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奇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但愿今宵迟
静儿正听得如痴如醉,突然被尉迟一指点中灵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悄声道:“师父?”
尉迟递给她一粒清心丹:“不知为何我总有些不安,觉得这鲛人有问题,还是清醒一些的好。东来?”
“师父,我没事的。”裴东来如临大敌地紧绷身子,盯着缓缓露出艳丽微笑的鲛人,面色愈加寒冷。虽不知是何原因,但他偏偏把鲛人的歌听了个大概
月昏昏,夜沉沉,只许无常索魂。风冷冷,雪纷纷,却向九幽投身。金兰友契,骨肉情亲,怎敌富贵迷人?人生苦短,世事多舛,何妨妖魔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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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g小剧场:
这一日,尉迟被封为大理寺少卿,静儿偷偷地告诉东来:“小东来,陛下本来想给师父赐婚的,多亏我拦了下来,你还不谢谢我?”
“我为什么要谢你?”东来惊讶道:“你为什么阻拦师父娶老婆?”
“你这个笨蛋!”静儿怒道:“你可是咱们师父的拖油瓶哎!你没听过吗?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以后师父娶了老婆,再生了小子,你可就没有人要啦!到时候新小子吃肉,你喝粥,家里又归老婆子管,你告状都没地方!”
qaq听起来好可怕!是哦!皇上娶了武皇后立刻就变成后爹了!前面几个儿子都好惨的,静儿说得没错!
“那要是师父想娶老婆怎么办啊?”东来紧张地问。
静儿掏出一只锦囊给他:“哪天师父问你愿不愿意他娶老婆,你就打开这个锦囊,仔细看师姐给你的妙计!不要让师父发现知道吗?”
“嗯!”
不久的一天,尉迟问徒弟:“东来啊,他们都说我应该给你娶个师母,才能更好地照顾你,你觉得呢?”
东来:“师父,我要自己想一想。”
偷偷打开锦囊,这什么破字啊写这么小!东来凑近去看,突然觉得一股剧烈的辛辣之气直冲脑门!
“东来……”尉迟寻过来,正巧看到小徒弟泪眼汪汪地红了眼圈,大惊!“东来,你要是不喜欢,师父就不娶了啊!”
“好啊!”东来高兴地想,可是为什么师父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呢?@/cdn-cgi/l/email-protectionclass=__cf_email__data-cfemail=e7caa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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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滟滟千万里(中)
鲛人一曲歌毕,双手已悄悄滑到地面,撑起身体慢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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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挪动,刚将鱼尾攀上盆沿,她似有所觉,猛地转脸看向后方,见有三人扔保持清醒,正各自按刀望着自己。鲛人冷冷与三人对视片刻,将鱼尾坠回盆里,抱臂缓缓没入水中。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众人如梦方醒,纷纷夸赞此曲只应天上有。周国公得意以极,大笑着连连劝酒,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尉迟与东来都不喜这般嘈杂,静儿既已见过鲛人真容,也无心再留,三人遂早早离了宴席返家而去。
此时已近宵禁,路上几乎不见行人,三人行至某处,一声极细微的异响传来,循声望去,原来是个偷儿正在爬那大宅屋顶。尉迟不欲伤人,只摘下腰间银薰持链甩过去,镂空香球带连着银链在那偷儿脚上绕了一圈,他一个重心不稳掉了下来,摔在路间。
那偷儿十分乖觉,知道遇见高人,立时爬起跪倒,连连叩头求饶。尉迟见他不过十六七岁,与东来静儿年纪相仿,心下微悯,也不提他去见巡官,只命那少年速速离去。
“师父就是心软。”静儿小声嘟囔道,尉迟也不在意,只把香薰取回捏在手中,心想这东西用起来倒是挺顺手,不妨好好研究一番。
第二日早上,尉迟刚到大理寺门口,便听得门内一阵哗然。他快步走进去,见是个大户家丁打扮的中年人,正拖着昨夜见到的那偷儿,嚎啕大哭道:“各位老爷,小的昨日出城办事,今天早上一会去,就见主家上上下下四十七口横尸家中!小的找遍全府,在花房墙下发现了这小子!大人,求大人为小人主家做主啊!”
大理寺卿蔡廖问道:“你主家姓谁名谁?”
那家丁哭道:“小人主家姓罗名宇,居乘黄署令之位。我家老太爷姓罗名威,最是乐善好施,人称‘罗大善人’的便是。”
蔡廖闻言,又看了看被他抓在手中的少年,见其人已经神志混乱,只不断喃喃说着什么妖怪。蔡廖心中计较一番,当下拿定主意,指着那少年道:“来人!把这凶犯拿下!”
