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奇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但愿今宵迟
见众人并无害怕厌恶之色,善引笑道:“看来诸位也是见多识广之人,明心这孩子因血缘之故,对一些气味极为敏感。明心,你闻到什么?”
明心伸出毛茸茸的手,指了指尉迟手中拎着的绸包:“明心闻到穷奇血的气息。”
尉迟见状取出香鼎置于案上,将之前所查一一道出。明心摇摇头道:“此鼎只可燃青丘之族赐下的百瑞香,制香时混入百种瑞兽之息,以其宁静祥和淡化鼎中暴戾之气。寺中长老不知,点了凡香,却会将凶兽气息传遍方圆百里,引得恶怪前来夺取血。”
“他们夺这血有何用处?”
“回大人,四凶为上古异兽,身具威能,半妖之属若能得到高等妖兽之血,便能很快蜕化成全妖。”
“那你是不是也需要这东西?”
“不不不,”明心连连摆手,“明心虽是半妖,却本就不是人类。眼下虽然半人半妖,但待人身阳寿尽后,自然就会成为全妖的。况且四凶之血过于暴戾,很容易令妖物迷失神智,明心决不会用。这血……只有本性凶狠之人变成的妖物才会渴求。”
“你的意思是,妖怪是人变的?”静儿好奇问道。
“……”明心沉默片刻,合掌道:“父亲曾告诉我,上古为妖世,现在所说的妖怪、神兽、魔怪,那时都通称为妖。后来天地发生异变,有圣人推算出妖族将灭。此后果然天崩地裂,原本强盛的妖族几乎衰亡殆尽,弱小的人族却存活下来。女娲娘娘恩典,当初在造人时溶入了万妖之血,因此,只要人族不灭,妖族的血统就能继续传承下去……世上之人若激活了体内血统,便能化妖。”
静儿听得似懂非懂,裴东来却想起自己昔年所做噩梦,心下微震。
尉迟皱眉道“这么说来,无法阻止妖物抢夺血了?”
明心踌躇片刻,道:“不能遏制它们对穷奇之血的渴望,不过,我们也可以利用香鼎将恶怪引来灭除……”他惴惴不安地看了善引大师一眼:“师父,明心今夜许是要破杀戒。”
“阿弥陀佛。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你只管去做吧。”
“是。”明心应了一声,见屋外天色已暗,他起身拿来一柱香插入鼎中点燃,见袅袅香烟悠然升起,他转身向尉迟等人道:“明心御敌之时,还请诸位护佑师父。”
尉迟等人应允,片刻后便闻有呼啸破空之声传来,只见一道黑影猛地向案上香鼎扑去,却被明心出爪如电一把抓住,狠狠掼在地上!诸人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人形怪物,披着一身破烂衣衫,双手生得利爪模样,一条极长的舌头从口中拖到地上,湿漉漉地甚是恶心。
那怪物见一击不中,嗷嗷怒吼着举起双爪向明心扑去,口中长舌同时化作一条长鞭,径直卷向香鼎。
却听呛啷几声,尉迟与东来同时拔剑出鞘,狠狠斩在怪物舌上,将其斩成三段!
怪物惨叫一声,断舌处鲜血狂喷,明心趁机扑上前去,双手抓住它两侧肩膀,怒喝一声,竟徒手将怪物撕成两半!
那怪物的尸体落在地上,很快化为灰烬,风一吹便散了,连之前四处飞溅的鲜血也随之风化消失。
“这是……半成的傲因,应是山中旅客迷失而化。”明心粗重地喘了几声,合掌念了段往生经,这才慢慢走回屋中,坐在师父身边,“若让他得了穷奇血,成功化妖,怕是更加凶狠难制,只有用烧红的大石才能把它杀死。”
“人变成的妖怪都是这般模样?”静儿瞪大了眼睛。
“并非如此,”明心耐心地解释道:“因七情而化妖者,多半都能维持自身神智,只肉身逐渐转化,最终成为全妖,若是神兽之类有大神通者,更可能只是转化魂魄,待肉身阳寿尽后便自行羽化;而因六欲而化妖者,多半神智渐丧,沦为行尸走肉般的存在,只能成为半妖或恶怪,如方才那傲因,多半是因过于饥饿,吞食同伴所化;而如我这般妖与人之子,亦妖亦人,等人身寿命终了后,便完全蜕变成妖。”
“等你完全变成妖怪了,还会是现在这个模样吗?”
