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颂
万俟弘握住魏宁兰的手,笑道:“孙儿还没想过。”
太后一板脸:“怎么能没想过呢?就没有心上人?”
万俟弘忽然就想起冯泽方才站在那里说等他回去的场景,心尖上像被人掐了一把,又酸又涨。他说:“还没。”
皇帝在旁听着,眼里阴晴不定。
皇子需要娶一个能够辅助他的良妻,无论从家室地位,还是女子的思想心怀,都必须对皇子有利才可以,万俟朔宗去年推拒了司马丞相的长女,转而娶了礼部尚书的小女儿,比不得司马家地位显赫,但是也不至于自贬身份。
万俟弘一直未娶妻,纳妾都不曾,皇家子弟最注重名声,万俟朔昌年纪不算大尚且不说,只万俟弘不近女色这一点,便有百姓传言万俟弘心系江山,是个做君主的命。虽然万俟弘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不争不抢,但皇帝的位子,想与不想不还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想到这里,皇帝的脸瞬间结了一层冰。
万俟弘低着头,眼神飘向皇帝那里一眼,抬头时眼里的阴鸷瞬间消散,他说:“皇祖母眼光好,不如给孙儿物色一个良娣。”
魏宁兰顿时笑眯眯,向万俟弘保证一定给他选个最好的。
一群人说说笑笑,这时候宫女端上来一盘子冻货魏宁兰就爱吃这个。皇帝自然苦口婆心的劝吃太多冷的不好,这东西伤胃又伤身云云。魏宁兰眉毛一竖,捏起块冻梨放进嘴里:“都过年了皇帝怎么还不让我吃。”
似乎还没到新年,宫里的气氛就不一样了,也算能和和美美吃个饭。
万俟弘想到冯泽,他应该也想回家和父母兄弟一起过年吧,说不定冯雍还在家里苦苦等着他回家,只可惜他给自己挡了一刀,新年就只能在他的府上过了。万俟弘用余光扫过万俟朔宗,把注意力放在万俟朔昌身上,他近日倒是老实不少,安插的眼线也没送什么东西回来,万俟弘向前坐了一点,调整一下姿势,心里冷笑,他大概是忙于送往边疆的那批东西,寅吃卯粮,这些迟早要记到他身上。
这场晚宴皇帝一直很满意,三个儿子虽然没太多的交集但起码也没说什么阴阳怪气的鬼话,他晃神了一下,赶紧拿出大巫师给他炼的丹药吃下去,据说这种状况表示魂魄变轻,凡身肉体已经束缚不住了,简而言之,就是快要修成散仙了。
他虽然也没怎么修炼,日日恍惚着,但皇帝坚信自己福泽深厚,是真龙天子,修成散仙简直易如反掌。
大家各怀鬼胎围坐在一起,就连万俟朔宗的话也变少了,他往年都是说的最多的,按他的话说,就是想讨个吉利,自己别的不行,耍耍嘴皮子哄长辈们开心还是挺好的。
魏宁兰用帕子擦擦嘴角:“朔宗今年怎得不说话了!”
万俟朔宗抬头飞快看一眼皇帝,皇帝还处于神飞天外的状态,他想起大巫师说的,“不出三月定叫皇帝魂飞九天”,看样子颇有成效,他自自然不用继续哄着。万俟弘放下筷子轻轻的说:“不瞒皇祖母说,孙儿这一年也学着大哥性子沉稳了些,总不能一直像孩童般逗趣。”
魏宁兰很满意,笑着又夸了他几句。
皇帝筷子放下的早,但他坐在饭桌上也没动,皇家一直有子时祭祖的规矩,他需得在饭桌上等到子时。
这时一个声音颤抖着传来:“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可否先行离开?”
皇帝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万俟弘,他脸色发白,眉头紧促着,嘴唇也有些发紫。皇帝担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万俟弘抬头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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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心脏跳的有些快,不碍事,儿臣想先去偏殿休息一下。”
他从小就有心悸的毛病,皇帝不疑有他,即使祭祖的规矩是所有人都在,但他还是摆了摆手:“先去歇着吧,不好的话就请太医来瞧瞧,过会儿祭祖也别勉强,能睡着就在偏殿睡着。”
万俟弘拄着桌子站起来点点头,脚步虚浮的向外走,一直到偏殿长廊前他才一晃身消失了,祭祖结束后大家都不会留在宫里,皇帝下令后就抓紧时间打道回府,祭祖时更不会有人来找他,万俟弘想好了,脚尖微点向宫外掠去。
快到府上时零星几家鞭炮响,掺杂着小孩拍手嬉笑的声音,万俟弘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尘世暖如汤”的感觉,他直接跨过墙院连门都没走,轻飘飘落在院子里,安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哑然失笑自己怎么会有出家人的思想?
