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佶野
“爹爹在永州一切都好,勿念,待归。”
三十三
怎么可能不想他?
梁拥摸着这封信,在书房坐了一夜,脑子里全是他的音容笑貌。
他每夜临睡前都要反复翻看这封信,直到那纸张被他磨得棱角全无,他才起来放到匣子里。
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因为梁敬再也没有来过信,他寄出去的信也都没有回音。
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
他在晋宁等了许久,等到来年开春,没等到第二封家书,等到了永州失守的消息。
消息一出,朝中一片哗然,皇上闻讯哀悼永州百姓英勇抗敌,追封梁敬为武烈公,并随后做出了迁都南阳的决定。
这决定太过于突然,以至于群臣进谏,求他三思,结果皇上一意孤行,谁的话也听不下去,甚至于重重责罚了几个老臣,连丞相孙明玄意欲谏言也被狠狠驳斥了一通。
小皇帝一意孤行,欲偏安一隅,将这半壁江山拱手让人。然而未待他走出城门,晋宁南面的青州便爆发了起义,起义军群情激昂,势要砍掉庸君的头颅,军队很快便到达了城门,兵临城下,眼见城门要被攻破,皇帝的迁都计划霎时被打破,硬生生的被困在了城里。
“祈元侯梁拥自小勇武异常,此时可堪大用。”
相府孙明玄进言,梁拥便上马挂帅,领了兵去镇乱。
起义军大部分都是当地的百姓,空有一身孤勇,然而武器破旧,又未进行过系统训练,自然都比不过长期受训的士兵。梁拥取了领袖的首级呈到朝堂,皇帝眯着眼看了他许久,道:“赏!”
他跪下来叩谢,看了眼一侧的孙明玄,眉间看不出喜色,面上一派漠然。
没几日,梁拥大婚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迎亲的轿子欢欢喜喜落在了相府门口,晋宁的百姓争先恐后在街边伸着头张望,想一睹这位美娇娘的容颜。
喜袍是红色的,比血还要耀眼刺目,梁拥此生还没有穿过这样的红色。
司仪昂着头,朗声道:
“一拜天地。”
“二拜”
“不必了。”梁拥打断了司仪,司仪看了眼新人面前空空的两个座位,微微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挂着笑容,高声唱道:“夫妻对拜”
拜堂礼行完,客人们欢饮达旦,夸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
韩奚眼瞅着自己挚友的儿子,居然成了自己的妹夫,也不由在心底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侯府许久没有来过这么多人了,门前挂的红灯笼通红的燃了一夜,梁拥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红纱底下的新娘敷了脂粉,贴了花钿,眼睛却红的不像话。
“拥哥哥,你和爹爹到底说了什么?”
梁拥看了眼她,拿了帕子递过去,“擦一擦罢。”
孙庭蔓没接那帕子,定定的看着他问:“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
梁拥沉默了许久,只道一声:“我会对你好的。”
然后他轻轻合上了房门,屋子里传来了细细的抽泣声。他脚步顿了顿,转身往书房走去。
梁敬的书房如今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他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了那个小匣子,像得了癔症一样喃喃自语:“爹爹,我成亲了。”
“都怪你还不回来,我和别人成亲了…”匣子是冰凉的,他抱着那匣子,把脸贴在上面,表情有了丝裂痕,变得有些落寞。
书房藏了许多酒,他独自捧了一壶,在书房里醉到人事不知。
“这酒为何发苦?”
“那是你还没尝出它的滋味。”
他趴在匣子上仔细描摹记忆中梁敬的模样,他那双勾人的眼睛,他笑时微弯的唇角,他生气时微蹙的眉头,还有说“佳酿”时眉飞色舞的表情。
爹爹,我如今知道酒是什么滋味了,但是你在哪儿呢。
喜袍还未褪下,他闭着眼睛,蜷缩在书房的地上,任由酒壶翻倒,撒了一地。
成亲没几日,他领兵悄悄包围了皇城,天色尚未破晓,高高的宫墙上一轮残月只剩个轮廓,皇帝尚在熟睡之中,被人用闪着寒光的剑抵着脖子醒来。
“皇上,这一梦可还酣畅?”
