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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家们的手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公子优
老头突然从三轮车上跳下来,用力给了贺玉楼脑袋一巴掌,暴怒道:“当然站得起来!只有像你爸那样躺在医院里的,才是真的永远站不起来了!”
贺玉楼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握紧右拳,砸向老头的脸。
眼看拳头就要砸到老头的眼睛了
“那天在医院,你爸旁边





音乐家们的手指 分卷阅读61
还躺了个人。”老头看着贺玉楼,不躲不闪。
贺玉楼的拳头停在离老头的眼睛只有一线的地方。
“我儿子。”老头说。
那天,确实还有一个人,也是被打死的,原来是这老头的儿子,但是……贺玉楼突然想起来,那天,老头是先送他父亲回家的。
举在老头脸前的拳头慢慢垂了下来。
“这里,”老头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跪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这话,我也跟我儿子说过。”那双眼睛里竟闪过一点泪光,“我只后悔当初没跟他说……想站起来,先得活着。”
泪光只是一闪而逝,老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手从贺家院子边随手扯了一截野草,叼在嘴里,上了三轮车。
“折易……弯难啊……”老头一边用方言模糊不清地低吟着,一边蹬着三轮车,渐渐三轮车消失在了大雨中。
雨水与泥土的腥气包围了四周。
“折易弯难……”贺玉楼站在院门的檐下,雨水从檐上落下来,噼啪地打在他的头上与肩上。但他就那么站在原地,没有进屋。
良久,忽而在大雨声中,传来一声:“师……贺,贺玉楼。”
贺玉楼远远望着轮椅上穿着青衫的温月安,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想起在他去医院之前,那些红袖章们刚走的时候,温月安转着轮椅到他身边。
那时候,温月安小心翼翼地喊他师哥,而他把左手伸到温月安面前,笑着问:“比琴吗?”
温月安如遭雷击一般,好像被他的笑容吓到了:“……师哥?”
贺玉楼走到钢琴边,用早已失去知觉的左手敲了敲琴键,钢琴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他这样敲了一阵琴,转过身,对脸色苍白的温月安道:“你看,没有你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弹得好。你赢了。”
“温月安,你赢了。”
温月安转着轮椅去抓他的右手腕,想像从前那样,从这样的小动作里获取一点支撑与依靠:“师哥……不要……”
贺玉楼一点一点抽回手,向外走去。
“我再也弹不过你了……所以,你不用再叫我师哥。”这就是他出门之前对温月安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走出屋门,站在院子里,看见早已败去的花草,溪中全都死去的鱼,看见那些染成灰烬的琴谱与书籍,土地上那些到处被翻挖的痕迹,突然像失控一般,拿铲子粗暴地挖出了那些温月安想要小心埋藏的东西。
那里有他们为对方画的杯子,还有他们一起临过的字。
等他挖完,回头发现温月安坐在屋门口,就那么看着他一直流泪。
他当着温月安的面,点燃了所有的字。
熊熊烈火隔在他和温月安之间,仿佛之前的所有过往与羁绊全部如这些字,付之一炬了。
可是好像还不够,眼前的这把火远没有心里那把火烧得烈。
当他砸了温月安为他画的那只杯子时,温月安哭着喊:“另外那个不行!那是你给我的,就是我的,你不能砸我的东西……我只有那杯子了……”
他看了一会儿那只杯子。
黑底,冷月,城楼。
月照玉楼呵。
杯底是《六州歌头》意气飞扬的上阙,他心中却只剩悲愤凄凉的下阙。
最后,他把那只杯子放在了窗台上,走出了院门。
此时两人远远相对,温月安手里紧紧抱着那只杯子,好像怕贺玉楼再改主意。
贺玉楼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内里已经被击碎了。
如果父亲是对的,那么温月安就不可饶恕。可是,如果温月安是对的,那父亲的死简直毫无意义,不光是父亲,还有所有他曾认同的坚持、抗争、英雄以及牺牲都显得可笑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所有人一开始都只要跪下就好。
