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奇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但愿今宵迟
“才不是!”东来从师父怀里扬起脸来,狠狠盯上尉迟碧蓝色的双眸,眼角微微泛着湿润的红圈:“我听师姐说过,师父十二岁的时候,就在册封典礼时识破奸人图谋,保护了太子殿下的安危,这才被陛下提拔为奉礼郎的!我……”接下来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尉迟完全能从小徒弟的脸上读出来:我也想和师父一样!
“……东来,”尉迟真金叹了口气,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在东来眼里似乎有些惘然:“太细心的人,日子不会舒心。”
“我不在乎!”东来斩钉截铁道:“师父,教我!”
尉迟浓密的火红睫毛轻轻颤了颤,他低下头,看向东来的眼里是满满的宠溺与无可奈何。
“好。”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师父答应了,现在你乖乖地睡觉,嗯?”
交代好老仆将门栓落下,尉迟跨上马径直去往西市。
白天他在西市瞧见两个徒弟的时候,静儿倒没什么,只是情绪有些激动,东来却一眼看去神情恍惚,惊得他一个轻功便冲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过了好半晌,才见东来缓过神来。
“如此看来……对方应是会一些摄魂之术。”他心中暗暗推测,“既如此,失踪孩童被迷住了神智,长途跋涉便不足为奇,只为何要到西市……”
正值深夜,白日里人声鼎沸的西市只能听见自己的马蹄声,尉迟在浣碧楼附近下马,来到邝煦所说的位置,仔细查看。
眼中所见未有异常,而后叩遍墙角每一块砖石,也没听见特殊动静,连同新开的荟萃轩,尉迟查遍了十处地方,仍未有发现,心中未郁郁,翻身上马正待离开,突然目光一凝,盯住了街心一点红光。
他蹲下身查看片刻,认出这是一块指尖大小的银朱,若不是方才坐骑辔头上的银镜将月光正巧打在此处,根本没法从地上分辨出来,他眯眼仔细看去,发现周围还有几处朱砂痕迹被隐藏在尘土之中。
他突然想起,洛阳的道路多由泥土砂石夯实而成,只有西市的十八处地方,因往来人群川流不息,由附近生意最兴隆的商家一起出资,铺上了石板料。
一念及此,他立刻从此处入手,将这十八段路面检查了个遍,果然都有朱砂印记,在脑中将这点点朱砂印连成一体。他略吃一惊:这图样,像是某种道符?
“尉迟小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鬼市一处院落中,披头散发的中年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郭真人,”尉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递上一张纸:“小子近日入职大理寺,查案时发现此物,不知为何,还请真人指点一二。”
郭行真撇撇嘴:“道爷都已经是被皇上赐死的死人了,跑到这儿做个鬼都逃不了为陛下办事的命。”他满脸晦气地将叠起的纸抖开,只瞥了一眼就瞪圆了眼睛:“这……你从哪儿弄的这东西?哦不,”他竖起手掌:“不用告诉我,我再也不爱掺和官家的事儿了。”
“真人认得这张道符?还请赐教!”
“这不是道符,”郭行真连连摇头:“这是妖符。我曾在书中见过,不过具体有什么用处却不大清楚。”他将其中一处指给尉迟看:“你看这里,这个弯弯绕的东西,画这符的人应是由岭南道而来,只有那边有部分人把这玩意儿画三圈加个斜勾,其他地儿的道士不这么干。”他又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转手把东西扔给尉迟:“我也就只能看出这么点儿了,你走吧走吧,别打扰道爷睡觉。”
“多谢真人。”
走出鬼市时,天已透亮,尉迟去大理寺叫上薄千张和邝煦,直奔宗正寺查阅近半年在洛阳一地有改动的道牒档案。
“道号管青子,自泉州出家,曾游历岳州、岐州、申州,三月前由雍王引荐与圣上……”尉迟想起在宫中见到的道士那冰冷黏腻的眼神,登时做了决定:“此人必有问题,白天不方便,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晚上跟我去青云观一探究竟!”
“是,大人!”
