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奇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但愿今宵迟
裴东来飞快闪过那一道道鞭影:“别抽了啊!我告诉你我可是让着你啊!别逼我动手,我武功可比你高!”
“你……”静儿扔下鞭子气哼哼扑到尉迟身边:“师父!你看看东来他多不像话!”她拽着尉迟的胳膊摇晃:“您怎么就让那臭小子得手了啊?”
“哎哎哎!”裴东来一把把她从师父身边扯开:“像话吗你?一大姑娘还往师父身上扑?矜持呢?”
“哦,你还有脸训我了?你才不像话!”
“反正已经这样了,你看着办吧!”裴东来毫不客气:“我跟师父的事儿你管不着!”
尉迟真金尴尬地一巴掌拍开东来:“静儿,东来他……他对师父是真心的,你不要怪他……”
“师父……”静儿有些委屈地瘪瘪嘴,一跺脚转身就走:“哼,不管你们了!”打开房门要离开前,她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东来:“你这臭小子,别以为你哄好了师父就可以骑到我头上!我告诉你我永远是你师姐!你做梦也别想当我师叔!哼!”说罢,摔门而去。
“谁想当她师叔了啊?”裴东来目瞪口呆。
“静儿,你今晚去尉迟府,看看你师父有没有和什么身份不明的人厮混。”
想起皇后的吩咐,静儿勒紧马缰,让原本疾驰的坐骑慢下来。“真可恶!没有身份不明的人,只有东来这死孩子!我可怎么跟娘娘禀报啊……”她低着脑袋苦苦思索。
“噢,美丽的姑娘,你的马蹄是否为我而停留……”
“滚开啦!”
“噢,”面上被甩了一条鞭痕的森大看着美丽姑娘策马远去的背影,捂住胸口感伤道:“大唐的姑娘,永远都是这么地……这么地……活泼……”
见静儿回来,武皇后立刻将她召到身边,又担心又期待地问道:“查的怎么样啊?”
“没……没查到……”静儿垂着脑袋,看也不敢看皇后一眼。
“没查到?”武皇后眉头微皱:“怎么会……”她顿了顿,盯着静儿:“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静儿的声音低如蚊呐。
“哦?不是裴东来吗?”
见静儿惊惶地抬起头来,皇后微微一笑:“傻孩子,能让你护着的,统共才有几个人?”
“皇后娘娘……”静儿急得眼里泛出泪花来:“静儿不是有意瞒着您……”
“好啦好啦,乖孩子,”皇后笑着扶起她,掏出丝帕为她拭泪:“本宫又没有责怪你,你怕什么?裴东来……唉,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不知根底的人,这两个孩子,随他们去吧。”
“谢娘娘!”静儿顿时破涕为笑,引得皇后伸出食指轻轻戳她的额头:“小家伙,晚上跑这么远的路,快去休息吧。”
“师父,你生气了?”
“师父怎么会生你的气。”
“被师姐看到也没关系?”
“事实如此,又有何惧?东来,你笑什么?”
“高兴的。那,师父……”
“嗯?”
“良宵苦短,咱们也不要浪光阴啊。”
第二十九章、春色岂知心(上)
微凉的细雨随着寒食的脚步逐渐远去,春光仿佛陡然间明艳了起来,一年一度全洛阳的盛会即将拉开帷幕。
“牡丹花会?”狄仁杰兴致勃勃道:“我在并州时就有所耳闻,盛会期间洛阳就会变成一片花海,姹紫嫣红美不胜,听说还会由众人评选花中魁首,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
“哎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可在洛阳多少年啦。”
见沙陀在狄仁杰追问下越发窘迫,一旁的薄千张哈哈大笑:“狄大人,洛阳花会期间,满街都是盛装打扮的大姑娘小媳妇,沙陀这小子害臊得躲在家里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去逛花会!”
“这样啊。”狄仁杰恍然,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沙陀啊,你这样可不行,这么没胆色,邻家有多少姑娘也没指望啊。”
“那,那你的意思是?”
“诶,我是你贵人嘛。”狄仁杰亲热地搂住小医官:“听我的,改天咱们一起去逛花会。”
“……好吧……”
狄少卿欣慰地拍拍沙陀的肩膀:“这才对,尉迟东来后天跟静儿一起去花会,咱们也跟他们一起。”
“啊?又和几位大人一起啊?”
“忘记你要锻炼勇气了吗沙陀?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嗯!”
