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曲妖和寡
这小蛇看着短小,力气却大得惊人,拖动一个成年男子毫不力。千面郎一脸生无可恋的被它无情的拖行了将近两丈的距离,最后稳稳的停在某人脚边。墨绿小蛇仰着头吐舌头,盛朝歌竟然能从中隐约看出点狗腿的意味来。
索性他并未将两只畜生放在眼里,一甩手,暗红的小蛇落在地上,墨绿小蛇立刻爬过去将它缠住,两条蛇亲亲密密的交颈吐舌头,然后默契的爬开,毫无情义可言的抛弃了千面郎。
千面郎趴在地上,侧着脸看它们扭动的背影,在心里愤愤不平的啐了一口,“红配绿,赛狗屁,你们俩不会有好结果的!呸!”
☆、第二十一章心思
幸运的是,盛朝歌似乎没有解决千面郎的打算,他发现这人可以给他带来很多的乐子,还是暂时让他活着比较有用。对于他因为好奇心作祟就劫走沈安然一事,盛朝歌通过胖揍他一顿给奶狗解了气。
说起来这千面郎同沈家人颇有几分渊源,他早年曾救过沈家老大的性命,沈家老大武人性格,将军气度,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恨不得涌海相报。故而他借着沈家人的庇护,在江湖上很是横行了一番,如今都敢夜闯袖水坊了。
沈家老大与沈安然年岁差距较大,自然十分爱护,经常挂在嘴边,久而久之千面郎就对这位沈家小公子好奇的不行,这次意外逮着机会,看他绵软好捏的模样,顿时手痒难耐,大着胆子将人劫了。
彼时沈安然已经哭了个爽快,被师父拉着坐在床边吃东西,他这般说来,沈安然对他的戒心立刻消减不少,顶着哭肿的眼睛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要去袖水坊偷东西啊?你偷的什么呀?”
一直厚脸皮的千面郎愣了一下,换做一副暧昧不清的神情冲他眨巴眼,“当然是好东西了~”
说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千面郎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盘腿坐在地上,将他的所见所闻讲述的绘声绘色,引人入胜,颇有几分说书人的天分。
千面郎早前就听说袖水坊的坊主有一件宝贝,具体是什么不知道,只传言是个玄乎的物件,关乎姻缘。他的好奇心比他的脸皮不少些,就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想要一探究竟。本来事情进展顺利,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他和沈安然小厮的相公,那个采花贼意外碰了个正着,二人皆毫无准备,都以为事情暴露,下意识打了起来,期间毫无意外的惊动了袖水坊的人,二人狼狈的落跑,了老鼻子劲,才终于逃出生天。
两个人一边互骂一边逃命,没能见到宝贝的千面郎气不过,抢走了采花贼从袖水坊顺出来的东西。采花贼气得跳脚,却顾忌着追兵,没有冲上来和他决斗,千面郎坏心眼的冲他做了个奇丑无比的鬼脸,随后在采花贼的叫骂声里逃之夭夭。
可骂的再凶,千面郎一旦身入人海,凭采花贼的本事根本找不到人,他便琢磨出一个馊主意,就是将盛朝歌引来,想着以千面郎的好奇心,绝对能狠狠地得罪一把大师兄,到时他便借着这股东风出口恶气。
盛朝歌终于解开了他当初的疑惑,却没有气愤于被利用,他垂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少爷,似乎被他津津有味啃鸡翅的可爱模样取悦,眉眼中也染上些许喜色,淡淡问道,“他偷了什么?”
千面郎贼兮兮的笑了几下,清俊的脸瞧着有些猥琐,他拿手掌挡在嘴边,做出说悄悄话的动作,“合欢露,五瓶。”
大师兄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转瞬即深,神情却还是那般正直严肃,叫人看不出破绽,小少爷停下动作,鼓着满嘴的肉,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酒吗?”