反正只要活着,就可以再次站起来。
贺玉楼看着温月安的消瘦的身影,根本不敢走近。
他知道自己已经动摇了。因为当他再次回想起温月安流着泪弹琴唱歌的样子,再次回想起他当着温月安的面烧掉那些字、摔破杯子的画面,原本的愤怒已经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矛盾与愧疚。
温月安叫了他那么多年师哥,他竟要靠温月安的委曲求全来保护。
最后还……
贺玉楼闭上眼,不敢再看温月安。
他只能听见轮椅缓缓转动的声音,过了一阵,又听见伞撑开的声音。
温月安小心地举着伞,可是够不到贺玉楼的头顶:“……贺……玉楼,接伞。”
温月安喊了这么多年师哥,现在真的不喊了。
贺玉楼勉强睁开眼,接过伞,却低低地拿着,挡住温月安的头顶,自己置于雨下:“进去。”
伞挡住了温月安的身体,也挡住了温月安的目光,这样仿佛能好受些。
温月安轻声道:“……手。”
贺玉楼说:“没事。”
温月安便不敢再说话。
走到门边,贺玉楼了伞,用右手与左臂抬起轮椅,这一刻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错,温月安的手指却因为死死捏住杯子而泛着青白。
贺玉楼放下轮椅,想说句什么,原本那样聪明的人,这一刻却无比笨拙,根本想不出该说什么。
楼梯上猝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
“玉阁呢?”顾嘉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狼狈不堪,“玉阁不是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里吗?月安,玉阁出去了?她连鞋都没穿。”
温月安望了一眼楼上,想要回忆起贺玉楼摔碎杯子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
贺玉楼问:“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温月安脸色更白了:“……我不知道。”
“我不是说你”贺玉楼心里又酸又痛,想像从前那样哄一下温月安,却做不到。
“我去找她。”顾嘉连伞也没拿就出门了。
贺玉楼赶忙跟着出门。
刚出屋门,他就听见自己脑海中响起一声师哥,于是忍不住回头望去。
温月安捧着杯子,坐在一片阴影里,并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像在看那些曾经写过字与那把大火,也像在看那只碎掉的杯子。
chapter40【《梁祝》-吕思清】
深夜顾嘉和贺玉楼才回来,温月安仍坐在客厅里。
“玉阁回来了吗?”顾嘉一进门就问。
温月安极轻地摇了一下头。
顾嘉再也支持不住,直接瘫倒在地上,她全身湿透了,嘴唇却干裂着,眼睛里全是血丝,靠着眼角处还有血块。
贺玉楼找了条毯子盖在顾嘉身上:“我再去找。”
“……方才,有人




音乐家们的手指 分卷阅读62
来过。”温月安小心地看了一眼贺玉楼的背影,说,“说是……大清洗,让所有人都搬到乡下去。”
刚准备出门的贺玉楼转过身,看着温月安。
温月安说:“就这几天,他们说,还会再来,如果不走,他们就……亲自来清洗。”
顾嘉扶着一把椅子站起来:“我不走。找不到玉阁,我不走。”
几乎水米不进,不眠不休,只干一件事:找人。
她穿着破旧的工装服,顶着那半边刚长出一点青茬的脑袋,在城里奔走。身体上的疲惫与神上的羞辱都已无法再撼动她,同样,这种麻木也意味着,一种放弃,对于她的生命,对于她所在的人世。
若还有唯一的牵绊,那便是孩子。
她常常在街上将别的女孩错认成贺玉阁,哪怕那个女孩才五六岁,不过是长得像贺玉阁小时候。
几日过去,全城都翻遍了,城郊也跑过了,还是没有结果。
一天傍晚,刚日落,十几个红袖章拿着棍棒再次冲进了贺家的院子,说这片地他们占领了,所有人现在就得走,一个人都不能留。
顾嘉已经形销骨立,她不断对那些红袖章说,再晚一天。
“现在就得滚,都给了好几天了,蹬鼻子上脸。”红袖章说。
顾嘉看着远处的一株桂树,昭昭圆月正从树梢处升起。
“可是,今天是中秋啊。”她想起了从前的中秋。
第一次全家一起过中秋时,温月安还太小,不知道中秋是什么,她与贺慎平便在院子里为三个孩子讲中秋的来历与习俗。
贺慎平讲《礼记月令》,也讲古时君王宴群臣,顾嘉觉得对孩子来说有些难,便讲起嫦娥的故事。
温月安听了,指着顾嘉与贺玉阁懵懂道:“嫦娥,玉兔。”
顾嘉看了一眼贺慎平,笑问:“那贺老师呢?”