“慢!”众吏正要动作,尉迟真金一声落下,竟无人敢上前半步,全部乖乖站在原地待命。红发少卿缓步踏上台阶,一双海蓝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堂前寺卿:“怎么,大人只问了一句,便要草草结案?圣上数月前下旨,令大人日省自身,尽心办差,大人转眼就忘在脑后了?”
蔡廖顿时脸色黑如锅底,正要开口,尉迟如刀眼风射来,吓得他赶紧闭嘴,恨恨地看着尉迟发号施令。
“薄千张!你带仵作二人,狱吏八人去罗府,查验尸身并带回大理寺!”
“周迁!你带手下狱丞,细细审问这两人!”
“邝煦!你带评事四人,去查查罗府周围有何异状!”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尉迟真金这才侧过脸,对蔡廖微微一笑:“大人怎地不进去歇着?若是在这风口站得太久着了凉,属下如何担待得起?”
“你……!”蔡廖气得浑身发抖,拂袖而去。尉迟冷睇他背影一眼,直接转身去找周迁。
“大人,”周迁见尉迟进屋,忙搬了个方凳请他坐下。“这报案的家丁名唤罗安,是罗家老太爷的长随,昨日是伽蓝菩萨诞日,他奉命去龙门石窟为主人送祭,尽早返家后便见罗府全家俱亡。那少年神智混沌,除了妖怪、大鱼,再也不能说出别的。”他顿了顿,抱拳道:“大人,罗威此人乐善好施,号称‘罗大善人’,但属下问讯得知,此人在白马寺捐巨资立了供奉,每逢佛诞必献一卷赎罪经。属下觉得此事可疑,请大人准属下前往白马寺查访。”
“你很细心。”尉迟拍拍周迁的肩膀:“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是,大人!”
目送周迁离开,示意手下将罗安带去休息,尉迟来到那少年身边,细细打量,突然他目光微凝,伸指从少年衣襟缝隙中取出一物。
“这是……鱼鳞?”他将这块手掌大小鲜红欲滴的薄片捏在指尖,微愕道:“这般大小色泽,究竟是什么鱼?”
派出的诸人陆续回来,向尉迟报告结果。
“大人,罗府周围七户人家,皆言昨夜睡得极沉,没有听见什么异常。属下以为可能贼人点了迷香。”
“大人,罗府上下四十七口,除罗威是被人用利器割碎外,其余之人均为断喉而死,蹊跷的是,除了罗威表情狰狞,其余尸体面容皆面带笑容,似乎并无痛苦。”
“罗府后院有一池塘,据邻人说原本水质极清,现在却污浊不堪,池底淤泥翻起所致,府中房内也多见泥水痕迹,凶犯可能是从水路潜入。”
午后周迁从白马寺赶了回来,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素绢:“大人,属下在罗威寄养在白马寺的佛像中发现了这个。”
尉迟接过细看,绢上所书却是一道往生咒,祝祷谢敦、谢余氏等三十余人往生极乐,署名信男罗威、朱昆、谢敏、陆宗南。
“看来这罗威来历不简单……另外三个署名者与谢敦等人又有何线索?”
“大人,罗威原籍扬州,十五年前携大笔钱财迁居洛阳,罗安是罗家来洛阳后所雇。据罗安所言,朱昆、谢敏为罗威至交,朱昆居宋州,谢敏居江宁,数年前三家交往甚密,后来便慢慢断了来往。陆宗南是何人他却不知。”
“派人去扬州查案!”
……
“师父?”见尉迟什么都不吃,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中汤饼,裴东来忍不住放下碗筷问道:“师父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哦,没事,没事。吃饭,吃饭。”尉迟回过神来,暗暗责怪自己害徒弟担心,赶紧给东来夹了一大块鱼脍并各色菜蔬,自己也埋头扒饭。
东来乖乖把尉迟夹给自己的菜色吃完,见师父已经用完晚饭,便顺手将碗筷拾好交给门外仆人,回身对尉迟道:“师父最近公务繁忙,今日早些歇息吧。”
“师父哪里有那么忙,”尉迟笑着拍拍东来的胳膊:“你不是想跟师父学查案吗?走,咱们去说说案子。”
“好啊!”裴东来大喜过望,飞快坐到尉迟身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师父,生怕漏听了只言片语。
尉迟瞥见小徒弟雪白的耳朵都竖了起来,闷笑一声,清清嗓子便开始与他说起这罗府灭门案的始末。
……
“师父既派人去查那些人,如今可有回报?”