“回女施主的话,那时候应该会长得更加怪异,怕是不能在留在人间,得去往妖世了。”
“妖世?”裴东来突然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回施主,妖世顾名思义,是只有妖族生存的地方……妖世与人世相通,妖族可来往于两世之间,人族却不可前往妖世。我的父亲,就是从妖世来的,凑巧在山中救了因丧夫被逼殉的家母,这才开始在人世生活……据说在妖世中诞生之妖,又与由人变成的妖格外不同,究竟有何不同,明心也不甚了了……”
“不说这些,现在这东西该怎么处置?”尉迟拿起铜鼎,将鼎中香灰倒出:“会不会还有怪物会来抢它?”
“方圆百里之内,应当只有这一只恶怪,但不能保证以后没有……”明心愁眉道:“却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将鼎中血取出。只是不知穷奇之血几千年来有没有什么变化,万一又生出了其他妖物……”
尉迟取出郭行真塞给他的天火符:“这东西有用吗?”
明心见符吓了一跳:“阿弥陀佛,此符厉害得紧,定是高人所画,明心觉得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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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
他战战兢兢地接过铜鼎,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弹出极为锋利的指甲,他口中念念有词,只见这指甲慢慢变为金铁颜色,明心将指甲在鼎底用力一戳,只听“噗”的一声,将鼎底扎出一个小洞。
只听鼎中传出一声厉啸,明心飞快地把铜鼎扔在地上,就见那小孔中慢慢爬出一条寸许长玉簪粗细的小蛇,通身银白,隐隐泛着金光,口中生着白森森一排利牙。
那小蛇灵活之极,爬出小孔后便如弹簧般将身子弹了出去,直奔尉迟面门。尉迟挥刀便挡,白蛇却锵地一声钻透了刀身,一口咬在尉迟胳膊上!
“师父!”裴东来见尉迟衣袖上顿时透出一抹深色,心下大急,伸手就去拽那白蛇,尉迟原本忍痛要用天火符,见状略一迟疑,那蛇便被东来一把扯了下来,摔在地上,似乎极为痛苦地挺了几挺,便不动了。
东来连忙撕开师父衣袖,见尉迟雪白胳膊上几个深深的血洞,好在流出的血颜色并无异常,应该是没毒。他这才松了口气,帮师父包扎伤口。
静儿拿鞭子戳了戳地上的小蛇,见它一动不动,颜色逐渐变得灰青,不一会儿便烂成一团,没入地下。
“这到底什么鬼东西,”她喃喃道:“这就是穷奇血?”这也死得太快了点儿吧?!
“或许是在鼎中被镇压数千年,法力耗尽的缘故……”明心也满脸茫然:“阿弥陀佛,也是好事,至少以后不会再招来恶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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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乱雪覆寒川(上)
天上云层越发地厚了起来,裴东来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早起还是晴空万里,一阵风刮过就要翻脸落雪。他放下手中书册,取了自己那把大黑伞便往大理寺去。
若不给师父伞,他定会冒着风雪回来,虽然习武之人体质好,也不能不顾惜身体,裴东来暗自腹诽。
自送别善引大师与明心离开洛阳后,他便坚持要去大理寺,与师父一起办案。师父拗不过他,便取了武德、贞观、永徽三律及大理寺近二十年案牍与他,让他用心研读,明言只有将三部律法烂熟于心,将这二十年来的案子一一重新判过,才许他进大理寺领差。现在他已将三律倒背如流,正在细看历年陈案,料想不过数月便可达到师父要求,入职大理寺。
如此一想,裴东来心情颇佳,一向冷冰冰的脸色也和缓许多。街上人并不很多,却恰恰被人撞到肩膀,他有些诧异地侧过脸,便看到披着头巾的女子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
鹅毛般的大雪似乎就在顷刻间席卷而至,裴东来抬头看了看怪异的天色,撑起伞继续走向大理寺,脑中却不断闪过方才那女子的脸,与自己一般白肤白发,连眉毛眼睫都是纯白的奇异容貌……
“东来?”尉迟刚骑着马出了正门,便看到徒弟举着伞静候在门外,没来由地觉得心虚,赶紧跳下马快步来到他身边:“东来,怎么不进去,外面冷。”
“没事,我刚到。”东来轻轻拍去尉迟肩上雪粒:“师父,我们回家吧。”
“手都冻得冰凉了,怎么不多穿点。”尉迟抚过东来持伞的右手,眉头一皱,便要拿过伞柄:“我来吧。”
“不,”东来倔强道:“师父,我一点也不冷,而且,”他有些得意洋洋地笑道:“现在我可比师父高,高个儿打伞,天经地义。”
“你这孩子。”尉迟失笑,也不再坚持,一手牵着马落后半步,空着的手牵过东来左手握在掌中捂着,东来却将手一翻,把尉迟的手握在掌心:“我的手也比师父的大了!”