一夜忙碌不曾合眼,尉迟也有些微倦意,又挂念东来与静儿,当下与两名下属别过,匆匆赶回家中。东来见他归来极为高兴,又担心他劳累,催他用完饭后赶紧休息,自己拉了静儿跑去前厅研习茶道,生怕弄出动静吵了尉迟安眠。
尉迟一向浅眠,不过躺了一个多时辰便自己爬了起来,给徒弟考校了会儿武艺,见天色逐渐暗下来,便向两小交代了自己要出门查案,让他俩好好看家,自己牵马出去与那二人汇合了。
青云观附近的景色甚为清幽,尉迟却顾不上观赏,示意两名属下在附近看守接应,他自己拔身而起,几个起落便已到了观中,无声地巡视了一遍观内,最终伏在丹房屋顶,轻轻揭去一片瓦,向下俯视。
房中道士丝毫没有察觉外人的存在,只一脸麻木地望着屋子正中巨大的丹鼎,估量着火候。片刻有一缕青烟从鼎中渺渺升起,他移开丹炉盖子,拿起旁边几上的一只木盒,微微揭开后露出了个嫌恶的表情,一翻手将盒中物品倒入炉内,盖上盖子。
只一瞬间,尉迟已经看清,木盒中所盛之物,是一颗孩童拳头大小的人心!
“贼竖子!”他勃然大怒,一脚跺裂屋顶,抽出腰间佩刀向道士疾刺而去!
管青子大惊失色,狼狈地向旁滚开,躲过这一刀,惶然喝道:“谁!你,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青云观!”
“大胆妖道!竟为修炼丹汞戕害无辜幼子,蒙蔽圣上!”尉迟怒眼圆睁:“大理寺正在此,还不俯首认罪!”
“小道不敢,不敢……”管青子口中告饶不住,连滚带爬地挪到墙角,突然双手一挥,扔出两只玉球。其中一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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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裂为两半,从中飞出一只巨蜂,足有麻雀大小,如一道电芒般冲向尉迟,另一只则刚出手便炸成一团白雾,逐渐凝成一层水罩,将道士笼在正中。
尉迟手中刀光乍现,自下而上将巨蜂切作两截,紧接着猱身而上,一刀劈在水罩上,只见水罩一阵剧烈波动,继而碎裂之声不绝于耳,瞬间化为一地水渍。
“这……怎么可能!”管青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呆了半晌,突然扑到尉迟脚下,连刀刃擦伤了脸也不顾,连连叩头:“求大人救我!求大人救我!”
尉迟一愣,突然有人破门而入,竟是静儿带着薄千张与邝煦闯了进来。
“师父!”静儿一见他,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师父,东来不见了!”
第五章、昏昏风曳竹(下)
东来刚将帽子与披风解下挂好,拿出寝衣打算换上,忽然眼前一花,满面伤痕的阿火已在面前,对他眯起绿色双眼:“又见面了。”
裴东来心中一惊,足下运气便要急退,却发现全身仿佛被无形锁链锁住,连手指都灌了铅,动作极为缓慢。他张口欲呼,却只能从喉间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半句话也说不出。忆及尉迟与静儿先前关于摄魂术的推测,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双臂一点点挪动,去够腰后的佩刀。
“没有用的。”阿火碧绿的眼睛泛出幽幽青光,鬼火般跳动:“自看到我那一刻起,你便逃不掉的。”他见裴东来恶狠狠地盯着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一般人早就俯首帖耳了,你脾气倒挺硬。”
裴东来领子一紧,已被阿火拽到身前,他突然觉得足下有变,竟如陷入流沙般逐渐下沉,察觉到桎梏乍然减轻,他飞快地握住袖中暗器,割破手掌后将其射向窗上白纸。
“谁?!”暗器划破窗纸的瞬间他听到静儿的喝声,正要呼救,却见阿火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双眼青光大盛,东来只觉胸口如遭重锤,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隐隐有啜泣声绕在身侧,他夜间视物能力极好,很快辨识出大概,这似是一处地牢,不远角落处约有十来个半大孩子瑟缩成一团,哭泣不止。他伸手一摸,佩刀已被拿走,但腰间袖中暗器均在,靴间匕首亦是完好,心下略定,抬步向那群孩童走过去。
那些孩子似是怕得紧了,见有人过来,立刻连哭都不敢哭,只战战兢兢抬起小脸看着他,裴东来看着他们,却也愣住:相貌丑有如昆仑的、面上大块胎记有如纹身的、上唇缺失有如兔唇的,指间生蹼有如鸭掌的……还有两个白子,不过没有他自己白得这般彻底,只是全身散布大块白斑而已。
“前些日子失踪的孩子,莫非就是你们?”
指间生蹼的那个孩子颤声答道:“是,还有几个女孩子,被关在旁边那间牢里,我们这儿本有二十余人,可有八个人陆续被带走之后就再没回来……”
“你们也是被那碧眼儿抓来的?”
