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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佶野

梁敬盘着二郎腿看那大夫仔仔细细给那娃娃上了药,那娃娃也不叫疼,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嘴巴紧抿着,像个小大人。
“哼,这会儿怎么不叫疼了,当初本侯打你的时候也没使多大劲儿你倒是委屈的不行。”
梁拥抿着嘴不说话,装作哑巴。恰时梁叔进来,那小子一下子眼神放光,表情都变得柔和起来。“爹…爹爹。”
梁敬喝茶的手顿了顿,扭头看刚进门的梁叔,“哟,合着这还看人呢。”梁叔被他这一声“爹”叫的险些跪下,“世子!可不敢胡说啊!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爹爹是不能随便叫的,您的爹爹只有一个,不是我,是我们侯爷啊!”
他跪在床边指指梁敬,梁敬“哼”了一声,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嫌弃这个狗崽子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这个狗崽子居然还嫌弃他。
他的恶趣味上来了简直谁也拦不住,他指指自己,道:“听到没,我才是你爹。”
这个人太讨厌了,梁拥皱皱眉,澄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他心里还眷挂着方才那只城阳猎犬,那只猎犬身上,有股让他安心的味道,他一开始也防备着梁叔,后来梁叔给他买好吃的,还哄他睡觉,现在梁叔身上也有股让他安心的味道。
而梁敬……
他看了看梁敬,又看了看梁叔,心里知道他说的什么,但他假装没听懂的样子,指指自己脸颊上的伤口,嘴巴一瘪,十分委屈的眨着眼睛冲着梁叔喊:“爹爹,痛…痛痛。”
梁敬听他还这么叫梁叔,猛的一下站起来,走过去使劲儿拽住他的领口把他提溜起来,面露凶光,“你再冲别人喊一声爹试试,信不信本侯打死你。”
好歹是他的种,三番两次打他的脸,他梁敬的猴子屁股可不是随便就能摸的。
梁叔试图拉开他的胳膊,“侯爷,侯爷,世子还小不懂事儿,你别跟他……”
“爹爹。”
梁拥奶声奶气的又喊了一声,梁叔直接跌到了地上。
“世子”
梁敬气得不行,甩甩袖子走出了屋。
身后梁叔还在努力劝梁拥,“世子…哎…都嘱咐过您多少次了,爹爹是不能乱叫的,侯爷是生你的人,生你的人才是爹爹,你这是在哪儿学来的…”
梁拥眨了眨眼睛,“生?”他力的挤出几个字,“生…是什么?”
挺简单的问题,已近天命之年的侯府管家居然答不上来,他想了又想,小心翼翼的开口,“就是说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是他捏泥人儿捏出来的,没有他就没有你。”
“血…血又是什么?”
梁叔苦笑,“就是红色的,像水一样。”他指指梁拥脱下来的外衣上的红色污渍,“这就是血,能弄脏衣服。”
梁拥刚学会说话没多久,他仰着小脸似懂非懂,“哦…那…我是会流血的泥人?”
梁叔顺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梁拥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扯着梁叔的手,丝毫没有方才对着那两头狼的凶狠劲儿,他断断续续的说:“可…可我,不想…流着他的血。”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他,话说的不是很利索,却字字清晰。
这世上想生在皇家的人这么多,只有天真无邪的小孩儿才对这身份弃如敝履。梁叔哀叹一声,“世子万不可这么说,这世上哪有哪个儿子讨厌父亲的道理。”
梁拥的小脑袋瓜坚定地晃了晃,梁叔看他一眼,知道他是说服不了他了,不由叹了口气。这孩子,聪明的太过分了,无论别人怎么劝他,他都有自己的想法。
这边梁敬被气得不行,好几天没搭理梁拥,任他在后院自生自灭,他搂着焕风做大人爱做的事儿。
焕风当真乖巧,手指柔柔的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吹出来的气暖暖徐徐,让他禁不住胸膛一热,“侯爷莫气,莫与小孩儿一般见识。”
焕风识人眼色的功力数一数二,知道侯爷不喜欢那野种,他对那小孩儿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就是个没人喜欢的,讨人厌的杂种罢了。再过上几年,梁敬娶了妻,恐怕都记不得他这个儿子的名字。
梁敬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接话,居然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焕风,赋首诗吧。”
焕风愣了愣,问:“侯爷想听首关于什么的。”
来侯府这些日子,光是那些淫词艳诗,他不知造过多少回,刚开始他还会为梁敬几句夸奖而心动不已。后来发现,梁敬根本不懂诗,无论他作出什么样的,他都只会拍手叫好。
就像此时,梁敬说:“就以我为例吧。”
焕风沉默了一会儿,脑子里闪过过的头一个思绪居然是那日那个婢子提到的“迎春似炒蛋”,不禁暗骂自己一声堕落。思量好大一会儿他实在想不出来,便顺着梁敬腰腹处摸下去,委委屈屈,柔软的贴着对方,娇俏又温柔的揉`捏那处,“侯爷举世无双,世上没有哪个词儿配得上您。”
梁敬面上平静无波,他听腻了这些夸赞他的话,一时竟有些索然无味,推开焕风,披上外衣在庭前踱步。