“前往宋州、江宁的人昨日已经赶回,朱昆、谢敏均为扬州人士,十五年前分别携巨款迁居。三年前朱昆全家被人所害,朱家豪富,当时宋州有一股剧盗作乱,此案便被当做强盗谋财害命所为;谢敏不曾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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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生子,与扶余、苏禄均有生意往来,七年前出海时遇大风浪,全船人无一生还。”
“扬州并不比江宁远多少,却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周大哥最为心细,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回来的那一天,必定是此案真相大白之时。”裴东来斩钉截铁道:“师父定能破了此案!”他见尉迟面上并无欢喜之色,不由问道:“师父是在担心什么吗?”
尉迟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东来将师父取出的那片鱼鳞举起反复细看,踌躇片刻,低声道:“师父,周国公府那只鲛人不是善类,虽没有证据,可我总觉得此案与她有关。”
尉迟蓝色的眼睛严肃地看着他,东来紧张地低下头,生怕师父批评自己胡思乱想,突地肩膀一沉,尉迟将手按在他肩上,缓缓道:“为师也是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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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滟滟千万里(下)
周迁回到大理寺已是三日后,从马上爬下时候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薄千张眼疾手快扶住他,见周迁满面疲色,忍不住道:“周老弟,不是老哥我说你,你这脑子再好使,身手跟不上也不行啊!还是得多练练!”
周迁有气无力地白他一眼,从背后取下包裹交到尉迟手中。尉迟见他累得厉害,立刻命邝照带周迁去厢房休息。此时已近放衙时分,尉迟真金略一思忖,决定将周迁带来的东西带回家中查看,令大理寺众人今晚好生休整,明日听候安排。
见尉迟拎着个灰扑扑的包裹便回来了,东来脑中灵光乍现一闪,顿时惊喜道:“师父,这是周大哥从扬州带来的?”
尉迟见东来满脸跃跃欲试,笑着将包裹递给他,接过徒弟地给自己的热巾:“拿去放好,用完晚饭咱们一起看看。”
“是!大人!”东来响亮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抱在怀里,一叠声儿唤仆人们赶紧上菜。尉迟擦好脸,见小徒弟满眼热切地盯着怀中物件,恨不得现在就解开来看个究竟的样子,立刻用力咳嗽几声,沉下脸道:“毛毛躁躁地,像什么样子?东来你要记住,办案,最重要的是要冷静!”见东来乖乖应是,努力按捺住心头激动,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摸摸徒弟的头:“待会儿好好吃饭,别边吃边想,狼吞虎咽地对身体不好。”
二人简单用完晚饭便去了书房,东来将包裹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资料,上面密密的蝇头小楷,正是周迁字迹,记录下他在扬州查访之事。
“周大哥真是心细如毫。”东来赞叹一声,见师父眼中亦是赞许之意,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定要比周迁还做得出色。他取出资料,与尉迟并排坐于桌边,一同观看。
“谢敦,扬州人氏,其父谢遥曾为江南首富,生意遍及海外。谢遥家中人丁单薄,膝下只有二子,长子谢敦,正室陆氏所出,次子谢敏,家中新罗婢所出。扬州老人皆云谢敦为人重信,极得谢遥喜爱,谢敏好眠花宿柳,为父亲所不喜。十五年前,谢遥携家小往山间别院观赏雪景时,屋宅走火,全家上下三十六口死于火中。谢敏因之前伤了腿,留在祖宅中幸于难。”
“陆宗南,扬州人氏,家中本豪阔,其妹陆氏嫁予谢敦为妻。陆宗南之父亡故后,子弟数人不善经营,家中境况一落千丈。谢家出事后,谢敏与陆宗南、罗威、朱昆平分谢氏家产。之后罗威、朱昆、谢敏迁居他方,陆宗南仍住原宅。十一年前陆宗南随友人往钱塘观潮,不慎落入水中身亡,余一妻孟氏,一子陆诚。”
“罗威、朱昆,扬州人氏,其父均为谢遥做活。三十余年前谢遥出海行商,途遇海盗行凶,二人拼死救出谢遥后伤重而亡。谢遥便二人之子罗威、朱昆为义子,待之有如亲生。二十年前谢敦亡故后,此二人先后迁居他乡。”
“询问当年扬州府衙旧吏十数人,均言当日谢家出事后,府衙曾派人往别院探查,因风雪难行,衙役们赶到时院落已烧为废墟,尸身辨认极为困难。其中有七人提及,别院中一共只找到焦尸三十五具,仵作反复验查,谢敦之女谢氏芸娘不在其中。”
“陆宗南之子陆诚,二十年前突然疯癫。询问其母孟氏,言陆诚与谢氏芸娘曾有婚约,两人自幼相识,感情极好。谢家罹难前夕,陆诚曾偷告母亲,离家去寻谢芸娘,之后被发现遍体伤痕昏厥在山间,醒来已然神智全失,疯狂难制,只得将其用铁链拴在院中。”
“前往探视陆诚,其人大多时候状似痴傻,口中喃喃,细听数刻,分辨出‘火’‘死’‘芸娘’‘跑’等字,偶尔疯病发作,狂呼挣扎不止,不住嘶叫‘芸娘不要’。孟氏哭泣不止,云其子自二十年前至今一直如此,延医问药皆无用处。”
“于陆宅求得谢氏芸娘小像一张,为昔日定亲所留,附于后。”
东来取来画卷轻轻展开,绘于纸上的美貌女子便缓缓呈现在师徒二人面前。
“啪嗒”一声,画卷掉在地上。尉迟与东来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小像
若忽略画中人温婉羞涩的神态,这眉眼五官,分明就是周国公府那只鲛人!