尉迟有些感叹地笑道:“当初为师把你抱回来时,那么小小一团,如今也长得这么大啦。”他抬眼看看头顶:“这把伞当初你可举不动。”
尉迟真金少时喜用清油伞,二十四支竹骨亭亭撑开天青缎面,伞下少年身姿挺拔如孤松,即便看他不惯的朝中大臣,也不能不赞一句:好个翩翩郎君。自打从鬼市捡回个惧怕阳光的小白子,尉迟便寻工匠重新做了这把黑伞,带东来出门时就撑着它,巨大的伞面将两人罩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也射不进来,常常被路人以为奇观。直到东来长大了些,身体慢慢健康起来,这才换成现在的遮阳帽。
东来回想起往事,也觉当年师徒二人形状确实古怪,口中却不让道:“长大了自然就举得动。”
有胡商赶着马车匆匆路过,裴东来随意瞥了一眼,便见车帘被一只雪白手掌掀开,之前见到的女子露出脸来,无声地看着他。裴东来心中一紧,这女人什么来路?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紧盯着她,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裴东来脑中有些混乱,耳边突然听得尉迟唤了声:“东来,怎么不走了?”他猛地回过神来,道了声没事,牢牢攥住师父的手继续前行,手心里热乎乎的,他心里也逐渐安定下来。
“你到底是谁?”裴东来压低嗓子,怒视着出现在自己书房里的女人。
“嘘……”那女人将右手食指竖在唇前:“你不想让他们听见吧?”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外。见裴东来愤愤闭上嘴,她轻笑起来:“我是谁,你难道真不知道?”她用芊芊指尖点了点裴东来胸口:“你的心早已经明白了,不是么?不完全的小族友……”
被女人触碰到的瞬间,裴东来只觉自己的心脏冷得如坠冰窖,连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却有隐秘的兴奋从心尖缓慢地弥散到全身。他用尽全力咬破舌尖,血腥味很快唤回了他对身体的控制,他飞快地抽出腰间佩刀,对着女人拦腰劈下!
女人的身体在刀锋到来之前融化成水,而后又再次凝固,她有些诧异地看了裴东来一眼:“不完全的孩子竟能有如此意志,实在是难得。我也不勉强你,封印已开,迟早有一天,你会来找我……”她的身形逐渐淡化,最终消失不见。
“……该死!”裴东来身上脱力,咬牙捶了地面一拳,却惊觉落拳之处瞬间凝出一层冰霜。他微微颤抖着回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房中桌椅,发现再无异样,这才站起身来,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下心中躁动,坐回桌边继续研读案例。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状况发生了数次:给静儿沏茶却差点端出一杯冰渣,研好墨准备写字时却发现砚台已经冻成一坨冰块……裴东来夜不能寐,生恐一不小心就把身边温热的人体化成了雪雕,甚至不敢如以往那般抱住师父。如此折腾下来,再年轻的脸也难以掩饰住憔悴颜色。听得师父出门前嘱咐下人为他炖汤品,声音里是满满的担忧,他终于下定决心,去寻那妖女。
但是他心中仍有抑制不住的惊惶,他还记得昔日明心关于世间妖物的言论,也曾有过一些怪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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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梦境,却从没想过自己可能会是其中一员。他不愿,也不敢去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妖怪,师父会怎样对待自己。自从有记忆开始,师父就一直陪伴在身边,就是他全部的世界,如果有那么一天,师父厌弃了自己……
东来深深吸了口气,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没什么可担心的,他自己对自己说,只十指仍不听使唤地微微发抖,他从柜中取出之前随意丢下的天火符,入袖中。怕什么,他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若有那么一天我就给自己用上这玩意儿,一了百了便是。
出门没多久,女人便如幽灵般出现在东来面前。她的容貌依旧苍白,却在眼角眉梢透出一股子餍足的艳丽:“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我了?”