万俟弘府上丫鬟小厮一大堆,忙里忙外的他也插不上手,墨砚前几日看见以辞练功颇为惊奇,然后就把以辞当成了心中大侠的典范,天天跟着他甩也甩不掉,冯泽自己一个人歪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是从万俟弘床头摸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深蓝色的封皮上一个字也没有,他翻开第一页:
“庆历十年,吾母死于执望殿,其婢青穗立于旁,是故,疑点颇多。”
原来是记载他母亲的东西,冯泽一把合上书,原以为是杂书论典用来打发时间,如此看来还是不看为好,冯泽把书放回原位,心中疑惑都说大皇子的母亲蝶妃死于重病,皇帝把她厚葬但没入皇陵,对外界的解释是待皇帝死后一同下葬,但刚才冯泽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其中怕是还有蹊跷。
他正想着,就听见门外有向万俟弘请安的声音,冯泽便把这事放在一边,起身去迎。
万俟弘刚推开门就撞进来开门的冯泽的目光中,外面还飘着小雪,他转身把门关上:“你往里站站,门口风大。”
冯泽向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指着炭火盆:“没什么大碍,你这屋子自打我住着火盆里的火就没熄过,暖的很。”
确实,这里的火盆比冯泽府上的大一圈,又时时有丫鬟盯着,烧没一点就添一点,他连个袍子都不用披。冯泽伸手想帮万俟弘解披风的带子,被万俟弘抬手阻止了:“身上都是寒气,你去里屋坐着吧。”
说完,他自己解了披风挂在架子上,又在角落的铜盆里净了手,拿起帕子仔细擦了擦,问道:“墨砚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冯泽正一只手拿着茶壶倒茶,他的另一只胳膊还不太灵光,笑了笑:“跟着以辞不知道去干嘛了,他最近赖上以辞了,除了伺候我的起居,其余时间以辞走到哪里他就跟去哪里,我都要怀疑他是你府上的小厮了。”
万俟弘接过他倒的热茶,淡淡接了一句:“跟你学的。”
话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本来只是随意的调侃,但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火盆在一旁偶尔噼啪响,烛光把屋子里照出氤氲的暖黄,这句调侃就稍微带了些调笑的味道。
冯泽嘴角的笑一直没淡下去过,万俟弘却从中看出了点强撑的感觉,他轻咳一下:“有没有给家里写封信?”
冯泽也松了口气:“写过了,昨日家父的信也送来了,不过因为冬天信鸽不能再传信,所以也就送了这么一封。”
万俟弘点点头,喝了口茶:“冯老爷近日可有好些?”
“好些了,身体恢复的还算可以,还说等明年开春就和母亲一起去游山玩水,谢大殿下关心。”
万俟弘盯着茶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两个人一时没了言语。
冯泽感觉也困了,手肘撑在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万俟弘推推他:“别睡了,也快子时了,睡着了再醒又得冷,披上衣服我带你去外面放鞭炮和烟花。”
冯泽没想过万俟弘还会凑这个热闹,拿起衣服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跟着万俟弘出了门,站在院子里把鞭炮烟花都摆好,万俟弘吩咐下人手里的活都停一停,歇歇一起看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冯泽带着帽子仰头看,结果帽子总是掉,他干脆摘下来放在手里拿着,万俟弘看见了,又把帽子给他带上,自己一只手放在冯泽脑后给他托着。
冯泽的眼睛在烟火下照的像个玻璃球,亮闪闪的,他扭头凑到万俟弘耳边大声喊了句“谢谢”,万俟弘扭头看他,烟火炸开的时候也说了句什么,冯泽没听清,再问的时候万俟弘又不告诉他了。
“是什么重要的事你重新说一遍!”
