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赠一朵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草根子
柳夫人道:“含辞,你爹天天念叨着你,你们爷儿俩好好聊聊,我去吩咐厨房烧好吃的菜,再让人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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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屋子去……”
“娘,既然爹没事,孩儿就告辞了,不能坏了寺里的规矩。”含辞道。
柳老爷惊了,他讲:“含辞,你才回来多久啊,怎么就急着走?你还要回到那个庙里去?”
“爹,我们说好的,孩儿若是没能成为决明寺正式弟子,自会听您的话回家。”
柳老爷听了含辞的话,一时间无力反驳,他确实承诺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回来吧?那他颜面何在啊?
他望向他夫人,只听柳夫人道:“你爹说过的话多了,我没同意的都不作数。今儿回来了,我不放行,就没有出去的理儿。含辞,听话!你看看你,这才一个月,脸上身上还剩几斤肉啊,娘看着心疼。”
柳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柳老爷压根不敢看含辞。
含辞坚持要走,柳夫人本来也不是跟他商量的,只当是这孩子执迷不悟,有必要彻头彻尾地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好叫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于是含辞就被关进了他住的屋子里。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房门开了,含辞向门口看,是赵四宝。
“四宝!”含辞见到四宝,心情稍稍好了点儿。
赵四宝见含辞还愿意跟他讲话,惊喜道:“含辞,你没怪我?”
含辞眨着眼睛问:“四宝,你要我怪你什么呀?”
赵四宝松了口气,道:“我说要跟你一同去当和尚的,因为我爹不让,还揍了我一顿,我背叛了我们的约定……先前在你家门口,我喊你,你不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跟我讲话了。”
含辞皱着眉问他:“你爹揍你哪儿了?疼不疼?”
赵四宝想到这一茬儿还心有余悸,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面上却掩饰性地笑了两声,道:“就轻轻地打了我几下屁股,掸灰儿似的……我可是偷偷练过胸口碎大石的,这点儿打还能受不住?”
含辞看着他没说话。
赵四宝心有点儿发虚,转了个话题问:“你还没告诉我,先前为什么没理我呢。”
含辞眼睛睁得大大的,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记得有人喊过我呀。”
赵四宝瘪瘪嘴,道:“好吧,就当你没听见。那我再问你,寺庙好玩吗?你见到佛了吗?”
含辞说话的时候眼睛发亮:“寺庙可好了,早晨有人敲钟,大家醒了就坐在佛像底下唱歌。还有我的师兄,他特别厉害,教我好多东西。我现在还没见到佛呢,但我感觉,在那里,离佛好近好近。”
赵四宝听了满眼歆羡,他也想要个厉害的师兄。
“我听说当和尚没有肉吃,是真的吗?”四宝放弃出家的念头不光是因为那一顿打,还有一半原因是他听他娘讲,和尚天天吃素,一个个骨瘦如柴,风一吹就能飘走。
他才不想被风吹走,会被人当作纸雁飞笺射下来的。
含辞点头道:“师父说,沾荤腥之物,有损梵行。但是寺庙里的清粥小菜,馒头蔬果都很好吃。”
赵四宝摇头又摆手,道:“我娘没骗我,我这样爱吃肉,是做不得和尚的。”
含辞笑盈盈道:“是呀,四宝,你会馋死。”
赵四宝听出含辞有意取笑他,撸起袖子,跟含辞讲:“我俩打一架,让你见识见识你四宝哥的厉害,我这些肉也不是白吃的!”
四宝说完就张牙舞爪地朝含辞扑过来,含辞躲开了,一边跑一边笑:“我看出来了,没白吃。”
赵四宝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意思,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耀武扬威的一圈膘,可真威风。
“含辞,你别跑,被我抓住了有你好受的!”