沉默片刻,尉迟真金转身去取兵器,待他拾利落时,却发现裴东来也已全副武装站在他跟前,不等他发话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先一步闪出门去。
还差一条街,便见前方乱哄哄,一队队豪奴正打着灯笼四下呼喝。东来细听一番,怒道:“周国公养的这帮废物!那鲛人不见了在街上找什么?难道她还能用鱼尾巴跑这么远吗?”
师徒俩不再理会这些人,直接来到周国公府邸。府中已是灯火通明,原本盛满水安置鲛人的琉璃盆已化为碎片,水洒了一地,那总管打扮的男人正声嘶力竭地喊着:“究竟是谁偷走了鲛人!你们还不快找!找不到鲛人,国公爷的怒气咱们谁也担不起!”
“水色略浊,”尉迟目光落在庭院一侧的池塘中,“周国公府这池塘是活水,她定是沿水路进出。”
“洛阳水路皆通运河,莫非她要逃走?”
“追!“
行至半路河边,尉迟突然停下步伐,将东来拦住:”东来,你听到什么?”
东来侧耳倾听,“师父,是她!”从右方隐隐传来的歌声,悠扬魅惑,正是鲛人之曲!
两人加快步伐赶了过去,正撞见那鲛人从运河中缓缓爬出,攀上一户人家的门槛,将门推开。尉迟摘下腰间银薰射去,鲛人一把将银球挥开,转脸冷冷盯着他们。
“难怪罗府众人死时面带笑容,周围邻居也没有什么发现。是你先用妖曲迷惑了众人心智?”尉迟拔刀在手,不着痕迹地将东来挡在身后,肃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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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咯咯轻笑:“我不过是有些好奇,想进这户人家看看。我又不认识那什么罗府的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你真不认识?”尉迟冷笑一声:“这户人家,与罗家也有些关系,罗威外室齐氏住在这里,家中还有她与罗威的私生子。罗府死绝后,她曾来大理寺要求分得遗产……若本官料得不错,你这是要斩草除根。是也不是?谢、芸、娘?”
鲛人勃然变色:“你是何人?”
“本官大理寺少卿,尉迟真金。”
“你倒是个明的,”谢芸娘冷冷打量他:“可二十年前的扬州,却只有个糊涂官。”
“二十年前谢家三十五口罹难,你在何处?”
“我在何处?”谢芸娘冷冷看着他:“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用?”
“本官再问你,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一夜疯癫的陆诚?”
“诚哥……”谢芸娘一双妙目看着天边银月,竟是痴了:“二十年前,阿翁我们去别院赏雪,诚哥偷偷来找我,我便跟他悄悄溜了出去。诚哥说他近日总觉有些心惊肉跳,见到我才觉宽心不少。我们正聊得开心,突然别院就烧了起来……诚哥赶紧带着我往回跑,却在门口遇见祖父的两位义子、敏叔父和大舅父,他们浑身是血,正哈哈大笑……他们瞧见了我们,满脸凶相地走过来,说要将我一起杀了。诚哥吓坏了,拖着我就往山里跑,可是我们不认得路,逃到了悬崖边上……诚哥跪在地上求他爹发发慈悲,饶我一命,却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一狠心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泪珠不断从她脸颊滑下,落地化为明珠。
东来忍不住问道:“你既是人,怎么又变成了鲛人?”