温月安想了想:“后羿。”
贺玉楼好奇,便凑上去问:“那我是谁?”
温月安看了贺玉楼半天,道:“猪八戒。”
思及此,顾嘉的唇边竟然渐渐漾开一抹像是笑意的波纹。
从前,贺慎平还在,三个孩子也都在,即便有争执,也总是一家人在一起。顾嘉想起来,总觉得那时候,日日都似中秋。
可唯独今日,虽一轮明月当空,偏最不像中秋。
一个红袖章严厉道:“中秋?什么中秋?那是封建糟粕,早就被新时代抛弃了。我看你们,是既封且资,无可救药!”说着便要将贺家的人全数赶走。
温月安说:“可是,房里的钢琴怎么办?”
那些红袖章里有人吃过他的亏,便骂道:“温月安,你别想再找借口,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以为还看不透你的把戏吗?”
温月安看了贺玉楼一眼,贺玉楼心里微微一酸。
温月安不紧不慢道:“中秋当然是不用过的。可走之前,总得弹一晚毛主席,谁挡着,我就写一张大字报揭发他。”
他天生不适合说这样的话,说的时候神色依旧淡淡的,毫无那些革命小将喊口号的气势,但他眼里带着一股偏执的狠劲儿,有些人。
“他妈的,疯子。”一个红袖章破口大骂,“好,好,你弹,明天我们再来,看你还想干什么。”
红袖章们刚走出院门,温月安便捂着胃弯下腰,吐了起来。
多年以后,当戴着值日红袖章的小钟关白去温月安那里上课时,温月安也是这样,瞬间胃里翻涌,不停呕吐。
那晚,顾嘉把家里剩下的一点食材做成了一桌饭菜。
“你们吃。”顾嘉摸了摸贺玉楼和温月安的脑袋,“我累了,吃不下。”
这是她第一次在两个孩子面前说累。这种累不是因为奔波劳碌,也不是因为缺乏食物和睡眠。
她本有许多话想说,可眼前的两个孩子早熟而灵慧,她不敢多说。
“我去弹一会琴。”她说。
贺玉楼与温月安坐在桌边,听到琴声如清澈的溪水缓缓滚过卵石一般流淌出来。
是《梁祝》。
细流渐渐变作风雨,风雨越来越急,全数砸到人世间,熄灭了所有火焰、温热与光明。
琴声渐止,最后只余寒冷永夜。
顾嘉弹完琴,说:“明天就要走了,你们不要睡太晚。”她说完,看了两个孩子好一阵,又说了一次很累,然后便回了卧室。
贺玉楼和温月安坐在一起,却都一言不发。自从那日贺玉楼烧了字摔了杯子之后,他们还没有如此久坐在一处过。
温月安吃不下东西,只是干拿着筷子坐着。
贺玉楼给温月安夹了一筷子菜,温月安低头看着那一筷子菜,用手抱紧了自己的碗,舍不得吃。
贺玉楼说:“快吃。”
温月安还是舍不得,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转着轮椅离贺玉楼近了点,轻声道:“……你,不气我了?”
贺玉楼看着温月安,眼里满是复杂和痛意,却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他答不了。
很多事,只要选一个位置站,总有一个对错,也总有一个答案,唯独他这个位置,没有答案,怎么都是错。
温月安试探着把手放在贺玉楼的左手腕上,顺着手上包覆的纱布一点一点极轻柔地向下摸:“那……你……还疼?”