“告诉我,怎么控制这种能力。”裴东来冷冷地看着她。
“当然,当然,这是必须的。”女人吃吃地笑了起来,优雅地行了一礼:“很荣幸能够为同族开蒙,请随我来吧。”
裴东来跟着她,来到一处小院。打量了一番屋中陈设,他皱起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武德年间人,”女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发端:‘范阳卢氏庶女,卢九娘,年十六而夭。”
“你死后变成了妖怪?”
“其实我并没有死。”卢九娘笑道:“当初族中欲联姻太原王氏,可惜适龄又未曾定亲的只有我。王氏本不愿娶庶女为妻,恰恰嫡出的八娘未婚而寡,两家一拍即合,卢九娘病逝,卢八娘嫁与王家六郎。他们倒不算心狠,只是把我送进家庙,想让我无声无息地过一辈子,没想到机缘巧合,我逃了出去,变成了雪女。”
“雪女?”
“妖世有山名姑射,冰妖一族所居之地,族中多女子,不论男女,皆素白如雪。其首领者取姑射为名,率族人尽附于北帝玄冥。”卢九娘一挥手,室内便飘起了雪花:“族中女子称雪女,男子称雪子,皆掌冰雪之能……”
“那这能力,究竟如何掌控?”裴东来不耐烦听这些异族故事,张口催问道。
“我可以教你,”卢九娘将腮边一缕发丝咬在口中,荡漾着水波的双目慢慢扫过裴东来,笑道:“不过……你得乖乖叫我一声师父,如何?”
“……算了。”裴东来起身便走,却在门口被抓住胳膊硬拉回屋。
“好啦好啦,不叫便不叫,看不出来,你这气性还挺大,不过……我喜欢。”卢九娘笑不可支,手指轻点裴东来心口:“这里,你好好感受一下,冰妖的心脏里,都生着一块冰魄。找到它,用意念将散在四肢百骸间的寒气入其中,以心魂守住,便不会再出现能力不受控制的情况啦。”
正说着,突然有人拍着大门,唤道:“九娘,九娘快开门!”
卢九娘将东来一推:“好了,你先回去吧,等学好了这一招,我再教你别的。”见东来直直便要出门,她急忙拦住他,嗔道:“真是不懂事,翻墙走啊,别让人看见。”
毛病真多,裴东来冷哼一声,提气越墙而出,怀疑门外也是个妖怪,他特意路过门口看了一眼,却见一个相貌挺俊俏的青年男子正匆匆将门合上。
长得还挺像人,裴东来心想,也不再关心这事,只一门心思赶回家练习卢九娘所授秘法,巴望着今晚就能沉沉睡上一觉,好叫师傅放心。
第十六章、乱雪覆寒川(下)
学会敛体内寒气后终于可以安心睡觉,裴东来连着几天心情都挺好,就连静儿夸赞皇后华丽发髻的时候他都没有插嘴,只在静儿露出向往之色时忠告她:梳那样的头发跟人打架吃亏,然后被甩了个大大的白眼。
“裴东来,你忘性挺大啊。”卢九娘阴惨惨地瞪着他:“学了这一招就够了?你以为敛起寒气就可以当个普通人不成?”
裴东来皱起眉头,虽然周围没人,他还是不愿意听人谈及自己是妖物这个事实。
“我会去找你,”他冷冷道:“不过不是现在。还有离我远点。”这几日他随师父出门时,总能察觉到从暗处看来的视线,那特殊的冷意不必看就知道是来自眼前的女妖,这种被窥探的感觉令他极为厌恶。
“应你便是。”雪女的笑容像一张纸裁的面具:“不过……三日之内,你若不来寻我,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如何。”
“知道了。”裴东来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九娘,九娘!”又有人匆匆跑了过来,“九娘,你怎么不在家中?我刚才白跑了一趟。”
裴东来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眼,一名个子高大,生得颇为俊朗的男人正对着女妖打躬作揖,好一番殷勤,心中不禁奇道:一个老妖女,倒还有熟人,真是古怪。
第二日他便去了那小院,卢九娘也不含糊,教了他一些将体内寒气运用自如的法门,只是言谈之间多劝东来放弃做人的念头,与她一起过妖的快活日子,裴东来听得心中极为不悦,学完便甩手走人,也不听女妖他约定下次见面的话。
到了家里,却发现尉迟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翻阅他读历年案例做下的笔记。
“师父今天回来得好早。”裴东来快步来到师父身边:“近来无事?”