“来呀,我不怕你!”含辞笑嘻嘻的。
两个人闹了一阵,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四宝该回家了,他走之前问含辞还走不走。
含辞说他是必定要回去的。
四宝本来是要替柳夫人劝含辞来着的,他眼睛瞟见含辞戴在手上的佛珠串子的时候,喉咙被堵住了,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赵四宝离开之后,柳夫人又亲自探看含辞的态度,发现这孩子还在跟她倔,没办法,只能着人送饭给含辞吃。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有些昏暗的屋子里透进来一缕光亮,正好照在含辞光溜溜的脑袋上。
含辞抬眼望去,逆着光,只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不知出于何种感觉,含辞的心砰砰地跳起来,小兔子又开始乱撞了。
那个人进门之后,含辞没看见他转身,门却“嘎吱”一声,自行关上了。
他走进的时候,最先落入含辞眼中的,是他小辫子上的一朵小雏菊,随着他的动作悠悠地晃着。
托盘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响,与此同时,含辞抬眸,金黄的泪痣撞入眼中。
离得这样近,含辞越发觉得这个人的脸是美玉无暇,浑然天成。
他还是那样不讲礼数,嘴角含着笑,伸出食指在含辞光溜溜的脑门上敲了两下,又戳戳他的戒疤,眼睛微眯,似乎得了趣。
含辞愣愣的,任由他的指尖在自己的脑袋上流连来去,他戳戒疤的时候,含辞微微缩了缩。
他这才了手,转而将放着饭菜的托盘推得离含辞更近了些,道:“呐,给你的,快吃。”
含辞往盘子里看了一眼,泛着滋溜溜的油光的鸡翅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刺进他眼里,一颗颗的大蒜粒又白又胖,含辞皱紧了眉,将托盘推回去。
他的语气有些不悦,再一次将托盘推到含辞面前,道:“吃!”
含辞又一次推了回去。
他脸色冷了三分,指间捏着小辫子上的小雏菊,摆弄来摆弄去,眼睛盯着含辞。
含辞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没过两秒就低下去了,抿着嘴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有些冷:“不吃?”
含辞低声道:“出家人不能沾荤腥……”
他挑眉,拿起筷子,将鸡翅、大蒜都夹出来丢在托盘里,碗里只剩单调的青菜、萝卜和米饭,除了青就是白。
含辞从他手中接过碗的时候,他腾出的手又伸到含辞头顶,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道:“小和尚还挑食,真麻烦!”
含辞嘴里塞着饭,偏多了一句嘴:“这不叫挑食……”
他皱眉:“别说话,好好吃饭。”
(六) 丹阳小报:柳家小公子又逃了!
含辞把饭吃得很干净,一粒米都不剩。
他在含辞的屋子里随意走了两圈,含辞才注意到这个人穿着的正是柳家仆从的服饰。
“施主,你是这里新来的家丁吗?”含辞问道。
他顺着含辞的目光看了眼身上的衣裳,挑眉道:“小和尚,你觉得我像家丁吗?”
含辞老老实实地摇头。
“别喊我施主。”他指尖在含辞额上轻点了一下,蹙眉道,“我姓金名蕊,你知道该喊什么吗?嗯?”
含辞道:“金施主。”
“把中间的字去掉,再喊一声。”金蕊说话的时候从袖子里拿出一朵金灿灿的菊花,在手中转着圈。
含辞照他讲的念了声:“金……主?”
金蕊唇角勾起,将指间夹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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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别在含辞耳边,道:“真是个呆和尚。”
“小和尚,你这么呆,这家人看上你哪一点了,非要拐你过来?”金蕊一手撑着下巴,凤眸微眯着。
“我不是被拐来的……”含辞话说了一半,忽然觉得不对,他好像确实是被拐来的。他只能跟金蕊讲:“这里是我家,爹娘不想要我出家。”
金蕊听到这里笑了一声,道:“你为什么想出家?”
含辞不假思索:“我想救……”
“你想拯救天下苍生,对不对?”金蕊没等他说完,一针见血。
“嗯。”含辞点头,又摇头,“我想成佛,渡天下困厄之人。”
金蕊觉得好笑,他盯着含辞上下打量了半天,忽然生出些坏心思。
他朝含辞勾勾手指,道:“小和尚,你想不想逃出去?”