梁拥慢悠悠的旋了一下剑锋,便见梁陵脖子上冒出来丝丝血迹,“皇上也曾做过噩梦吗?不知有没有梦到过西北那些百姓来索命呢。”
“来…来人!”梁陵脸色变得煞白。
“没用的。”梁拥笑了一下,转瞬又变得十分阴沉,“你大声喊一喊,看看谁愿意救你呢。”
梁陵惊恐万分,“你这是谋逆!按律令当斩,要诛九族的!”
梁拥嗤笑一声,“臣九族可是还有您呢,别忘了…”他凑近梁陵的耳朵轻声道:“臣也姓梁。”
“你…”梁陵打了一个激灵,出了一声冷汗。
梁拥直起身,慢悠悠地说:“账要一笔笔的算,当年破冬死的时候,是被砍了多少刀呢。”
“破冬是谁?”
“皇上日理万机,臣的一条狗自然不用放在心上,可臣亲手下葬的它,仔细数过,有二十几刀呢,骨头都砍坏了。”
梁陵往后缩了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丝毫不怀疑这个比他还小的人会如数将这二十几刀还给他。
“绝望吗?”他看着梁陵一脸惧色,把剑往前伸了伸,“我爹在永州之时,也曾这么孤立无援吧,又有谁能救他呢。”
梁陵眼睛越睁越大,豆大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
,天色既白,宫里传来一声惨叫。
梁陵被打断了骨头,扔到皇宫偏僻的角落里。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掉的。”梁拥幽幽的说出这句话,然后走出了大殿。
起义军一事叫梁拥积了不少民心,晋宁的百姓并不在乎皇帝有没有换人,他们在乎的只是他们的生活还能不能继续。
缀满珠玉的冕冠重重的压在他头上,群臣叩拜,高呼吾皇王岁。梁拥直起身,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少年稚气。
世上再无人敢欺负他,他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想保护的人。
他透过重重宫殿,遥望有些灰蒙蒙的天,身侧是摇身一变从侯府夫人变成皇后的孙庭蔓,曾经跌跌撞撞闯进侯府的天真烂漫的少女,头上带着沉重的风冠
犬子 分卷阅读37
,微笑着望着台下叩拜着的自己的父亲,终于明白在这场戏中她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被家族背叛的太后被软禁在寝宫不得外出,她发钗凌乱,哭了整整三日,终于等到新皇来看她。
“你这个畜生!还我儿子!”
她疯了一样晃着他的胳膊,被梁拥一下子挥开,他冷哼一声,“畜生?太后娘娘,您儿子做的事难道不算畜生所为吗?”
“我还你儿子,谁把我爹爹还回来!”
“呵呵…”太后失了力,整个人趴在地上,发髻上的钗摇摇晃晃,她失心疯一般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梁敬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她面色苍白,虚虚扶着门框直起身,有些讥讽的笑了笑,“也是,哪怕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是条狗都养出感情来了,何况是人呢。说起来,哀家的儿子,还是你哥哥呢。”
梁拥面色沉了下来,他蹲下`身捏着她的脸颊,脖子上的青筋鼓动着,显然愤怒到了极点,“你胆敢再说一遍?”
太后力的喘息着,眼神有些癫狂,“我说,你不是他的儿子。”
三十四
“梁敬那个人嘴硬心软,纸老虎做的,张牙舞爪吓唬几个人,你可比他狠多了…”
“不知道他在天有灵如若知道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是别人的…”
梁拥扼住了她的喉咙,双目赤红,手臂微微颤抖,“闭嘴!”