尉迟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笑道:“年关将至,只听说洛阳县令那儿接了个失踪案,大理寺却是清闲得很,只管核算诸官俸禄。”
“那也不错,师父,你看我做的摘记如何?”裴东来有些期待地问道。
“很好,你很用心啊。不过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就会少想到几处,你看这里……”他将东来疏漏之处一一指出,掰开揉碎了讲给他听。
看着尉迟分析起案件来专心致志的样子,裴东来心情极好,暗道待在师父身边的日子才是真正快活,一个老妖怪懂得了什么?
师徒俩谈得高兴便停不下来,躺在床上还在讨论十年前的几桩奇案,直到尉迟听得远处敲梆之声,惊觉已到三更,立刻掐断话头,连连保证明天带东来一起去大理寺,这才把徒弟哄得静心睡去。
次日师徒俩刚到大理寺,椅子还没坐热,洛阳县令便愁苦着一张脸来了。
“许大人匆匆前来,有何贵干?”心中虽已将许县令来意猜了个大概,尉迟面上仍做不知。
“尉迟大人,在下接的这桩案子,开始只是有一人失踪,没想到访查下去,这半月竟已失踪了五人!失踪人士皆是成年男子,失踪前几乎行踪遍及洛阳,在下手中实在没几个会查案的,只好腆着脸来找大人借几个人手……”
“许大人身为洛阳县令,主管地方,我大理寺怎好派人干涉大人政务呢?”
“哪里!哪里!尉迟大人身为大理寺卿,掌天下刑法,这天下的案子,您都管得,都管得!”
“既然如此,那本座就不客气了?”尉迟微笑道:“本座这便派十个人去助大人查案,大人意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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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如此真是多谢尉迟大人!”
尉迟也不客套,直接唤来邝照:“这是邝照,现任我大理寺主簿一职,便由他带人跟着许大人回去。邝照!”
“属下在!”
“你,带上新进生员裴东来,再选八人一起前往!”尉迟摘下腰牌塞给东来:“裴东来刚入大理寺,还未来得及办理手续。本座的腰牌先借你一用。”
东来接过腰牌便要放进怀里,尉迟咳嗽一声,拉过他的手,将腰牌塞入他腰间,顺手往牌上一弹,“好好办差,知道吗?”
“是,大人!”
“听邝大人说,你是新进的生员?你说这次出去,能抓到死囚吗?”
裴东来瞥了眼一旁身材高大,扎着小辫儿,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看着自己的青年,懒得搭理他,快步上前与邝照并排而行。
“邝照哥,那傻大个儿哪来的?”
“那是新来的医工,沙陀忠,是回纥人,脑子不笨,就是总束手束脚的,这次也带他出来历练。”
“哦……”又不是出诊,要医工历练有什么用?
“大人说过,平时办案最好带几个懂医的,以防万一,这才特地喊上他。”
“原来如此。”办案时难有磕碰,带着医工就方便很多,师父果然想得深远!
“这是许大人派人集的相关材料,大家一起来看。”邝照将厚厚一叠资料放在桌上,让众人来看。
真是写得一团糟。裴东来耐着性子,在写得半点头绪都没有的长篇废话中剥丝抽茧,寻找线索。这五个人失踪之前,或是曾去银楼购买饰品,或是曾去成衣店购买衣物,总之都曾经买过讨好女人的东西,而他们家中女眷却未曾得到这些物品,莫非他们都偷偷养了外室,或是与青楼女子往来?
“看这几个人面相,应该身体都很健康啊……”喃喃自语的声音打断了裴东来思绪,他不悦地抬起头,伸手就将沙陀忠面前画纸夺了过来。
“哎……”小辫子青年张了张嘴,有些委屈地另取了几张材料埋头阅读。
“是他们?”裴东来不禁讶然,五张画像中的男子,他见过三个!分别是那日驾车载着雪女的胡商、敲门的俊俏青年和路上朝雪女献殷勤的男子!
他越想越觉可疑,放下画像走到邝照身边:“邝照哥,我出去一趟,找找线索。”
“你一个人?要不要带几个帮手?”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那你小心啊!”
等东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邝照赶紧招过两名狱吏:“你,立刻回大理寺报告寺卿大人,裴东来一个人去查案了!你,去跟着东来,远远缀着就好,不要离得太近拖了后腿!”
“是,大人。”
从墙头轻巧翻入院中,裴东来按住腰后佩刀,无声地走到房门前。门并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他只一指便缓缓将门板顶开,潜入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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