万俟弘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
一场烟火放的冯泽整个人都神了,子时过了也瞪着眼睛这看看那瞧瞧,直到后半夜天都亮了才模模糊糊睡过去。
皇城新年第一天就起了层层雾气,暗室里,一个男人坐在主位上,整个人淹没在黑暗里只能看清一个轮廓,几个黑影走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阁主,靖梁王已交出兵权。”
第16章甜酿梅花糯糕
庆历二十六年初连续下了七天的雪,京城外的那片林子里被风雪压塌的树木不计其数,正月初八,雪刚停下,万俟朔昌便带着运往边疆的货物出了城。
冯泽在万俟弘府上也已圈了足足半月,终日进补脸色也红润了些,万俟弘笑着说他那些补品没白吃,从脸上看的一清二楚。
程思远来看了一眼冯泽的伤口,最后一次换了药:“长合的不错,修养的也挺好,只要不再过度劳累便可,冯大人平常需得仔细自己的身子,年纪小,要打好基础。”
冯泽点头称是,又偷塞给墨砚一个长宽不足一寸的小袋子。
程思远离开时墨砚去送,出了大门墨砚便把小袋子放到程思远手里:“程太医,这是我家主子的一点心意,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只是感谢太医近日的照顾。”
程思远连忙推据,他是宫里的老太医了,家底丰厚也犯不着再趟这趟浑水,冯泽是谁的人想必整个京城都一清二楚了,他哪来的胆子冯泽的礼。
“我家主子说了,江湖郎中看病尚且需要二两银子,这个小东西顶不上程太医的妙医术,只是个形式,况且新年也要有份见面礼不是?太医既然来了,不带走些东西我家主子觉得不合礼仪,也没什么喜气。”
过年间大臣们确实会相互串门,互送东西,只是太医们之间就没这个规矩了。程思远稍微点点头,把小袋子揣入怀中:“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他上了马车,离开这条街后打开袋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玉牌,普普通通的称不上珠光宝气,却又看着不似寻常之物。程思远一笑,这个典客看着年纪小,倒是个惯会做人的玉牌名叫火灵玉,据说是洪荒时期神兽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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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从凤凰身上掉下来的,凤凰浴火重生,向来是神物,这块火灵玉便相传有护体再生功效。
程思远的儿子即将从军,不要上场打仗,刀光剑影之下再多的金银财宝都比不上这块火玉。他把玉牌小心放进袋子里,放进怀中。
下午冯泽便向万俟弘辞行,想趁着伤势未愈在家养病的时期回汀州看看冯雍和冯萧氏,万俟弘回想万俟朔昌的马车今日上午就过了城门,便同意了:“什么时候动身?”
冯泽把衣服装进包袱中:“明日,今晚我先回府上拾拾,一会儿出去街上置办些年货,正好带回去。”
万俟弘帮他递过去一个月白色长袍,坐回凳子上:“也好,一会儿我也无事,陪你一起出去看看。”
还不出正月十五,集市上的商铺关门早,冯泽只简单理了一下就匆匆和万俟弘出门了,墨砚随行也不跟着冯泽了,以辞怎么走他便怎么走。
冯泽偷偷给万俟弘指,让他看墨砚,以辞正被他缠的皱眉,万俟弘也觉得好笑,要是让墨砚知道他面前的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卫,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这样跟着。
“要买点什么带回去?”万俟弘随意看着摊铺上的东西。
冯泽从一家商铺走出来又拐到另一家,难得显出个焦头烂额的表情:“我没想好,总得买些京城里有汀州却没有的,不然回汀州买也一样,带一路还挺沉的。”
他埋着头就往一家挂帘子的铺子里钻,被万俟弘一把抓回来示意他抬头看牌子,冯泽顺着万俟弘的眼神向上看一眼冷铁铺。
万俟弘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揽过来:“你想买点兵器回家?”
冯泽拢了拢披风,一阵风吹过来,里面还夹着些前一日飘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扫的雪花,冯泽的睫毛结了一层冰霜,他伸手用食指和拇指捋一下睫毛,冰霜在手指上留下一点湿意,抱怨了一句:“我这样抬头低头的扯着肩膀的筋疼。”
万俟弘被噎住,觉得自己方才不该打趣他,就转移了话题:“买些吃食也好,现在天气凉,倒是不怕坏,前面张家铺子的甜酿梅花糯糕不错。”
冯泽眼睛一亮,脚步加快:“快走,一会儿卖没了。”
万俟弘扯着他不让他有大动作:“没了让他们再做便是。”
冯泽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好像万俟弘刚才说的是“我们晚上出来晒太阳”一样离奇,他问:“卖没了就关门了,哪还能再做?”
“给了银子,必然能再做。”
冯泽扭着脑袋用一种看暴发户的眼光看他,嘴角的笑也淡了去:“许有国法,不许有店规?”