“那个…傻子,真可怜,哀家…叫他和庭蔓成亲,叫他生子,是为了他好,他却居然宁愿去戍边也不愿意听哀家…的话。这下好了…侯府,当真后继无人了。想当初,侯府是多么威风啊…”
梁拥狠狠捏着她脖子,那脖颈细到他只需要稍稍用些力便能轻易折断,他情绪有些激动,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太后抓着门框,指甲在上面留下一道道刮痕,“呵呵…”
“我当初…就不该留你,谁能想你命那么硬,扔到山上都活得下来…你娘那个…贱`货,爬谁的床不好…偏偏要爬我夫君的床,被我发现后便设计梁敬,叫梁敬以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她以为这样便能保命,呵呵…”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梁拥再也听不下去,手上微微用力,就见她脸颊逐渐充血,目光涣散,接着是一声细微的响声。
太后的头垂了下来,眼珠微微突起,鬓边的青丝垂落,间杂着几根不甚明显的白发,她的嘴巴还张着,下颌骨错位,看上去怖人的很。
这不是他杀过的第一个人了,当初弯弓射箭都会心有余悸的少年,如今捏断了一个人的脖子,还可以目不斜视的望着她的尸体发愣。殿中空无一人,萧瑟的秋日寒意愈来愈浓,顺着门缝微微透进来,叫他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彻。
他不是梁敬的儿子。
梁拥这个名字不是给他取的,花灯也不是给他做的,骑马射箭也不是教给他的。
他仗着自己是他宠爱的儿子,企图占据他心里更多的位置,结果发现原本那位置竟也不是属于他的。
他脑子里嗡嗡嗡,像是听到了无数杂音,可殿中分明寂静无声。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皇后娘娘,皇上交代过不许放人进去,您这…”
“让她进来。”梁拥吩咐道。
脚步声渐近,孙庭蔓推了门进来,一股子冷风霎时跟着她一道涌进屋内,她踉跄了两步,一下子跌倒在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惊惶。
“太后…”
“拥哥哥,你杀了她?”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梁拥,眼神中爱慕渐渐褪去,涌上来的是无尽的恐惧,“姑母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
姑母待她极好,人也总是温温柔柔,从未向她发过半分脾气,何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
梁拥看了她一眼,看这个从前总是笑容满面的小姑娘,如今看着他一脸惊惶,像看着一个怪物。
“你害怕吗?”他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殿中,如花瓶坠落般刺耳突兀。
孙庭蔓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通体发寒,“你杀人了。”
梁拥木然的伸手指了一下太后的尸体,轻声道:“是她先杀的我。”
千里之外。
梁敬猛的一下睁开眼睛,头还一突一突的痛,一个白衣男子的轮廓在眼前逐渐清晰,对方的声音轻柔还带着笑意,“终于醒了。”
梁敬自以为记性不好,却在瞬间记起了他叫什么名字,他瞳仁猛的一缩,眼神霎时凌厉起来。
“焕风?!”
“你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焕风闻声笑了一下,“侯爷就是这么跟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话呢?莫不是还当这儿是侯府,我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娈宠。”
梁敬面色一沉,想到昨日他溜进甘宁城没多久误打误撞一面撞上羌族主帅的场景。他混在一群巡逻士兵之后,被焕风一眼认了出来。那时焕风就站在主帅元鹰身边,手指放在他胸膛之上,凑在他耳边轻言细语,好不乖巧,那元鹰蓄着络腮胡,满意地拍拍他的屁股,操着一口浓重的胡人口音,“焕风喜欢,这人便送给你做奴才好了!”
他被人带到了一个地方,不由分说被蒙上了眼睛打晕了带到这里。
焕风居然和羌族主帅走的那么近,还是以那种方式。
他皱了皱眉道:“羌族人野蛮粗鲁,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这甘宁被糟蹋的恍若鬼城,你怎么堕落到要阿谀奉承他们?”
焕风脸上的笑逐渐隐没,他看着梁敬,“侯爷当初将我与远山发配到这西北,又可曾管过我们的死活?我与远山中途被人卖去军营,沦为军妓,远山不堪凌辱而死之时,侯爷又在哪儿?王侯将相恣肆风流,我等霄小便只能苟且偷生,朝廷弃边陲军民于外邦之手不管不问,我不过拼力想要活下来,还要被人说阿谀奉承,叛国下作,凭什么?”
“你恨我。”梁敬抿着唇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焕风呼了口气,接着换了个比较轻松的语气,道:“你知道吗?我有无数次恨过你,想着如果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你,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直到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反悔了,我太累了,我想叫你也尝尝恨的滋味。”
……
“醒了怎的不言不语,莫不是被吓痴了。”
焕风伸手在他眼前胡乱的晃了两下,声音带着些愉悦。
梁敬的思绪被从记忆里拽回来,他闭了闭眼,意识回到了现在。他哑声问他:“这是在哪儿?”