“……他俩怎么也来了?”静儿盯着某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东来。
“一出门就遇见了,特意等着的。”裴东来从怀里取出样东西塞给她:“给你。”他顿了顿,有些别扭地关心道:“那件事你瞒着天后,她知道了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事啦,天后最好了。”静儿嫣然一笑,将那对镶金白玉镯子套上手腕:“这牡丹花样挺应景,你眼光不错嘛。”
“那当然,师父教出来的眼光,还能差了?”
“你就得意吧,”静儿撇撇嘴:“看在没便宜外人的份上,师姐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知道了,师姐。”
尉迟真金刚跟狄仁杰提及几个赏花最好的地方,突然胳膊一紧,原来是被拽住了袖子,“静儿,怎么啦?”他宠溺地笑着,望向难得显出些稚气的徒弟。
“师父师父,听说魁园育出了绝品……”静儿眼巴巴地看着他。
尉迟展颜笑道:“行,那咱们先去魁园。”
街头巷角人头攒动,骑着马也不见得比双腿走要快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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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路上也有花可看,倒不会觉得枯燥无趣。
“上次看到这么多人,还是我初到洛阳的时候了。”狄仁杰刚感叹半句,便见有胆大的小娘子摘下头上簪花朝大理寺卿砸了过来。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一人带了头,很快就有人纷纷效仿,一时间花如雨下。狄仁杰看着尉迟真金面无表情的脸,好一阵咳嗽才压下大笑的冲动:“尉迟,你们以前每年都看花会吗?”
“没事就会去看看,”尉迟真金瞪他一眼,冷声怒道:“若非今日带着你和沙陀,我们师徒早就该到了,哪里还有这许多事!”
“大白天的,何必要飞檐走壁呢?”狄仁杰扶了扶帽子,无视顶头上司和白子同僚不善的视线:“那魁园是什么来历?刚才没听你说过。”
“魁园是崔怀的园子,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疏园。”尉迟真金抖去落在身上的花瓣,解释道:“他出自博陵崔氏,却文不成武不就的,只一心伺弄花草,尤爱牡丹,倒是折腾出不少名品。过去五年里,牡丹花魁有三次是他培育出来的,所以他的疏园也被唤作魁园。”
“哦,那……”
“哪来那么多问题!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裴东来将落在自己帽檐上的一朵簪花甩掉,不耐烦道。
“唉,东来,你跟尉迟贴那么近,那边的小娘子们会伤心的,你把尉迟挡住了她们砸不到了。”
“狄仁杰,你不想赏花了?”
“当然想啦,可是街上这么多小娘子,人家不仅赏花还要赏美男子的么,东来,跟小娘子们过不去,你于心何忍啊。”
“少嗦!”
“这里看起来挺落魄的,”狄仁杰看着面前几乎可以说是破旧的院墙:“要不是盛名在外,真不敢相信这样的园子能养出上好的富贵花。”
“崔怀差不多把全部家当都洒在了花草上,哪里还修得起院墙。”尉迟真金翻身下马,顺手丢了块金子给上前牵马的崔家老仆:“每年花会中评选出的佳品,会放在专门搭建的高台上供人观赏,适时连二圣都会驾临。花会结束后,权贵之家往往会出巨资求购花魁,只是这崔怀性子古怪,宁愿自己穷死了也不卖花。”
一行人径直走进魁园,园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三五成群地观赏着院中牡丹,有指指点点品评交流的,也有摇头晃脑吟诗作赋的,还有打听如何养花的。尉迟朝人较多的一处抬抬下巴,示意两个头次逛花会的同僚看:“那株青龙卧墨池就是去年的魁首。不知近日传言的绝品又是什么。”
“如此深厚的紫黑色,花型也近乎完美无缺,真是极品。”狄仁杰忍不住赞了几句,便听得沙陀道:“这牡丹花叶色晕润泽,如能取其根皮入药制成丹皮,功效一定上佳……”
狄仁杰正要打断他煞风景的话,便见尉迟真金稍盯着不远处的几人看了几眼,举起手示意沙陀不要出声,侧耳倾听片刻后,缓缓皱起眉头。
“尉迟?”
“情况不对,”尉迟真金面色微凝:“这园子里怎么有许多身怀武艺之人?”
裴东来环视一番:“他们看起来像在赏花,但眼神却没放在花上,而是在这园内四处乱瞄,我看他们像是来踩点子的。”
“他们图的是什么呢?”狄仁杰奇道:“这魁园破败至此,除了几株牡丹,还有什么好东西吗?难不成他们竟要把这牡丹掘走?”