“哎呀!那可是好……”千面郎一见他不明白,立刻露出兴奋的表情,就要化为过来人,为他答疑解惑。
“变脸的。”大师兄毫不留情的打断他,“去传个信。”
千面郎顿时像被针扎屁股般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红着脸嚷道,“我说了!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易容术!我才不是什么变脸的!我是……”
“嗯?”大师兄抬眼,不轻不重的瞄了他一眼,声音从鼻腔里发出,带着点恃强凌弱的慵懒劲。
“……有什么事您吩咐……”事实证明,千面郎即使不戴□□,仍然是个变脸的好手。
盛朝歌当即写了一张纸条,命他交给林王。千面郎拿着纸条又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想偷看。大师兄倒是没吝啬,请他随意。
千面郎二话不说打开纸条,只见其上写着:茱萸今日二度辱没林王妃,言辞恶毒,特此相告。
“……”这云宫派大师兄简直刷新了他对伪君子一词的认知。
茱萸虽然嘴上厉害,却并没有真的伤及沈安然,如今他却谎报情报,企图借林王的手处理讨厌的人,林王本就对茱萸心怀恨意,接了这简信,定然火上浇油,绝不会轻易饶过她。堂堂云宫派大师兄,竟因为几句话同一个女子过不去,也是无耻的很。
千面郎在心里喟叹一声,动作麻利的将简信起,二话不说就去送信了,看样子还挺急切,许是迫不及待想一睹茱萸的下场。
他离开后,盛朝歌便与沈安然交流了一下这几日的经历,小少爷这才反应道,“师父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事情解决了吗?”
大师兄想了想方宴溪离开时的神情,估摸着这事没完,却不准备与他多说,便应付道,“嗯。”
“所以师父你是不是事情一解决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找我啦?是不是特别想我呀?是不是没我在你身边不习惯呐?”小少爷的杏眼好似会说话,才被眼泪洗过的瞳孔明亮的能清晰的倒映出盛朝歌的面孔,仿佛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进了眼底,目之所及,唯他一人。
这傻瓜的眼眶还红肿着,脸颊上还有干涸的泪痕,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望着自己,全然的信任依赖,盛朝歌只觉得心中仅剩的柔软的地方狠狠地颤动了一下,泛起难以排解的酸涩,这种感觉很陌生,以前从未有过。
小少爷并非初次卖乖,唯独这次格外让人心痒,盛朝歌抿着嘴没有回答,狠狠地捏了下他的鼻尖,将鸡翅塞回他嘴里,意为多吃饭少说话。
沈安然将他的反应视为默认,顿时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歪着身体在师父胸口蹭个不停,狗尾巴就要翘上天去。
盛朝歌不准备在这间简陋的小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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栈多呆,待沈安然啃完几个鸡翅垫了肚子,便要领着他回原本的住处。他拎着包裹站起身,抖了抖起皱的外衣,朝小少爷伸出手。沈安然看着面前宽大的手掌,心脏突然不安分起来,几日的分离瞧着短暂,却在他向来平稳安顺的人生路上,添了浓墨重的几笔,原本死死紧闭的那一窍,竟隐约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本来已经伸出手,却想起自己的爪子刚刚还抓着油腻的鸡翅,顿时不好意思的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一番,才乖巧的把手放进他手中,被他顺势拉起。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小手柔软的好似棉花,皮肤细腻无暇,放他在掌心,比他整整小了两圈,细弱的手腕不盈一握。盛朝歌好像直到此刻才发现,面前的人是多么娇软脆弱,只需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摧毁。
盛朝歌默不作声的弯下腰,将他横抱在怀,借着过人轻功,在灰瓦白墙间起落。沈安然看着脚下的高度,有些害怕地抱紧了师父的脖子,整个人无比乖顺的伏在他怀中。今日起的南风,风力渐盛,大师兄逆风而行不觉累,只是小少爷却被迎面的罡风吹的脸疼,他哼哼唧唧的嘟囔了一句,大师兄便把包袱给他,让他挡风。
客栈房间里还是盛朝歌离开时的混乱模样,只是冲天的酒气散了一些,店老板站在门口撇着眉毛,见盛朝歌回来赶忙迎了上去,没等他开口,便被一记眼刀子吓闭了嘴,大师兄不愿与他多说,只让他带着清单去袖水坊要钱,随后进了隔壁完好无损的新房间。
店小二早上亲眼见识了这位大侠的神威,知道他把袖水坊那个毒嘴刻薄的紫衣女人打趴下,心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得了吩咐后便殷勤的送来了热水,还顺便送了的热茶与点心。
被千面郎劫走后,那人倒是没慢待了小少爷的吃喝,也没锁着他,只是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得小少爷浑身发毛,根本不敢洗澡,这时见了热水,活像饿汉见了肉,二话不说就把衣服扯开,欢呼着跳进了浴桶里。
大师兄不过放个东西的功夫,再回头,就看见那小孩衣衫半褪,露出白嫩的胸口和腿。霎时像被刺了眼,飞快的扭开脸,面朝灰白色的墙壁。
可眼睛虽避开了,耳朵却还灵敏,只听见“扑通”的水花声,小奶狗没入水中,桶中的热水被他撩的哗哗作响。大师兄缓缓回头,隔着象牙白的屏风,只能隐约瞧见他不安分的双臂和圆圆的脑袋,其上热气蒸腾,翻卷出浪花似的形状。
盛朝歌默不作声的将他扔在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为他拿了一套新的挂在屏风上,却突然想起上次小少爷身患敏症,高烧昏迷在浴桶中的情形。他黑发披散,浑身烧得通红,紧闭着眼急促的呼吸,当时的自己似乎没有多看,如今想来,却能把细节完美放大。
他平时束着发髻,显得活泼年少,然而披发时却平添一丝成熟,没吃过苦的身体洁白如玉,在高温下红的好似涂了胭脂,盛朝歌最喜欢的那双眼睛闭上了,却毫不影响他的美感,嫣红的小嘴微张,发出惑人的喘息,从水中将人捞出时,掌下的触感滑腻得惊人。
大师兄必须承认,也许当时,他就已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否则怎么会把这些细节记忆的如此清晰?