侯爷善变,焕风只稍微愣了愣,便也披上外衣走出来,“侯爷,庭前冷,还是进屋吧,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梁敬回头看他,焕风肤白,抿着唇不语的模样但是格外动人。最初在那勾栏瓦舍里见焕风时,他就是觉得焕风有那么丝郑纾的味道,日子久了,那股子味道也就淡了。到了今日他越发觉得他连那人皮毛都比不上,可他现在连那人的皮毛都碰不着。
想到摸不到,想到心痒痒。
梁拥睁着眼,躺在屋里,奶娘拍打着他的背,一下下安抚。
“睡吧,睡吧,快快睡吧,不乖的话会被爹爹打屁股哟。”
梁拥瞪大了双眼,越发没有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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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都会打人的吗?”
这话奶娘实在没法接,她是个忠厚老实的,也知道这孩子不太受侯爷喜爱,但这侯府的事儿哪里轮得到她插嘴,只好混乱说几句糊弄过去。
“有时爹爹打你,是因为喜欢你。”
梁拥默默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心里对那人的讨厌淡了些,但还是不太喜欢。梁敬生的好看是好看,没开口说话之前,任人见了都要在心里赞一句剑眉英目,是皇家气度。但小孩子不懂这些,他眼里只有好玩的人和不好玩的人。至于好看的人,还等等他再大一些才能发现。而梁敬,就是那看上去很凶又不好玩儿的人。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在睡梦中也不肯放松。梦里树影婆娑遮住了天,他像躺在秋千上,荡到了高处差些能碰到云了,又迅疾坠落,落到了地上,摔得脑子晕晕乎乎,只剩下一片残影。
那梦在睁眼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梁拥花了很久才适应穿着衣服的日子,侯府的衣服顺滑,穿在身上像裹着一层泥浆。他总觉得浑身难受,但他能忍。
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奶娘领着他出门透气,只准他在院子里玩耍。自从上次他偷偷跑去侯爷养狼的院子受了伤后,侯爷便禁止他四处乱跑。
“梦冷黄金屋。叹秦筝斜鸿阵里,素弦尘扑。化作娇莺飞归去,犹认纱窗正绿。正过雨、荆桃如菽。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消瘦影,嫌明烛…”
从东墙传过来的声音清亮又有些偏尖,听不出是男是女。他觉得有些刺耳,问奶娘,“奶娘,那是谁在那边?好吵。”
隔壁住的可不就是焕风嘛,想也知道不能告诉梁拥那是侯爷养的男宠。奶娘放下手里的针线,偏头看了看他,“那是一个…嗯…漂亮哥哥,世子无需在意。”
梁拥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才刚刚把心思从那条城阳猎犬身上转移到他自己身上,身边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叫他抬抬头四处打量。
他有些狡黠的转转眼珠,跑到院子里玩,奶娘给他做了个小风筝,他扯着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也就是手一抖,那小风筝顺着墙就飞到了别的地方。
他瞅了眼奶娘,奶娘还在亭子里低头绣东西,他猫着腰脚一抬,溜了出去。

梁叔在书房候着,看梁敬十分懒散的挑了本书读,忍不住多嘴,“侯爷,世子随您,英武神勇,长大随军作战定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梁敬也不看他,一只手翻开书看了几页就撂在一边把玩桌边那把小折扇,懒洋洋地回了句,“是吗?本侯倒是觉得他不怎么随本侯,倒是挺随你的,哎,不如你领着他过吧,权当多了个儿子。”
这话侯爷敢说他也不敢接啊,梁叔慌忙行了个礼,“侯爷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奴了。”
梁敬没说话,眼睛盯着那把小折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他大概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懒洋洋抬抬手,“闲着也是无事,走,领我去瞧瞧那狗崽子怎么样了。”
梁叔眼睛一亮,“哎,好嘞。”侯爷能提起劲儿想起来去看梁拥,就说明还是念着父子之情的。他就说嘛,梁敬虽说断袖,讨厌那凌阮,但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孩子也没有感情。再怎么说,父母对自己头一个孩子,总是有所期许的。
后院的狼犬最近消停了不少,连那头养了两个月依旧凶烈的城阳猎犬,最近也不怎么叫了。瑶台院在侯府东北角,狼犬养在西南,隔得远远的。梁敬把梁拥扔到那儿,就是想让梁拥离那些狼犬远一点,省的再生事端。却没注意到,梁拥本身,就是事端。
焕风命人摆了把七弦琴在案几上,天色阴沉,似是欲雨。天欲雨时才最是令人心烦意乱,他吊嗓子唱曲儿,词也悲鸣,自以为是杜鹃啼血,凄怆的不得了。
“…鸳楼碎泻东西玉。问芳、何时再展,翠钗难卜。待把宫眉横云样,描上生绡画幅。怕不是、新来…啊!”