谢芸娘恍惚道:“那日我坠下悬崖,崖底本有一汪浅潭,那年冬日甚冷,潭水结了厚厚的冰,我便摔在那冰层之上。我伤得很重,趴在冰上动弹不得,七窍都在流血。我知道我是要死了……就在那时,我看见自己映在冰上的影子,她自己动了起来,她开始张口说话,问我甘不甘心就此死去……”她突然激动起来:“我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我对她说,就算变成妖魔,就算生不如死,我也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呵呵呵呵……”她放声大笑,“从那一刻起,我的身体开始变化,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可是随着变化越来越大,我的力量便越来越强,连钱塘潮水,都不得不听我号令!”鲛人的双眼睛慢慢充血,鱼尾急躁地在地面拖曳:“可这些人狡猾得很,他们离开了扬州,我找了好久好久,从这一条河到那一条河,几千几万里地找,终于找到了他们!他们害死我全家,就得用全家来陪葬!”
尉迟警醒,见谢芸娘目光逐渐变得浑浊,原本金红色的鱼尾如浸血般转为红色,立刻将刀挥出,劈开几片疾射向自己的鳞片。鲛人一击不中,双臂发力便向前扑去,意欲回到水中。尉迟见状,飞身上前与她缠斗在一处。
一近身尉迟便发现,鲛人并不像清秋子那般刀枪不入,只要害部位有极坚硬的鳞片覆盖,其余肌肤与人无异,便改了招式,刀刀往薄弱处招呼。但鲛人动作却极为灵敏,难以捕捉,几十招下来只划出七八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尉迟微觉吃力,谢芸娘面上已满是震惊,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日会如此狼狈,即使不在水中,她的迅捷凡人也远不能比,之前若非想找到仇人,她也不会故意被人抓住。
运河已近在咫尺,却不能寸进,鲛人怒啸一声,双手成爪抓住尉迟双刀,不顾掌中鲜血淋漓,抵着尉迟向前冲去,却在即将入水时肩头剧痛,竟是被她忽略的那个半大少年扑了上来,一刀从左肩贯入,右腹刺出!
谢芸娘发出凄厉惨嚎,鲛人心脏位于胸腔正中,这一刀正是贯穿了她的心脏。心脏既破,鲛人便不能再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尾将来不及将刀拔出的白子拍入河中。
“东来!”尉迟真金原本镇静的面容瞬间扭曲,他眼睁睁看着裴东来落水却来不及伸出双手拉住他,一时间恐惧几乎没顶。他想也不想就松开双刀扑进水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东来,你绝不能出事!
越来越暗了,东来在水下定定看向上方的天空。鲛人的濒死一击极其凶悍,仿佛要将他整个身体拍碎。他艰难地摆动身体想浮上去,却力不从心。
可是我还没见到师父最后一面,将肺部压榨一空的瞬间他想,这么不甘心地死去的话,我会不会变成又一只鲛人?
这荒诞的念头刚从脑海闪过,他便感到一只条有力的胳膊牢牢搂住了自己的腰。水中的视线已经模糊,他只能分辨出有熟悉的手抬起了他的脸,然后唇上一暖,有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顶开他的牙关,渡入活命的气息。
师父找到我了,裴东来心中一松,整个人都懈怠下来,闭上双眼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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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始觉海非深
夜半,太医署。
虽近日宫中贵人均无甚不适,当值太医甄泉仍早早将各种应急方药备好,以防万一。见时至三更仍无内宦传诊,甄泉料想今夜应无大事,便教学徒们将太医署大门虚掩,让他们各自寻个角落休息,却千万不能睡得太沉,自己也歪在榻上打起盹来。
正在朦胧之间,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众人纷纷惊醒爬起,便看到一名黑衣红发的男子抱着人冲进大屋,连声唤太医。
甄泉已有些年纪,行动难迟缓些,刚坐起来答了句老夫在此,那男子便冲了过来。老太医一抬眼,见来人全身湿透,面上黑白交错,又生得红发蓝眼,顿时吓了一大跳,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只见他将怀中人平放在榻上,原来是个十五六岁年纪的白子,浑身透湿昏迷不醒,面色泛着微青,连胸前起伏都显得孱弱。甄泉医者慈心,赶忙上前为他诊治。
尉迟正满脸紧张地看着老太医为东来细细切脉,脚步声传来,他转身看见静儿匆匆赶了过来。尉迟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静儿点点头,担心地看了东来一眼,便跟着尉迟来到医署们外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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