焕风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永州。”
他被人架着拖到了外面,手上的镣铐被带的哗啦啦作响,猛地见到外面的光线,他不适地闭了闭眼,一回头却望见城楼上遥遥飘着的羌族军旗。
犬子 分卷阅读38
以及军旗之下挂着的一颗头颅。
那是张他熟悉的脸,他生前悲悯的神色和哀叹的语气他都记得清楚。
“永州节度使冯潇真的是英勇,粮草不足,还硬撑了这么久,可惜后方不行啊,士兵都饿得走不动路,怎么打仗啊,啧啧,你说冯大人到最后是不是一直在等着你回去?”
“怎么,侯爷这是伤心了?哟哟,怎么,这还快哭出来了。”
梁敬手腕和脚踝重又被镣铐磨出了血,长久的被镣铐束缚让他不断地流血,结痂,再流血再结痂。他力的扶着城墙走过去,驱赶那些在他头顶上盘旋的秃鹫,冯潇的眼睛还睁着,那是双绝望的眼睛,这双眼也曾满怀期待看着他,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如今他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他看着冯潇的头颅,双手颤抖,眼睛赤红一片。
秃鹫在上空盘旋着迟迟不走,下方的永州一片狼藉,浓重的黑烟笼罩了半个城的上空,路上有当街奸掳妇女的羌人,有放声欢笑策马横冲直撞的羌人。这些人像疯了一般,将这片土地染成红色。
焕风附在他耳边,充满恶意的说:“你还得谢谢我,没有我,挂在上面的那颗头,就换成你的了。”
梁敬哑着声音,“你们根本没有那么多兵,这一切只是缓兵之计,你们早早便计划好了要拖垮我们。”
焕风有些遗憾的摸了摸他手上的镣铐,“侯爷果然猜到了,那又怎么样呢。没了翅膀的鸟,还能飞出去传信儿吗?何况木已成舟,永州已经是我们的了。多思无益,侯爷不如好好想想,想想怎么求我饶你一命。”
正待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梁敬越过焕风,看他身后的男人。
元鹰正如秃鹫般盯住了他,然后缓缓眯起了眼睛,他搂了焕风在怀里,络腮胡子,壮硕的身躯,衬的焕风格外娇小,他毫无顾忌的亲了焕风一口,,然后视线转到梁敬身上,意味深长的问:“怎么,这个奴才似乎叫我的美人儿生气了?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一下?”
焕风语气软了下来,抱着他胳膊撒娇:“您答应过我,只要永州一破,这个人任凭我处置的。”
元鹰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回头看了一眼梁敬,低声安慰他道:“现在还不行,这个人暂时不能杀。”
那一眼意味深长,梁敬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元鹰早知道自己是谁。
他看了眼焕风,又看了眼元鹰,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只见元鹰两三步走过来,掸了掸衣服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尘灰,开口说话,声音像吞了这大漠的沙土般粗粝,“不急,这送上门来的兵器,怎么能杀呢。”
三十五
天地之间一片茫茫,漠里的风是干的,吹在脸上如寒刀刮过。
梁敬的嘴唇裂开了一道小口,有星星点点的血渗了出来,前面的人使劲拉了拉绳子,他闷哼一声,趔趄两下,险些摔倒。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抬头望着前面抓着绳子的焕风。
身旁奚落的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那些嬉笑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
“走啊,走不动了么?梁氏小儿手里养的大将就这幅德行啊,哈哈哈…”
“还别说,你看这人脸长得还不错,说不定从前也是靠爬床上来的。”
“哎,可别乱说,你看他那个子,比我们羌族女子高了不知多少,谁会喜欢那种男人啊,你瞧我们主帅身边那位,那才差不多,人家那肤白貌美,身段窈窕,男人看了也喜欢…”
焕风闻声回头瞪他们一眼,那群羌人嬉嬉闹闹闭上嘴,眼中却还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的腰臀,显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们羌人向来看不上这种下作手段博取主帅欢心爬到高位的人,名头听起来好听,什么参谋,什么谋士,冠冕堂皇,不过是床上惹人喜爱罢了。
焕风蹙了蹙眉转过头,负气一般两腿一夹,催赶着马儿快些走,梁敬手上铁制的镣铐被拉得狠狠摩擦着手腕,小腿一时抽了筋,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扬起万般尘土。
羌人从永州西行十几里,他也跟着徒步走了十几里,漠上风沙大,风里不知卷了多少尘土,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吸进无数尘埃。他蜷缩在地上,呻吟了两声,表情痛苦万分。
紧接着有人将他从从后面拖到了前面。,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昂起头来给他喂水,温润的水从唇边流了进来,滋润着他干渴的喉咙。他抱着那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不知多少,水顺着他下巴滴在衣服上,打出了一片深色的水渍,他呛得脸颊通红,终于睁开了眼。
元鹰站在他面前,单手将弯刀插在地上,躬身拍了拍他的脸颊,有些惋惜道:“漠里的水如此珍贵,给你浪了真是可惜。但没事儿,允许你喝点,毕竟现在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梁敬蹙眉看着他,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他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先是将他手绑住,由绳子拖行,再是元鹰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他。
他喘了口气,“你当真以为…凭我一个人质,便能威胁得了皇上?”