“这园子虽看着寒酸,却是千金难买。”尉迟真金笑了笑:“不管他们为何而来,既然被本座撞见了,就休想捅出什么乱子。走,我们去内院,今年培育的新品应该还没有移到外院来。”
甫入内院,沁人心脾的香气便扑面而来。蹲在圃中忙碌的男人头也不抬,只全神贯注地为牡丹打理枝叶。
内院这一株牡丹,枝干约莫一人高度,枝顶一朵硕大的淡黄花苞呈半开之势,重重叠叠的花瓣每片都似美玉雕琢而成,在阳光下竟如涂抹了一层细腻金粉般光莹然,而最外层已绽开的花瓣底部却泛出浅浅紫色,更添尊贵之意。墨绿色的花叶上透亮的脉络微微透出绯色,仿佛也如人一般,在脉管中流淌着血液。花只半开便已芳香袭人,可想而知,待得花盘盛开时,必定馥郁之极。
“果真是绝品!”静儿抚掌赞叹道:“可惜只得这一朵,崔先生,此花何名?”
那埋头劳作之人闻言抬起头来,随意束起的乱发下,一张年轻的脸上泥印交错。崔怀怆然道:“此花原本是在下娘子姚氏所育,前些日子时娘子病故,便由在下照料……或许是培育方法略有差异,它只开了一朵花。在下唤它姚华……”他直直地看着这株牡丹,竟已是痴了,微风拂来,淡黄色的花朵似生出灵性般轻轻颤动。
“崔夫人竟然去世了,”静儿悄声道:“她也是培育牡丹的大家,与崔先生琴瑟和鸣……真是可惜……”她凝望着那朵绝世之花,心中感叹,究竟耗尽了多少心血,才能养出这样的绝品?
沙陀盯着牡丹不知在想些什么,与此同时,尉迟真金、裴东来与狄仁杰的目光,却落在姚华那在风中轻轻摇摆的枝干上。
刮的明明是东风,这牡丹却向东边微微倾斜……
“牡丹本身有没有问题姑且另说,那些人必定不是善类,不可让他们肆意妄为,趁花会期间人多手杂,做下违法之事。”离开魁园后,尉迟真金正色道:“白天赏花之人众多,料他们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犯案,估计会选在某个夜里动手。东来跟我回大理寺,派人盯着这里,你们还要继续去别处赏花吗?”
“师父和东来都不去,那静儿先回宫,改天咱们再一起赏花嘛。”
沙陀紧张道:“尉迟大人!我想去我师父那里查点东西。”见尉迟颔首允许,他立刻催马便要离去。
“哎沙陀,等等我。”狄仁杰跟尉迟三人道了声别,匆匆追了上去。
“沙陀,你这么着急,是想查什么?”狄仁杰在街头人海里一路挤回王溥院中,深深觉得不比在海上跟鳌皇干了一架来得轻松。
“师父前段时间拿到了梵衍那国书,对书中记载的风物很感兴趣,我也曾瞄过几眼。”沙陀在王溥书架上翻找半晌,取下一只卷轴,打开来摊在桌上:“今天看到那株牡丹,我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细细回忆起来,似乎曾在这梵衍那国书中见过相关记载,可是详细的却记不起来。”
狄仁杰想起之前所见异状,深以为然:“那牡丹的确怪异,我们一起看吧。”
梵衍那国书内容繁多,两人细细读了许久才看完一半,光线暗下,沙陀揉了揉眼睛,点亮烛火继续读下去。
“诶,是这个!”沙陀指着书中一段文字,惊喜道:“狄仁杰,你看!”
“掌中沙国有奇花,百年结一籽,遇善而发,高如人许,叶汁红艳似血……结苞而凝魂,开万般如意之花,携无双妙香……又有诡毒,沙人以之护庭院,名曰……无忧曼陀罗华……?”狄仁杰疑道:“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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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叶香气与书中所写相似,可咱们看到的那是牡丹啊,曼陀罗花不是那个模样的。”
沙陀皱眉道:“虽然如此,但我总感觉那花绝不仅仅是牡丹……”
两人争论间,院门被人用力推开。有大理寺的人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狄大人,沙陀医官,魁园案发,尉迟大人和裴大人已经先去了,其他诸位大人也正在赶过去!”