“是……我,我当日看见他,他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我说是,他便给了我一块香糕,我一看到香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后来就在这里了……呜呜呜……”
其他孩子一听他哭,也纷纷哭了起来:“那八个人被带走后,一开始还能听到外面有惨叫声,后来就慢慢什么也听不到了……”“有几次送来的饭桶上还滴着血,我们都不敢吃……”“好可怕……”“呜呜呜……”
不耐烦再听他们哭,裴东来转身来到地牢门前,踮起脚尖从门上小窗向外张望。他细细打量着,对面的土墙上似是绘了什么图案,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模糊不清。他正努力分辨着,忽觉眼角一亮,却是阿火举着火把笼走了过来。
阿火偏过头来,正对上裴东来怒意满满的双眼,他有些兴味盎然看着这个一点儿也不害怕的孩子,将火把插在一旁,走到门前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你很好。”阿火说着,从腰间取出之前裴东来的佩刀,从窗口递给他,随后转身打开隔壁牢门,拖出一个半边脸覆盖着青色鳞片的女孩子。“那个留给你。”阿火锁上门,对裴东来指指火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拖着手上的孩子扬长而去。
借着火把的光线,裴东来终于看清楚对面墙上的壁画。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蛇的女子,挥舞的青色藤蔓,雨点般洒下的泥水……
“这是……女娲造人图?”
“师父,东来不见了!”静儿将之前发现的暗器交给尉迟:“我听见暗器的声音,立刻冲进屋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屋顶和周围我都看过了,半点打斗痕迹都没有!”她接着掏出只荷包,将一捧细小沙土倒在尉迟手中:“只是在他屋里地上发现了这么一小捧灰土,屋里明明屋里已经打扫过了,我们今天也没有出门,不应该有这东西。”
“……”尉迟凑近去闻了闻,土中有股极淡的血腥气,他还未张口,被邝煦押在一旁的管青子却叫了起来:“大人!贫道知道!贫道可以带你去找人!”
尉迟一把将他拎起:“带路!若找不到人,本官定将你碎尸万段!”
“是,是!他必是被阿火带去了女娲庙!
“这是向何处去?”静儿一把拉住管青子的坐骑:”女娲庙明明在东边,你为何向北而去?”
“回大人,北边也有一座女娲庙,只是早已废弃……”管青子小心翼翼地答道,见尉迟示意静儿放行,他这才策马前行带路,顺便向尉迟解释。
原来管青子本是泉州清静观的道童,名唤清风。三十年前,有一位自称清秋子的道人来到观中,此人谈吐清雅,道行深厚,观主白崖道长与他相谈甚欢,临行前将清风送与他,以便服侍起居。
清秋子将清风带出泉州后,得知某处有人死后化僵,为祸民间,便匆匆赶去,铲除此獠,清风对他极为尊崇,却没想到数日后,清秋子竟将他胸膛破开,用那僵尸心换了他的心脏。
“原来他早已听人说过,小道四柱皆阴,故而一出生就被家人舍与道观……”管青子含泪道:“自换了此心,小道每半年都需他赐下丹药,才能克制体内尸毒冲脑,小道也曾想一死了之,可小道自己的心却在他手中,死了也不过是个不全的魂魄,还得受他驱使。”
尉迟听着不信,只当清秋子医术过人,又善于使障眼法蒙蔽于人,却也懒得拆穿,顺着他口气问道:“这么说来,你杀害那些幼童,就为了炼丹药以求生?”
“不,不,小道怎敢!小道所食丹药不过是由草药炼成,可不知丹方,只能受制于人。小人用的那些……那些孩童脏腑,均是清秋子派妖童阿火送来,再由小人辅以材料制成金丹,供他服食。因有些材料得来不易,他才经常逼迫小道献艺于王侯皇廷,以求贵重药材。”
“罪不可恕!”尉迟怒道:“做下此种伤天害理之事,他究竟意欲何为?”
“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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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子说过,他曾与一只天狐相好,那天狐教与他不少厉害手段,可后来却弃他而去,他便一心一意想把自己变成妖物,去寻天狐。他说世间多妖裔,其中尤以相貌异常者为多,故而妄图从这些人五脏六腑中提炼华,助他成妖……之前他确也成功用妖丹喂出一只幼体钦原,哦,就是大人杀死的那只巨蜂……”
“荒谬!”尉迟不欲再听这些疯言疯语:“本官定要杀了这妖道,为大唐除害!”他扫了眼管青子:“那妖道若死了,你待如何?”