冷不丁一个人影悉悉索索从树后面钻出来,吓得他花容失色,施了薄粉的脸上霎时更白了,待看清楚来人,他捂着胸口指着他骂:“你这个小东西,跑来我这处儿干什么,还不快回你院里待着?侯爷不是交代过不许你乱跑吗?”
这人语气好凶,梁拥皱了皱眉,一双眼睛盯着他瞧,他记性不赖,认出这人是那日黏在梁敬身边的人。怪不得,梁敬这么凶,和他在一起的,一定也是很凶的。想到这儿,他就失去了那股子方才那股急着跑着看看这是何方神圣的新鲜劲儿,他指了指树上挂的风筝,“风筝…落了,我要把它捡回去。”
焕风听着他说话浑然不似初见那般吃力,不有些诧异,这才过了多久,这孩子怎么这么快就会说话了。但只要一想这孩子是打哪来儿,他便忍不住嫌恶。再聪明又怎么样,侯爷不喜欢,他照样一无是处。想到此处,焕风弯了弯嘴角,徒生了些逗弄的心思。
“你走近些儿,叫我好生瞧瞧你模样,不然这风筝,就不给你了。”
……这人好生讨厌,梁拥有些后悔偷溜到这处来了,他抬头看了眼挂在树上的风筝,不情不愿的往前走了两步。
焕风弯弯腰捏起他的下巴,一只手拉着梁拥的胳膊,身旁的婢女见他做出这么不合礼数的动作,想要出声制止,“公子,世子…”
“嘘,多嘴。”焕风扭头瞪了眼那不会看眼色的婢子,厉声呵斥,那婢子畏畏缩缩低下了头。他满意的转过头来,细细打量着梁拥的模样,孩子的眉形清浅,眼睛明亮,表情看上去也不似初见那般可怖,焕风捂着嘴笑了几声,轻轻捏住他下巴,轻声说:“听说世子跟那两头狼打了一架,世子这小身板儿,那两头狼没把你咬死实属万幸了。”
他漫不经心的问方才那个出声的婢女,“溪云啊,你说世子是怎么活下来的?是不是因为…世子身上有他们同类的味道啊。”
春风吹的竹林里悉悉索索,溪云却紧张的汗都要滴了下来,焕风虽然笑着,脸色在她眼中却跟今日的天儿一样阴沉,她磕磕巴巴道:“公…公子说的是。”
焕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里掺杂了些玩味,打量手底下这只小狗崽子,“不如世子给本公子学学狗叫,也叫人见识见识世子的威风。”
学…学狗叫?溪云袖口都被汗濡湿了,险些觉得自己耳朵坏了。这焕风公子胆子未也太大了,侯爷再如何宠爱他,也不该这般作践世子。
她抬眼看了看梁拥,却见那梁拥拂开焕风掣肘着他的手,利落的攀上了焕风地脖子,狠狠咬住了他的脖子。
焕风一声惨叫,溪云连忙伸手,想要将缠在一块儿的两个人分开,“公…公子!”
梁拥用那狼一样的眼神狠狠瞪了眼溪云,吓得溪云抓着焕风的手霎时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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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惶恐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焕风吃痛,抓住他头发使劲往后拽,却一时不妨,那把七弦琴“砰”的一声落在地上,但他无暇顾及其他,怒道:“你这个…狗崽子!溪云,你愣着做什么,快把他弄走!”
“梁拥!”