第三十章、春色岂知心(中)
脸上一道长长刀疤的男人大喝一声运气在手,想以双臂之力硬抗下那只滴溜溜迎面飞来的致银球,下一瞬间那银色香薰却以奇诡的路线撞上他的下颌,男人顿时眼前一阵黑朦,步上他已经躺得横七竖八的手下后尘,踉跄着摔倒在地。
他不甘心地盯着站在院中的两道身影,一个红发蓝眼身着紫袍,另一个黑衣人脸色与发丝都白如冬雪。这二人在他们即将得手时半路杀出,势如破竹无人能挡,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将他们三十多人先后放倒。想起曾经听说的关于这位大理寺卿的传闻,他脸上的刀疤狰狞地抽动着,不知是否在悔恨自己从前对尉迟真金的轻视。
寺卿刀的锐响如同一个信号,将内院团团围住的大理寺诸人纷纷上前,开始将匪徒们缉拿归案。狄仁杰与沙陀赶到时,只剩四五个犯人还躺在地上,等众人腾出手来拖走。
“你们来迟了。”尉迟真金显然对狄仁杰晚了一步的结果相当满意,甚至非常有人情味地安慰了一句:“王溥住所离这里甚远,你们赶来这里也不容易。”
狄仁杰闻言笑道:“大人师徒武艺高超,狄某望尘莫及。”他给了沙陀一拐子,低声道:“那牡丹若真是梵衍那国书中所载的无忧曼陀罗华,早就该看家护院了,可这些人都是尉迟和东来拿下的,你一定是弄错了。”
说话间,院内房屋原本紧闭的门扉向外打开,崔怀被小厮扶着,抖抖索索地挪了过来:“多,多谢大人……”他被先前院中激烈的打斗声吓坏了,连声音都颤得厉害。
崔怀刚走到院中,原本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的匪徒首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朝他扑了过去!
尉迟双指夹出暗器正要射出去,便见凶徒的身形在空中猛然一顿,直直落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东来一脚将那凶徒趴在地上的身子踢翻过来,只见他那张刀疤脸上一片灰暗,从七窍中流出血来,已经断气了。
“这是中了剧毒!”沙陀见到男人死状,顿时一个激灵,转身便跑到那株牡丹面前,随即大喊起来:“花变了!”
原本浅黄的牡丹花瓣上,不知何时悄然爬满了细密的深色纹路,沙陀取出火折点着,明亮的火光下,密布着血色细纹的牡丹艳丽而妖异,似乎察觉到了周围怀疑的视线,在无风的深夜中瑟缩起枝叶。
听罢狄仁杰关于无忧曼陀罗华的解释,尉迟真金看向一脸茫然站在花旁的崔怀:“这花究竟是什么品种?”
“此花是我娘子将玉玺映月、豆绿、贵妃插翠嫁接后,取籽播种而成……”崔怀怔怔道:“娘子素来偏爱黄色,喜欢重瓣牡丹与香气浓郁之花,一直都想养出集诸美于一身的花品,故而耗时数年心培育,这才有了姚华……只是怎地,变成了这个样子?”
狄仁杰脑中灵光一现:“梵衍那国书中,称那无忧曼陀罗华之花,为万般如意之花,莫非是指,这无忧曼陀罗华,会开出最合种花人心意的花来?”
崔怀闻言讷讷道:“可是娘子,她从没离开过洛阳,更不必谈那什么、什么沙国,我们听都没听说过。况且这花,是在下亲眼见她耗尽心血才培育出的种子。是不是大人您弄错了……而且那凶徒虽死,也不一定就是姚华所致啊,要是花中有毒,在下岂不是早就被毒死了吗……”
“牡丹之事,先放在一边。”尉迟淡淡道:“就算花中有异,由方才情况看来,此花只会对意欲伤害崔先生之人有妨害,倒不用太担心。先把这帮匪徒押回大理寺,细细审问。”
一众缇骑押送着犯人们往大理寺而去,魁园再次冷清下来。崔怀静静端详着变了模样的姚华,抬起双手轻柔地抚过花瓣。察觉到那些红色细纹在手下如脉络般微微跳动,他苦苦思索不得其解,幽幽叹了口气:“娘子,花为什么会变了模样……”
崔怀在小厮苦苦劝说下回房歇息。窗纸透出的光亮终于再次熄灭,院中牡丹花苞微垂,从顶端缓缓渗出一滴浅绯色的露珠。
走出一段路程,尉迟真金勒马停下,示意其他人等继续带着犯人回大理寺,自己与裴东来、狄仁杰、沙陀四人调转马头,返回魁园。
远处三下敲更声响,夜已深沉,原本寂静的院中传出极细微的吱呀声,侧屋的门悄然打开。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合上门,溜入院中来到那株姚华脚下。悉悉索索声中,不知他从身上掏出了什么物件,伏低身子刚挖掘了几下,有星点寒光挟破风之声瞬间掠过,那黑影惨叫一声,被暗器射中要穴动弹不得。
屋中之人都被这声惨叫惊动,先是几个老仆战战兢兢打开门缝往外看,见大理寺卿等人,这才放心去扶了崔怀出来。沙陀点起火折,黑影的脸顿时被照亮,“崔篱?”崔家一干人认了出来,这正是先前崔怀身边的小厮!