含辞听了这句话脸蛋红扑扑的,心也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好久才“嗯”了一声。
“我帮你。”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含辞惊异地望着他,一双眼睛亮亮的。
含辞不晓得他所说的“帮”是哪门子帮法,当金蕊将他带到后门附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却是钻狗洞。
“金施主,我们要钻洞出去吗?”含辞问他。
金蕊顺着含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狗洞赫然映入眼帘,顿时脸色黑了几分,伸手就在含辞脑门上敲了一下。
含辞捂着脑袋说抱歉:“小僧失礼了。”
金蕊向后门走去,那里站着两个守门的侍从,含辞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见他离门越来越近,就要被发现了,忙小步追上去,心怦怦地跳得好快好快。
只见金蕊从袖中捧出四朵金黄的花,那四朵花在空中旋转来去,蹦跳着扑到守门侍从的脸上,牢牢地附在他们眼睛上方,恰好完整地遮住了视线。
侍从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伸到脸上想把这怪东西抓下来,然而死也弄不下来,这两个人脸上分别顶着两朵大菊花,摆出面面相觑的样子,摇头晃脑的,好似两个活宝。
含辞看得有些呆,脚步顿住了。
金蕊回头冷着脸喊他:“小呆子,还不跟上来?”
含辞“哦”了一声,赶紧小跑着追上去。
侍从眼睛虽然看不见,耳朵却还是好好竖在那儿的,听见有人讲话,忙对着空气瞎喊:“什么人?报上名来!”
“你爹!”金蕊见小和尚跟过来了,随口应了一句。
侍从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十分难看,一边破口骂人一边伸手在空中胡乱拍打,原本各自站在大门两侧的两个人扭打在了一处。
含辞跟在金蕊后面,他早将柳家仆从的衣裳丢掉了,现下穿着的,正是初次相逢之时那件栀黄的长衫,上面散着白线绣的甘菊,大大小小,似要飞出衣衫布料盛放。
含辞从口袋里取出托钵的时候,金蕊挑眉问他:“小和尚,你要去化缘?”
含辞点头“嗯”了一声。
金蕊问:“你是觉得我喂不饱你吗?”
含辞忙摇头,道:“不是的,金施主,你误会了。”
“你都喊我施主了,站在这里别动,金施主有赏。”金蕊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将“金施主”三个字咬得很重。
含辞听话地站在原地没动,他目送着栀黄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又看见一头大黄牛分散了人群,口里嚼着草根,慢悠悠地走过来。
过了一会儿,含辞才看见那头大黄牛身后拖着一辆木板车,像是由摊贩的手推车改装成的,一个额头上绑着粗布绳的汉子摇着一面小旗子,手作喇叭状放在口边,吆喝道:“丹阳一日游了啊!丹阳一日游喔!十个铜板一个人!人多优惠多!”
他走近了含辞才看清小旗子上写着的“黄牛观光团”,龙飞凤舞,好不潇洒!
没过多久,一阵风卷过来,一群人围住了那汉子和黄牛,是一群还未满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头上皆绑着同心结。
神曲有好些知名人士,为了方便拉帮结派,粉丝们便为各自的偶像确定了不同的应援物什。同心结是白芥的应援物。
在这一行当混得久了,汉子一看便知道,满面喜色地询问:“去紫藤萝瀑布啊?上车上车!今儿有个红人儿在那唱歌呢。”
“啊啊!那是我们家白芥!”一个小姑娘兴奋地喊。
她们你挤我来我挤你,不消片刻就将小小的木板车挤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汉子无奈地爬到了牛背上,腾出了一块地儿,将钱往口袋里一塞,又吆喝了一声:“还有一个位置!要来要快啊!”
金蕊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一脚踏在木板上,对牛背上的汉子说了些什么,那汉子的脸色由黑转红,喜笑颜开地冲木板车上的小姑娘挥了挥手,将人都赶了下去。
小姑娘们走的时候犯嘀咕,有人骂声不断,也有人不时回头,小声地议论。
“刚才那个人是谁啊?颜值逆天啊!”
“长得好看又怎样?瞧瞧那素质!”
“可是他真的好好看啊!我对他完全气不起来。”
“喂,是他害得我们看不到白芥小天使诶,醒醒好吧!”
“去了也是在后排嘛,人影都看不到的。”
“喂,你说,刚才那个小哥哥会不会也是神曲的?”
“长这么好看,肯定是啊。不过他看起来好凶的,我都没敢开口跟他说话。”
“你们还是不是白芥真爱粉了?同心结白戴的吗!”