“嗯?”万俟弘最初没听明白,走了一步忽然发觉他这是在腹诽自己,不由伸手撸了一把冯泽的头,笑到:“小孩子心性。”
冯泽最受不了这个,他不希望万俟弘把他当做小孩子,当两个人的站位不同,走到一起的可能也就几乎没有。他一时也有些生气,却听万俟弘说:“规矩确实是规矩,但规矩是人定的,只要定的人愿意,自然可以改,逢年过节的花销大,百姓最需要的就是银子,可是大过年的又不能让他像平日里不去团圆反而继续劳作,可是若有人能付上五倍的钱,只需要他再做出一份的糕点,张老板自然愿意。”
万俟弘的声音像被吸进茫茫大雪里很快就消散,他说:“一个国也是,规矩定下来就是门槛,门里面是这个国家,能越过门槛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大家都以为这个门槛不能跨,但是若有那么个能越过去的人,你也不能砍下他的腿,提高门槛或者甘之若饴,选择权还在治理规矩的那人手里。”
“世界上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不能太执着。”
万俟弘还是第一次和冯泽说这么多的话,冯泽知道他是看出来自己的不高兴了,所以他解释了。
直到走到张家铺子门前,冯泽抓着万俟弘的袖子,小声的说了句“抱歉。”
抱歉他生万俟弘的气了,大人的世界有着不一样的法则,他也不该小儿科。
他和万俟弘之间的差距不止一星半点,朝堂之上波诡云谲,万俟弘若如他一般守着规矩办事,恐怕现在早已尸骨无存了吧,冯泽想了想,道:“但是,我会守规矩的。”
一直到最后,万俟弘都记着雪后初停的日子,冯泽稍微抬着头看他,眼神干净的像铺子里卖的小糯糕,认真的对他说“我会守规矩的。”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先坏了规矩的,也是他。
好在张家铺子的糯糕没卖完,否则不知道冯泽要纠结多久。他开开心心的把糯糕装进袋子里交给墨砚,又被以辞分担了一部分,然后扭过头万俟弘已经付了钱。
冯泽皱眉,刚想说话就被万俟弘拉走了:“冯老爷当年留过我,你也别见外。”
“可是你还救过我爹。”冯泽嘟囔。
“可是我还……”万俟弘猛然惊醒,眼神变得锐利,而后不说话了。
冯泽追问:“你还怎么样?”冯泽那时候以为万俟弘想说“我还拐走了他儿子。”又觉得自己这样想真是太越界了,登时羞耻的不行。
万俟弘袖子下的手慢慢握紧,他看了一眼冯泽:“没什么。”
如果当时冯泽没有顾着羞耻,看一眼万俟弘,他一定能发现万俟弘的不对,但是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心事,也没有抬头看万俟弘。
刚到下一个路口两个人就被拦下来了,一个算命先生拿着一只写着“神算子”的旗子看着他们俩,他看人又不好好看,唇角带笑,低着头黑眼球向上翻着,只留出一点露出在两个眼皮间,剩下的就都是白眼珠,乍一看十分吓人。
他把旗子往地上一磕:“两位少爷算算命吧?”
万俟弘和冯泽对视了一眼,同时摆手:“不了不了。”
然后就想绕过去离开,哪知那人仍然拦着不让他们走,以辞想动手被万俟弘拒绝了,他觉得这应该是江湖骗子,赶着过年便来行骗,无非说几句吉祥话讨上几文钱而已,干脆站在原地同样盯着那人:“那你倒是给我算算,我是什么人?”
那“神算子”也不看手相,也不问生辰八字,只是看了万俟弘一会儿,就用他那独有的阴恻恻的嗓音说到:“大富大贵,只可惜啊……”
万俟弘似笑非笑:“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那人突然了笑,万俟弘这才发现他脸部奇怪的扭曲着,他说:“你不属于这里。”
万俟弘面无表情,甚至也像他之前那样露出点笑意:“那我应该属于哪里?”
那人晃着脑袋,显得神神叨叨:“镜中月,水中花,前尘往事,不可说。”
万俟弘的瞳孔紧缩,像刚从黑暗的屋子里出来忽然看见外面强烈的阳光,但不过一眨眼,他就又恢复如常,然后带着些意味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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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道:“先生通古知今,确是奇才,但我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傲来国庆历二十六年京城长街上,怎么就算不属于这里呢?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那算命先生一笑,又转去看冯泽:“这位小公子倒是福相,你与老夫投缘,老夫且告诉你个秘密。”
他说是秘密,却说的在场人都能听见:“世事莫强求,有因必有果,改了果又会演变出新的因,如此沉浮,福散命薄啊。”
冯泽听的一头雾水,哪里来的因果,又在何处沉浮,怎么算做强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算命先生惯会说的,但他还是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算命先生手中,不清不楚的说:“先生所说我记住了,以后且看吧。”
那算命先生掂掂手里的碎银子,忽然又笑了:“你倒是纯净如初。”
万俟弘看着两人说话,愈发觉得这个算命的是神棍,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抓着冯泽走了。冯泽还不忘转过头看,他觉得新年遇到算命先生必要好好相待,就如同要给来敲门的乞丐铜板一样,但他转过头却发现刚刚那个先生站的位置早已经没人了,他凭空消失了。
冯泽用胳膊撞了一下万俟弘:“你生气了?”