“果然是你。”尉迟真金俯视地上之人,“先前院中打斗,你家主人惧怕得只敢关紧房门躲在屋内,之后竟然有胆子比仆役先出来道谢,他的腿抖得几乎迈不开步子,却偏偏被你扶着走到凶犯近旁……本座特意绕道回来,果然见你有异动。说!你要对那牡丹做什么?”
崔篱惊恐地想要蜷起身子,却被裴东来一脚踩住胳膊,夺走他手中器物。
“这是什么?”裴东来仔细打量,这件东西看材质是上好的白玉,前部扁而且方,其后有雕刻美的握柄,“可是他偷盗的崔氏之物?”
崔怀只看了一眼便连连摆手:“看形状像是移植花卉的花铲,但在下可用不起这等美玉。”
“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裴东来问崔篱,见对方犹自不肯松口,他脚下用力踩住其臂上关节处,顿时疼得崔篱涕泪齐下,只一碾,便听见细微的碎裂声这条胳膊已然废了。狄仁杰愣住,反应过来后便要上前阻止裴东来继续用刑,却被尉迟抬手挡下,看向崔篱的蓝色双眼里,是绝对的不容置喙。
“说不说?”裴东来冷冷问道,抬起脚踏上崔篱另一只胳膊:“信不信我让你这只胳膊也废了?”
“大人饶命!小人说,小人说!”崔篱哭道:“小人是受涂山观的白女冠指使,玉铲也是她给小人的,她让小人等这牡丹变了模样,就用玉铲把它铲出来,拿去给她……她还给了小人一粒丸药,说吃了就不怕中毒……”
“那白女冠如何知道此花会变模样?”裴东来厉声喝问。
“因为,因为那种子就是她给的!”崔篱抖如筛糠:“白女冠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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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只有主人或是主母才能种出来,所以主母种下牡丹花种后,我在夜里偷偷把它换成了白女冠给我的花种!”
“你说什么!”崔怀扑过去揪着他的衣襟将人拽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崔篱恨恨地扯回衣襟,踉跄着站住:“你和主母把钱都花在牡丹上,却一朵也舍不得卖,家境一落千丈。主子都吃不起肉,我们这些下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白女冠赏了我一大块马蹄金,我当然愿意给她卖命……”
“那白女冠是何人?”尉迟真金开口问道。
“白女冠,就是城西涂山观的主人……那观中只她一人,生得十分美貌……”崔篱不敢直视大理寺卿,低头交代道:“三年前,主人培育的昆山夜光得了魁首,花会结束后,我把牡丹搬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她……她跟我打听主人与主母之事,然后就给了我不少赏钱,让我没事便去涂山观寻她。我每次去,她都给我很多赏钱,去年七月,她听闻主母培育的新品牡丹即将结籽,便给了我花籽,命我偷偷将花种掉包……后来主母病逝,她又给了我玉铲……”
院中突然悉索之声大作,有人惊叫一声,众人沿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却见那株诡异的牡丹枝叶剧震,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逐渐从花身中显现出来,却是一名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女子,正满脸泪痕地看着院中诸人。
“娘子!!”崔怀大喊一声,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他抬手去握女子向他伸出的手掌,却只是抓了个空。“娘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泪如泉涌却一筹莫展,只得双臂虚绕过女子的肩膀,与她相看泪眼。
“这是,这是主母啊……”院中几名老仆面面相觑:“难道是主母生前太爱牡丹,死后亦化作花魂吗?”
“结苞而凝魂……”狄仁杰思及书中语句,瞪大眼睛震惊道:“难道这无忧曼陀罗华一结花苞,就会将育花之人的魂魄凝入花中不成!”
姚氏的虚影拭去泪水,转头看向瘫软在地满脸惊恐的崔篱,她口中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无人能听见,只能从她悲怆的神色中推测一二……除了裴东来。
“是你害死了她!”裴东来一把拎起崔篱,寒声道:“那白女冠在哪?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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