与他一屏风之隔的小少爷可感受不到他此时的复杂心境,拎着蘸满水的帕子,他大着胆子试探着唤道,“师父?师父,你能帮我擦背吗?我够不着……”
盛朝歌长这么大,没伺候过人,师父宗潮音是个高岭之花般的人物,身边之事基本不假他人之手,生病了也是一个人扛着,半个字也不往外蹦,用不着他们师兄弟三个伺候。之前照顾生病的沈安然,也是对着师父照顾生病的师弟有样学样,算不得尽心尽意。
故而今日有人求他擦背,这在大师兄的人生里可是头一糟。见半天没有回应,小少爷也有点心虚,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小葫芦走了以后,我到现在都没好好擦洗过了,所以,所以……”
他正绞着帕子思索说辞,大师兄已经挽起袖子走了进来。小少爷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双手捧着帕子,递到他面前,同时仰着头朝他眨巴大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盛朝歌心理的变化,他竟隐约从小少爷的面上看出一丝媚色,勾的他血液激荡,在血管中几乎要澎湃出声音。
可他实在于伪君子之道浸淫多年,就算内里天翻地覆,面上也能分毫不显,甚至在沈安然看来,他师父一脸正气,接过帕子,好像握住一柄宝剑,就要上阵杀敌,即使卷着袖子,也分毫不损他的英雄侠客之气。
沈安然觉得正在心里欢庆着与师父关系更进一步的自己实在是太肤浅,故而也不敢再放肆,乖乖的转过身露出后背。
富家公子沐浴过程繁琐,可如今身在江湖,条件有限自然一切从简。浴桶里没有花瓣,没有油,热水清可见底,幸而沈安然脸皮还算薄,提前用帕巾系在腰上,没让师父看个光。
可越是如此,盛朝歌的眼神越是控制不住的往下飘,若是小少爷此时回头,就能看见他自认为正直的师父眼中翻滚着怎样骇人的热浪,在眼底接连不断的涌动,几乎就要漫出眼眶。
☆、第二十二章牵手
盛朝歌今年二十有七,在此之前,他都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刚开始在云宫派,宗潮音带着三个徒弟独居云宫后山,四个大老爷们日日相对,每天不是互殴就是挨打。后来为了完成无忧掌,他出入于各个寺庙中研习,每天听着一堆秃驴叨叨。入世后虽然有了纵情声色的资本,他却有些腻歪那些浓厚的脂粉味,不同于三师弟的风流,他颇为洁身自好,也因此被师父师弟们嘲笑多次,今年过年时三师弟还笑骂他,“生的黑心,装什么纯情。”
倒也不是纯情,只是没遇到那个能为之疯狂的人罢了。
过于枯燥而严苛的生活磨练出一颗铁石心肠,故而在他眼中翻滚不休的欲念终究只是在水底,没能在水面上掀起什么风浪。
他一只手轻轻扶住小少爷的肩膀,一手执着帕子,从上往下细细的为他擦洗。沈安然先天不足,后天却养的很好,身上微肉,捏起来又软又绵,全身没有一点伤疤,活像一块奶白色的无暇羊脂玉。
大师兄擦得认真,小少爷却开始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躲避着他的手,忍不住“嘿嘿呵呵”的笑成一团。
“怎么了?”
“你……你摸着我痒痒肉了……”
行吧,那就换个地方擦,帕子往旁边移去,继续认真的擦,谁料小少爷扭得更加厉害。
“又怎么了?”
“那里也是痒痒肉……”
深呼吸深呼吸,冲动是魔鬼,换个远一点的位置擦,这次小少爷不扭了,直接弹了一下,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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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浴桶的另一边。
“呵呵。”盛朝歌双手扶住浴桶边缘,倾身将小少爷整个笼罩在阴影中,笑得鬼气森森,“你全身都是痒痒肉,是吧?”