管青子以袖拭泪,黯然道:“清秋子一死,小道便能拿回自己的心,放心投胎去了……”他看了看周围,伸手指向一处:“大人,那便是女娲庙。”
尉迟等人闻言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坍塌大半的古庙,上面爬满青藤,几与山壁化为一体。
示意其他几人原地等候,嘱咐静儿看好管青子,尉迟抽刀在手,潜入庙中。
悄然攀在梁上,他向下看去,满脸血痂的少年正将一女童交给对面须发皆白的男子,女童似被迷住了神智,没有半分反抗,覆了一半鳞片的脸上满是麻木。男子接过女童放在祭坛上,挥了挥手,少年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尉迟竟没看清他的身形,不由心中微凛。
见男人转身抽出一把匕首便要割断女童咽喉,尉迟手中疾射出几只暗器打向他持刀之手,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之声,暗器已被那人手臂弹开。行动被打断,男子发出一声愤怒不似人的咆哮,转头看了过来,却是一张脸面如冠玉,半点瑕疵也无。
“好……好相貌……”见到尉迟,清秋子一改怒容,满眼垂涎之色:“这头发,这眼睛……”他舔了舔嘴唇:“你的脏腑应该比下面那些小畜生更有用……”
尉迟一刀破空,向他双眼刺去,清秋子双臂一档,只听刀刃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竟是只划破了衣袖,露出的两只胳膊上半点伤痕也未留下。
清秋子嘶声怪笑:“老夫这全身都被天狐用妖血浸过,刀枪不入,劝你还是不要白功夫,乖乖纳命来!”说着一拳砸下,尉迟飞身闪过,只听轰隆一声,地上几块石砖被砸得粉碎。清秋子连声呼喝,追打不休,尉迟依仗轻功灵活,在梁柱间腾转挪移,不与他正面应对。
清秋子似是追得有些烦躁,怒喝道:“阿火!你还不给老夫出来帮忙!”绿眼少年瞬间如一缕青烟般出现在尉迟面前,眸光急闪,尉迟身形随之一滞,很快便反应过来,一脚踢飞阿火,清秋子却已冲到面前,双掌劈下。尉迟躲闪不及,立刻以内力灌注手中刀刃硬抗此招,却听砰的一声,佩刀断为两截,尉迟借力向后疾退,避开前方扫来的凶狠掌风,勉力持着断刃站住后,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忍不住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正洒在手中刀刃上。尉迟将身子靠在大柱上,力地举起断刃,直直指着敌人。
“哈哈哈哈……”清秋子狂笑着正要扑上,突然从后方传来锐响,几枚小巧的暗器射在他背后,随即被弹开。
虽然没有受伤,清秋子仍然大怒转身,却见是阿火今日抓回来的白子,正举刀对着他。他狞笑一声,慢慢朝白子走去,有心要猫戏鼠儿般把这不听话的小家伙细细折磨。
“东来!”尉迟惊呼一声,疯了般催动内力扑了上去,左手紧紧勒住清秋子的脖颈,也不顾刀剑管不管用,右手一刀便刺向他心口。
清秋子完全不将刺向他的断刃放在眼里,却只听哧的一声,那病断刃已经深深插入了他的心口!他双眼圆睁,回手一掌猛地拍在尉迟背上,尉迟真金只觉五脏六腑都被这一掌拍得移了位,身子无力地滑了下去,口中鲜血大口涌出。
“师父!”裴东来惊恐地扑了上去,从怀中取出伤药喂师父服下,他满手沾满了尉迟的血,惊惶得不知所措,只得紧紧抱住师父。
“怎么……可能……”清秋子力地转过身,胸前刀口中竟透出艳红火光:“你……原来你……”他突然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我……找到……”
就在此刻,原本被尉迟踢开后就不见了的阿火猛地扑了上去,狠狠咬断了清秋子的喉咙!那一瞬间似乎有一道火焰从清秋子断颈中冲出,随即连阿火一起消失不见。
……
薄千张和邝煦已经带着那些失踪的孩子回城了,尉迟身上伤重,不能奔波,静儿快马加鞭回去找马车,留下裴东来照顾师父。
“阿火是清秋子虐杀幼狐制成的管狐,和贫道一样,是身不由己的怪物……”管青子从清秋子腰上解下两只泛出暗红色的竹筒,抱在胸前对两人微微一笑:“贫道带着阿火去投胎了。来世当结草衔环,以抱诸位大恩。”
他将火把放在腰间,浸了油脂的衣物熊熊燃烧起来,管青子一声不吭地抱住竹筒慢慢坐在地上,渐渐烧成一堆灰烬。
第六章、婉伸郎膝上(上)
回去的路上,人群渐渐多起来,静儿掀开车帘唤那车夫:“不怕赶得慢,但一定要稳,知道吗?”车夫连连答应,小心翼翼地继续驾驭这马儿,生怕有个颠簸让车中雇主不满。
为了让尉迟好受些,静儿帮他拆了头发,扶他枕在东来膝上。临近朱雀大街时,忽听得人群喧哗起来,裴东来正给尉迟用湿布润唇,车子猛地摇了摇,他拿布的手差点滑到尉迟胸口,虽然师父一声没吭,但看尉迟额头突然流下的冷汗也知道,定是牵扯到伤处了。裴东来心头火起:“怎么回事?!”