纱布下的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贺玉楼把温月安的手拿开:“还好。”
温月安两只手攥在一起,微微压低下颚,眼睛上抬着,小心翼翼地仰视贺玉楼。
贺玉楼不知该如何对待温月安,做不到毫无芥蒂,但又舍不得看他难过,满心都是对温月安的愧疚,恨自己没能保护他,恨自己伤害了他,但又责怪他偏要用这种方式一人承担一切。
贺玉楼这几日都在外面找贺玉阁,乍一与温月安相处,便发觉仍像几天之前那样难以面对。太多复杂的东西蜂拥而至,不断啃噬,最后在心口上留下一个名为温月安的窟窿,从此再填不上。
两人又变回了方才的样子,都不说话。
温月安细细地瞧了贺玉楼很久,眉目,鼻梁,嘴唇,下巴,喉结,肩膀,双手,像是重新描摹一般。
“那……我去睡觉了。”过了好久,温月安终于回了目光。
等温月安离开,贺玉楼在原地回想了好久温月安的眼神。那眼神太深太重,好像在把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掏空,再全数放到对方身上。
贺玉楼闭了闭眼,脑海中全是温月安的样子。
神情疏淡的样子,满是期待的样子,笑着的样子,红着眼的样子,落泪的样子,咬着嘴唇的样子……
还有,叫他师哥的样子。
他突然站起身,跑向温月安的卧室。
温月安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那轮月




音乐家们的手指 分卷阅读63
亮。
门被推开了。
温月安转过头,看见贺玉楼站在床边,一束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身上。
“眼睛闭上。”贺玉楼说。
温月安微微摇头。
“听话。”贺玉楼说。
温月安不肯:“能多看一阵也是好的。”
贺玉楼右手在空中摸了一下,左手不自然地动了动。
温月安眼睁睁地看着贺玉楼像从前那样变魔术,却一连两次都失败了,最后那颗话梅糖掉到了地上。
贺玉楼用右手捡起来,递给温月安:“给。”
那是家里的最后一颗糖。
温月安伸过手,又缩回来,一连反复好几次,才从贺玉楼掌心接过那颗话梅糖,紧紧握在手里。
“……我已经长大了。”温月安轻声说。
“还没有。”贺玉楼摸了一下温月安的额头,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贺慎平曾对他说过的话,“我在一天,你就还是孩子,可以吃糖。”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瞬间想到了父亲。关于贺慎平曾经的教导,贺慎平对他的期许,还有贺慎平最后面目全非的样子……
膝盖骨都碎了。
想到这些,贺玉楼心中大恸,原本在跑来温月安卧室时,那些想告诉温月安的话、想要温月安再叫他一声师哥的念头,便再说不出口了。
“睡吧。”贺玉楼完,便出去了。
温月安摩挲着那颗话梅糖的包装好久,忍不住起身去找贺玉楼。
他远远看到贺玉楼站在钢琴前,撕开纱布,双手久久悬在琴键上方,一边完美无瑕,一边畸形残缺。过了一阵,贺玉楼将钢琴盖上,出了屋子。
隔着那么远,温月安都能感觉到他的挣扎与不安。
等贺玉楼进来的时候,右手拿着一叠沾了泥水的宣纸、一块被摔碎的砚台,还有一只被折断的毛笔。
他站在桌前,一遍又一遍地写两个字:
静心
心神不宁的时候练琴或练字,从来就是贺家人的习惯。
墨已泼了,笔也折了,写得格外艰难。
温月安看着贺玉楼写字的侧影,好像突然明白了,他永远不会被原谅,只要他在贺玉楼面前一天,贺玉楼就会永远像今天这样,不得安宁。
在他想好,在他弹那首曲子唱那支歌的时候,他就该明白,会有这么一天,他逃不掉。
等快将那叠纸写完的时候,贺玉楼好像真的就镇静了一些。他写到最后一张时,发现温月安远处在看他。
可温月安一发现他的目光,便低下头,转着轮椅回了自己房间。
无人看到,温月安最后回目光时,低头那一眼,悲哀至极。
贺玉楼拿起笔,把最后一张写完,添了六字落款:
静心
玉楼丙午中秋
最后的字迹,已不似初始时烦乱。
贺玉楼把那张纸裁好,悄悄进了温月安的卧室,然后把那幅字放在温月安床头。这是他欠温月安的,自他烧了他们从前写的那些字以后。
贺玉楼准备离开,却听见温月安极低地说了一声:“……别走。”
贺玉楼没有应声,只像从前一样躺到了温月安的床底下。
温月安递了一个枕头到床下,然后拿起床头的字,看了很久,光看还不够,他还将那字盖在自己的脸上,不停地闻那幅字的味道。
“……你……贺玉楼……”温月安嘴上这样喊着,可是心里还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喊师哥,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他紧紧抓着被子,几乎要把被子抓破,“明天我们去哪个乡下?”