元鹰放声大笑,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紧接着抽出弯刀来,翻身上了马背,他心情像是十分愉悦,很享受这种全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也是,就看皇上舍不舍得叫你受苦了。我看虽然年纪大了些儿,皮肤不如那些十八九的小孩儿滑嫩,但这张小脸长得还不错,我兄弟中正巧有几个就喜欢你这样的。行军如此疲乏,我也心疼兄弟们啊,不让他们放松放松怎么行呢,当然,如若皇上当真如此狠心,那你可能就得辛苦辛苦了。”
梁敬气的手脚发抖,他是真真切切的被恶心到了。
元鹰回眸看他一眼,见他一脸怒色,嘴浮起一抹冷笑,“还不快走?”
梁敬平复了下心情,掀了掀脚上的伤口,声音嘶哑的不像话:“走不动了。”
元鹰顿了顿,紧接着不知低声冲着身边那个士兵说了什么,那士兵一路小跑过来,将他扛在了马背上,一手牵着那马的缰绳,一手按着他防着他从马上摔下来。
这样不知走了有多久,前方听到有人欢呼,“找到水了!前方有条河!”
军中顿时一片沸腾,所有人都打起了神,朝河边走去。
梁敬看向那个方向,眯了眯眼睛,所有人都很兴奋,包括元鹰。甚至于牵着自己马儿的士兵也不由吞咽了下口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眼里那股子渴望怎么都掩饰不住。
元鹰下令停军整顿,士兵的眼睛一下子全都汇聚在了那条河上。
元鹰怕梁敬渴死,派人送了水过来,那为他牵马的士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水。
“想喝?”梁敬趴在马背上,问道
犬子 分卷阅读39
。
那士兵不搭理他,将眼睛转回去看着别的地方。
梁敬冲着他勾了勾手,“你过来,我不渴,我可以全都给你。”他晃了晃手上那个水囊,露出一抹微笑。
那士兵犹豫了两下,显然挣扎了许久,最终环顾了下四周,往他身边靠了靠。
梁敬道:“我只是太无聊了,想找个人说会儿话而已。”
他将那水囊递给那士兵,道:“喝罢。”
那士兵偷偷接过水囊,咕嘟咕嘟灌了好大一口,梁敬见他少了几分防备,问他:“走了这么久,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士兵看了一圈儿,确定他身上的镣铐还好好地戴着,没有断开,才松了口气,“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不是走了这么久,我好奇嘛。”
那士兵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别问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逃不出去的。”
被识破了心思,梁敬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元鹰下令停军整顿之后,所有人便就地在附近搭了营帐,没一会儿天色便逐渐安了下来。
到了傍晚,寒气便愈加砭人肌骨,梁敬在马背上着实不好受,被人放了下来,按着脖子绑在了河边一棵矮小的灌木上。
他手脚裸露在外,脑子里飞速转动,想着该如何脱身。
但元鹰看自己看的紧,派了人轮番看守着自己,他看着那两个有乏意,刚想试探一番,那人瞪了眼自己又站回去。
到了夜里又轮了一翻,来的那两个人刚醒,也不说话,打着哈欠背对着自己站着。天上一弯新月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梁敬整个人便没在了他们的影子里。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