“呃……嘿嘿……”无言以对的小少爷选择傻笑,企图用萌脸化解师父的火气。
大师兄心里的火勉强才消下去,这又被他重新撩起来,顿时恨铁不成钢的掐了他一把,改换策略,手中力道加倍,擦得他痛呼连连,再也感觉不到痒了。事后小少爷委屈的不行,朝着师父的背影偷偷吐舌头,我也不想啊,浑身痒痒肉怪我喽?
梳洗完毕,沈安然换上一套青底绣兰花的锦袍,正是盛朝歌给他拿的那套,他一边穿一边朗声道,“我最喜欢这一件啦!师父你真是了解我!”
大师兄喝茶的手一顿,巧了,他也最喜欢他穿这一套。青黄相接的锦袍极衬他的肤色,搭配一块兰花形状的玛瑙玉,端的是翩翩少年,清雅出尘不可方物。
可等到小少爷缠着他要出去吃晚饭的时候,大师兄就对这套衣服无比怨念,同时开始后悔之前为何存着私心取了这套衣物出来。
沈安然浑然不觉师父的情绪,拉着他的手摇来摇去,软着声音撒娇,直晃得盛朝歌没了脾气,默默地咽下心头的不痛快,应了下来。小少爷却不松手,只用软软的小手握住他的一根小指,像条小尾巴一样被他牵着,出了客栈朝热闹的集市走去。
按理说沈安然吃过的山珍海味不算少,幼时在宫里的伙食比当朝太子还要好上几分,可他依然贪嘴,还偏爱吃些地方上的小吃。池州风景宜人,小吃却不多,小少爷初入此地时,便都尝过了一遍,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回味的美食。
不过临河有一家酒楼,鱼做的不错,花样很多。临窗的视野十分开阔,此时临近傍晚,集市依旧繁华,秋日的夕阳弥散在天边,为此处秀美的风景镀上一层朦胧的温柔。窗外几丈宽的小河波光粼粼,河水拍打在覆满苔藓的石壁上,溅起点点的水花。
沈安然吃的心满意足,盛朝歌却吃了一肚子愤懑。原因无他,实在是面前这人过于招眼,周围打量的目光不断,偏偏此时正值酒楼客满,雅间无剩,只能在一楼大堂将就一二。大师兄看着眼前人没心没肺的模样就来气,索性盯着窗外的风景喝茶。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悠悠小河虽然比不过连绵山水的壮阔,但也别具几分致的秀气。大师兄熟读佛经道典,自诩看透了红尘俗世,尽管心眼小,但是气质高,更倾心于巍巍山河。今日却觉得这小溪小河也有点意思,想来还是心境的变化所致。
傍晚的街市人声鼎沸,食客们喝酒谈天,商贩们沿街叫卖,偶尔几句尖声的争吵,混杂着草丛里不甚连贯的虫鸣,几只将死秋蝉的嘶叫,邻家店铺看门大狗的低吠。盛朝歌却在这种嘈杂中,得到了短暂的满足。
云宫派虽盛,云宫虽大,但师徒四人所在的后山终归是冷清无比,时常几日见不到半个人影,否则他也不至于养只狗来排遣,只是再可爱的狗也不会说人话。所以沈安然之所以能安稳地待在他身边,与他那张停不下来的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尽管大师兄一再埋怨他话多,可终究也只是口头说说罢了。
许是受这岁月静好的景致感染,心中的情绪缓缓回落,大师兄不回想起自己先前有些幼稚的反应,忍不住绷紧了面皮,心中叹气:这回怕是真的要栽。
小少爷抬头看去,就见他原本紧蹙的眉尖渐渐松开,半张脸沐浴在夕阳里,弱化了原本刚正严肃的线条,神情一反常态的柔和起来。这样的他不再像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世外高人,倒像是为了某人落入凡尘的散仙,无限贴近了小少爷心中渴求的模样。
对外人冷酷严苛,对自己温柔纵容。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是不一样的。
可是盛朝歌的眼神并不在自己身上,他只是看着窗外的秋景,便不自觉的柔和了眉眼,这让沈安然一时间对窗外的景色生出了嫉妒之意。他撅着嘴,用筷子忿忿的戳着盘中的硕大鱼头。坚硬的鱼头骨岂是区区竹筷便能撼动的,至多发出“铛铛”类似于敲木鱼的声音。
盛朝歌被他闹出的动静转移了注意,瞧着他嘟起的艳红小嘴,眼中难得带上了几分笑意,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怎么了?”