正是焦灼之际,梁敬一声怒吼,震得溪云抖了抖,心道:“完了。”她不知道该同情焕风,还是梁拥,又或者是同情同情左右为难的自己。
梁敬疾步走过来,一手抓着梁拥的后颈把他拎了起来,焕风脖颈上已经渗出了血丝,他那一身白衣衬的他脖颈处的伤口格外渗人。奶娘也站在他身后,眼角泛红,“世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梁敬看了看焕风,扭过脸厉声呵斥梁拥:“本侯以为将你和那狼犬隔得远远的,你便不会惹事,看来还是本侯小看你了。来人,带公子进屋休息,传大夫过来。”
焕风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惊愕,他捂着脖子,一松手,指尖全是血,他哪里见过这么多血,手指微微发颤,险些坐不住从凳子上滑下来。他抬眼看了看梁拥,又看了看怒目而斥的侯爷,心惊不已,委委屈屈的道:“侯爷,您可要为焕风做主啊。”
梁敬见状冷哼一声,一甩手把那狗崽子扔在地上,“世子!”梁叔连忙跑去扶起来,抬眼看了看气的不行的侯爷,又看了看那焕风,扭头盯着那站着的溪云,“发生了何事?还不快速速道来,世子为何会与焕风公子打作一团?”
梁拥伤刚好,猛地被摔在地上,胳膊痛的不行,他抿了抿唇,伸手揉了揉自己胳膊,有些生气的看着梁敬,梁敬也盯着他瞧,见他一脸不服气的看着自己,说:“怎么,你不服气?做错事还有理了?是不是本侯把你拴起来你才能老实点?”
溪云左右为难的看了看焕风,又看了眼梁拥,一个得宠,一个虽不得宠也是世子,她想两处都不得罪,一瞬竟不知从何说起。天色越来越暗,像是真的要下雨了,忽的一阵凉风吹的树叶索索作响,一个风筝飘飘悠悠从树上掉下来。
梁拥盯着面色如天色般阴沉的梁敬,冷不丁蓄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犬叫,“呜…嗷…”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犬叫,像极了那头城阳猎犬发出的声音。吓得梁叔也忍不住后退半步。
“世子!”
梁敬面色阴沉更甚,一步步走向他。若不是因着这层父子关系,梁拥哪怕学猪叫他也会像看笑话一样一笑了之。但此时不一样了,他给他取了名字。取了名字,他就和青目和敕勒一样,是他的宠物了。宠物不乖的话,他势必要好好教训一下的。
“啪嗒啪嗒”的雨点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地面。梁拥却只是单单要震慑住人一样,吼完一嗓子,便连滚带爬跑过去拽住了焕风的衣角,神色有些焦急,“不许…不许!风筝…风筝!”
梁敬的脚步顿了顿。

焕风脸色一变,“世子说什么呢,哪里有什么风筝。”
雨水顺着檐角流下来,打在庭前留下一圈水痕,那风筝静静躺在地上,待派人去捡起来的时候已经脏兮兮的沾满了泥浆。
“侯爷…这…”
梁敬摆摆手,有些不虞。看着溪云道:“你主子伤得重不便说话,不如你来给本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一句话把焕风想申辩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溪云偷偷抬眼看了眼焕风,被对方警告性的眼神回望过来,不自觉打了个激灵,道:“回…回侯爷,公子…不过与世子开了个玩笑…”
焕风两眼一黑,恨不得亲自给溪云一个耳光。
梁敬也不傻,看了看焕风脸色这么难看,心里就明白了大半,脸色愈发不好看,“焕风,你可知本侯最痛恨那两面三刀之人,你平日里的乖巧难不成都是装的吗?”
焕风也顾不得脖子上的伤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霎时就流了下来,“焕风不敢。”
梁敬没理他,问溪云:“你倒是给本侯说说,你主子是开的什么玩笑?”
溪云只好老老实实从实招了,梁敬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本侯平日里对你太好,让你觉得你连世子都不必放在眼里了?”
焕风垂着头,低眉不语,手上的血迹沾了满身,看上去格外可怜,“侯爷,焕风知错了。”
梁敬一股子怒火攻在心中,一脚“砰”的一下踢歪了石凳,那石头常年待在一个位置都未曾有人挪动过,这一下吓得手下人都不敢说话。梁叔默默的闭上眼,他知道侯爷的暴脾气,此时还是不言不语最好。
梁拥不会看他颜色,他只伸手想去默默那沾上了泥污的风筝,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他甫一抬头,看见了梁敬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梁敬捏着他手腕道:“脏了,不要了。”
梁拥太讨厌他这股颐指气使的架势,是我的东西,为什么你说叫我扔我就要扔掉。他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兴许是碰到了胳膊,痛得他小脸都皱在了一块儿,他把那风筝抱在怀里,也不顾沾了一身的泥,噔噔噔跑回了自己的瑶台院。
雨势越来越急,梁拥小小的一个,还没有一株迎春高,跳动在雨幕中,霍然叫梁敬生出了些想把他拉回来的意味。他轻咳两声,问:“梁叔,如今的孩子,都像梁拥这般不听话吗?”