万俟弘松开手把冯泽放开,他的下颚崩出一条笔直的线,他和皇帝不像,皇帝的眉毛斜着几乎飞入鬓中,不怒自威,而万俟弘随了他的母亲,看起来像个十分好脾气的人。但是冯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总觉得万俟弘身上也带着别样的帝王的威严和冷酷,甚至比皇帝还让人喘不过气。
万俟弘一笑:“没有,只是个江湖骗子而已,我气什么?”
“也是。”冯泽边走边踢雪玩,不经意间还是会表现的像个半大的孩子,他接着说:“只是大过年的听这些还是觉得不大好,呸呸呸,都忘了吧。”
万俟弘回头撇了一眼,让冯泽看那些甜酿梅花糯糕:“不能只买这些东西,冬天还长,看看那些卖毛皮的吧,说不定有好东西。”
果不其然,到了皮毛铺子,掌柜的一看就知道前面的这个男人非富即贵,献宝似的低声凑过去说:“两位来的正是时候,今日才得了一张熊皮,雪白雪白的都泛着光,特别厚实,我这么多年才见过这一张啊。”
熊皮常见,也不如其他皮毛卖的好,但他说的天花乱坠,冯泽摸摸旁边的一张虎皮道:“拿出来看看吧。”
“好嘞。”掌柜的满脸喜色,简直像得了个宝贝着急要向朋友们献宝一样,五官都向上挑着,珍宝似的双手托出来一个木箱,打开之后里面是那件白熊皮,明明店里都没有人,他还是像和万俟弘说秘密一样,声音压的更低:“这张熊皮可不是普通的熊,这可是极北冰冻之地的雪熊,那地方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滴水成冰的,一般的猎户都不敢想,就怕有命去没命回,你想在那种地方活着的熊,这皮得多保暖啊。所以这张熊皮可是多少年难得一遇,公子觉得怎么样?”
冯泽被他一惊一乍的虎住,也不看其他的了,跑过来摸这熊皮,惊喜的看着万俟弘:“真的又厚实又暖。”
万俟弘用手指捻了一下白色的毛,眼皮垂着嗤笑一声:“若我没什么见识,恐怕真要被你哄的买了这张皮,雪熊的皮确实难见,但熊皮就是熊皮,怎么也改不了皮毛特有的硬感,连这屋子里挂着的虎皮都不如,你这张皮,抹了东西吧。”
那个掌柜的在万俟弘说到一半时脸色就眼见着不好了,到万俟弘说完,他的脸都绿了。不过生意人都有个特质见风使舵,见好就。他把箱子盖上放在一边,笑到:“我这是碰到懂行的人了,这位小兄弟既然这么懂皮毛,也算是我半个同行,你随便挑,挑好了我只赚你个手工,绝不抬价。”
伸手不打笑脸人,万俟弘也没说别的什么,最后挑了一张紫貂皮带着冯泽离开了,那紫貂皮油光水滑的,冯泽觉得这只紫貂生前一定长的又肥又壮。
两个人走了之后,那老板看着面前的账本几乎要哭出来,高个子的男人挑走了他的镇店之宝,而且他连个养护都没赚到。
店里的小学徒过来问:“掌柜的,那紫貂皮怎么卖的那么便宜,您稍微抬一点价他也不知道啊。”
掌柜的一脸肉疼,腿还在柜台下软着打哆嗦:“这是哪里?是皇城!碰见谁都不稀奇,你没见那人腰间挂着的玉佩,和田玉啊!”他回想起万俟弘抬手时披风掀开露出的玉佩,恨得直拍桌子:“当今大殿下啊!我真是造了孽了!”
第17章回家
最后几个人大包小裹的回了府,这半月冯泽在府上住着也拿了几件衣服,墨砚把所有东西打了包送到马车上,又在府上用了晚饭,团子跟着冯泽出了大门,纵身一跃先跳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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