沈安然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说出“你别看风景了看看我”这样的话,微红着脸哼唧一声道,“我吃饱了,咱们回去吧!”
大师兄没说话,配合的站起身放下银钱,转身欲走,却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衣角。他有些莫名的回头看,就见小少爷仍然撅着嘴,探出小手来抓住了他的小指,脸上的红晕愈发艳丽。
他试着挣了挣,没用多少力气,小少爷却突然摆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好不可怜的仰着脑袋看他,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呀眨,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幸亏大师兄心黑,否则定然已经被负罪感淹没了。
二人最终手牵手的走出酒楼,沿着河堤散步。小少爷抓着那根平平无奇的小拇指,好似得了什么宝贝,握在手中不停的磋磨揉捏。大师兄被他折腾的有些不耐烦,反手一抓,将小少爷捣蛋的手整个握进掌中,不许他再闹。
无忧掌虽是掌法,但很大程度上是借由深厚的内功出招,不似少林的铁砂掌一类,需要从小磨练手掌的坚韧性,在手掌上磨出一层厚比铜板的老茧。加上盛朝歌看着勤奋,其实懒得要命,也不喜欢吃苦,故而他的手掌只有一层薄薄的茧,摸着光滑干燥,很是舒服。
沈安然愣了愣,随即埋下头,抿着嘴偷笑起来,蜷起的手指动了动,挠在大师兄的掌心。对方僵硬了一瞬,随即握着自己的力度便轻了许多,他趁机张开小手,终于牵住了整只手掌。
秋日的太阳落的早,眨眼间天边的云霞悉数散去,雪白的月亮东升,云雾高叠,露出夜幕下璀璨的繁星,可见明日也是个艳阳天。
热闹的人群不知何时散去的,喧闹的声音消弭了,可盛朝歌仍然觉得心胸一派平静安宁,他才恍然意识到,或许带给他这份满足的,并非世间人,而是身边人。
河堤旁繁密的草丛中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嘹亮蛙鸣,夜风卷挟着湿润的水汽迎面扑来,沈安然紧紧的牵住师父的手,似有似无的哼起一首温柔的摇篮曲。他嗓音清亮,浑然少年,唱起来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小少爷青黄相接的锦袍沐浴在月光下,好似一身云霞织就的仙衣,身着仙衣的仙童虽算不上漂亮也说不上英俊,可他眉清目明,朱唇贝齿,肉乎乎的面颊一派娇憨萌动,便是仙尊神祗,也不要多看两眼。
何况盛朝歌不过一介凡人。
今晚的沈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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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奇的安静。在酒楼席间他还说个不停,但出来以后便一直沉默着。他不说话,大师兄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的走了一路。
盛朝歌觉得沈安然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这只奶狗虽然单纯缺心眼,但是并不蠢,偶尔还很敏锐,可见当朝的科举制度选拔出的进士还是有点酸墨水的。
两个人的态度都很暧昧不明。大师兄对自己的心思心如明镜,但却踟蹰不前,这实在不能怨他,一个潇潇洒洒活了二十七年的“伪君子”,突然有朝一日发现自己被一个小孩套牢了,并且今后都会因为这个致命的软肋而无法再任意妄为,定然要思索再三,以阴沟里翻船。
而小少爷则是十窍开了九窍半,还有半窍未通,对于情爱一词只有模糊的概念,却没有真实的体会。他分不清此时对于师父的依赖是源于亲情,友情还是别的。他此刻打从心底里的欣喜与幸福,只是单纯因为能和心中仰慕的人手牵手并肩而行。
但是他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开始努力想要理清这种情感,因此陷入了深深地纠结与沉默。如果弄错了,便会伤害师父,至于师父喜不喜欢他的问题,他觉得那还用说嘛,自己那么可爱,师父不喜欢可就亏大了。
盛朝歌若是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绝对会忍不住抬手掐他的肉脸,恶狠狠的问问他,他的脸是不是城墙做的,不然怎么那么厚。
沈安然今天一天过得可算是纷呈,之前是与师父的重逢之喜振作了他,这热情到了晚间便支撑不住,他困得睁不开眼,擦脸的时候差点一头扎进水盆里。等盛朝歌梳洗完毕,他已经缩成一团,蜷在床脚睡着了。
大师兄站定在床前,借着昏暗的烛光盯了他半晌,最终将人抱到床里面,盖好棉被,转身去吹快要燃尽的蜡烛。背后却突然传来喃喃的呓语,“师父……”
睡梦中的沈安然不知道他这短短的两个字,喊出了多么动人的爱恋之情,白日里绞尽脑汁也不曾想明白的事,在梦里却无比真实的流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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