静儿钻出车帘,半晌阴着脸回来坐下:“前方有仪仗,”她细细磨了磨牙:“若我没看错,魏国夫人来洛阳了。”
车内陷入沉默,半晌尉迟轻咳一声:“也对,都三年了。”
“是刚到三年,前天为止!”静儿冷笑:“真是迫不及待!”
尉迟抬眼看了看她:“静儿,你先回宫吧,我有伤在身不宜面圣,你便帮我回报皇后,此案已结。”
静儿微微迟疑:“可是师父不方便,东来又小……”
“放心,师父还没到那个地步。”尉迟微笑:“去吧,皇后应该也需要你。”
“那我去了。”静儿踌躇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临行前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塞给东来:“师父,回头若要找我,只管让东来拿令牌去宫门!”见尉迟点头让她放心,这才轻功离开。
“……师父,”静儿一走,只留师父枕在自己腿上,东来有些尴尬地没话找话:“师父的刀也太脆了些,以后师父记得多带几把。”
“好。”
“师父给我的武器太小巧了些,我劈了好久才把那牢门劈开,回头我要带个大家伙。”
“好。”
“师父一定要好好养伤,千张叔说他会帮您请假的,您别带着伤逞强。”
“好。”
“……”白子脸微微一红:“到家还有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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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师父你先睡会儿?”
“好,好。”尉迟觉出东来的不自在,立刻闭上眼睛假寐,听到小徒弟偷偷呼了口气,忍不住轻轻翘起嘴角。
接下来静儿似乎很忙,大半个月过去了,一直没在尉迟家出现。
“师父,紫金活络丹快吃完了,”东来摇了摇药瓶:“大概只够吃两天了。”
“无妨,我的伤很快就全好了,不必天天吃这个。”尉迟浑不在意。
“那怎么行!”东来火了:“伤哪儿好了啊!我昨天夜里还听见你咳了一声!”连身上都没有以前暖和!他在心里恶狠狠地加了一句。
尉迟一时无语,就见东来抄起披风:“我去找静儿拿药,师父你乖乖在家等着!我叫老余看着你,不许乱跑!”
“这孩子……”尉迟无可奈何地看着一溜烟跑出门的徒弟:“真不像话!有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吗!”
“东来!”多日不见的静儿匆匆赶来:“什么事儿?师父怎么样了?”
“好些了,家里的好伤药吃得差不多了,找你拿点儿。”东来看她眼中有几缕血丝,忍不住问道:“最近很累吗?”
“还好。”静儿明显不欲多说,一把拉过东来,“走,我带你去太医署,你把师父的情况和太医说说,这样拿的药材准。”
“嗯。”
两人来到太医署,静儿拿出武后手令,唤来两名擅治内外伤的太医,与东来慢慢讨论病情,自己则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些学徒整治药材,不时问些问题。
“这是什么?”她从青铜盘中捏起米珠大小的五物事,旁边的学徒赶忙答道:“回大人,这是鸩珠,取毒鸩羽毛浸入酒中,待羽毛失色后将酒蒸干,以鸩蛋之清之,色带五,遇酒水则融为无色。此物研末外敷可化腐清创,还可以用于泡洗,改善风湿痹痛,内服亦可疗肠痈,只用药期间不可食银耳,否则须臾毒发而死,神仙难救。”
“什么?”静儿手一颤,差点将铜盘打翻:“如此毒物,若不慎沾到,岂不危险?”
学徒赶紧扶住青铜盘:“大人有所不知,此药产量极少,每年也就这么一小盘,不过五两,若有贵人用药,太医署必遣太医前去指导饮食,保证贵人安全。”
“哦……”静儿点点头,又捏起旁边一盆中的红色晶状物体:“这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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