含辞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地盯着金蕊看,对方朝他勾勾手指头,他赶紧跑过去。
含辞走到金蕊跟前的时候就停住了,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金蕊眉稍微挑,指了指车板,道:“上车。”
他说完这句话,足尖轻点,衣衫如黄云飞旋,飘飘然落在车上,居高临下,睨着含辞。
含辞年纪小,个子也小,只能从车尾爬上来。他的手还没挨到车板,一只手就提着他的衣领,三两下将他提溜上来了。
金蕊道:“手伸出来。”
含辞将手摊开,手心朝上,一点灰也没沾到。
金蕊勾唇,将一个白花花软乎乎的包子放在他手心上,笑眯眯地说:“金施主赏你的。”
含辞果然答了声“多谢金施主”。
拉车的汉子回头来问他们要去哪,金蕊看含辞,含辞还没来得及咬一口包子,便答道:“古山寺。”
汉子答了一句“好嘞”之后,忽然想起些什么,又问:“古山寺早就破败了,那里尽是断壁颓垣,没啥好看的,不如去紫藤萝瀑布,我这儿还有两张票,可以便宜卖给二位。”
他说完试探性地回头看了一眼,正迎上金蕊不悦的眼神,他顿时感觉像被冰锥子刺中了,忙住了口。
含辞低着头安静地吃包子,他很小口地吃,咬了好多口都没吃到馅儿。
金蕊一只手拨弄着小辫子,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眉目间藏着浅浅的笑意。
包子掉在车板上的时候,金蕊挑眉,看了含辞一眼。
小和尚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所谓“目瞪口呆”不过如此,双手虚抓着空气,目光失神,嘴角还淌着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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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蕊笑眯眯地说:“浪食物,要挨罚。”
他说完,伸手要敲小和尚的脑袋,却在目光落到戒疤之上之时顿住了,原先的六个戒疤少了一个,剩下的五个不对称地排列。
“手伸出来。”金蕊道。
含辞仍处在误食了肉包子的震惊中,没有任何反应。
金蕊眯了眯眼睛,抓了含辞的手腕,在他手心拍了两下。
被打了手心,含辞缩手的时候才清醒过来,眉头紧皱,抿着小嘴,委屈又难受,仿佛随时要掉眼泪。
金蕊见他这样却只觉得好笑,唇角上扬,微微露出的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光。
原本他以为小和尚该哭了,但含辞却使劲吸了吸鼻子,愣是忍住了眼泪,撑得眼睛发红。
大黄牛慢悠悠地拉着车,汉子有一腔没一腔地扯着嗓子唱山歌,木板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缓缓而行,日头渐渐西沉,红霞漫天,映得山头、肩头、眼底都红彤彤的。
汉子张口来了一句“夕阳无限好哎”。
金蕊斜倚在车栏上,眼睛微微眯着,眼皮染上一圈绯红,眼底的金色小雏菊闪着光。
含辞一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车辙压过的山路,小小的眉依旧轻轻皱着。
“公子哪里人啊?”汉子随口问了一句。
金蕊眼睛也没睁开,声音不高不低,答道:“浮石。”
“啊,浮石啊……”汉子话说了一半,呼吸猛地一滞,他噤了声,夹着大黄牛的双腿不自觉紧了,惹得大黄牛回头“哞”地抱怨了一声。
神曲之外,最有名的当属雾城浮石。
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吃人怪城,迷雾重重,九死一生,浮尸而出”。
(七)丹阳小报:古寺夜半弄傀儡1
车子在半山腰停下来,弯弯曲曲的小径杂草丛生,尽头的枝丫间隐约现出寺庙的轮廓。
金蕊掏出一只锦囊,在手上掂了掂,骑在黄牛上的汉子畏畏缩缩地伸手,不敢伸长。
金蕊嗤笑一声,微微挑眉:“你接不接?”
汉子“哎”了一声,硬着头皮将手伸出去了。
他的手没克制住,不停地打哆嗦。
金蕊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随手一丢,只听“啪”地一声,锦囊重重地砸在车板上,含辞被惊得抬头,却见金蕊笑眯眯地正看着他。
“愣在车上干嘛?要我揪你下来?”
金蕊的语气不甚友善,含辞有点怕他,忙站起身从车上下去。然而他下车之后,金蕊已经走得老远了,含辞不急,他在后面慢慢地走。
“小和尚,跟上来!”