“老家应该有一块地,一座老屋。”贺玉楼说。
温月安又在心里喊了好多声师哥,才说:“我不去。”
床下静默许久,才听到贺玉楼问:“为什么?”
“……你……以后还……弹琴吗?”温月安问。
他等着贺玉楼的回答,有若一场酷刑。
窗外的明月被浓云掩去,寂静的屋中变得黑压压一片。
床下没有任何声音。
烫人的泪水从温月安的眼眶里滚出来,顺着眼角流到他的耳朵里:“我只想跟……手指……完好无损的……能弹琴的贺玉楼……一起。”
屋中仍旧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似乎有细微的水滴声响起,床板有一点动静,又很快消失了。
“人活一辈子,只能做一件事……”温月安顿了片刻,颤声道,“我只想弹琴。”
浓云仍未散去。
贺玉楼从床下出来,站在床边,看不清温月安的脸。
“温月安,你要留在这里?”
“是。”
“为了弹琴?”
“……是。”
“可现在,你能弹什么?”
“弹什么都好。他们想听什么……我便弹什么。”
贺玉楼摸了一把温月安的脸,沾了一手的泪。
chapter41【《兄弟》-大岛ミチル】
“常良言,你真的跟你父母划清界限了?”
“……真的。”
“好,那你赶紧揭发,除了搞特权,用公款,脱离群众,吃特供的瓜果,他们还干了什么?还说了什么?!”
“……没了,真的没了。”
“你再好好想想,要揭发重大错误、典型问题,不要避重就轻!人的坏,有大坏有小坏,不要企图用小坏掩盖大坏!”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了……”常良言低着头,不敢朝她父母多看一眼。
她知道,他们被押着跪在地上,戴着镣铐,脸上早已被颜料涂得乱七八糟,此时真成了别人口中的牛鬼蛇神。
“我看你,还是没有跟这些反革命划清界限!”
“不,我真的不知道了……”
“快揭发!”
“对,快揭发!”
“揭发重大错误,揭发典型问题!”
口号一声比一声嘹亮起来。
“揭发重大错误,揭发典型问题!”
“揭发重大错误,揭发典型问题!”
一个红袖章把常良言按到她父母面前,逼迫她看两人被涂得面目全非的脸。左边的一张脸被画成了血盆大口,脸颊上都是红叉,右边的脸半边没了头发,满脸被涂得漆黑。那两张脸上的两双眼睛都看着她,眼眶红着,两双眼睛下面都有水痕,晕开了颜料。
那两双眼睛让她想到有一回看屠户宰牛,牛也是这么看人的。
待宰的时候,人和畜生也没什么分别。
“我,我想起来了……”常良言伸手用力抹掉那两张脸上的颜料,“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了?再警告你一次,不要试图用小错误掩盖大错误,用小问题掩盖大问题!要揭发重点,揭发典型!”
常良言说:“是重点,是典型。”




音乐家们的手指 分卷阅读64
“好!快说!”
“不是他们的事……是……”常良言盯着地面,喉咙发紧,“我揭发别人……”
“不要吞吞吐吐的企图蒙混过关!”
“我揭发别人!”常良言大声喊道,“有人,有人……这个城里,有一对兄弟,他们,他们……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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