梁叔沉默了一会儿,道:“世子是世上独一个。”独一个不听话的,独一个聪明的,也独一个天真的。
隔日梁敬派人买了个风筝,不同于奶娘给他做的那个小巧,发出的声音也沉闷空洞。这风筝顶头绑的的竹笛风一吹,真的如古筝一样清越,梁拥拿到那个风筝眼前一亮,拉着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梁敬抽空去看了他一眼,远远看着他拉着那风筝跑来跑去,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不由得嘟囔了句:“有那么好玩吗?”
他站的远,但梁拥那狗崽子灵敏,一眼便看到了他,停下来看他,像是在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梁敬便走过去,“好玩儿吗?”
梁拥皱了皱眉,不太想和他说话。梁敬蹲下来,伸手想摸摸他的头,被他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手堪堪停在半空。梁拥警觉性的盯着他,梁敬气的牙痒痒,趁着没人一把把他揽在怀里,也顾不得这小子跑了一身的汗,表情凶狠的看着他说:“本侯是你爹爹,你不许讨厌本侯。”
梁拥挣扎了好半天,没挣开,一口咬在他臂膀上,梁敬“嘶”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你这个小白眼狼儿。”
力气不重,却拍的梁拥抬起了头,待梁敬怕跟他在一块儿会气的折寿起身想走的时候,梁拥扯住了他的衣角。
六岁的孩子,个子还不是很高,刚刚到他膝盖稍微往上一点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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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敬冷哼一声,“一点儿也不。”这狗崽子喜欢乱咬人,当着自己的面冲着别人喊爹,和自己最喜欢的两只狼动手,还是…凌阮那贱婢生的,这有哪条值得让他喜欢他。
“…哦。”梁拥垂下手,扭过头继续琢磨自己手里的风筝,默默把之前奶娘说的话从心里抹去,换上一条,“爹爹不喜欢自己。”
梁敬抱着胸站起身,身形高大,像一个屏障一样挡在了他身前,看那小孩儿扣扣弄弄,笨拙的不像话,连个风筝线缠住了都解不开,“笨死了。”
他伸手抢过那风筝,自以为轻而易举,但他哪里干过如此细致的活儿,摆弄良久,他递给梁拥,道:“你个子小,用不着那么长的线。”
梁拥沉默的接过那线轮,定定的看着他不出声,竟惹得梁敬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脸一红,他摸摸鼻子,咳了几声:“看我干嘛…一个会出声的纸鸢而已,改日给你买个新的。”
梁拥扭头“噔噔噔”跑到了屋里,梁敬摸摸脑袋,不明所以,这是…生气了?
他随他进屋,看见那小子一个人窝在床上,背朝着他,梁敬走过去推推他,“生气了?”
梁拥没反应,像睡着了一样,梁敬弯腰看他,却发现他分明还是睁着眼睛。奶娘恰时进来,看见侯爷在这儿未吃了一惊,刚迈进屋的脚被梁敬一声“嘘”又给逼了回去。
侯爷怎么会在这儿?奶娘出来之后仍心有余悸。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上次侯爷来这瑶台院的时候,那是她头回见到这位声名在外的小侯爷,平日只听闻他善变凉薄,生性风流,脾性是皇家最差的一个,谁知一见真人更甚,那日她原本要被人带去打五十大板,还好世子无事,才改成了二十大板。但她还记得那侯爷霎时变得阴鸷的眼神,那眼神叫她一辈子难以忘怀。
屋里的梁敬觉得好玩儿,伸手戳他的背脊骨,戳他的腰侧,那小子终于回头看他,皱着眉,一脸的不悦,梁敬就笑了,“你怎么这么小就会生气,本侯像你…”
本侯像你这么小的时候…梁敬笑容隐去,面上霎时像结了冰,好不容易扭头回看的梁拥也是一愣,他犹豫了下,伸出短短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梁敬捏住那只手,陡然被从回忆里拉出来。
那只手真小,他一个手就可以全包住,但他摸到那手上密密麻麻的茧,居然和他这个常年习武的人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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