金蕊头也没回喊了一声,含辞这才加快了步子,但他小胳膊小腿的,哪里追得上?
“我数三声,你还没追上来,就打断你的腿。”
金蕊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在含辞耳边如惊雷,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恐惧。
含辞很少害怕什么东西,可是刚才,却没来由地感到害怕。
他急匆匆地跑起来,差点被路边伸出来的杂乱的枝条绊得摔跤,好在金蕊数到第三声的时候,气喘吁吁地追上了。
金蕊没有停下来等他,也不容他休息片刻,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含辞还得小跑才能跟上。
古山寺是一座货真价实的破庙,一眼望去,基本上就没有哪处是完好的,就连佛像都因为屋顶的漏洞,经历了风吹日晒雨淋,锈迹斑斑。
蛛网遍布,到处都落满了灰尘,金蕊打量了一圈,看了眼正从包袱里取出蒲团的小和尚,道:“小和尚,你要住这儿?”
含辞已经拿出了蒲团,“嗯”了一声,对金蕊道:“金施主请坐。”
金蕊一双凤眼微微眯起,道:“我?你请我坐在这种腌地方?”
含辞道:“经书上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
金蕊蹙眉道:“伸手。”
含辞未来得及思考,手已经伸了出去。
金蕊打了他手心,含辞疼得缩手。
“小和尚,不准拿你们和尚那一套来教我。”金蕊睨他一眼,转身便走,他是不会留下来跟小和尚一样住在这种地方。
他才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嗒嗒”的声音,含辞一边敲木鱼一边反省自己的过错,口中念念有词,一字不差地落入金蕊耳里。
这个小和尚,还在因为误吃了肉包子的事自责呢。言语之间,全是责怪自己的说法,完全没有怨到金蕊身上来。
他低低地笑了声,心道,真是个呆和尚。
含辞敲木鱼敲了大半夜,后来迷迷糊糊地犯困睡过去了,天才蒙蒙亮,他又醒过来,借着熹微的晨光抄经书。
他没有守住戒律,照理说已经做不成决明寺的弟子了,柿霜也跟他讲过,没守住就不用回寺里了,丢人。
含辞放不下,他想要在考核期结束后回寺里,拜别师父和师兄,在决明寺的大佛跟前,跟着师兄们诵最后一回经,叩最后一个头,上最后一炷香。
含辞走好远的山路去化缘,他原先是有点怕羞的,化缘的时候不好意思看人家眼睛,总是将头垂得很低,耳根都有点儿发红。
所幸他遇上的几位施主都心善又亲切,他化了小半个月的缘,渐渐从容了许多。
街上的十里朝颜发过几次寻人的消息,含辞听了好几回寻自己的,还有几回是寻老婆的。
一日夜里,含辞诵了经,才将经书进包袱里,忽然听到哒哒的脚步声自外头传来。
脚步声很整齐,但却不像是一个人踏出来的。
门上的破洞漏进来一大片朦胧的月光,光斑上挤进一个人的影子。
含辞拿了地上生锈的烛台,点起一支蜡烛,这一星幽黄烛火勉勉强强照得周围清晰了些。
“嘎吱”的声音拉得老长,寺庙的破门被徐徐推开,夜风忽地袭进来,含辞瑟缩了一下,手中的蜡烛悄无声息地灭了,一缕白烟飘过他的额头。
含辞再次将蜡烛点起来,火光亮起的时候,一张红白黑三色交替的脸腾地出现在他眼前,含辞呼吸滞了一下,手上一抖,因为倾斜,烛台上的蜡烛险些掉下来。
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稳住了蜡烛,借着烛光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这是一张涂满了油的脸。整个脸抹着白色油,眼皮上涂了很厚一层的黑色,嘴唇抹得鲜红,一个夸张又诡谲的笑容自嘴角一直延伸到脸颊接近耳朵的地方。
是一个化妆成小丑模样的人。
她缓缓地咧开嘴笑,一排牙齿在鲜红油的映衬下显得白森森。
含辞将烛台放在案上,双手合十,向她作揖道:“施主,小僧失礼了。”
小丑了笑容,没说话,慢慢地走到了一旁。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他们隐在黑暗中,默不作声,小丑走的时候,他们才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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