放下。一溜烟缩回去了。
孟婆道:“找我也没别的事,肯定是要走回魂路了?还见见崔简容吗?”
薛竹深打个躬:“不敢劳烦崔官人了。只是上次还没谢林姑娘呢!这次更不知说什么好了!”
孟婆转身而回,放肆笑道:“上次因你标志嘴又甜!这次,因他所见略同!”
沈抟轻笑。
第55章沈怀安再闯回魂路
谢看看沈抟道:“道长别取笑了。他少时流离,我那时也不大,只会以暴制暴,想来是没能教好他,才至于此。我真是...从来也没如此羞臊过。”
沈抟迎上谢的目光:“谢公子,我从不说违心话。昔年一面,公子杏林妙手,仗义疏财,便令我好生敬佩。后又同解兰皋,共战四方,更不必多提。”说着自嘲笑笑:“我正不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能与阴帅塑骨,这也算物尽其用。”
谢见他神情从容,不似作伪,赞叹道:“据我所知,帝王将相,古往今朝,能看透长生二字的。唯道长一人而已。本来还能与道长结交,此次恐怕...道长不屑我二人了。”
“谢公子愿意屈尊,这是看得起我了。”沈抟说着翻翻白眼,“至于他...若能回魂,再说吧。”
谢无言,默默送沈薛二人往回魂路去。脸色愈发凝重。终于走到林障之外,谢轻轻问句:“小薛道长,我与你说句话?”
沈抟下意识握住薛竹的手,略显紧张。谢在沈抟耳边飞快的轻说几字。沈抟依言撤手。
薛竹莫名其妙的与谢走开几步,问道:“谢公子,到底何事?”
谢微笑,如霁月穿云:“小薛道长,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鬼物,如果有亲友愿意挂念,供香烧纸,放焰祈福。这一日,就消一年的业障。”
薛竹双眼亮,试探道:“万事都解吗?”
谢点头。
薛竹试探道:“那,那...”
谢左手抬起,凑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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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道:“鬼王,也是鬼啊!”话没说完,左手纸伞朝前开合,薛竹惊叫一声,被谢兜在纸伞里!
谢一手按住,递给沈抟。沈抟从怀里掏出朱砂,在伞上写了个通心祈信咒。
说来并不复杂,只是在符头里,连写七个信字罢了。边写边问薛竹:“少爷,这次,信不信我了?”
薛竹才反应过来,急嚷:“信信信,我信还不成?快放我出来!”
沈抟学着谢的样子,把纸伞往背上一背,撇撇嘴。然后朝谢道:“正不知如何带他,谢公子好办法。”
薛竹又嚷:“谢公子!你,你怎么也骗我!堂堂阴帅,无常仙君,不合适啊你!”
谢劝道:“回魂路岂是好过的?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唐真君还未恢复,只能靠你们自己。这把伞,跟我多年,外挡刀枪,内解百毒。鬼纳魂,阴阳不入。就送你当个法器用吧!”
薛竹连翻惊奇,不断跌宕,早就快崩溃了,直问道:“你们是嫌我累赘?我的阵好歹还有点用吧?!师父?你贴什么了?我冲符了!”
沈抟苦笑:“这符好冲,一念之间而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谢:“想来唐真君当年,是跟谢公子修炼的吧?他虽青出于蓝,但功法气息应该相差不大,这颗丹药你交给他,让他阴间阳间各半,分两次服下。即能恢复了。”
谢接过,拱手相送:“我在怀安观等你们。”
沈抟无言还礼,薛竹一直叫嚷,只无人理他。
野径云黑,悠悠灯明。
沈抟一步踏上回魂路,便觉体内气息缓缓回转,积水成渊,汇流成川。
拍拍纸伞,沈抟问:“哎,你那个通感阵,第四个方位在哪?”
薛竹正愁出不来,哪里会告诉他,只道:“我出来什么都有了!”
沈抟剑花一挽,向眼前的灌木走去,若有敢来,随手一剑斩了,轻笑道:“不告诉我就算了,大不了我就打过去。”两三步冲过灌木,来到草线以上。
薛竹平静了些,开始讲道理:“师父你何必着急这一会啊,你有什么说的,等回去,你把我关在屋子里问,不是一样吗!”
沈抟前冲两步,一剑荡开袭来的刀锋,借力外挥,斩掉眼前褴褛腐败的死魂,悠悠答道:“你连妄语都不忌,睁眼就说瞎话,那时候怎么知道真假?”
薛竹抗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沈抟使个右揽雀,连挑两魂鬼心。又回手崩剑,由下往上刺穿第三个,尖酸的嗤笑:“真逗!这句就不是真的!你没说过都信我吗?那你跑鬼市批什么八字?”
薛竹语迟:“我,我当时一时贪玩嘛!”
沈抟堪堪冲过草丛,稍做休整,侧头揶揄:“鬼市玩得还少啊?偏找他?我算得不满意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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